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24

作品:《杀死浪漫爱

    经历了这一晚的惊心动魄,杜含章心神不定地回到姐妹屋。直到看见翠翘和金桃,悬着的心才终于归位。


    她急道:“婋婋,我在戏台上看见有人趁乱救走她们,就猜是你,便立刻赶回来了。金桃和翠翘,你们可还好?”


    翠翘面色内疚:“我没事,只是金桃被那卢子敬推了一把,扭伤了脚。”


    杜含章看着翠翘心生敬佩,没想到她为了保护自己的姐妹,竟能如此勇敢。


    姜婋道:“你们躲在姐妹屋暂时安全,但也只是权宜之计。卢子敬这厮睚眦必报,上次他调戏金桃,我出手教训了他,结果他今日就带人去戏班闹事,今晚他又吃了一个大亏,定不会善罢甘休。”


    翠翘倏地起身:“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要头一颗,要命一条!”


    姜婋按住她:“这件事错的是卢子敬,不是你,你出手是为民除害。”


    金桃也道:“是啊,卢子敬多次骚扰我,早就该收拾他。不如我们报官?”


    姜婋摇头:“卢家在官场多年,人脉盘根错节。就算我们告到官府也没用,反而暴露了你们的踪迹。卢子敬敢如此嚣张,就是料定了官府不敢动他!”


    杜含章思忖道:“既然如此,不如我去找柳如琢。卢子敬是市舶司提举的儿子,恰好如琢隶属其下,他或许能出面劝一劝。”


    姜婋闻言,皱眉问道:“姐姐,今日金桃在台上受辱之时,你让柳如琢帮忙,他可有出手?”


    杜含章语气微弱:“今日事发突然,他难免一时犹豫……我想,若从长计议,他一定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姜婋面色一凛:“姐姐,为什么遇事之时,你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柳如琢,难道在你心中,最信任的人是柳如琢,而不是我这个妹妹?”


    “我……”杜含章忽地语塞。


    姜婋眼神失望,转身离开。


    杜含章怔在原地,她万万没想到,最终让婋婋生气的竟然是这一点。


    *


    院子里,夜风微凉。


    姜婋一个人坐在屋檐上,望着天上的残月。


    她咬着牙问:“系统,我能不能直接杀了卢子敬,一了百了?”


    系统:“玩家,本副本背景为明代,按照《大明律》,蓄意杀人者需偿命。”


    姜婋愤然:“我杀人需要偿命,卢子敬公然性骚扰女子,却可以毫无代价?”


    系统:“这便是古代女子的困境。即便面对□□,若非誓死反抗,也常被判为通奸。所以许多女子遭遇侵犯后选择自尽,因为讨回公道,实在难于登天。”


    姜婋沉默了片刻:“即便是现代社会,一个遭受性骚扰的女子若要维权也很困难。时间过去了这么多年,但女子的困境好像没变,只是换了种方式变着法的折磨女人。以前是缠足,现在是整容……反观男人,真是活得轻松。”


    她忽然想到什么:“对了,今晚这么一个在女主面前出风头的绝佳场合,柳如琢却一直没出面。他不是男主吗?有「男主光环 buff 附体法则」,他怎么会怕卢子敬这个男二号?”


    系统:“「男主光环 buff 附体法则」仅在剧情对男主有利时生效。若出手无益,甚至可能损害自身处境,则不会自动启动。假设柳如琢出面,必然会得罪卢家。换言之,他不是怕卢子敬,是怕卢家。而且,这段剧情并非原小说设定,而是由玩家亲手触发的因果支线。所以男主的反应,不受原文驱动,而是他自身的判断。”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他的男主光环失效了呢。”


    姜婋撑着下巴,低声嘀咕:“不过柳如琢看戏时的反应也太奇怪了……该不会,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情节吧?”


    *


    正在这时,院中传来一声轻唤:“婋婋。”


    她回头,见杜含章正沿着楼梯走上来。


    自从发现屋顶是聊天谈心的好地方,姐妹们便修了条楼梯方便通行。


    杜含章走上来,挨着姜婋并肩而坐。


    月色照人,风声无言。


    杜含章犹豫了片刻,问道:“婋婋……你是不是在生姐姐的气?”


    姜婋不假思索:“是啊,我在生你的气。”


    杜含章低下头:“我下次遇事,一定第一个想到你。”


    可姜婋却语锋一转:“姐姐,我真正生气的,不是你想到柳如琢——而是你对自己不坦诚。”


    杜含章蹙眉不解。


    姜婋道:“今晚你请柳如琢出手,但他退缩后,你没有选择去看清这个人,而是拿自己的想象去美化他,维护他。我生气的是,你这是在欺骗你自己。 ”


    这番话像一把钝刀,劈开那尊金漆塑像的伪装。


    可金像之下过于狼狈,杜含章还是选择相信自己为柳如琢镀上的完美金身。


    “今日之事……如琢确实有欠妥当。”


    杜含章维护道:“但他刚入官场,卢子敬又是他顶头上司之子,左右为难也能理解。我明日去劝劝他,我相信他一定会帮忙的。”


    姜婋直言:“可我不相信他。不仅是他,我不相信任何男人。因为我们女性之间有相似的情感体验,有相通的人生困境,我们能感同身受。可对柳如琢来说,金桃、翠翘不过是与他不相干的戏子。你让我相信,他会真心去帮她们?”


    她沉了口气道:“当然,若你执意要去找他帮忙,我不会拦你。但无论结果如何,我只希望你——认清现实,不要再骗自己了。”


    杜含章沉吟,点了点头。


    *


    翌日清晨,杜含章就去柳宅找柳如琢。


    柳如琢听完她的请求,神色微凝:“我听说昨夜卢子敬伤得不轻,卢家震怒,如今满城风雨,官府已经贴出告示,通缉那伤人的戏子。此事非同小可,含章,你还是莫要再牵扯进去为好。”


    杜含章急道:“可卢子敬是咎由自取!金桃与翠翘不过是自保而已。她们都是可怜的女子,如今被逼到这般境地,若再没人伸出援手,她们就真的走投无路了!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救她们。”


    柳如琢闻言,心中衡量:“你说的‘不管任何代价’,可是认真的?”


    杜含章重重点头。


    柳如琢忽地语气一变:“此事倒也不是毫无转圜,为了你,我愿尽力一试!”


    *


    另一边,姜婋从姐妹棉庄匆忙赶回姐妹屋时,却发现门口已围了一圈官兵。姐妹屋的女子们拦在门前,两边剑拔弩张,气氛紧张。


    她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一位姐妹迎上来道:“婋婋姐,他们非说屋里藏着逃犯,要进来搜查。可咱们姐妹屋向来是不许男子踏入的。”


    领头的官兵道:“昨夜有人刺伤卢家二公子,逃到这附近,我们只是例行排查。”


    姜婋挺身站到众人前面:“这位差爷,怕是您不清楚,我们这里名为‘姐妹屋’,屋中住的都是此生不嫁的自梳女,一向不许男子踏入半步。你们若是擅闯,便是污了我们的清白。按照《大明律》,污女子清白者,什么刑罚,你该比我更清楚。”


    “当然,你们若要硬闯,我们也拦不住,但你们必须承担后果。若真搜出了逃犯,我任凭你们处置。可倘若你们没搜到,冒然闯进来污我们姐妹的清誉,你们就要接受处罚!”


    那群官兵一时面面相觑,为了一个逃犯,把自己的前程搭进去,确实划不来。


    姜婋又道:“华亭每日案子无数,偷盗抢劫的你们不抓?卢二公子调戏在前,女子奋起反抗倒成了罪人。你们这么卖命地通缉她,还不如抓一抓这沿街的小偷,我们姐妹棉庄前几天丢了布匹,我报了官至今无人受理。怎么卢二公子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领头官兵上前怒喝:“你怎么说话呢?”


    姜婋不卑不亢:“我说的是事实,不然你问一问这些围观的百姓,他们报了官之后,你们有认真受理吗?”


    人群里果然炸开不满:


    “我家前天丢了只猪,报了官也没人来!”


    “是啊,我开的铺子昨天被抢,到现在也无人受理……”


    “怎么只要卢家出事,你们就倾巢而出,我们平头百姓的事,你们就不管不顾?”


    一时之间,民声鼎沸,怨言如潮。


    官兵们脸色愈发难看,只好先撤了。


    姜婋望着他们离开,却仍隐隐不安,看来要想办法让翠翘尽早离开这里。


    *


    杜含章在府中焦灼地等了一整天,直到夜色深沉,柳如琢才从外头回了府。


    她忙迎上前,迫不及待地问:“如琢,事情怎么样了,可有眉目?”


    柳如琢连声叹气:“这事确实棘手,我费了不少唇舌,总算劝动卢家松口,但是卢子敬受了重伤,卢家想要一笔赔偿。”


    见事情有了解决的办法,杜含章急道:“要多少钱?我一定尽力筹。”


    柳如琢报出一个数字。


    杜含章霎时瞪大了眼:“这么多?就算我把杜记棉庄卖了,也未必能凑出来……”


    柳如琢轻声安抚:“含章,你那么聪明,怎么还没听懂卢家的真正意思?”


    “真正的意思?”杜含章不解。


    柳如琢道:“在官场里,很多话你要听三分猜七分。卢家狮子大开口,要这么一大笔钱,其实并不是指望你真拿得出来。你若真凑出了这笔钱,他们反倒要怀疑你了。”


    杜含章蹙眉:“那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柳如琢望着她,语气意味深长:“根据我的推测,卢家真正想要的是杜记棉庄。”


    “什么?!”


    杜含章奇怪道:“卢家是官宦人家,何必盯着我这一小小的棉庄呢?再说了,卢家为官,也不能直接经营棉庄啊……”


    “含章,你这话说得太天真了。”


    柳如琢摇头笑道:“谁会嫌钱多呢?卢家不图明面经商,只是想找个稳妥的收益口子罢了。比方说,每年将杜记棉庄抽出一定比例的分红,分给卢家算作‘谢礼’。只要这笔账做得漂亮又干净,既能了却这件事,又能结交卢家,何乐而不为呢?”


    杜含章低头沉思:“可杜记棉庄自爹娘创立以来,从未与官家做过这样的交易……”


    她实在是说不出来那个词——官商勾结。


    “那是因为以前你们还没与官府搭上线,但如今你有了我……”


    柳如琢说着拉着杜涵章的手: “你早晚都是我们柳家人,有我在,棉庄的事就不必你操心了。不如这样,你把棉庄的掌印交给我,我来设法与卢家谈一谈。”


    杜含章愣住:“你要掌印?”


    “当然,今日我两手空空去谈,卢家哪肯松口?但若我手上握着棉庄的掌印,拿出诚意,他们也会收敛几分。”


    见杜含章神色迟疑,柳如琢语气愈发温柔:“含章,你别担心。你迟早要嫁进柳家,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况且,我娘也不愿你抛头露面,棉庄生意交给我舅舅打理再合适不过,他在松江人脉广,也识得货。家业重担,岂能让你一个妇道人家独自扛着?你不如早早卸下,回归本位,这样你也可以不那么辛苦。”


    这番话,说得婉转得体,看似处处为她设想,实则以退为进,暗藏钳制。


    杜涵章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半晌,她终于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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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


    要让柳如琢出面救人,她就得付出代价,交出棉庄的掌印。


    这不是请求,而是一桩交易。


    忽然间,浪漫爱的种子长成参天大树,生发出无数柳枝,缠住她的手脚,要把她困在原地。


    就在此时,柳如琢揽住她,柔声道:“含章,若你不放心,不如我们提前成亲。你在柳府安安稳稳做我的夫人,其他一切,自有我来担着。”


    此言一出,犹如春风雨露,沁人心脾。


    在浪漫爱法则的影响下,杜含章的理智逐渐溃散,竟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交出掌印,卢家就会放了金桃和翠翘吗?


    柳如琢微笑点头:“那是自然。她们不过是两个戏子罢了,卢家抓她们,无非是为了出气。但若这两人能带来实际利益,卢家自然不会做亏本买卖。”


    如此冷静而理所当然的权衡之言,竟由柳如琢口中说出,着实让杜含章感到陌生。


    这还是那个与她在墨香斋偶遇,畅谈《牡丹亭》的柳如琢吗?


    可浪漫爱世界迅速开启「女主必为男主心动法则」,杜含章在脑海中自动纠正柳如琢的一切问题,自我催眠:也许这就是官场之道,岂是她闺阁女子能明白的呢?


    最终,她点头道:“我知道了。可掌印现在不在我手里,我需得回去取。”


    “好。”柳如琢笑得温和,“等你拿来掌印,我就立刻去拜见卢家。”


    *


    杜含章回到了姐妹屋,将柳如琢的解决方案告诉了大家。


    姜婋听罢,沉默片刻道:“杜记棉庄已经分家,姐姐名下的产业,自然由姐姐自己做主。若你真决定要交出掌印,我也不会拦你。”


    她话音刚落,金桃与翠翘对视一眼。


    金桃开口道:“含章姐,婋婋姐……我们两个不过是戏子出身,哪值得你们为我们交出自己的棉庄?不如你们把我们交出去吧,我们认了。”


    翠翘起身道:“毕竟是我伤了人,此事与金桃无关,就把我一人交出去。”


    姜婋斩钉截铁道:“金桃,翠翘,你们既然进了姐妹屋,我们就是姐妹。同生死,共进退。”


    杜含章道:“是啊,人命关天,哪能谈值不值得?再说了,只是每年从棉庄中抽取一定分红交给卢家而已,况且,我和柳如琢已有婚约,也不过是提前成婚罢了……我心意已决,交出掌印。”


    姜婋神色平静,仿佛早已料到:“好,既然姐姐主意已定,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这就去取掌印来。”


    不多时,她取回一个印盒,郑重其事地交到杜含章手中。


    “姐姐,这是你的掌印。你交给柳如琢时,还望提醒他记得今日之约。明日城中,不应再有通缉翠翘的告示。”


    杜含章点头,语气笃定:“你放心,如琢答应了我,我信他一定会说到做到。”


    *


    杜含章离开后,系统问道:“玩家,你居然没有阻止女主?”


    姜婋道:“怕什么!反正我给的是假掌印。就算日后出事,那也是柳如琢偷印顶替,跟我姐姐无关。没想到我在上一个副本练出来的造伪手艺,在这儿还能派上用场。”


    系统安静了几秒:“所以说,都不白学。”


    “我奇怪的是,柳如琢居然真的答应要帮忙。”


    姜婋皱眉道:“按你说的,男主应该只会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既然他认定杜记棉庄迟早归他,为何这次急于求成还主动说情?除非……他和卢家之间另有交易。看来我得去调查一下!”


    *


    柳如琢倒也说到做到,倒真是说服卢家,撤掉了通缉翠翘的告示。


    不过姜婋又怕卢家反悔,她找到金桃和翠翘,商议道:“卢家虽然暂时放了翠翘,但难保他们不会出尔反尔,眼下最保险的是,翠翘赶紧离开华亭。”


    翠翘低下头道:“可我无处可去……我小时候家里穷,所以被卖进戏班,我早就没家了……”


    姜婋拉住她的手:“你放心,我已经为你想到了好去处。我在顺德有一处蚕园,你去了之后找那里的管事巧珠,告诉她是我让你去的,她会安顿好你。”


    翠翘听完,双膝一跪:“多谢婋婋姐,此等大恩大德,我翠翘定以命相报!”


    姜婋连忙将她扶起:“你的命不用报给我,你就好好留着这条命,去了顺德,你就自由了。”


    金桃强撑着站起身道:“我和翠翘一起走!”


    姜婋摇头道:“你脚伤未愈,现在赶路不利于恢复。再说了,你曾做过杜记棉庄的代言人,你们两个一起走,目标太明显,难保卢子敬那厮会不会伺机报复。不如等你养好了伤,再去找翠翘。”


    “可是……”金桃看着翠翘,满眼不舍。


    翠翘拉住金桃的手:“傻妹子,你留在姐妹屋才是最安全的,况且卢家通缉的是我,你又何必离开这里?”


    金桃眼眶一红:“可你被通缉也是因为我啊,我俩自幼在戏班子相依为命,从未分开过……”


    姜婋安慰道:“你放心,不久后,我们也得去找顺德找翠翘汇合的。”


    金桃抹泪,眨巴着大眼睛问:“真的吗?”


    姜婋笑道:“真的。翠翘走出去,才更安全。”


    *


    当晚,姜婋连夜送走翠翘。


    其实她也不知道,翠翘未来的命运如何,因为在原小说里,她只是一个没有台词的 NPC 而已。


    姜婋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默默为她祈祷,只愿她能平安抵达顺德,像马香兰和妙真那样,改写自己的命运,走出一条只属于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