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笑，哪里有父亲才不过五十就立下遗嘱的？这遗嘱还偏偏是把家产给幼子，不给已经长成的长子。”李翱眼神一瞥，“更可笑的是，这个遗嘱还是从他的好友和夫人口中说出，真是让人浮想联翩。”


    这话已经是明着在骂二人勾搭成奸。


    赵迁气得脸色涨红，一时都忘记了李翱的身份，和他吵了起来。


    “你满嘴喷粪！老子和她清清白白，那遗嘱就在我家里，等出去了随便你们验！”


    李翱哼笑出声。


    “什么清白？我可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如此疾言厉色？真像是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狗。”


    “我们家的事还轮不到外人插嘴！”韩夫人叉着腰说道，“赵班主和夫君是十几年的好友，帮我们孤儿寡母出头是人之常情。倒是你，你一个外人，不就是想帮着你这个好兄弟争遗产吗？”


    李翱也不恼，反而笑了两声。


    “这争遗产有什么意思？争到手给你那个已经成了傻子的儿子吗？”


    韩夫人脸色陡然一变：“什么傻子？！”


    张大郎抿了抿嘴唇。


    “阿弟昨晚中了毒，那毒的毒性极强，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日后会变成痴儿。”


    李翱添油加醋。


    “真是有意思，这痴傻的小儿子怎么继承家产啊？”


    韩夫人喘了两口粗气，朝着张大郎啐了一口。


    “呸！你这黑心烂肚肠的东西！害死了你爹又来害你弟弟！你这个克死老娘的……”


    “闭嘴。”陆行忽然沉声训斥，“案情还不明确，你有如此多的高见，是对凶手很熟悉吗？”


    韩夫人张了张嘴，见他这骇人的样子，还真老实下来，不再开口。


    算是闹完了，颜清越这才开口对着韩氏二人问道：“昨晚你们二人在何处？”


    “你怀疑我？！”韩氏扯着嗓子。


    颜清越眉头微蹙。


    “回话。”


    韩氏扯了扯嘴角。


    “我昨晚一直在房内。”


    “子时之前呢？都做过什么？”


    “去了一趟厨房，给二郎弄了些蜂蜜水。”


    张大郎忽然开口：“甘菊茶也是那时候泡的。”


    韩氏不明所以：“是啊，怎么了？”


    “甘菊茶有毒。”张大郎一脸严肃，“我不相信父亲会写出那样的遗嘱，是你在甘菊茶中下了毒吧？”


    “你胡言乱语！我昨晚去都没有去过你爹的卧房！”


    张大郎目光移向赵迁。


    “那你呢？赵班主。昨晚子时之后你又身在何处？”


    赵迁目光游移。


    “我在院内练功。”


    “若我没记错，赵班主练功向来都是自己一个人，不许他人在侧吧？”


    “是又如何！”


    张大郎冷笑：“也就是说，子时之后，你没有不在场的证据！”


    他说完朝着颜清越二人跪下，磕了一个头，愤恨地指着赵迁二人。


    “郡主！案情已经明了了。昨晚阿弟的鸡丝粥是韩氏亲手喂下的！他们让阿弟中毒就是为了支开我行凶！还有父亲所中的毒！就是韩氏趁着泡茶的机会把毒下在了甘菊水里面，等我带着阿弟离开后，这个赵迁就潜入父亲房内行凶！至于动机，就是他们二人早已勾搭成奸，联手害死父亲伪造遗嘱，好谋夺我张家的家产！”


    “你放屁！”赵迁怒吼，“老子什么时候和她有关系！”


    张大郎转头看了他一眼。


    “赵班主，韩氏不就是当年你送给父亲的吗？”


    赵迁胸口剧烈起伏着。


    “那你也是放屁！”


    张大郎不再搭理他，只看着颜清越，一脸祈求。


    “请郡主为家父做主。”


    眼见韩氏已经蠢蠢欲动，颜清越急忙抬手道：“既然要查，就都查一遍。昨晚子时后还在走动的都有嫌疑！”


    管事很快帮忙查清了昨晚所有人的动向。


    子时之后，还在外面晃荡的人很少，除去练功的赵迁还有两个戏班的人，就没有其他人了。


    “杨虎？庆嫂？”颜清越对管事问道，“这二人是戏班的什么人。”


    管事对戏班很熟悉。


    “这二人是两口子。杨虎是个有本事的杂耍艺人，会走刀，庆嫂……年轻的时候不小心烧坏了脸，现在就在戏班给打打杂，两口子是十年前就到戏班的。听和他们同住的人说，昨晚子时二人，出去了一个时辰才回来。”


    “昨晚，他们又在外头做什么？”


    管事面露难色。


    “我问过了，他们也不说，只好将人先带过来，您亲自问问？”


    “行，你把人叫进来吧。”


    管事应下，将人叫了进来。


    杨虎看上去也就四十来岁，长得矮墩墩的，看着十分有力，庆嫂脸上蒙着一层纱，低着头，走路都是小步小步地向前迈。


    二人行了礼，垂手站在一旁。


    颜清越语气温和。


    “昨晚子时后，你们二人怎么不呆在屋内，跑出去做什么？”


    杨虎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子才回答道：“我们是去取水了。”


    “取水？”


    “小民听人说过一个治病的偏方，说是子时前后的水入药可以治火烧伤。”杨虎一脸愁苦，“我家庆娘的脸老是疼，实在是没法子……”


    “你们和张知乐熟悉吗？”


    杨虎摇头：“不是太熟，张老板和班主关系是不错，但是他只管出钱，戏班的事情他都不过问，我们和他没见过几面。”


    “张知乐哥哥的事情你们听说过吗？”


    杨虎挠了挠头：“他有哥哥？没听说过。”


    见二人的模样不似做伪，颜清越也没法再问。


    “你们先下去吧。”


    二人如蒙大赦，向外退去。


    “等等！”颜清越突然叫住二人。


    杨虎拉着妻子的手：“郡主，还有什么话要问吗？”


    颜清越对着庆嫂说道：“我看看你脸上的伤。”


    庆嫂摸了摸面纱，声音细细的。


    “民妇的脸很吓人，别吓到郡主了。”


    “我连尸体不怕，还怕这个，你过来，我看看。”颜清越招手。


    庆嫂犹豫了一二才走上前，轻轻将自己的面纱撩起一角。


    她的大半张脸都布满了疤痕，脸颊处的疤痕还发着红。


    “按压的时候会疼吗？”


    “会。”


    “是哪种疼法？”


    颜清越语气温柔，庆嫂放松了不少。


    “是抽着疼。”


    “烧伤太严重导致的，你回去之后用三只蜈蚣，七钱五倍子，甘草、大黄和红花各五钱。研成细末，再加米醋搅成膏状态，放在纱布上敷着脸上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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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地方，一日一换。”


    二人不知道颜清越一个郡主还会医术，一时呆住。


    还是管事提醒道：“平陶公夫妇都会医术哩，郡主的医术自然也不差。”


    二人急忙道谢。


    杨虎很是激动：“多谢郡主多谢郡主，我们两口子一直没攒着钱，都看的普通大夫，脸上这伤都耽搁了好多年了……”他不由流泪，“都怪我没本事。”


    普通百姓才几个钱，看不起病吃不起药是常态。


    不然……


    颜清越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张鹿也不会那般倍受推崇了。


    在那些人看来，张鹿是个欺世盗名的骗子。


    可是于缺食少药的百姓来说，张鹿给了他们活下去的机会，就是神仙。


    他们以为百姓愚昧，其实他们都清楚，这世上没有神仙，只要能让他们活下去，他说是那就是。


    “也不怪谁，等出去后好好调养着，会好的。”


    管事带着二人离开。


    陆行开口问道：“他们没有嫌疑？”


    “主要是没有动机。我刚刚听他们口音是外地人，管事又说他们十年前才到戏班，和张知乐可以说是没什么关联。而且，张知乐子时前喝的甘菊水有毒，这和子时后才出门的他们也扯不上关系。”


    “现在有动机的就那三个人。”


    张大郎，韩夫人，赵迁。


    “那孩子中毒的事情应该不简单。张大郎今日指证韩夫人二人的话，虽有私怨之嫌，但是也不无道理。张大郎也有嫌疑，张知乐喝下甘菊水的时候他就在场，他完全有能力下毒。只是他当时很快就离开了，之后一直在孩子跟前守着，没有分尸的时间。”


    颜清越很是头疼。


    “还有那个判词……张知乐和苏台的死，有关系。”


    有嫌疑的三人和苏台又没有仇怨。


    一时之间，真是让人觉得无从查起。


    陆行提议。


    “不如，去问问谢参军？”


    二人走到了谢参军的院内。


    不巧，院内还有其他人在。


    这个其他人就是郑观云那几个世家子。


    他们正围着谢参军，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见二人过来，几人才停下话头，规规矩矩行了礼。


    谢守一更是如见救星一般，一下就窜到了二人面前，那身手快得，一点也不像七八十岁的人。


    “殿下和颜参军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老夫吗？”


    颜清越偷笑。


    定然是这些人烦到他了。


    “是有些事情想要问问您。”


    谢守一明了：“是和张老板的死有关？”


    “正是。”


    谢守一捋着胡子。


    “老夫刚刚也听李郎君说过了。韩夫人和赵迁的嫌疑确实很大，只是韩夫人若是为了争夺家产，对自己的儿子下毒岂不是有些本末倒置？”


    “我也是如此想的。只是其余的人也没有作案时间，我刚刚盘问了一对有嫌疑的夫妻，他们是戏班的人，可是拢共和张大郎都没见过几面。最重要的是，现场出现了和之前几乎一样的判词，这应该也不会是巧合吧？”


    谢守一眯着眼笑，盯着她。


    “这老夫就不清楚了，只是老夫能确定一点，那判词肯定不是假的。”


    “您怎么知道那判词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