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三更天!

作品:《打进大明,比考进大明容易

    更深露重,招地县衙后院的烛火却彻夜未明。


    阎赴独坐案前,粗糙的手指在泛黄的舆图上缓缓摩挲,烛火在他眉骨投下深深的阴影。


    窗外传来更夫沙哑的梆子声,三更天了。


    “大人,茶。”


    黑袍军王三狗轻手轻脚地奉上粗陶碗,茶汤里飘着几片陈年茶末。


    阎赴端起茶碗,热气模糊了他锐利的眉眼。


    茶是苦的,一如此刻他心头沉甸甸的思量。


    从县、招地县,两座城池像两枚染血的棋子,硬生生嵌进了陕北这盘死局。


    “叫赵渀、阎狼来。”


    不过半刻,两位心腹将领踏着夜露匆匆而来。


    赵渀甲胄未卸,铁甲上还凝着暗红的血痂,阎狼更是带着满身尘土,显然刚从城防巡视归来。


    见了阎赴,两人齐齐拱手。


    “大人。”


    “坐。”


    阎赴指尖点向舆图,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映得图上墨迹刺眼。


    “两县在手,该分兵了。”


    赵渀的独眼在烛光下闪着精光。


    “大人是要......”


    “你回从县。”


    阎赴的指甲在舆图上划出一道深痕。


    “边军烽燧都在北面,需要老成之将坐镇。”


    说着突然抓起案头一张舆图,朝前推向赵渀。


    “我拟定将黑袍军之后划分为黑袍天胜军,黑袍起义军两军。”


    “天胜军给你。”


    阎狼的呼吸顿时粗重起来。


    少年将领不自觉地前倾身体,拳头攥得指节发白。


    他似乎知道,自己即将掌控一军,为大人手中之刀!


    “急什么?”


    阎赴轻笑,盯着自己昔日捡来的少年,从案下又取出一份形制相同的舆图。


    “起义军归你。”


    舆图拍在案上发出闷响。


    “招地县四通八达,既要防着延按府,又要清剿流匪......”


    “末将明白!”


    阎狼一把抓过舆图,烛火映照他眉间那道新添的伤疤。


    窗外忽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三人同时转头望去,透过窗棂看见晨光中已有士卒列队。


    赵渀从招地县库房取出的甲胄反射着冷光,老军户神色郑重。


    “末将必不负所托!”


    阎赴扶起老将,转向窗外渐亮的天色。


    “今日,校场点兵!”


    晨雾未散时,招地县城西校场已站满黑压压的军阵。


    阎赴登上将台,秋风卷着沙尘掠过他黑袍下摆。


    台下两千余双眼睛灼灼望来,像无数点星火。


    “天胜军!”


    随着一声令下,左侧军阵齐刷刷踏前一步。


    这些多是收编的边军老卒,铁甲铿锵,长矛如林。


    为首的赵渀独眼如电,腰间新佩的短刀泛着冷光。


    “起义军!”


    右侧军阵爆发出震天吼声。


    这些是跟着阎赴揭竿而起的农民军,虽衣衫褴褛,但个个眼含烈火。


    阎狼按刀立于阵前,少年意气几乎要冲破苍穹。


    阎赴的目光在两支军队间缓缓扫过。


    天胜军像柄淬火的钢刀,起义军则如燎原野火。


    他突然拔剑指天。


    “八十里内,本官不要看见一个土匪寨子!”


    “杀!”


    吼声震落枝头残叶。


    两支军队如洪流般分开,铁甲与草鞋踏起的烟尘久久不散。


    阎赴独立将台,看着晨光中渐行渐远的旌旗,忽然想起年前那个饿殍遍野的冬天。


    王三狗捧着舆图过来时,发现自家大人正用朱笔在延按府三字上画了个血红的圈。


    这边算是暂时规划好了两个县城的兵马,接下来要思考的,便是招地县的民心了。


    阎赴背着手,在寒风中缓缓回到县衙,一路思索着。


    之前他在从县宣布造反,是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除缙绅,利好百姓。


    但招地县不一样。


    黑袍军对他们很好,却不够让他们下死力气,甚至用命维护。


    所以接下来,想要此地彻底稳定,稳定到即便面临和朝廷的厮杀也能不崩溃,只有一个办法。


    分田。


    这个世道的百姓将田产当作自己最重要的,可以祖祖辈辈传承的命根子。


    有了自己的地,他们才能放下心留在这。


    晨光初露,招地县衙外的广场上已挤满了人。


    一张巨大的木桌摆在台阶前,桌上摊开着崭新的田亩册,墨迹未干。


    黑袍军士卒持刀而立,维持秩序,但百姓们仍止不住地往前挤,伸长脖子张望,生怕错过自己的名字。


    “真的分田?”


    “不会是骗咱们的吧?”


    窃窃私语在人群中蔓延,许多人脸上还带着将信将疑的神色。


    他们被欺压得太久了,突然有人说要给他们土地,反倒让人不敢轻信。


    王老汉佝偻着背,粗糙的手指死死攥着衣角。


    他在赵老爷家当了三十年佃户,每年交完租子,连口粮都剩不下。


    去年大饥荒,他饿死了两个孙子,赵老爷却还逼着他卖地抵债。


    “河东村,王有田。”


    黑袍军的文吏高声念道。


    王老汉浑身一抖,踉跄着上前。


    文吏将一张盖着红印的田契递给他。


    “三亩二分,河东村南头那块地,认得吧?”


    王老汉盯着田契上的字,手指颤抖着抚过纸面,仿佛那不是一张纸,而是失散多年的骨肉。他忽然转身,冲着人群大喊。


    “是真的!真是我家的地!”


    周围瞬间爆发出一阵欢呼。


    几个同样佝偻着背的老佃户挤过来,七嘴八舌地问。


    “老王,真给啊?”


    王老汉咧嘴一笑,露出仅剩的几颗黄牙。


    “走!我带你们去看!”


    言语里说不出的骄傲。


    周木匠没急着去领田契。


    他站在人群外围,冷眼旁观,手里还拎着木工锤。


    “师傅,你不去?”


    徒弟小声问。


    “哼,官府哪次不是变着法坑咱们?”


    周木匠啐了一口。


    “先看看再说。”


    他是见到了黑袍军分粮食之类的,可田产可不是粮食,万一坑了,那可是祖祖辈辈的事,他得先看看。


    直到他亲眼看见隔壁卖豆腐的老李领到了田契,又亲眼看着几个黑袍军士卒扛着界碑去地里插桩,刘木匠才终于信了。


    他猛地抡起锤子,狠狠砸向地上那块刻着赵府二字的木牌匾上。


    砰的一声,牌匾碎成两半。


    “走!”


    他拽着徒弟就往登记处冲。


    “领了地,老子花钱给你打副新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