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之安知道周茹楠只是在帮自己把伤口中的毒素吸出来，却依旧无法忽视对方带来的非同寻常的触感。


    “周姑娘……这样你也会中毒的……”他想要推开面前的人，但由于贴得太近，视线又有些昏暗，导致慕之安的手无处放下。


    周茹楠吐出口中的血，无所谓道：“没关系，小毒而已，我带了好几瓶解毒药丸。”知道她要上山采药，她不仅自己准备了些药以防万一，还有李郎中给她塞的一些可以解蛇毒虫毒乱七八糟各种毒的药丸，和不到关键时刻不能乱吃的保命丸。


    所以周茹楠才如此猖狂。


    见状，慕之安只好双手紧握成拳，忍耐压抑着想要伸手把人揉进怀里的冲动，或许是太过用力，整个人都十分僵硬且微微颤抖着，就连气息也变得沉重急促。


    双唇贴在肩膀上，吮吸时伤口撕裂感被唇齿撩拨的痒意所覆盖，甚至周茹楠都未发现她每次松口时，会不自觉地轻轻用牙咬一下。


    吐出口中的淤血，抬头便看见慕之安潮红的脸色，她心里闪过一丝慌张，伸手用手被试探了一下对方额头的温度，发现体温正常后，吐出口气。“抱歉……弄疼你了。”


    “……没、没有，多谢你帮我，把毒素吸出来。”慕之安不自在地偏过头，努力平息情绪。


    “我给你上点药，简单包扎一下，可能比刚才更疼，你再忍一会。”说话间，只见周茹楠就要撕下自己的外衣，慕之安连忙叫停。“你这是做什么？”


    “准备给你包扎啊，我带的布条都用完了，只能这样将就一下。”


    “……不可！”慕之安下意识将心中的话喊出来，随后才放柔语气，拿起自己右臂像一条布耷拉着的袖子晃晃，“用我的衣服吧。”


    “若你衣衫不屡下山，定会引来一些非议。”


    “害，就是一群整天游手好闲，爱八卦造谣的谣郎罢了，”周茹楠不在意地摆摆手，“他们若喜欢讨论我，之后我背着药箱带着板凳，让他们当着我的面说。”


    “说得好给钱，说不好下药。”


    “不出几天，这群人嘴贱的毛病就能治好了。”


    “这倒也是个……好方法。”慕之安释然地笑笑，是他忘了，周茹楠本就是个不平凡的女子，她不受世俗观念的束缚，像自由飞翔的鸟儿，是随风漂浮的种子。而渐渐，这城镇的女子们受到她的影响，似乎也有了改变。


    “不过，我的袖子都成这样了，还是先用它吧。”他又甩甩自己的袖子，耸了下肩。


    现在物资有限，能节约一点是一点，周茹楠不再纠结，扯下慕之安的袖子分成一大一小两份。比较小的那份看着比较干净，用来清洁慕之安伤口，接着她又倒了些止血的药粉在伤口上，对方却没有任何感觉。


    奇怪，那为何自己帮忙把血中毒素吸出来时，此人反应这么大呢，莫非她无意间把人咬着了？她细细查看一下伤口边缘，没见到牙印，只好压下心中的疑惑，继续给慕之安包扎。


    很快包扎好了，周茹楠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双手和右肩都缠着布条，只觉得心口堵得慌。


    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慕之安轻笑道：“我相信这些伤，在面前这位神医的帮助下，几日后便能飞速愈合。”


    “我可没给你下迷魂药，说什么胡话。”可这句话轻易抚平她心中的不安。周茹楠看向洞口，雨还在下，也不知道上面的叶景星如何了。


    “若是担心叶公子，我出去看看情况。”


    “还是再等等吧……”万一他们出现反而被包围，连累叶景星可不好。


    于是二人靠着岩壁坐下来，狭窄的洞穴里十分安静，能听到彼此呼吸声，风声，以及洞穴深处水砸在岩石上的声音。


    “周姑娘——慕公子——”叶景星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默！二人眼睛忽地亮起来，周茹楠立马站起身，探出头回应。


    “叶景星，我们在这！”


    不一会叶景星从悬崖边伸出头来，就在周茹楠准备开口告诉他要如何下来时，一滴灼热的液体滴在她脸上，随之刺鼻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漫。


    “叶……景星……？”她试图透过白雾查看对方的情况，却看到叶景星的头颅渐渐伸长。周茹楠屏住呼吸，血混杂着雨砸在脸上，而眼前的叶景星脖子之下除了一只手，空荡荡的再无他物！！！


    脑子像是被撞了般，一片空白，什么情绪都没有，周茹楠甚至都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只是咬着舌尖强迫自己冷静。


    本该绑在石柱被叶景星一剑刺死的男子，从悬崖边露出像烂泥一般臃肿无力的身子。渐渐他松弛的肉开始融化，变成一片片的带着油的液体，与叶景星脖子上的血一同浇在周茹楠身上。


    黏着，滚烫，也十分恶心。


    最后，他扬起一个恐怖而又诡异的微笑，用沙哑的声音低语道：


    “周姑娘，我终于找你们了。”


    “啊——！！！”尖叫在洞穴里回荡，周茹楠猛地睁开眼，胸腔因为急促呼吸大幅度起伏，大脑也因为惊吓隐隐发痛。


    “周姑娘，怎么了？”看见一旁的慕之安，惊觉方才的恐怖场景只是虚梦一场，周茹楠不免松了口气。她抚了抚胸口，又抹掉自己脸上一片湿痕，向洞口看去。


    雨还在下，叶景星也没有动静。


    不安从心口滋长迷茫，最后她下定了决心，从药箱拿出几瓶药。见她动作，慕之安很快反应过来，扯住她的袖子，“你要上去？”


    “嗯，这么久叶景星还不回来，我……害怕。”她怕梦里的场景成真，手还在颤抖，显然她还没从梦里完全冷静下来。


    “我同你——”


    “不行，”周茹楠立马回绝，并毫不留情面，“你受了伤，待在这里便是最好的。”


    “……”慕之安沉默片刻，知道无法说服她后，点点头，“好，那你小心。”


    周茹楠捡起镰刀别在腰上，与慕之安交代了一下药箱里的东西，便出了洞口朝上方攀爬。期间她小心翼翼，听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确认没有人在附近后，露出半个头打量一圈，翻了上来。


    能看出周边有打斗的痕迹，但人和尸体呢？周茹楠拿出镰刀，每一步走得都极为谨慎小心。然而她快到山匪废墟时，这一路都安静得过于古怪，蹊跷，寒意从后背脊椎一路往上，她皮肤上还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心脏像擂鼓般急促而又沉重，下一秒就要冲破胸膛似的。


    叶景星，周茹楠在心中轻轻呼唤着这个名字，希望此时此刻对方能感应到，并向她奔来。


    然而她的期望还是落空了。她握紧手中的镰刀，放轻脚步朝废墟靠近。越往前，空气里的腥味越发浓郁，地上的痕迹也更加触目惊心。


    直到看到地上浅绿色的剑穗浸泡在血水中，周茹楠呼吸一滞——那本是挂在叶景星剑上的！她加快脚步，捡起沾有血和泥污的剑穗，只觉得心脏仿若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要被捏碎般生疼。


    “打斗剑穗掉了也正常，不代表人也出事了……”周茹楠轻声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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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可拿着剑穗的手却颤个不停。


    她深呼吸，将剑穗揣入怀中，带着坚决、愤怒和恨意朝房屋走去。周茹楠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看到什么，又会做些什么，但无论如何，她都希望能尽快见到叶景星——


    一个安然无恙，活蹦乱跳的叶景星。


    房子里也没有人，只有一片狼藉。


    “唔……死……”微弱的声音从她们之前住过的房间传来，周茹楠回想着房间构造，确认没有视野视角能够藏人后，一手拿药，一手拿镰刀冲了进去。


    只见那名假扮熊的男人整个皮肤都溃烂了，血染红了大半个身子，像一滩血泥般。只剩下一双浑浊的眼睛和张张合合吐出吸气的嘴能动。看到周茹楠的瞬间，那双无神的眼闪过一丝光亮。


    “让我死……求求你……让我死……”


    由于这副模样与梦里的场景过于相似，一股恶心感上涌，周茹楠连退几步，干呕起来。


    “嘻嘻……被吓到了？”谁知看到她狼狈的模样，那滩肉竟然幸灾乐祸发出嘶哑的笑，“不是你让我变成这样吗……现在知道害怕了……”


    周茹楠用指甲掐着手心，令自己保持冷静和理智，“叶景星在哪里？”


    明明只有一口气了，可男子却还有力气转动眼睛，模样可谓十分诡异。“是那个用剑……刺我的小子吗？”


    “他啊……嘻嘻……”恶心的笑声再一次从那张溃烂的，露出大半个牙齿的嘴里传出来。见到此景，周茹楠觉得自己疯了，居然在和眼前的没了人样的东西对话，甚至还要压抑自己想要一刀砍死对方的冲动。


    “做个……做个交易……你让我死个痛快……我……我告诉你……那小子的下落。”


    “好，你先说。”


    “那小子……死了……被我的兄弟们……嘻嘻……分成一块一块……吃掉啊——！！！”镰刀插进肉泥里，滚烫的鲜血飞溅在周茹楠身上，有液体挂在睫毛，但她毫不在意。


    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听到“死了”二字时已然断掉，大脑白茫茫一片，连麻木的情绪都感知不到，她像是被人控制了般，机械地将镰刀拔出，刺下去，拔出，刺下去……


    男人一开始是得意的尖叫着，诅咒着，说着要变成鬼缠着她，但这些声音都被隔绝在外。渐渐，房间里只剩下镰刀刺入肉里的黏糊的声音。


    等周茹楠回过神，面前血肉模糊一片，根本瞧不出个人形。


    她的衣服手都沾着血和油脂，散发着腥臭味，而她连呕吐的感觉都没有，只是呆呆地站起身，像是断了弦的木偶，跌跌撞撞走出房间。


    下台阶时她脚一滑，整个人摔在泥水中被水打湿了，身上难以洗掉的污渍又多了一样。


    怀里的浅绿色剑穗从怀中掉出来，周茹楠连忙捡起，想要用衣服擦干净上面的泥巴，却发现竟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


    周茹楠双眼失神地盯着手中的剑穗，还不敢相信叶景星死了……


    他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会死了呢？


    可这条剑穗又似乎在证明现实便是如此冰冷残忍。


    她狠狠咬着下唇，最终还是憋不出发出一声哭腔。


    “叶景星……”


    忽而，身后传来一阵拉力，周茹楠撞进一个宽厚温暖的怀里，有力的手臂将她紧紧环绕圈住，力度之大仿佛要把她揉进身子里。


    滚烫的呼吸带着嘶哑的哭腔擦过耳根，“周姑娘……我终于找到你了……”


    是叶景星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