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作品:《替嫁苗疆少年后》 那是谁?
是娅莎,南诏乌蛮的少女,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娅莎挽着她的手腕,笑声清脆。她眉眼舒展,是她从未在他面前展露的轻松。
那是谁?
是和尚,本该六根清净的佛子,却与她似有旧缘。和尚唤她温姑娘,而她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那是谁?
是沉默如影的男人,与她在月下低语。她递给他信笺,两人指尖相触,庄九黎的几乎要释放出蛊虫噬尽那人的骨血,可最终只是收敛了周身四溢的毒。
那是谁?
竟是他自己,暗处窥影,形同魍魉。
恨不能剜双目,免见她顾盼流辉;又恐自盲后,再难窥其笑靥。
他多想剖开胸膛,把跳动的心脏献给她,可他的神明,似乎不需要他的爱。
她的温柔从不专属于他,原可遍施众生。
温萝芙没有回答他的同游邀约。
“刚刚的男人是谁?你们在做什么?”庄九黎最终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温萝芙:“那是我的暗卫,我在给家人送信。”
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她给出了合理的解释,庄九黎的心稍微放了下来。
“原来是暗卫。”庄九黎点点头。
他确实很容易被哄好——因为他没有暗卫,因为他足够强大,因为他从未需要过别人的保护。
“我会保护你。”他执起温萝芙的手贴在胸口,银锁下的心跳平稳有力,“不需要暗卫。”
温萝芙轻轻抽回了手:“就算你能保护我,暗卫也是有存在的必要的。”
庄九黎:“我不是怀疑你,只是看见你和别人说话的样子,想着你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心里难受。”
“我又何尝不是?”温萝芙反问道,实则她虽然难受,却只是怕自己露馅,“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成为现在的你,不知道你在南诏国度过的日日夜夜,不知道你征战时杀伐决断的模样。”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庄九黎喜欢的,难道是真正的她吗?
她也根本不了解庄九黎。
因此,她无法回报庄九黎同样的喜欢。
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身份的鸿沟,她甚至不知道对方这份情意从何而起。
这些话,她终究没有说出口。
庄九黎向前一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你能不能……也这样对我?”
温萝芙怎么敢托盘而出:“夫君此言,未免唐突。”
“夫妻之间也算唐突么?”他眼底一片寂寥与失落。
温萝芙答得很快:“我们确实是两国盟约的夫妻。”
她的声音轻柔却疏离:“可并非谁待你好,你便要喜欢谁。”
“你该多看看这世间的人。”
“如果我也有秘密,”他盯着她的眼睛,“你也不介怀?”
“自然。”
“原来如此。”庄九黎轻轻勾了勾嘴角。
两人之间似乎有一根岌岌可危的、悬在半空中的弦,下一瞬就要铮然断裂。
风拂过,庄九黎腰间银锁相击之声清越如碎玉,他深蓝的眸色恍若浸了水。
南诏有种情蛊,名唤长相思。
一旦种下,便是生死相随,至死方休。
若种下情蛊之人不能相守,便会相噬。爱意越是浓烈的那一方,越是痛苦。
不知为何,庄九黎突然想到他们初见那天谈及的话题。
她说得那样坦然,仿佛他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是啊,如果他有秘密,她也不会介怀。
就算他给她下情蛊……也一样。
她不像他重视她一样重视他,可若是情蛊入心,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庄九黎想,若要情蛊效力最佳,当以养蛊人的心头血炼化七七四十九天。
温萝芙并不知道方才给自己挖了个坑,以防万一解释道:“我认为喜欢一个人,不该是束缚与占有,而是给予自由与放手。”
庄九黎静立在她身前,他眼底暗潮翻涌,却只是温顺地应道:“夫人说得是。”
“夫人今日要学下蛊吗?”
温萝芙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现在的气氛怪怪的,感觉两个人在吵架。她正思索着怎么建造一个台阶缓和一下,没想到庄九黎竟主动递了台阶。正巧这是她所需要的。
她展颜一笑:“好呀。”
*
南诏的蛊室浸着一股子草木腐熟的腥气。此前,温萝芙虽对蛊虫的初始形态有过粗略的了解,但真正置身这蛊室之中,感受却截然不同。
室内的布置规整得如同图书馆,一格格木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盒子和陶罐,虽是白日,阳光却似乎被这蛊室拒之门外。室内弥漫着一股沁骨的阴凉之气,冷风穿堂而入,温萝芙一进门,悬在梁上的银铃便叮铃响起。
“要厉害的蛊,还是温和的蛊?”庄九黎划过木架上排列整齐的漆盒,一一讲解,“厉害的如‘千蛛噬’,中蛊者七窍流血而亡;温和的如‘蝶衣蛊’,可织梦境。”
温萝芙盯着那些漆盒,盒底传来细碎的爬动声,像是砂石在骨瓷上碾过:“厉害的。”
“厉害的蛊需活物试效。” 庄九黎说,“南诏地牢里关押的死囚,明日便要问斩。”
话里话外是拿人类试效果的意思。
温萝芙立刻回答:“那不必了。”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还是接受不了这么不人道的事情。
庄九黎:“那便用我试毒。”
他俯身,语气稀疏平常。
温萝芙无语的拉了庄九黎的袖口一下:“这种恐怖的话怎么能随口说出来呢?就算你百毒不侵也不能拿你做试验吧!我还是炼温和的吧。”
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像在庄九黎心口上挠了挠。
他取来一只青瓷瓶,瓶中细看能辨出几尾细如发丝的虫影:“那我们来学习温和的蛊吧。你刚接触蛊术,我想‘蝶衣蛊’比较适合你。”
蝶衣蛊,以百种香花喂养三月的彩蝶为载体,共需炼制十五天,蛊虫停驻于发间时,可让宿主梦境如蝶翼斑斓,甚至能将记忆碎片编织成虚幻美景。过度使用会导致现实与梦境混淆,饲主需定期以露水为蝶翼洗色,方能维持清醒。
讲述完后,庄九黎招来一只彩蝶。
彩蝶栖于庄九黎指尖,薄翼轻颤,折射莹莹幽光。
温萝芙突发奇想问:“有没有什么现成的蛊?拿来便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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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种?”
“有是有。”庄九黎突然想到什么,嗓音低缓,“只是——”
“只是如何?” 温萝芙凑近他问。
“蛊虫认主,需饲主与原主□□交融。”庄九黎盯着指尖蝶,欲说还休。
他指尖微蜷,彩蝶受惊振翅,却未飞离。
温萝芙眼皮一跳:“□□交融?”
“不会是那种交融吧?”
庄九黎偏首,凉玉般的鼻尖几乎抵上她眉心。他肤色极白,眼下薄青与眼尾赤纹相映,衬得他整个人像从黄泉走出来的艳鬼,恰好还生了副勾魂摄魄的皮相。
“我的夫人果真聪慧。”庄九黎的呼吸拂过她鬓角,她发间甜香混着蛊室腥涩,萦绕在两人之间。
他仍是欲说还休的看着温萝芙。
温萝芙心中天人交战,心想果然终究逃不过这一劫。
但不管如何,为了学蛊,她也是同意了。
她静静的等待庄九黎继续解释怎么个交融法。
庄九黎似羞似怯,半晌才低声像鼓起极大勇气那般说:“你亲我一下。”
——就这?
原来所谓□□交融只是亲一下。
温萝芙:不好意思,是我想歪了。
不过,庄九黎竟还懂得亲吻这种事。
亲就亲,反正既为夫妻,同榻而眠已久,又何须扭扭捏捏?
本着好学的心态,温萝芙蜻蜓点水的亲了庄九黎一口。
银饰在他颈间轻轻晃动。
对方伸手抚过她唇畔,极轻地擦过她殷红的唇珠,那凉薄的温度烙在唇上,轻轻一扫却莫名让温萝芙有种触电般的感受。
他说:“不够。”
温萝芙:“……那你们苗疆从前那些蛊虫,都是如何转手的?”
不会人人都要亲一下吧。
庄九黎:“九成九的蛊师,终其一生都只炼自己的蛊,鲜少假手于人。”
“蛊虫认主,需与饲主血脉相通。若贸然转赠,轻则反噬,重则噬主而亡。”
因此,□□交融便是要骗那些蛊虫认主。
其实取血、流泪也可以视作一种方法。
但是庄九黎不想看见她流血,也不想看见她哭。
出于一种别样的私心,他选择了告知亲吻这一方法。
他没有和人接过吻。
这是他的初吻。
庄九黎小心翼翼的呼吸着,声音里带着几分克制的紧张,“需得再深些。”
温萝芙:“啊?好吧。”
她心一横,踮起脚尖,打算再亲他一口。
庄九黎却忽然启唇,露出一点猩红的舌尖。
那里竟缀着一枚精巧的银制舌钉。
红与白碰撞交融,形成极具的感官刺激。
面对庄九黎的索吻,温萝芙微微一怔。
没想到庄九黎深藏不露,还打了个舌钉。
当真是别有洞天……诱人采撷。
是要舌吻吗?
也对,这已经是最直接简单的□□交融的方式了。
她倾身上前。
万籁俱寂。那根弦铮然断裂。虫豸停止了窸窣。所有毒物都在屏息观望。
她轻轻含住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