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状元及第」

作品:《奸佞

    崔姣姣的手指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突然明白,为何赵庸之总是在提起读书路时沉默不语,也终于懂得他当年为何甘愿以举人之身,去给阎涣的父亲当个小小幕僚。


    原来,那个总是摇着羽扇讽刺自己不过是个落第书生的军师,本该是金殿传胪的状元郎。


    “找到了?”


    阎涣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崔姣姣回头,看见他倚在门框上,逆光中看不清表情。


    她举起试卷,声音发颤:


    “赵先生…他…他其实没有落第。”


    “是有人偷了他的状元…”


    风穿过窗棂,吹得纸页哗哗作响。


    阎涣严肃地走上前去,抽出崔姣姣手中的试卷,沉吟着看了半晌,而后提笔蘸墨,重新写下“状元及第”四个乌黑的大字,而后,郑重地盖上帝王玉玺和皇后凤印。


    “这榜,迟了四十年。”


    崔姣姣望着阳光里浮动的尘埃,恍惚看见个青衫书生跨马游街的虚影,那本应是二十岁的赵庸之,腰间玉佩叮当,脸上还带着对锦绣前程的憧憬。


    她蹲下身,手指拂过最上面那卷的题名处,灰尘簌簌落下,露出“李澈”两个清瘦的字迹。


    展开试卷,策论文章力透纸背。李澈在文中论及边关屯田之策,字字恳切,句句务实。朱批的痕迹尚在,“甲等”二字被粗暴地划去,旁边轻描淡写地写了两个大字:


    不录。


    崔姣姣的指尖猛地一颤。


    她又翻出几卷,李澄的诗词才情横溢,赵庸之的策论鞭辟入里。这些本该金榜题名的文章,却都被朱笔打了大大的叉,像是对这些寒门学子最恶毒的嘲弄。


    窗外的阳光忽然变得刺眼,崔姣姣跌坐在满地试卷中间,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她想起李澈死前空洞的眼眶,想起赵庸之自嘲“落第书生”时眼底的黯然。


    泪水砸在纸上,晕开了陈年的墨迹。


    崔姣姣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为这些被偷换的人生,为这些被碾碎的抱负,为那个让明珠蒙尘的肮脏世道。


    阎涣看着她将那些试卷紧紧抱在胸前,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


    “为什么…”


    崔姣姣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


    “他们本该是状元,是榜眼…”


    阎涣拾起李澈的试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读完那锦绣文章,忽而暴怒地将案几踢翻,茶盏碎了一地。


    “崔仲明崔宥,这两个畜生!”


    他的怒吼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不仅因为赵庸之是他的肱股之臣,更因为那个昏君竟然如此糟蹋人才。那些精妙的屯田方略,那些治水的良策,那些安邦的谏言,本该造福黎民,却被永远埋没在尘埃里。


    阎涣想起赵庸之曾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微臣这一生,最遗憾的不是未能平步青云,而是满腹经纶,却终未能造福苍生。”


    当时他只当是良臣自谦,如今才明白其中血泪。


    登基以来,阎涣废除了科举糊名制,亲自督查阅卷,他在殿试时总要问一句,若有良策被埋没,卿当如何?


    崔姣姣则在宫中设了女学,收留那些因战乱失怙的才女。


    有时夜深人静,她会对着铜灯批改学生的文章,恍惚间,总觉得赵庸之就站在身后摇着羽扇点评。若是他还在世,定是如此的。


    坊间流传,帝后二人常微服私访,在酒肆听书生们议论朝政,有人说起前朝科举舞弊的旧事,有位锦衣公子竟当场折断了手中的玉箸。


    中元节那晚,崔姣姣在太液池边点燃了一封特殊的书信。


    火舌舔舐着宣纸,她轻声念道:


    赵先生,李大人,今科放榜,寒门学子占了大半,你们当年的策论,已刻在贡院墙上,再也不会有人抹去你们的才华和姓名。


    灰烬随风飘散,有几片落在水面上,像是一只只黑蝴蝶。阎涣默默往火堆里添了一壶酒,那是李澈家乡盛产的梨花白。


    当夜,雷雨交加,阎涣破例让人在太庙偏殿摆了酒席。


    崔姣姣看着他往地上倾了三杯酒。


    一杯敬阎泱,一杯敬赵庸之,一杯敬李澈。


    “先生对自己年少落榜之事只字不提,朕却知道,先生一直耿耿于怀。”


    阎涣摩挲着酒杯,突然轻笑。


    “所以,朕把忠烈祠修在了贡院对面了,望先生能保佑我大夏,代代人才。”


    窗外闪电划过,照亮了供桌上并排放着的三样东西,一张染血的皇城地道图,一份被涂改的状元卷,一柄砍到钝刃了的佩剑。


    雨声渐密时,崔姣姣听见阎涣低声哼起一首调子,她不知道,那是赵庸之家乡的童谣,唱的是寒窗学子金榜题名的故事。


    夜空中,突然划过一颗流星。


    崔姣姣仰头望去,仿佛看见三个青衫书生站在云端对她作揖,一个温润如玉,一个眉宇肃穆,一个少年意气。


    夏夜的蝉鸣渐渐歇了,寝殿四角的冰鉴还冒着丝丝凉气。


    崔姣姣倚在缠枝牡丹的贵妃椅上,看着阎涣将最后一本奏折合上,长长舒了口气。烛火在他眉骨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那身玄色常服被汗水浸透,贴在脊背上显出紧绷的线条。


    “在看什么?”


    他突然抬头,眼底还凝着未散的肃杀之气。


    崔姣姣踩过地上的织金毯子,足踝上的银铃轻响,挑动着阎涣的心。她伸出手,抚平阎涣紧蹙的眉头,指尖沾了他已冰凉的汗珠。


    “看我们这武将出身的陛下,怎么批个折子像要杀人似的。”


    阎涣笑着捉住她的手腕,忽然将脸埋进她的掌心。温热的呼吸烫着纹路,他声音传来,有些发闷:


    “每每看着你在我身边,就会想起前世那几十年,我独自一人孤独终老的光景,是以我总是夜半惊醒,以为你回来不过是一场美梦。”


    窗外一阵风过,石榴树的影子在纱窗上摇晃,像极了当年阎府老槐树的姿态。


    崔姣姣感觉掌心微湿,不知是他的汗还是别的什么。这个白日里雷霆手段的帝王,此刻像只被雨淋湿的狼,固执地蜷在她怀里舔舐旧伤。


    “笨蛋。”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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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指尖轻插进他散落的发间,安慰道:


    “这辈子,我不是一直在吗。”


    阎涣突然将她打横抱起。


    织金帐幔层层垂落,他在黑暗里寻她的唇,吻得又凶又急,仿佛要把前生错过的都讨回来。崔姣姣在喘息间隙摸着他的背脊,蜿蜒曲折的伤口在她的指尖如千万条细长的河流,她心中越痛,吻得越深。


    “姣姣。”


    他忽然停下,鼻尖抵着她的鼻尖,低声道:


    “你一定要长命百岁。”


    月光从帘隙漏进来,照见案头那对纠缠的玉连环。


    “嗯,好。”


    她颤巍巍回应着,与他紧紧相拥。


    冬至祭天大典前夜,崔姣姣在整理旧物时翻出个紫檀匣子。


    锁扣已经锈蚀,里头整整齐齐码着泛黄的纸笺。她一整沓拿了出来,发现最早的那张写着“公主落水事有蹊跷”,墨迹晕开处还沾着血迹。


    她一下就认了出来,这是阎泱的字。


    一瞬间,许多往事浮现在她眼前。


    初来这个世界时,她在宴席散后寻着阎涣的身影,却不甚落入池中。那时,她看到阎涣兄弟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阎泱便似乎领命而去,原来是阎涣怀疑自己落水事有蹊跷,暗地让阎泱去查。


    怪不得,那日清心殿传来崔宥的惨叫声,原来如此。


    窗外飘起细雪,崔姣姣望着琉璃瓦上渐厚的白色,忽然笑出泪来。原来她以为要凿冰取水,实则早有人为她掘好清泉。


    记忆里,那日的荷花池泛着腥气,春寒料峭的水像千万根针扎进皮肤,她挣扎时看见岸上黑影一闪,随即就被捞了上来,是阎泱领命将她救起。


    故地重游,总是感慨万千,崔姣姣望着池中锦鲤跃出水面,“啪”地打碎自己的倒影。看着身后靠来熟悉的人影,崔姣姣转身欲吓他,却被他趁机吻住。


    “将离!”


    “堂堂天子,光天化日的,也不害臊。”


    阎涣笑着道:


    “一国之母,夏朝半壁之君,不也闹些小孩子的把戏。”


    次年开春时,阎涣在御花园辟了块地。


    某日,崔姣姣循着锄头声找去,看见九五之尊卷着裤腿在泥地里种荔枝苗。旁边的老太监不敢劝阻,只能在旁边急得直跺脚。


    “陛下,您九五至尊,怎能做这些粗活啊!”


    阎涣抹了把汗,抬头望见她,又低头笑着,不知在回谁的话:


    “旁人种的不甜,朕不放心。”


    斜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渐渐融在一处,崔姣姣想起前世史书上写着,夏始帝晚年最爱的,就是趟在阎府的槐树下喃喃自语。


    而现在,他们还有无数个夏天。


    次日,寅时刚过,崔姣姣便觉身侧一空。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见阎涣已自己系好了龙袍玉带,正俯身往她枕边放温着的敬亭绿雪。窗外天色尚暗,屋檐四周的宫灯在他的轮廓上镀了层金边,连睫毛都成了细细的金线。


    “姣姣,我吵到你了?”


    “再睡会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