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夫妇就住在二人附近，不过几步路就到了。


    二人到的时候，房内的烛火还未熄灭。


    颜清越直接上前敲了敲门。


    门内的声音很是清明，没有丝毫的睡意。


    “是谁啊？”


    “是我，我有事想要问问二位。”


    “郡主？”


    里面沉默了片刻，门才被打开。


    只见吴熙夫妇还穿着整齐，一点也不像是要睡下的样子。


    二人朝着颜清越和陆行行了礼，又客客气气将人请了进去。


    吴熙主动开口问道：“不知二位有何事要问我们？”


    颜清越开门见山。


    “二位是苏老先生生前见到的最后两个人。”


    吴熙不过怔愣了一瞬，反驳道：“郡主玩笑了，苏夫子最后见到的人应该是凶手。”


    颜清越挑眉：“也是。只是在此之前，就是二位了。所以，我很好奇，二位当时去找苏老先生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吴熙很是淡定。


    “喝了些茶，叙叙旧罢了。我知道，郡主是怀疑我们二人，但是我能有今日全靠苏夫子照拂，况且苏夫子是我家小儿的师父，我怎么会杀了苏夫子呢？”


    “那万夫人当时哭什么？”


    吴熙一直淡然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缝。


    “说到往事而已……心里难免不舒服，这才……”


    万夫人也点着头：“我当时只是想到苏夫子这么多年的照顾，心里很是感激，才掉了眼泪。”


    吴熙讪笑：“女人家，眼窝子浅。”


    明明就是有所隐瞒。


    颜清越站起身：“是吗？你们两家情分倒是深厚。”


    吴熙像是没听懂这讽刺的话。


    “苏老先生对我确实是恩重如山。”


    颜清越盯着他忽然哼笑一声，提脚向外走去。


    “他们有所隐瞒。”陆行说道。


    颜清越有些烦躁，脚步飞快。


    “不知道在隐瞒个什么。”


    “你不逼问？”


    “逼问也不一定有用，他们之前的事情，我找人问说不定了解得更多。”


    颜清越停下脚步。


    二人的面前正好是一座院子。


    陆行看向院门。


    “你找谢参军？”


    “嗯。我想了解的不过是两家的过往还有他们儿子的事情，谢参军和苏台相识，又是京兆府的官员，对吴熙的儿子应该有所了解。”


    颜清越推门走了进去。


    正巧，谢守一还站在院内。


    见到二人，他哈哈一笑：“你们也睡不着呢？”


    颜清越上前，耷拉着眉毛。


    “所以来找您呀。”


    谢守一哪里有不明白的。


    “说吧，想要问什么？”


    颜清越先解释道：“方才管事告诉我们万夫人今日离开的时候是哭过的，而且也是二人离开时宣称替苏老先生转告管事，让管事去准备晚宴。我去找吴家夫妇问话，二人却一直搪塞。”


    “是不对劲，怎么？你想了解两家人的过往？”


    “是，我很奇怪一点，苏老先生为何对吴熙那么好？就因为二人是朋友吗？”


    谢守一长叹一口气，捻着胡须。


    “这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了。当时苏台还只是国子监的一个小小的博士，吴家的大郎是他的学生。”


    “二十年前？吴家大郎？吴家的郎君不是才二十多岁吗？”


    “吴家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


    “也就是说，二十多年前，吴家大郎也是苏台的学生，可是为何……”


    “因为他死了。”谢守一一脸惋惜，“那个孩子长得很周正，书也读得很好，尤其刻苦。可惜啊，老天爷不长眼睛。那孩子在学舍中挑灯夜读时，因为太过劳累打了瞌睡，桌上的油灯被打翻，点燃了旁边的书，当时又是秋日，一把火就这样烧了起来。吴大郎没跑出来。”


    “这和苏老先生有何关系？”


    “那时老苏几度冲入火场想救人却不得。人死后，老苏心里一直愧疚着，总觉得是自己没把人救出来。是以这么多年，他一直提携吴家，也是为此。”


    颜清越的表情有些微妙。


    “谢参军，您怎么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谢守一拍了拍她的头顶，“这案子京兆府和大理寺都查过，确实是不慎起火，怪不得谁，也没有什么内情。”


    “京兆府查的？您亲自看过现场。”


    “自然，现场并没有人为纵火的痕迹。”


    颜清越心里还是半信半疑。


    吴大郎之死，纵徒行凶……


    这两件事之间一定有关联。


    从谢参军院子里出来后，颜清越没有回房，反而是拐弯去了主院。


    “吴大郎的死，我倒是有些印象。”陆行说道。


    颜清越有些讶异。


    “嗯？这事情是二十多年发生的，还是在京城，你怎么知道？”


    “事发时，颜茂刚刚篡位不足一年。那场火又烧得极大，把国子监的藏书都烧去了不少，不少人说这场火是老天对颜茂篡位的惩罚，颜茂听了后勃然大怒，将这事翻来覆去查了好几遍。”


    “你也觉得吴家夫妇没有嫌疑？”


    “我是这样觉得，但是你也有你的考量吧？”


    颜清越直接拉着他走了进去，直奔书桌而去。


    她拿起书桌上的木盒，将里面的银票取出放在怀里。


    “除了这个以外，我们还得把起火的事情也搞清楚，起火的时候，有嫌疑的几个人都在现场，所以这火一定是提前就放了的。”


    “提前放火？”


    “嗯！刚刚被那判词吸引了注意，我回去后才想起不对。”颜清越走进内室，指着那写着判词的一面墙下的一个凳子。


    凳子距离墙面有一拳半的距离。


    “这面墙如此空荡，之前应该挂了一幅画作为装饰，按照常理来说。画的高度正好和这个凳子的高度一样。这难道不奇怪吗？”


    “你是指着有人在凳子上放了一个烛台？是烛台点燃了画导致的失火？”陆行摇头，“可是如此的话，这烛台当时就会把火点燃。”


    颜清越晃了晃手指。


    “你说的没有错啊，而且凳子距离墙面的画还有点距离呢。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里要是放了烛台，就算经过火烧，也不会没有踪迹吧？除非……”


    她低下头，眼神在地面上一寸一寸掠过。


    在墙角的位置，有一个圆弧形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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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清越一笑，捡起碎片。


    “这不就是烛台留下的碎片吗？”


    陆行看了看那凳子，又看了看墙角。


    “二者之间距离很远。”


    这烛台若是放在凳子上，碎片怎么会在那么远的地方？


    “砰——”颜清越张开手掌，嘴里发出类似爆炸的声音，“炸过去的呗。”


    她走到凳子面前，半蹲下来，把拳头放在凳子上。


    “如果这蜡烛的下面一部分被混入火药，等蜡烛燃烧到混入火药的部分，就会直接炸开，火星就会点燃旁边的画，从而引发大火。不过凶手应该还准备了其他的易燃物，只是都被火烧干净了而已。”


    “这样确实可以让起火的时间可控，只是，爆炸都是有声音的吧？”


    “那时候所有人都在晚宴，谁会注意这里？”


    颜清越撑着凳子站起身，拍了拍双手的灰。


    “这样的手段，还能够如此精准控制时间，这个凶手应该是个老手，吴家夫妇不过是文人，没有这个能力。”


    “他们的嫌疑排除了？”


    颜清越点点头。


    然而，一出门，她却还是直奔吴家夫妇的院子而去。


    陆行实在是很奇怪。


    “你既然觉得他们二人没有嫌疑，为何还要查他们？”


    “没嫌疑是一码事，但是我敢确定这案子肯定和他们有关。”


    “就为了‘纵徒行凶’这四个字？”


    “不止……”


    “你们听说过鬼迷心窍吗？”


    身旁的桃花林后传来窃窃私语之声。


    颜清越不由顿住了脚步。


    树林后的声音颤了颤。


    “我小时候听我娘说起过。她说让我走路不要走河边，因为那河里的水鬼会迷人心窍，让人不由自主往河里走。”


    “我说的就是这个，鬼怪都会迷人心智，让人自己把自己弄死，我看这个苏老先生就是这样死的。”


    “为何这样说？”


    “他现在有钱有闲，好好的自杀什么啊？前几日还拉着我们说让我们这次把戏演好，这才几日啊，他就自杀了？你信吗？”


    “你是说……他也是遇到了鬼？”


    “肯定是鬼引诱他自杀的。那墙上不是写得明明白白？是阴司判他剜心，这才派出鬼差来收他的性命。”


    “哎呀！你别说了，大晚上的，吓不吓人？”


    “怕什么？那苏台是做了恶事才被鬼敲门，我们又没做啥坏事。”


    “不说别的，还真没看出来，这苏台竟然是这样的人？”


    “当官的就没一个好人，有什么好奇怪的，只有大方不大方，装样不装样的区别。”


    声音渐行渐远。


    颜清越缓缓开口。


    “不只是判词，还有那扇门，门是被锁住的。”


    在门被锁住的情况下，凶手又是如何杀人布置现场后还能离开的呢？


    “只有窗户还能出入。”陆行抱着双臂，“如此一看，吴家夫妇就更没有嫌疑了。”


    “窗户应该也从里面锁上了，救火的时候，那窗户一直关着，若是能打开，管事不可能不开。”颜清越耸耸肩膀。“至于吴家嘛……我找他们不过只是想了解一下当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