未月雪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一边说着，一边抬手，一个轻轻的手刀像羽毛般落在弥望的头顶。


    那力道，与其说是惩罚，不如说是亲昵的触碰，根本不可能让人感觉到疼痛。


    可弥望的反应却快得出奇。


    他“哎哟”一声，立刻双手抱住脑袋，夸张地往旁边一歪，整个身体都倒在了地板上，嘴里开始大呼小叫。


    真就像个被打骂了的小孩一样。


    “痛，太痛了！小雪，你也太狠心了！”


    “太夸张了，弥望君。”


    未月雪被他这拙劣的表演逗得忍不住了，抬起手掩住嘴唇，肩膀微微颤动，轻笑起来。


    那笑声像细碎的风铃，清脆悦耳。


    弥望原本还在地上“哀嚎”，一听到妻子笑了，立刻像没事人一样，骨碌一下重新坐直了身体。


    他脸上哪还有半分痛楚，只剩下专注欣赏未月雪笑颜的满足。


    虽然是阴雨天，但弥望总感觉有一束光线透过窗户，柔和地洒在她脸上，那笑容让他觉得一切都值得。


    等未月雪的笑意渐渐平息，她轻轻放下掩唇的手，目光重新落在丈夫身上，带着一丝探究。


    “之前不是一直有教你用手机吗？”


    她的语气里透着不解和一点点无奈。


    明明教了那么多次，怎么弥望君还是不太会使用智能手机这种再平常不过的工具？


    明明早上看天色那么阴沉，黑云压得很低，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副要下大雨的样子。


    但他还是固执地要出门，跑去挺远的那家便利店买报纸，差点就淋成了落汤鸡。


    “哎……我也没办法呀……”


    弥望被问得有些窘迫，尴尬地抬手挠了挠自己后脑勺的头发。


    对于未月雪的疑问，他是真的找不到什么好理由解释。


    “你知道的。”


    他叹了口气，声音低了些。


    “我小时候家里规矩太多了，管得特别严，那会儿根本没机会接触这些东西……”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还有些微潮的外套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智能手机。


    幸好他回来得还算及时，衣服湿得不是很彻底，手机机身也只是沾了点雨水有些湿润，被他用袖子胡乱擦了几下。


    “这个新闻……”


    未月雪看着他的动作，无奈地又轻叹一声，自己这个在电子产品面前显得格外笨拙的丈夫，有时候真是傻气得可爱。


    “其实我早上起床的时候，就在手机上看见了喔。”


    “诶？！”


    弥望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之事。


    “真的假的？”


    “太夸张了啦……”


    未月雪被他这反应弄得哭笑不得。


    她只好从自己温暖的怀里拿出她的智能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点开浏览器，几乎是瞬间，同样标题的新闻页面就跳了出来。


    “弥望君，你看。”


    她把手机屏幕转向他。


    “其实今天早晨就已经发布了。”


    “我这个父亲真的是太失败了！居然下午才知道！”


    巨大的失落感瞬间攫住了弥望。


    他哀嚎一声，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啪”地一下又趴倒回榻榻米上，额头抵着微凉的榻榻米，摆出一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模样。


    挫败感清晰刻在他脸上，一滴懊恼的眼泪甚至真的滑过他的脸颊。


    早知道……


    早知道今天早上他绝对不赖那个懒觉了！


    要是早点去买报纸，他就能第一时间知道……


    “好啦。”


    未月雪的心立刻软了下来。她轻轻挪动身体，跪坐到趴在地上的弥望身边，伸出温暖的手，温柔地、一下下地抚慰着他微微起伏的后背。


    弥望这种像孩子一样毫不掩饰地表达心情的方式，正是她心底最珍视的地方。


    “所以……”


    她的声音放得更轻缓了，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确认。


    “这是他们已经决定好了的吗？”


    她问的是新闻的内容。


    “啊，对啊……”


    弥望的声音瞬间变了，刚才的沮丧和夸张消失无踪。


    他撑着地板坐起身来，表情变得异常严肃，眼神复杂地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他是真的没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到如今这一步，完全没有挽回的余地。


    “父兄他们那边……”


    未月雪试探着开口，提到这个称呼时，语气里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难道也赞同了吗？”


    “他们……”


    一听到“父兄”这个词，弥望像是被刺痛了，猛地低下头，牙关紧咬，下颌的线条绷得死紧。


    再抬起头时，他眼中那复杂的情绪已被一层冰冷的寒霜所取代，声音也沉了下去。


    “未月雪，别称呼他们为父兄了……”


    那语气里带着深深的疏离和失望。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在乎过我们的娅儿！”


    弥望的声音因为压抑着强烈的情绪而有些沙哑，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


    “只关心他们自己能不能爬得更高，爬得更快……”


    那份被至亲背叛的痛楚，赤裸裸地展现在他眼中，沉重得让人窒息。


    未月雪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紧紧地从身后环抱住自己丈夫宽阔却在此刻显得无比脆弱的肩膀，将脸颊轻轻贴在他的背上，试图用自己温热的体温和无声的拥抱，稍稍抚慰他此刻痛苦煎熬的心灵。


    明明是血脉相连的家人，却如此冷漠无情，换作是谁，应该都难以承受这份苦痛。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她在他背后轻声问，声音里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没错……”


    弥望的声音异常清晰，斩钉截铁。


    “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重大的决心。


    他轻轻拨开未月雪环抱着自己的、那纤细却充满力量的双臂，转过身来，让自己的身体正对着她。


    他的目光深深望进未月雪的眼底，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复杂或冰冷，只剩下认真与坚定。


    和对她的深深爱意。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低沉而清晰，仿佛在陈述一个无法更改的事实，也像是在做出一个沉重的告别。


    “这是我唯一能怨恨你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