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窗棂外已透进浅金的晨光，檐角的铜铃被晨风拂得轻响，像在唤醒沉睡的庭院。


    姜娇娇是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雀鸣扰醒的，睁开眼时只觉神清气爽，昨夜沾枕便眠，连梦都未曾有过，此刻太阳穴的酸胀感尽数褪去，连眼底的青影也淡了大半。


    她伸了个懒腰，起身推开窗，清新的空气裹着草木的湿润扑面而来，她深吸一口，连胸腔都觉得通畅，想到接下来迎接自己的就是出行去东海，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今日她特意挑了件便于行动的月白短襦，外罩一件水绿披风，既不碍着身手，又衬得眉目愈发清亮。


    转身走向妆台旁的梨花木行李箱，这可是她和二叔一起研制的，采用了牛皮和木材相结合的方式，比之前大家用的木箱子轻便许多。就这个行李箱，让二叔可是忙活了好一阵，不过也大赚了一笔。


    收拾行李时，她动作轻快却不慌乱。先将几套换洗衣物叠得整整齐齐，又把母亲为自己求的平安符仔细塞进衣襟内侧，指尖触到符袋上凸起的莲花纹，心头一阵暖。


    想起镖局路途中或许会遇到风寒，她又从抽屉里取出表哥为自己做的薄荷膏和驱寒散，一一放进箱角的布囊里。


    姜娇娇简单地整理完后，指尖却忽然顿住，方才满心想的都是启程后的光景，倒忘了镖队还未定下出发的日子和时辰。


    她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箱锁上的铜环，起身向中堂走去，想着要不要差琼月去镖局探问，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传来张叔恭敬的声音：“赵总镖头，这边请，我家小姐正在内院收拾行李呢。”


    “赵总镖头？”姜娇娇心头一喜，快步向前，便见一道挺拔的身影跨进月亮门，赵镖头一身藏青劲装，腰束宽幅牛皮带，腰间悬着柄寒光凛凛的弯刀，脸上带着常年走镖练出的沉稳气度，见了她便拱手笑道：“姜小姐，冒昧上门叨扰，是怕你等得心急，特来告知启程时间。”


    姜娇娇连忙回礼，眼底的期待藏都藏不住：“赵总镖头客气了，我正琢磨着何时出发呢。”


    姜娇娇邀请他到厅堂坐下，奉上新沏的雨前龙井，赵镖头呷了口茶，缓声道：“原本定的明日末动身，但昨夜收到消息，城西的官道需绕开一段修缮的路段，故而推迟到三日后，小姐可有不便？”


    “无妨无妨。”姜娇娇连忙摆手，心里反而松了口气，这样一来，她还能再把行李补充一些，还能多做些吃食带着。


    赵镖头见她眉眼弯弯，便知她并无异议，又叮嘱道：“倒是前一天下午我会让伙计来搬行李，小姐只需备好随身之物便可，路上的饮食和住宿，镖局都已安排妥当。”


    姜娇娇点头应下，赵镖头走到门口，犹豫再三，还是略带期待地问道：“咱们此行还有其他随行人员吗？”


    赵镖头闻言愣了愣，随即摇头笑道：“小姐是问旁人？这趟镖东家吩咐了，除了护送好布庄的货，更重要的是保护好小姐你，所以再无其他客人同行。”


    “再无他人？”姜娇娇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几分，指尖无意识地垂了下来，果然他不会来的，如今听赵镖头这么说，心里像被撒了把细沙，空落落的。


    她的这一幕表现却被沈随之看得一清二楚，他领着六福快步往前走，扬声道：“而且，还多了我们俩一同随身护送。”


    “沈公子？”姜娇娇猛地往旁边瞧去，心头一跳。


    只见阳光下，一道月白长衫的身影正从隔壁林府门口走来，墨发束着玉冠，腰间悬着块羊脂白玉佩，正是她盼了许久的沈随之。


    姜娇娇怔怔地看着他，方才的失落瞬间烟消云散，连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你……你怎么在这？”


    沈随之失笑，抬手将她颊边垂落的碎发别到耳后：“我昨日才到，定下行程，还未来得及与镖局知会，说好的一起去海边，怎么能对你失言。”他目光扫过她那懵懵的脸庞，挑眉道：“怎么？不欢迎我？”


    “不是！是太惊喜了！你是说你也要去东海？”姜娇娇连忙摇头，眼底重新亮起光，连方才的怅然都成了此刻惊喜的铺垫。


    姜娇娇突然发现自己拉着沈随之衣袖，才发觉自己方才太过急切，脸颊泛起浅红，连忙松开手，却又怕他转身离开似的，连忙侧身让出通往厅堂的路：“快进屋坐，新制的荷叶茶，你定然喜欢。”


    沈随之看着她眼底亮晶晶的模样，嘴角笑意更深，顺势应下：“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两人并肩走进厅堂，琼月早已机灵地添了把椅子，又快步去后厨取新茶。姜娇娇亲手为沈随之斟上刚温好的茶水，指尖碰到茶盏边缘时，才发觉自己的手竟有些微颤。


    她抬眼看向对面的人，沈随之正垂眸看着杯中叶芽舒展，月光白的长衫衬得他肩线愈发挺拔，想起上次见面已是数月前，却觉得有几年之久，竟有满肚子的话想与他说。


    想问他短时间都去哪些地方，是否十分繁忙，有没有好好吃饭，还想不想吃自己做的糕点；想问他此次为何突然决定去东海，是早有计划，还是真的为了陪自己；甚至想问他昨日定下行程时，那一堆生意事又该如何安排……可话到嘴边，却又忽然卡住，只怔怔地看着他，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沈随之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眸望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姜娇娇像被烫到般连忙垂眼。


    厅堂里静悄悄的，只听得见院外风吹过梧桐叶的轻响。


    “你……”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随即笑了起来。


    姜娇娇的笑声清脆，带着几分羞赧，沈随之的笑声低沉，眼底满是温柔。无需再多言语，这一瞬间的欲言又止，那相视而笑的默契，早已将彼此心底的牵挂与期待悄然传递。


    姜娇娇捧着温热的茶盏，只觉得连茶水都比往日更甜几分，原本空落落的心，此刻被填得满满当当。


    “我想和你吃火锅。”沈随之盯着她，认真地说道。


    姜娇娇一愣，若不是在这古代，她甚至都觉得他俩下一秒都要开始选火锅店了。


    “只是，这天吃火锅会不会太热？”姜娇娇轻声问道，沈随之摇摇头，继续盯着她，他认真卖萌的样子真的很难让人拒绝。


    姜娇娇起身，两人并肩走向厨房，青石小径旁的月季开得正艳，风一吹便有暗香浮动。


    厨房的婆子见小姐带着客人来，连忙上前见礼，姜娇娇摆摆手：“今日我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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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回去歇着吧，对了，让李伙计去街口的张屠户家买些新鲜的牛羊肉，再去渔行挑些活蹦乱跳的虾蟹。”婆子应声快步离去，厨房里便只剩他们两人。


    姜娇娇熟练地从柜中取出陶制的火锅，又拿出干辣椒、花椒、八角等香料，指尖在案板上分拣着，沈随之见状也挽起衣袖，走到她身边：“需要我做些什么？剥蒜还是切姜？”


    姜娇娇熟门熟路地拉开靠墙的木柜，取出一只粗陶鸳鸯锅“左边做麻辣锅底，右边煮菌汤，可以？”，转头问道沈随之，指尖已捏起一把晒干的豆瓣酱，在案板上轻轻碾开。


    见沈随之点头，她便从竹篮里掏出干辣椒，用剪刀剪去蒂头，又抓了把花椒、两颗八角，连同拍扁的生姜、切段的葱白一起码在瓷盘里，红的椒、褐的椒、白的姜，色彩瞧着便热闹。


    沈随之见状也挽起衣袖，走到她身边：“需要我做些什么？剥蒜还是切姜？”他目光落在案板上的蒜瓣上，伸手便要去拿。


    “你会剥蒜？”姜娇娇有些意外，却还是递过一瓣蒜，看着他笨拙却认真地剥去蒜皮，指尖沾了些蒜汁也不在意，忍不住笑出声：“你这剥蒜的模样，倒不像平日里冷眼冷脸的沈公子。”


    沈随之抬眸看她，眼底满是笑意：“在你面前，何须做什么公子？”


    姜娇娇闻言一怔，这话有些暧昧和直接，赶紧转过脸去。


    这边已起了灶火，铁锅烧得微微发烫，她舀了两勺猪油下锅，待油化后，先将豆瓣酱炒出红油，再把干辣椒、花椒等香料倒进去，“滋啦”一声，辛辣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她手腕轻晃，铁锅在火上转了个圈，香料的味道被炒得愈发浓郁，最后加进熬好的牛骨汤，咕嘟咕嘟煮着，麻辣锅底便有了雏形。


    另一边，她又在鸳鸯锅的清汤区倒进提前炖好的菌菇汤，里面卧着几片香菇、几颗红枣，汤色清亮，飘着淡淡的菌香。


    沈随之剥完蒜瓣，见她正忙着捞起锅里煮浮起来的香料残渣，便主动接过她手中的漏勺，动作虽慢，却也仔细，将残渣滤得干干净净。


    姜娇娇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沈随之放下漏勺，接过姜娇娇递来的菜刀，继续切着刚洗好的青菜，目光却始终落在她忙碌的侧脸上，她认真时睫毛微微颤动，额前的碎发被灶台的热气熏得有些湿润，贴在光洁的额头上，连鼻尖沁出的细汗，都显得格外动人。


    姜娇娇正往麻辣锅底里加一勺冰糖提鲜，忽然听见身边的人轻声说：“娇娇，若日日都能这般该多好。”


    她手一顿，冰糖落在锅里，发出清脆的声响，转头看向沈随之，只见他眼底满是认真，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不是只这一时一月，是往后的日子，都能一起生活，与你一同做各种事情，哪怕只是像此刻这样在厨房忙活，一同守着灶台等汤沸，听着你笑，也很好。”


    厨房的蒸汽缓缓升腾，模糊了两人的身影，姜娇娇只觉得脸颊发烫，心跳得比锅里咕嘟冒泡的汤底还要急，轻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却足够让沈随之听见：“我也是。”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李伙计的脚步声，“小姐，牛羊肉和鱼虾都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