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丘旸特意让人从岸上送来了一桌好席面连带着贵价瓜果，说是要庆功。


    看他红光满面的样子，颜清越也猜到，这下面应该被他们搬空了。


    丘旸举起酒杯，先敬了范柏青一杯。


    “咱们这次能探到庄王墓，首要还是要多谢范老弟慷慨。”


    范柏青笑着摆手。


    “是我麻烦你们，若不是你愿意来帮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二人碰了一杯，丘旸又朝着邓扶疏说道：“还有邓郎君，这带路的事儿都是您出力，可您淡泊，就拿了一套头面，实在是让我心里过意不去！”


    邓扶疏和他碰了一杯。


    “你我之间，相识多年，不必说这些虚话。”


    “是是是！你说的是！哈哈。”丘旸的神情里带着些讨好。


    “还有二位林郎君。”丘旸朝着二人敬酒，“这次多亏二位出手相助。”


    颜清越二人喝下酒和他客气了几句。


    丘旸说道：“二位这次就要一尊玉座金佛就足够了吗？”


    颜清越知道他的言外之意。


    “我们这次是私自出来的，现银也没带，有什么事还得请示家父呢！”


    “二位事了后是准备回京？”


    “自然，出来也有这么久了，得早些把金座玉佛送回去，马上就快是家父生辰了，得让他开心开心。”


    “林郎君真是孝顺啊。搞得我这个光棍都想去找个媳妇生孩子了！”


    “您这两位爱徒和儿子有什么区别呢？对了，几位有什么打算，这些东西……不好带着吧？”


    “也不急。”丘旸拍了拍自己师兄的腿，“我们也想去京城瞅瞅，顺便看看京城有没有什么大夫能够治我师兄的这条腿。他才五十出头，总不能让他就这样一直瘸着吧？”


    “京城有不少厉害的大夫，我家还认识几个太医署退下来的太医，几位要是不嫌弃，就和我们一起吧，到时候让老太医给于道人看看腿。”


    一直沉默的于信眼睛一下亮了。


    “真能治好……”


    丘旸拦住他，客气道：“这也太麻烦二位了，这老太医可不好请呢。”


    “小事情。我想家父也很想见见二位。”颜清越笑得颇有深意，“他原来就爱念叨着庄王墓，若是知道二位有庄王墓的宝贝定然会十分激动的。”


    陆行清了清嗓子，将手放在唇边，掩饰着笑意。


    庄王是平陶公家亲戚吧？


    把他家亲戚坟都给挖了，平陶公肯定会十分“激动”。


    “那还真是巧！”丘旸拊掌，“令尊若是喜欢，我孝敬他老人家宝贝都是应该的！”


    能请的到老太医的古玩行……他一定要攀好这层关系。


    “那可不行！我们可不能占这么大的便宜！”


    几人说说笑笑，都很是开怀。


    只有于信坐在角落处，看着一切，自己灌着酒，比一直不说话的陆行看上去还要落寞几分。


    几个年纪小点的徒弟倒是说了事儿就过了，嚷嚷着，一会儿要放烟花，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颜清越眨眨眼：“还有烟花啊？”


    丘旸笑道：“朝春喜欢，就让人买了些，林小郎想要放和他们一块儿去吧。”


    颜清越不好意思摆摆手：“我就不去了，我怕火，只敢看。”


    将近子时了。


    几人都喝得有些多，摇摇摆摆上了楼。


    颜清越二人也回了房。


    屋内炭火旺，让醉意散不出去，颜清越直接靠着坐在窗边透风。


    陆行给她端来一碗热水。


    “加了一勺蜂蜜，快喝吧。”


    颜清越接过，一口一口抿着。


    眼前忽然出现一个圆形的木盒。


    颜清越抬起头看向陆行。


    “什么？”


    陆行刮了刮他的鼻子。


    “迷糊了？今日是谁的生辰？”


    十一月十九……


    颜清越傻笑：“我的！”


    “对，你的。”陆行把木盒塞给她，“看看，喜不喜欢，这是我在西市买到的。”


    颜清越把碗里的蜂蜜水一口喝尽，撂下碗，将木盒放在窗台上，蹲在窗户前打开。


    盒子里是几个草编的小动物。


    一只耳朵尖尖的兔子，一只大熊，一只狼，一只豹子和一只狐狸。


    “怎么耳朵还是尖尖的呀！”


    陆行：“不喜欢？”


    颜清越搂着他的脖子亲了好几口。


    “你送什么我都喜欢，这个我更喜欢。”


    “嘴甜。”


    “这里到底寒酸，等回去给你补办生辰宴。”


    “好呀！等我们回去还可以准备开始过年啦。每年一入腊月我爹娘就要做好多腊药，到腊八就可以置办年货。每年我们家都得买好多炒货，我最爱吃炒松子儿了……”颜清越扳着指头数着，忽然一顿，“今年在京城过年，陛下不会让我们进宫吧？”


    进宫就太没意思了。


    陆行这才想到这个问题。


    “这……按理说，应该会。不过也就初一的宫宴必须进宫，除夕夜还能过。”


    “唉！就当是走亲戚吧，真麻烦呢。”颜清越抱着他的胳膊，“那你呢？除夕和初二初三你去哪儿？”


    陆行竟有些无措：“往年都是在府里……”


    “今年肯定是该来我家的。”颜清越拽了拽他，“对不对？”


    陆行很是无奈。


    他倒是想。


    “你爹怕是不太乐意。”


    “不管他，家里也有我一份！”颜清越振振有词，“他不愿意就不在他的正厅里招待你，在我的院子里招待，看他怎么选！”


    “你就别故意气他了。”陆行捏了捏她的鼻头，“我死皮赖脸赖着不走就是。”


    “我们说好了，我舍不得你一个人过年呐。”颜清越靠在他怀里。


    陆行心钝钝痛了一下，将她抱得更紧。


    他不敢想象，在爆出他的身世后，没有她陪着的日子……


    “起雾了？”颜清越指着外面。


    只见天上的月亮变得越来越模糊，朦朦胧胧的。


    一股雾气自湖面升腾而上，将一切都笼上一层薄纱，让人看不分明。


    颜清越往陆行怀抱深处缩了缩。


    “这样看着有些吓人呢。”


    “那我把窗户关上，我们先睡下？”


    颜清越摇头，坏笑着。


    “正好是讲恐怖传说的时候呀。”


    “你不是害怕吗？”


    “不怕了。”颜清越面对着他，故意把声音压得低低的，“我给你讲一个真实的故事……”


    陆行靠在榻上，含笑道：“好，你讲。”


    “就在这里吧。咳咳，玉山县有个商人，十分富有。此人做事有一个特点，就是不敬鬼神，常常发毒誓骗取他人信任谋夺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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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又违背誓约。有一日晚上，他走在路上，看见天上的月亮变成了毛月亮。传闻‘毛月亮，猛鬼现’。商人可不信这一套，反而一口呸到了土地庙上，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土地公公没有和他计较，还好心提醒他，让他赶快回自己真正的家去，不然会有性命之忧。商人定然是不信的。”


    颜清越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刚刚走出土地庙，他的背后就刮起一阵阴风，传来一股恶臭。他回过头，就看见了一个藏在雾气之后，巨大的，近乎人形的黑影。又是一阵阴风……”


    窗内吹入一阵寒风，应和着她。


    “雾气散去，黑影显出原本的模样。那是一具肿大膨胀的躯体，两颗眼珠子半吊在眼眶外，像是被泡得腐烂的尸体。商人终于知道害怕了，大叫一声朝家里奔去。恶鬼不紧不慢跟着他，一直落后他五步远。商人不敢回头，就一直跑啊跑啊……终于，他看到了他的家，提起最后一口气冲回了家反锁上门。然而……在他的面前，恶鬼正坐在大堂看着他，问他你为何到了我家。商人这才想起，自己的宅子本是他谋夺而来的，而宅子原本的主人都被他杀掉了。一辈子不信邪的他开始喊着满天神佛来救他的命。神佛没有回应，呼救声消失，空空的宅子里响起咀嚼的声音……”


    陆行皱眉：“有点恶心。”


    颜清越笑得更坏：“一口咬下去，连肉带皮的，就像是在吃今晚的扒肘子。”


    “自己也不嫌倒胃口，你以后还怎么吃扒肘子？”


    颜清越盯着他的胸口：“我更爱吃米糕！”


    陆行双手挡住：“疼！”


    “哥哥……”颜清越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手下的动作却比谁都快。


    陆行摊开双手。


    “真是拿你没法子。”


    怎么会喜欢……


    胸口都有些发痛，陆行实在是忍不了了，将某个尖耳朵的兔子提溜起来。


    “得睡觉了。”


    颜清越眨巴眨巴眼，一脸意犹未尽。


    “不困啊。”


    “你这样当然不困。”


    颜清越搂着他的脖子：“真睡不着啊。”


    “那……”


    窗外升起几朵烟花。


    咻——啪。


    “想下去放烟花吗？”


    “不想动，只想看。”


    陆行把人抱住。


    “那就老老实实看。”


    “你好凶啊。”


    面对无赖的指控，陆行直接打了某人的屁股。


    “这才叫凶。”


    “那……”颜清越眼睛滴溜转，“再凶一点？”


    这叫什么话！


    陆行呼吸一紧。


    “再闹就不看了。”


    “那可不行。”颜清越终于老实了下来，乖乖坐着看外面的烟花，“过年的时候我们也放。”


    “嗯，我去宫里拿些来，宫里的好。”


    “咦？”颜清越侧耳，“你听诶，又是那个声音！”


    窗外的烟花声中夹杂着空灵的乐声。


    “呃……”颜清越抿了抿嘴唇，“晚上听着有点吓人啊。你说这声音是怎么来的啊？”


    陆行想了想：“或许是水流拍击石头的声音？又或许是风吹过树木的声音？”


    “听你这样说，倒是没那么吓人了。”


    “啊——”


    楼下忽然传来一声恐惧的喊叫，空灵的乐声戛然而止。


    “师父！快来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