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话音落下，周茹楠停下动作，却没有把瓶塞堵回去，仿佛在暗示，若有一句谎话，她就会毫不犹豫倒下药水。


    “我的确不认识宋郎中，但是受一个人指示……来此山假扮熊……袭击过路之人。”男子鬓角留下冷汗，见他疼得意识有些模糊，周茹楠又掏出药丸准备送入男子口中。


    谁知男子连忙慌张地偏过头，嘶吼道：“我……我真没说谎！”


    “是解药。”


    三个字令男人松懈下来，“原来……是解、解……药，多谢……姑娘。”他就着叶景星递来的雨水把药咽下去，神色缓和了些。慕之安和叶景星今日也算是开了眼界，第一见被审讯下药的人对下药审讯之人说谢谢。


    周茹楠抬抬下巴，催促：“继续，那男子你认识吗，有什么特征？”


    “不认识，只知道那是个老人……不过奇怪的是，他面容声音都十分苍老，可手上的皮肤却白皙光滑不少。”


    “易容术？”叶景星低声喃喃，“那他与你见面的地方是在哪里？”


    “东街的一家酒楼，对面……似乎还有一家米铺。”男子皱眉回忆，试图想起更多的细节。然而听到他的回答，三人皆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


    “这位公子，见你有些面生，可是从外地来的？”比起周茹楠和叶景星，慕之安身上散发着温润的气质，问话声音也比两人柔和，那男子肉眼可见地放下了些戒备。


    “是的，我来此地本是想要个事养活自己，谁知好不容易找了份不错的工作，却要受到这番折磨。”


    周茹楠对此不做评价，只是沉默地用指尖轻轻敲击着瓶子。


    “除你之外，还有其他人也做此类工作吗，那个人有没有告诉你袭击的人是什么样子，又或是告诉你袭击人的目的是什么？”


    “只有我一人扮做巨熊，那人说是需要袭击女子，并没有说这么做的目的……”见慕之安叶景星的面色沉下来，他连忙补充道，“我、我也没想过要你们丧命于此，只是想着吓一下，你们或许就会逃走了。”


    “但被公子刺伤后，我气不过才……才又来袭击你们。”


    周茹楠依旧不做评价，只是嗤笑了一声。


    男子见她诡异的笑容，不由地打了个寒颤，求饶道：“姑娘，我说得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我、我天打雷劈！”


    “轰隆——”


    屋外上空一声闷雷响起，气氛凝固成冰，周茹楠歪头，看戏似的挑起右眉，“是，你没说假话，只是把另一部分重要的事实隐瞒下来了，我说的对吗？”


    “……”


    男子低着头，神色晦暗不明，只能瞧见他嘴边隐隐扬起的弧度。叶景星将腰间的佩剑缓缓拔出，似是威胁，又像是在警戒……


    “叶景星，你一个人能同时打几个人？”周茹楠已经把药箱背上，把一包药粉和镰刀塞进慕之安手里，抓起几包又塞进叶景星怀中。


    “六七个不成问题。”


    屋外的雨早已小了不少，能听到鸟儿婉转清脆的鸣叫，水滴汇聚成一股小流，砸在几片叶子上，还有……极力放轻脚步靠近，却仍有树枝被踩断发出的“咔嚓”声。


    “行，那我们尽量不给你拖后腿。”说完，周茹楠毫不犹豫地把焚筋汤从面前男子头顶浇下去，同时她也做出决定：“不用特意留活口了。”


    “啊——”撕裂的惨叫变成开战的号角，叶景星完全拔出剑，先跑到门口，两道身影忽地出现，刀剑相交，只见叶景星手腕转动，剑锋一转，竟然挑着朝他刺来的剑挡住另一边袭击的同时，自己的剑还刺中了对方的要害。


    十分漂亮的剑法！即便是没接触过剑术的周茹楠，在心中也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但她很快回过神，抓住叶景星给她们二人留出的逃跑时机，捉住慕之安的手离开这个危险之地。


    “慕之安，有什么地方适合藏身？”


    “跟我来。”慕之安很快想到地方，换他牵着周茹楠的身子往某个方向跑。


    不一会二人来到方才慕之安采摘药草的悬崖附近，慕之安先探路，见他要往悬崖边沿摸索，周茹楠一把抓住人，有些惊慌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跳崖吗？”


    “方才我采药时，发现附近有个隐蔽的小洞，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地。”


    闻言周茹楠探头望去，只见近乎垂直的崖壁和被云雾遮挡不见底的深渊，不由地打了个抖擞。只要踩空一步掉下去，定会摔个粉身碎骨，这活下来的几率还不如和那些偷袭的人奋力搏斗的几率大。


    似是读懂了她的心思，慕之安握住她的手，眼里带着安抚温和的笑意，“没有你想的那么恐怖，相信我。”


    “我不会让你受伤。”


    “……”周茹楠回头看去，不远处有几道模糊的身影朝她们奔来，她一边在心中为叶景星祈祷，一边为自己鼓足勇气，最后下定决心用力点点头，“好，我信你！”


    所谓的山洞方才匆匆一眼，周茹楠并没有找到，但她信慕之安，这个人既然说不会让她受伤，那她一定会出现意外。


    当两人手脚并用在岩壁攀爬，冷风在耳边穿梭呼啸，周茹楠再次产生自己与死亡只有一线之遥的感觉。但在慕之安的带领下，她的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安全巩固。只要不往下看，她有种自己只是在一两米的地方进行活动。


    不一会，周茹楠看到了一个小山洞，洞口狭窄，目测一人宽，四周长满杂草，还有鸟窝在此搭建，可见极少有人到访。


    现在也没有心思去思考为何悬崖下会有个小洞，是人为还是自然所铸，两人眼里满是即将到达目的地的喜悦。


    “找到了！他们在这里——！！！”一道陌生的男声在山谷里回荡，与此同时，一支尖锐的银箭划破细雨与寥寥云雾，向周茹楠射来。


    “小心！！！”慕之安几乎是嘶吼道，他伸手拉着周茹楠往自己怀里拽，又利用惯性转身，将周茹楠整个人往洞口甩去。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好在周茹楠很快恢复理智，求生的本能令她爆发出一股力气，她借助慕之安的力气和脚下的岩壁，用力往洞口一跃。


    稳当落地！


    方才那支箭射偏了，紧接着第二支又是向周茹楠射来。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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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需要躲进山口，就能避开，但是——


    第三只箭瞄准了挂在悬崖上的慕之安。


    她摸出一包药粉，“屏住呼吸！”话音落下，便把药粉朝慕之安撒去，此药遇水会产生浓郁的白色气体，可是适当模糊敌人的视野。


    然而在药粉化雾之时，第三只箭也朝着慕之安射来。


    “唔——！！！”尽管视线被白雾遮挡，但周茹楠听到细微的闷哼声，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她的手根据直觉在白雾中摸索着，终于抓到一片布料。


    随即雾中的黑影越来越近，轮廓也越来越清晰，当慕之安握住她的手，借力向她扑来时，周茹楠松了口气，嘴角扬起弧度，然而这抹弧度在视线触碰到面前人肩膀上的血色时，又堪堪僵住了。“你受伤了！？”


    “无碍……”


    她扶持着慕之安进入洞口，很快刺鼻的血腥味在窄小的洞穴里弥漫。借着微弱的光，周茹楠看到慕之安肩膀上的布料被血侵染大半，划破的地方露出骇人的伤口，鲜红的血不断从口子里涌出。


    “把衣服脱了。”周茹楠当机立断，双手开始扒拉慕之安的衣服。“没事……”慕之安想要伸手阻拦，却被对方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半晌他才吞吞吐吐道：“我自己来吧……不劳——”


    “刺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打断了慕之安的话语，他右臂被箭划开的口子在二人推拉之时，被周茹楠扯得更大了，露出大半个肩膀。


    “……”


    “……”


    周茹楠下意识松开双手，快速眨了几下眼睛，“还是……你自己来吧。我……去看看药箱里有什么能用的药。”说完转身去捣鼓自己的药箱，不敢看向慕之安。


    慕之安似是无奈，又似是带着笑意叹了口气，他脱下外衣，看着自己的中衣思索片刻，最终把右臂衣服的口子扯开。既方便上药，又不至于让两人太过难堪。


    外面的雨又下大了，不知是好还是坏，但周茹楠想从上方很难看清这个洞穴，那些人估计以为她们二人都中箭落崖了，应该不会冒险下来查看情况。


    就是不知道叶景星是否能应付过来，希望他不会受伤……


    她把瓶瓶罐罐放下，去山洞口用雨水清洗了下手，回到慕之安身边，见他微微皱眉，双唇泛白的模样心中有些心疼。天光微弱，她需要离得极近查看伤口，呼吸喷薄在裸露的肌肤上，令慕之安整个人有些不自在。


    “这箭有毒，你先把这个药吞下去。”周茹楠倒出几粒药丸递给慕之安，他乖乖接过去喂入口中，苦涩的药味瞬间弥漫，令他忍不住蹙眉，但还是硬生生吞咽下去了。


    “会有点痛，你忍着点。”周茹楠依旧离他很近，说话时气息扫过，撩起浅浅痒意。


    “好。”再开口，慕之安的声音微微沙哑。他想过接下来或许是药粉带来的酸痛，或许是伤口撕裂的刺痛……


    当那两瓣柔软的唇抵在肩膀时，慕之安微微睁大眼，整个人像是一尊雕像般呆愣在原地，就连呼吸都忘记了。


    “唔……”片刻，他吐出一口浑浊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