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石灯，也沉默地立在那里。


    靠近墙根的地方，放着一个竹筒。


    水珠在竹筒口那儿，一点点地聚集、变大，然后，“嗒”地一声，轻轻滴落下来。


    树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斜斜地映在屋檐下。


    今天是阴天，没什么阳光，四周很安静，感觉有点清冷。


    竹筒里的水，一滴一滴地积攒着。


    终于，水接满了，竹筒承受不住重量，轻轻往前一倾，“咚”地一声，它的底部轻轻叩在下面的石槽上。


    那一声轻响，在这片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但立刻又消散了，好像完全消失在这片宁静中。


    只剩下那树影，仿佛因此变得更浓重、更幽凉了。


    “小娅……小娅……”


    是有人在叫我吗？声音模模糊糊的。


    小娅费力地想要睁开眼睛。


    眼前还有点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但那个身影、那个轮廓，她再熟悉不过了。


    “麻麻……怎么了吗？”


    小娅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迷糊。


    白河未月雪低头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女儿，伸出手，动作很轻地抚摸着小娅的额头。


    她的手指顺着女儿柔软的脸颊滑下来，替五岁的小娅把一缕有点乱的头发，轻轻地别到了耳朵后面。


    “这里可不能睡啊。”


    未月雪的声音很温柔。


    “为……为甚么……啊？”


    小娅显然还没完全醒透，说话也含含糊糊的。


    看着女儿这副睡眼惺忪、话都说不清的样子，未月雪忍不住笑了起来，嘴角弯起温柔的弧度。


    她从自己的怀里掏出手绢，那手绢带着她身上的暖意，她轻轻地、仔细地擦掉了小娅嘴角流出来的一点口水。


    “因为会着凉的，会感冒的喔。”


    未月雪耐心地解释着。


    “好……好的，麻麻……”


    小娅乖乖地应着。


    “小娅真是个乖孩子。”


    对于自己的孩子，未月雪从不吝啬夸赞。


    “嗯，我是乖孩子。”


    小娅一边应着，一边晃晃悠悠地、有点不稳当地从妈妈温暖的膝枕上爬起来。


    但她刚站起来，还没迈开两步，又立刻转身回来，像只依恋的小动物，紧紧地抱住了未月雪。


    “麻麻……”


    小娅仰起小脸，带着点期待。


    “能不能奖励乖孩子啊……”


    她开始撒娇了。


    对于这个宝贝女儿，未月雪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无奈地笑了笑，眼神里满是宠爱。


    “当然可以啊，小娅想要什么呢？”


    “我想要麻麻给我讲睡前故……”


    话还没说完，一阵浓重的困意又袭了上来，小娅的眼皮又开始打架，感觉快要睁不开了。


    她嘴里立刻发出哼哼唧唧的撒娇声，小手轻轻摇晃着妈妈的手臂。


    “好不好嘛，讲睡前故事……”


    “当然没问题，我可爱的小娅。”


    未月雪答应着，又伸出手，带着无限的怜爱，轻轻揉了两下小娅头顶那对毛茸茸的耳朵。


    然后她站起身，弯下腰，稳稳地将小娅抱进自己怀里。这才抱着女儿，顺着屋外的木质平台走廊，向小娅的卧室走去。


    轰隆——


    突然炸响的雷声，吓得小娅猛地一抖，耳朵完全耷拉下来，眼神瞬间清醒了几分。


    她立刻把脸更深地埋进妈妈的怀里，小身子止不住地微微发抖。


    “不怕，小娅不怕。”


    未月雪一边柔声安慰，一边用手掌轻轻拍着小娅的后背。


    这扬暴雨来得又急又快，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雨水顺着屋檐，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哗啦啦地往下淌，发出很大的声响。


    院子里的泥土，本来还是干干的，一下子就被浇透了，变得湿漉漉、软塌塌的。


    “麻麻，我不喜欢下雨……”


    小娅闷闷的声音从怀里传出来，带着点哭腔。


    未月雪看着外面倾盆而下的大雨，心头也掠过一丝担忧，身子不自觉地也跟着轻轻颤了一下。


    这么大的雨……不知道弥望君回来的路上好不好走？


    “嗯嗯。”


    她收回目光，低头安抚女儿。


    “妈妈也一样讨厌下雨。”


    “麻麻，快点回房间吧……”


    小娅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害怕。


    听着女儿快要哭出来的声音，未月雪赶紧应了一声。


    “嗯。”


    她抱着小娅，加快了脚步，走到一扇障子门前。


    她腾出一只手，熟练地将障子向一侧拉开。


    房间里，小娅的被褥早已在榻榻米上铺得整整齐齐。


    未月雪几乎每天都要铺好几次，只要小娅一起床，她就会立刻重新铺好，保持整洁。


    “故事……”


    小娅被妈妈小心翼翼地放进柔软的被窝里，她蜷缩着，嘴里还在迷迷糊糊地念叨着刚才向妈妈讨要的奖励。


    “从前啊，有一个小姑娘……”


    未月雪坐在女儿身边，用最轻柔的声音开始讲述。


    “因为特别喜欢戴一顶红颜色的帽子，所以大家都叫她小红帽……”


    未月雪对小娅的习惯再熟悉不过了。


    她知道，通常只要念上一两句童话故事的开头，这个常常在梦乡的小家伙就会沉沉地睡去。


    果然，故事刚开了个头，小娅的呼吸就变得均匀而绵长了。


    直到确认女儿已经完全睡着，未月雪才轻手轻脚地站起身。


    她最后看了一眼熟睡的小娅，然后悄悄地走出房间，小心翼翼地将障子门重新拉上，严丝合缝地关好。


    “未月雪，我回来了……”


    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正从庭院的方向走来，右手拿着一条毛巾，对着自己那湿透的脑袋，一顿乱揉，想把头发擦干些。


    “我还以为你们会在庭院里呢。”


    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自己妻子这边张望。


    “小娅刚刚又醒了，现在又睡下了。”


    未月雪轻声回答，声音压得低低的。


    她走上前，很自然地拉起弥望的手，牵着他往庭院那边走。


    “弥望君，小声点，我们离远点说话，别吵醒咱们女儿了。”


    夫妻两人轻手轻脚地回到刚刚未月雪和小娅待过的庭院走廊。


    雨水还在噼里啪啦地敲打着屋檐，发出持续的声响。


    弥望随手把擦过头发的湿毛巾往旁边的矮柜上一扔，然后立刻把另一只手里一直攥着的那份报纸塞到未月雪手中。


    那报纸也被雨水打湿了不少，边缘有些软塌塌的。


    “快看看这个……”


    弥望的语气有点急，他伸出湿漉漉的手指，急切地指向报纸头版上最大、最显眼的那栏标题。


    未月雪低头看去，只见那巨大的黑字标题印着。


    正确且光明道路的指引者——启示的司梦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