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身契和名单很快就被送来。


    颜清越把名单交给陆行，让他清点人数，而她自己则数起了卖身契。


    “一共五十四张，你那里戏班有多少人？”


    “二十二人。”


    颜清越双手一拍。


    “三十二加二十二，刚好五十四！”


    陆行有些懵：“什么三十二？”


    “赵迁的判词啊，上面指控他杀了三十二个人。也就是说这卖身契其实是戏班的，去掉里面现在还在戏班的人剩下的就是被赵迁害死的人。”颜清越将卖身契放在桌上拍了拍，“我念名字，你看名单上有没有。张凤凤，这个有没有？”


    “没有。”


    二人很快将卖身契清点完，可是三十二个人，这个范围也不算小，如今困在桃源村中又无法及时找到卷宗核对其身份，确定他们的关系网。


    “继续找，把剩余的人中和被害的三十二人做比对，同姓的和同一个籍贯的留下。即使这些人不是凶手也会对死者有所了解。”


    再一次比对后，被挑选出的人中有两个名字引起了颜清越的注意。


    杨虎，庆嫂。


    这二人本就有杀害赵迁的嫌疑，只是身量和凶手的不符合。


    颜清越忽然面色一变。


    “我怎么觉得这案子和案子之间还是有关系啊……”


    “你继续这样想又会陷入无人有嫌疑的情况。”


    “不不不。”颜清越使劲摇着头，“如果是这样，那不在场证明和动机就不重要了。”


    陆行见她两眼放光，明白她这是找到了突破口，就安静地在一边等着她自己想。


    过了片刻，颜清越皱着的脸一下舒展开，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她一把拉起陆行。


    “走！我们去搜证据！”


    颜清越拉着陆行直奔李翱的房间而去。


    房内站着郑观云等人，他们正在叫着仆人收拾现场。


    颜清越停下脚步。


    “倒是我们来得不巧。”


    几人的背影抖了一下，齐齐转过身来，面色慌张。


    “郡主？！”


    颜清越假装没有发现他们的异常，笑眯眯地问道：“你们在收拾李翱的遗物吗？”


    郑观云一脸惶恐，拱手道：“郡主恕罪，我们是看您也没有再搜查房间，所以才误以为已经没有线索，并非有意……”


    “你还知道保护现场啊？”颜清越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是堂嫂所言。”


    “堂嫂？”颜清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就是闻录事。”


    “既然闻录事和你提过，你还不注意啊？”


    郑观云态度极好：“是在下疏忽了。”他话锋一转，“郡主说这话，是有了什么线索吗？”


    “也不算。”颜清越目光在那些仆人的手里打了个转，“李翱带了这么多行李？”


    “李翱喜洁，带了不少衣裳，我让人一件一件给理清好一起带走。”


    “他随身的银两呢？”


    郑观云错愕了一下。


    “银两？”


    “我看看。”


    郑观云虽然不解也不好多问，他示意一边的一个仆人将手里的木盒递给她。


    木盒打开后，里面装着一个精致的绣囊，绣囊晃一晃，当当响，都是装的碎银两。


    在绣囊下放着一沓银票，加起来得有个一千多两的样子。颜清越将银票收好揣在兜里。


    郑观云看得满腹疑惑。


    要不是知道平陶公不缺钱，他还以为对方是来打劫的呢？


    “这……”


    还不等他开口，王子都忽然说道：“郡主，您觉得这案子会不会另有蹊跷。”


    颜清越瞥了他一眼，敷衍应了一声。


    “哦？王郎君有高见？”


    王子都生性风流，只要看见小娘子就走不动腿，更何况还是貌美的小娘子，而这走不动腿的表现之一就是嘚瑟。


    在小娘子面前嘚瑟。


    即使知道对方和肃王关系匪浅，身份又很特殊，他还是忍不住。


    甩了甩头，王子都微微抬起下巴，展示着自己完美的下颌线。


    “算不上什么高见，不过是有点小小的想法。郡主难道不觉得这些凶案的凶手并不是同一人吗？”


    “哦？”颜清越没想到这个内里都糠坏了的花心萝卜还猜得到这一层，“王郎君为何如此认为？”


    “只是听谢参军说起过，说是有些人会模仿凶手作下相似的案件以混淆视听，在下听了这话觉得很是有道理。”


    郑观云清了清嗓子。


    “七郎，断案的事情，我们都不懂，还是不要妄言，以免乱了郡主的想法。”


    颜清越语气倒是很宽容。


    “也不必如此严肃嘛，本官倒是觉得王郎君说的有几分道理。”


    王子都挑了挑眉。


    “能为郡主分忧是王某的福分。”


    一声冷笑响起，陆行轻蔑道：“王郎君如此繁忙，就别操心自己没本事办的事情了。先把进士考中再说吧。”


    偏偏颜清越是他同科的状元。


    王子都耳朵红了红，讪笑一声。


    “肃王殿下教训的是，在下多嘴了。”


    颜清越这次没再打圆场，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


    陆行言辞越发辛辣。


    “先把你家首饰铺子的生意管好，不知道的，你为了卖个簪子，还要以色侍人似的。”


    虽然王子都被骂，郑观云很是开心，但是他在一旁听得惊心不已。


    好歹他也是陆行的“前表弟”，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位兄长这样阴阳怪气且直接地骂过谁。


    还有……那簪子是怎么回事？


    王子都已经被羞辱得满脸通红。


    他再傻也反应过来了，这是那日的事情被人撞见了。


    只是他真没想到，这个冷淡的肃王，醋劲这么大？！


    跟他堂哥还真像！


    看完热闹，颜清越这才拉了拉陆行，小声说道：“走吧，我们去办正事。”


    陆行这才停下，握住她的手朝外走去。


    “你和他计较什么啊？那个王子都就是个花心大萝卜，但凡看见个小娘子就忍不住撩拨几句。”颜清越抱着陆行的胳膊，语气轻快。


    陆行皱眉：“我可不是郑观云，什么气都能受。”


    “不过你别说啊，这个郑观云也真是能忍啊，竟然就这样忍下了？要是郑观澜遇见这种事，一定会气得跳脚。”


    陆行嘴里的酸味都还没散去。


    “人之常情。”


    “你这样让我好喜欢。”颜清越看了一眼四周没人，凑上去亲了他的脸颊两下，亲得十分响亮。


    陆行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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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下柔和了起来。


    “我又不是气你。”


    “我知道啊，但是你吃醋嘛，就证明你在乎我，我喜欢你在乎我啊。”


    “你都是和谁学的？”陆行的声音都高昂了起来。


    颜清越嬉皮笑脸的，摸着他的心口。


    “都是肺腑之言呢，才不用和谁学。”


    “你就哄我吧。”陆行嘴上这样说，眼里却都是笑意，“你说去办正事，我们这是去哪里？”


    “你猜？”


    陆行虽然还是没有她转得那么快的脑筋，但已经能够跟得上她的思路了。


    “张大郎？”


    “你这不是知道吗？”


    “我只是猜到。可是，张大郎没有时间作案啊？”


    “之前谢参军和我说过，如果遇到连嫌疑人都找不出的案子的时候，要反其道而行之，谁不在场的证据越有力，谁越可能是凶手。”


    “这是个什么说法？”


    “因为很多时候，真正和案子无关的人并不一定有不在场的证据，但是凶手为了洗脱嫌疑反而一定会制造一个强有力的证据。”


    见他还是不懂，颜清越举了个例子。


    “打个比方吧，我们住在一家客栈里，一个客人在晚上被人杀死。这个时间段，很多人都在屋内睡觉，不一定有不在场的证据，这才是常理，反而是凶手会刻意在所谓的案发时间刻意制造不在场的证据。这个手法很多，比如混淆死亡时间，在尸体上动手脚，利用机关等等。”


    陆行忍不住感叹。


    “我忽然觉得，若是你们这些长于破案的人去犯案，还真是很不容易被抓到。”


    颜清越的笑容变淡了些。


    “很多时候，也确实可以通过手法的老练程度来判断凶手可能是长于断案之人。”她朝着后面望了一眼，眼神有些闪烁，又很快恢复原来的模样，让人以为她那瞬间的失落是什么错觉，“走吧！去张大郎那里搜一搜。”


    二人到的时候，张大郎正在吃馒头，是和他已经修好的韩夫人亲自送来的。


    这对继母子一左一右坐在桌边，看着很是和谐。


    颜清越脚下沉重了些，用力抬起脚迈过门槛。


    见到二人到来，张大郎和韩夫人急忙起身迎接。


    “见过肃王殿下，见过郡主。”


    颜清越问道：“孩子好些了吗？”


    说到此处，韩夫人满脸喜色。


    “好多了！今日下午醒了一个时辰呢，只是还虚着，又睡过去了。”她不住感谢着，“都是多亏了郡主的妙手回春，不然没了二郎，我可怎么活呀！”


    颜清越看了一眼垂头不言的张大郎，眉头微蹙。


    “来找你们是有点事。”


    韩夫人停下絮絮的唠叨：“是郡主抓到凶手了？！”


    颜清越没有回答，一双眼直直盯着张大郎。


    “身上带着银票吗？”


    张大郎眼神很是迷茫，但还是老实应道：“带着啊。”


    颜清越伸出手：“给我看看。”


    不知对方的用意是什么，张大郎满腹疑惑，解下腰间的钱袋子递给她。


    颜清越打开钱袋子，拿出里面的银票。


    在看清的那一刻，她的手指瞬间收紧，将银票攥在了手里。


    片刻的沉默后，她终于开口。


    “去把戏班的人都叫来吧，还有你们家所有的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