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汉六年，天大旱，黎民苦无粟，帝王日不食。


    汝南袁氏是最早开仓赈灾的氏族，其他氏族紧跟着纷纷效仿之。


    但苍生若海，涓流难填，若天一日不雨，江山恐遭大难。


    衣带渐宽，人影愈瘦，袁基看你昼夜伏案批复各地奏折，燕窝羹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却顾不上吃一口，眼眶悄悄地红了。


    若他人还在朝前，必定为你赴汤蹈火，想尽办法也要把这次的难关渡过，可他现在怀着孩子，孕初常恶心不适，有时连下床都困难，遑论为你分忧。


    “西蜀仙人也无办法吗？”他问，“若陛下肯开口，那位一定会帮忙。”


    你摇头：“若事事都求诸于仙家，那朕还做什么人皇？”


    他轻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跪坐在你身侧，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天意难测，非人力可改，陛下切莫太过自责。”


    这轻而又轻的一句话让你蓦然停笔，抬眸望见他柔而又柔的双眸，不知怎的，忽而鼻头有些酸了。


    苦人之苦者为仁，爱人之爱者为君。


    你从不在乎留名青史，千秋万代而念之；你只想护此世安康，做问心无愧的仁君。


    但这太难了。


    人存于世，与人斗，与兽斗，与天地斗，与自然斗。


    你斗败了不仁与恶兽，可天地与自然，难为也。


    自责吗？当然有的。


    若能早一点观测到异常的天象，早一点算出天有大旱，早让百姓做好准备，也许今日不会这般困苦。


    于是一颗心泡在苦水里，沉了底，压在繁重如山的公务下，不允许任何人打捞。


    然而袁基还是把你打捞上来了。


    他说你已经做得足够好。


    *


    帝王寿辰日，夜宴无歌声。


    大旱之急仍在眼前，你嘱咐了不许庆祝，只与后宫诸君吃顿晚饭便罢。


    然而酒过三巡，大殿里忽然涌上一群人，搬来漆面略有剥落的一样东西。


    是一面鼓。


    可作鼓上舞。


    “君侍，您还有孕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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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别跳了吧，陛下也没有心情看的。”


    “不，我要跳。”


    屏风后，手握翟羽那人执拗道。


    内侍叹了口气，闭了嘴，担忧地望向袁基的小腹。


    他知道这位主子性情表面上看起来柔得像水，要真倔起来，那可比磐石还硬还重，十头牛也拉不动，干脆不再劝了，只吩咐人去把医官都叫来，以防万一。


    苦酒入喉，燎烧满腔愁肠。你就算对着宝珠玉似的孩子们也笑不出来，直到钟鼎鸣金，铮然动意。


    你怎么也没想到，敢犯上抗命，为你乐舞贺寿之人，是士纪。


    霓裳轻燕舞，雪中落月光。


    恍惚间你以为回到了那个晚上，那个放下了一切，只余尽兴与欢畅的夜宴。


    只是那时的袁基被你灌了酒，硬逼着，众人哄笑着，为两颗私心作鼓上舞。


    而今的袁基，清醒着，切肤爱慕着，为你的江山作鼓上舞。


    他说这是祈福之舞，愿陛下与大汉，永世无忧。


    第二日，天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