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入世(二)

作品:《奸臣师父为何这样

    接下来几个月,叶灼白天研习针法,晚上挑灯夜读。竹苑、书房两点一线,忙得不可开交。


    为了弥补文史短板,她先用三五日过了一遍框架,将构建起的知识体系推倒重构。


    因为看过《容国秘史》的缘故,再读起正史,老是容易混淆。思来想去,她单独拿来本小册子,将自己印象中的版本抄录下,再对照正史典籍一一做修补。如此几回合下来,非但《容国秘史》的内容不会忘,又能从各方角度出发,形成自己独有的一套见解。


    凡遇到什么不懂的,就趁文史课下,询问身为助教的江弗及。


    从前自己在文史课上天天瞌睡,现在虚心求教了,她也不吝于答疑解惑。叶灼一边做笔记一边耐心听着,时不时停下来点点头。


    不得不说,无论针法还是文史,江小姐一概掌握得很好。讲解虽没什么新意,内容却凝练精简。认真听下来,往往有不少收获。


    可惜江小姐来上课的日子屈指可数,偶有那么几日,放课走得比谁都匆忙,总好像有什么急事似的。要是有机会,真想与她多说说话啊。


    沈博士倒是十分敬业。任它刮风下雨还是电闪雷鸣,始终雷打不动出现在讲坛上。


    那些个医学药理、各式草药的天时地理形色质地,她抄的次数不下百遍,早将这些烂熟于心。为了节省时间,干脆躲在书桌后面,偷摸学点别的。


    开始他还会丢来几个白眼,后来实在没法子,也就由着她去了。


    其余三位博士,叶灼只在公共课、集会庆典上见到过。


    咒禁科的简博士诙谐,喜好引经据典;按摩科严博士古板,只会照着课本念。


    至于针科的姜博士,素日极少露面。只记得他是个蓄着山羊须、脾气古怪的老头,由于刚上任太医丞,有很多事要忙,八百年见不上一回。


    除了介师姐,令她唯二期待的,当属师父的课。


    比之四博士,师父更注重上手实践。为数不多来医科讲学的时候,他会亲自下场指导,并呼吁大家独立思考。


    叶灼在太医署待了已有两年。孜孜不倦的努力下,成绩突飞猛进,很快爬到了前几名。


    打从罚跪那档子事后,许昭昭总算吃一堑长一智,看见她就像耗子见了猫,避之而不及。


    没有这帮人带头排挤,找她问问题、套近乎的同窗越来越多。


    若换作从前,叶灼兴许还会高兴一下;可是现在,她不用猜也明白,那些人不过仰仗师父的面子,并非真的看得起自己。


    不知从何时起,她的眼里、心里,好像燃烧着一团火。


    开始只是一簇小小的火苗,随着见识增长,火势渐旺。越是想要冲破身体,越感觉到深深的压抑。


    ……


    “力量集中于指尖,注意方向和深度。靠近重要脏器须避免直刺深入,做到‘心手合一’。”


    这堂课,叶无声讲授九针补泻法。


    学子们五人一组,汇集殿内。殿中央摆放有一只针灸用铜人,七尺高,外刻腧穴,其内注水。


    每组另分到一只较小的人偶,持针定位,如取穴准确,水则从相应孔眼流出。反之,针无法刺入。


    胡广坐在蒲席上捣鼓练习,四个指头都被扎破了,人偶依然毫发无损。


    “蠢货,让老子来!”许昭昭看不过去,猛将他推向一边。夺过人偶,自顾自地乱刺一通。


    结果用力过猛,针尖回弹扎进皮肉里,疼得他哀嚎连连。


    “叶少卿,到底该怎么做啊?”胡广替他拔出那根针,吞吞吐吐发问。


    “实操当中,应先判断五脏虚实,后决定补泻方法。有余则泻之,不足则补之。”叶无声踱步审视,目光转向叶灼这边。


    胡广揉了揉眼睛,戳戳还在跟铜人拗气的许昭昭。


    “干什么?”许昭昭愤愤扭头,这一看更气了。


    只见叶灼跟前那只人偶千疮百孔,通体被扎成了刺猬。别的学子还在为找穴位发愁,而她,居然在原地发呆画圈圈!


    “阿灼,你过来演示一遍。”


    “是。”


    叶灼朝殿侧走来,接过针具。


    “胡广,你可看好了,我只示范一遍。”


    说话间,她两指捻转交替。


    “所谓补泻之法,盛则泻之,虚则补之,热则疾之,寒则留之,陷下则灸之,不盛不虚,以经取之。‘实’则泄以祛邪,‘虚’则补以扶正。譬如心虚之证,取内关、膻中以养心气……”


    手法时重时轻,时疾时徐。时而提插如蜻蜓点水,时而辗转如游龙迂回,往那铜人五脏六腑处注入十来针,针针到位,精确无比。


    胡广紧随动作左右摆头,全然跟不上她运针的速度。


    “……明白了么?”


    胡广早就看呆了,大拇指不自觉翘起,被许昭昭一掌打回。


    叶灼却步,转而望向叶无声。


    他轻轻点头,以示肯定。


    “用于封穴的黄蜡没有了,你去市集上购置一些可好?”


    叶灼挠了挠头,“师父,您莫不是记错了?阿灼记得,黄蜡库房里明明还有很——”


    但见他朝门口使眼色,叶灼明白过来,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是,师父!”


    他温声道:“快去吧。”


    叶灼深深鞠躬,迈着轻快的步子离殿。


    丝毫未留意到,身后投来的那道阴鸷的目光。


    “瞧她嘚瑟的。被使唤来使唤去还这么高兴,怕不是个傻子。”许昭昭对着人偶乱戳一通。


    “老大,我、我怎么觉得……”胡广弱弱道,“咱、咱们看起来更像傻子呢?”


    许昭昭拗他耳朵:“你再说一遍,谁是傻子?”


    这下子吃痛,胡广连结巴都好一半:“我是傻子,我是傻子!”


    “再胡说八道,小心你的舌头。”许昭昭狠狠撒手,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姓叶的,迟早有一日,老子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胡广顾不得耳朵疼,连忙上去捂他的嘴:“嘘,叶少卿还在呢……”


    话音刚落,叶无声脚步稍顿。


    两人吓得板正身子,大气不敢出。


    “完了,这下给他听了去,还不、不知道怎么折磨我们。”胡广小声道。


    “老子可什么也没说,问就都是你说的!”


    “老大你怎么又栽我……噫,他过来了!”


    随着影子越来越近,两人背过身去,汗流浃背。


    “叶少卿,不好了!”殿外有人来报。


    “何事如此匆忙?”


    “江学官今日自岐州返回,大病不起,情状像是染了瘟疫。”


    踟蹰半晌,那人不忍地垂下头,“随行的百名医工,归来者……不上十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大骇。


    叶无声眉心拧紧,已是极尽忧色。


    “带我去看看。”


    等他拂袖而去,学子都没了心思作业。殿内如炸了雷般,讨论声此起彼伏。


    “怎么会这样?”


    “瘟疫闹了一年多,按理说早该好了。”


    “死那么多人,岐州为何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许昭昭松了口气,往胡广后脑勺凿了一拳:“没事尽瞎操心!”


    与此同时,叶灼换了身衣裳,早已经溜到大街上。


    为他们所不知的是,所谓买黄蜡,不过是桩借口。


    叶无声帮她逃课的借口。


    如今她对针法有了较好掌握,得到一些帮忙做事的机会。加上她每堂课都早早完成任务,无聊得紧,师父便时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了她提前放课。


    来上京前她不知道,原来全国各地都有午市。


    上京城郭分为东西二市,东市因为靠近皇宫,分布有最大的酒楼、茶坊,穿插各大官宅府邸,主要服务达官显贵;西市铺子则种类繁杂,小到花琅、笔行、肉行、铁匠铺,大到食肆、酒肆、当铺、珠宝铺,卖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专门的牛市马市,还有驴市,许许多多的赁驴人牵着毛驴经过。


    西市的东西更便宜,人也更多。


    故而比起东市,她偏爱往西市跑,绕绕远路也无妨。


    “姑娘,出来的时间够久了,我们是不是,该早些回去?”


    叶灼举起扇子,往她脑袋上一敲。“叫我什么?”


    “公子,公子。”晴儿捂着头跟上。


    “出门前我就说过,让你别跟着,你非要跟着。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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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来一趟,你若急着回去,自己回去就是了嘛。”


    叶灼嘴上嗔怪,脚步却慢下来。


    这丫头跟了自己大半年,除却有几日告假回家探亲,基本都住在隔壁书房里。叶灼无聊时常同她说话,虽不至于吐露心声,两个人熟络得也算快。


    这么久相处下来,叶灼有时嫌她管东管西,连自己如厕也要跟着。除此之外,倒没什么坏印象。


    不过最近左舟不在,她管得更宽了。搞得自己行动处处受限,又怕她伤心。


    “好啦,没有在指责你。”叶灼摇了摇头,挽起她的胳膊。


    晴儿扭捏着低头,缩手的动作有些不自然。


    腼腆的样子和着一身帩头直缀,颇具反差,叶灼忍不住笑出声。


    逛到一处珠宝摊前,晴儿脚步顿了顿。只那么一瞬,被她尽收眼底。


    “老板,这个多少钱?”叶灼拾起那只雪色珠花。


    见来了生意,二人又仪表不凡,小贩嬉皮笑脸迎上来:“公子好眼力,这可是京城最时兴的款式,南海进的珍珠,使用最为上等的点翠工艺……公子可是送给心上人的?”


    叶灼想起自己现在的身份,拿这个多少有点不合时宜。又不好让她失望,于是点点头。


    “哎呀,送给心上人可好!公子既是第一次光顾,今儿不图挣钱,纯卖个好姻缘。”说罢他比了个手势。


    “不多不少,二两银子。”


    “你倒懂得做生意。好,东西我要了。”


    付了钱,叶灼将珠花接过,递给晴儿。


    晴儿反应过来,惊得摇头:“姑娘,这怎么可以——”


    “拿着吧。”叶灼说道,“你陪我这么久,凡事总打点得事无巨细,没点回报怎么行?”


    “可我只是个下人,如此贵重的首饰,晴儿不能收。”


    “在我面前,不用拿自己当下人。”


    “这……”


    “哎呀好啦!我平时不喜欢戴头饰,用着也是浪费。还是留给该受用之人吧。”


    左右僵持不下,晴儿将那珠花攥在手心。抿了抿唇,垂下眼帘。


    “姑……娘?”小贩道。


    二人回头,却见他眼神古怪,从中嗅出丝八卦的味道。


    “她的意思是……那个姑娘,也就是我的心上人,怕她不愿收啦!”叶灼挠头道。


    “原来是这样。那小的在这里祝公子心想事成,收了咱们的珠花,保准您抱得美人归!”


    “是是是,借您吉言!”她瞎扯一通,拉起晴儿就跑。


    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她们掠过人潮,沿路飞奔。直到离那商贩很远很远,始才停下脚步,扶着墙喘气。


    “让人家看去,还以为我们有什么特殊癖好……”叶灼拿扇子扇风,也给她扇了扇。


    晴儿意识到刚刚说错了话,脸涨得通红。


    “不过,这也不甚奇怪。”叶灼挑了挑眉,“京城里的公子哥儿,不都好清俊小厮么?”


    晴儿是个保守性子,此时更是羞恼,对着她一通乱挠。


    “姑娘,您就喜欢拿我寻开心!”


    叶灼笑得肚子痛,又是打滚又是求饶:“好了好了,姑奶奶,我知错了……”


    只听得街道那头传来动静,两人噤了声,同步探出头。


    须臾的功夫,主街已是一片狼藉。


    街头横七竖八躺着箩筐,瓜果洒落遍地。数不清多少双脚从上踏过,引得污水四溅。


    那些脚的主人横冲直撞,嘴里嚷嚷着什么,反观小贩早没了影。


    幸好躲进巷子里,要不然,这会子恐怕成了肉泥。


    “发生什么事了?”


    “那些人穿着粉底皂靴,腰间配的不是铁尺就是长刀,一看就是公府的衙役。”晴儿道,“许是缉拿嫌犯也说不定。”


    叶灼默默点头,看来全天下官衙都是一种做派。


    “快抓住她!”


    “别让她跑了!”


    离他们五尺开外,一名女子提着裙裾狂奔,片刻不敢回头。及腰的垂髻随风扬起,步摇叮铃作响。


    因她着一身素色纱裙,又戴有面纱,不太惹眼,需得仔细留神。


    “等等,她是……!”叶灼揉了揉眼睛,心下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