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作品:《替嫁苗疆少年后

    祭典时的集市热闹非凡。


    温萝芙穿梭在各色摊贩之间,她在每个摊位前驻足,买下大堆华而不实的物件。


    庄九黎始终安静地跟在她身后,双臂渐渐被这些零碎玩意堆满。


    偶然兴起,她就给庄九黎喂食各种新奇的食物,庄九黎全部照单全收。


    夜风送来一阵清越的芦笙声,温萝芙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靛蓝短褂的小伙子正对一位姑娘吹奏,十指在笙管上翻飞,曲调里藏着说不尽的缠绵。


    “这是在求亲。”庄九黎站在她身侧解释,“若是姑娘中意,便会取下银饰挂在对方身上。”


    那姑娘的笑声传来:“阿岩哥的芦笙越发精进了!”


    却始终未碰自己脖颈上的银饰。


    待看清她的面容,竟然是那位唱古歌的女孩娅莎。


    娅莎眼尖,瞧见他们便如获大赦般提着裙摆小跑过来,她眨眨眼,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笑道:“比起听人吹笙,还是你们这样更般配呢!”


    庄九黎的宽大的袖口还缠着两条昏昏欲睡的小蛇,听闻此言,竟害羞似的钻进了衣襟。


    温萝芙只是一笑:“是吗?”


    就在这时,人群不知为何突然骚动。


    温萝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个一个白袍僧人撞了个趔趄。庄九黎眼神骤冷。


    “阿弥陀佛……温、温姑娘?!”僧人本欲道歉,却抬头时瞪大了眼睛,指着温萝芙发抖,“你怎么在这?”


    在看清僧人面容的刹那,温萝芙心头剧震。


    是熟人啊。


    此人名唤忘尘,是大相国寺的和尚。


    温萝芙会认识他,是因为这个和尚苦于佛门清规不得不顶着个油亮的光头,实则羡慕平常人的飘逸长发。他听闻京城有一易容师提供假发,便经常找温萝芙租借。


    去年上元节,他还央她做过一顶黑长直。


    “大师认错人了。”温萝芙皮笑肉不笑地回应,余光瞥见庄九黎疑惑的目光,连忙挽住他手臂娇嗔:“这和尚好生无礼。”


    她死死盯着忘尘,眼中寒光凛冽,仿佛在说“敢多嘴就宰了你”。


    忘尘被她这眼神吓得一哆嗦,余光却不断打量着温萝芙华贵的服饰和身旁气质不凡的男子。


    那男子身着银饰,眼尾赤纹,像极了传闻中的苗疆王储。而那华服女子虽与故人眉眼相似,可通身气度却如明珠生晕,风华摄人,想必是和亲的长宁公主。


    “贫、贫僧失礼了。”忘尘结结巴巴地道歉,“远看施主与故人相似。”


    他确实很久没有在京城看到那位易容师了,认错倒也正常。


    温萝芙莫名消失后,京城中人都猜测她已遭遇不测。


    忘尘慌乱间,突然瞥见温萝芙脖颈处一道浅疤。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曾悬梁自尽,又奇迹般还阳。


    电光石火间,前因后果豁然明朗:长宁公主和亲在即,偏生温萝芙突然销声匿迹。


    忘尘和尚后背沁出冷汗。


    他虽身在空门,却也知晓朝堂上那些明争暗斗,只是没想到这狸猫换太子的戏码竟然发生在好友身上!


    再细看温萝芙眼中强压的惊惶,想必也是身不由己。他误打误撞识破了秘密,更不敢妄言。


    忘尘福至心灵,双手合十高声道:“阿弥陀佛!早悟兰因,不结絮果。镜花水月终是空啊!”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忘尘禅杖顿地,悠悠念到,“若施主欲参禅理,可来崇圣寺寻贫僧——贫僧将会来南诏进行为期一年的交流。”


    “早悟兰因啊……”


    暗示完温萝芙遇到困难可以找他后,忘尘便高唱着佛号落荒而逃。


    娅莎噗嗤笑出声:“这和尚好生有趣!竟然还将本国的公主错认他人。”


    温萝芙叹了口气:“是啊。”


    “崇圣寺……”庄九黎轻声呢喃,转头看向温萝芙,“你想去参禅吗?”


    温萝芙摇了摇头:“我对佛法一窍不通,还是不去叨扰高僧清修了。”


    她却在心底暗暗记下了这座寺庙的名字。


    庄九黎面上不显,眸色却倏地沉了下来。他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喜欢她,所以对她的一举一动才格外了解。


    若将物品置于蜡烛前,投在墙上的影子总会比实物大上许多。


    这些旁人根本不会留意的细节,在他眼中一笔一画都清晰得刺目。


    为何她总是如此?


    方才那和尚分明认得她,她却装作素不相识。就连此刻,她嘴上说着不去参禅,眼中却筑起高墙。


    小九从他袖中探出头,冰凉的信子轻舔他指尖,似在安慰。


    庄九黎垂眸看着蛇身勒出的淡红痕迹,忽觉心头也似被什么无形之物缓缓绞紧。


    一种细微的疼痛感悄无声息地缠上心头。


    娅莎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识趣地告辞。


    人群的喧闹声中,庄九黎开口:“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参禅。”


    温萝芙拒绝了:“不必了。”


    不能与他同去,也不愿。


    庄九黎接受了这个结果,露出温柔笑意,笑意却未达眼底:“那我们回宫吧。”


    转身时,他袖中小蛇齐齐昂首,冰冷的目光锁住远处忘尘消失的方向。


    *


    祭山大典最后一天。


    一只绒毛蓬松的小黄鸭已摇摇摆摆走在最前,它身后,十余名赤膊的汉子肩扛粗绳,拖拽着那面巨大的祖鼓缓缓前行。他们三步一进,一步一退,队伍沿着蜿蜒的山道行进,最终停在一处幽深的洞窟前——藏鼓洞。


    巨鼓缓缓没入藏鼓洞中。老祭师诵完最后一段封洞词,将朱砂混着鸡血抹在洞口石壁上,祭山大典便落下帷幕。


    温萝芙站在人群外围,这几日她借着游玩之名,已将南诏都城的地形摸清。


    这座王城建在苍山与迩海之间的狭长平原上,东临迩海,西倚苍山十九峰,唯有南北两条官道可通外界。北道经剑川入吐蕃,沿途尽是雪山峡谷;南道过龙尾关通往姚州,这是最可能的出逃路线。


    但庄九黎说过,龙尾关驻有重兵,关隘两侧的龙首、龙尾两城互为犄角,号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或许水路可通。


    当然,最好的情况便是真正的长宁公主一年后真的来接应她。但这可能吗?不知道。


    见识完还鼓的仪式后,温萝芙回到寝宫,望着远处祭典的余火,提笔蘸墨,给素月写着祭山大典的见闻。


    内容大致是她遇到一个名为娅莎的活泼女孩,还有那些色彩斑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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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苗绣、市集上新尝的百花蜜——要说开心,温萝芙是挺开心的,结识了新朋友,见识了不同的风土人情。


    但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她假身份的基础之上。


    她将信纸交给十七。


    窗外忽然传来银铃轻响。


    两人俱是一惊,十七瞬间化作一个黑影,消失在窗外。


    温萝芙推门而出,正撞上庄九黎直挺挺地杵在门口。看样子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温萝芙皱了皱眉,不知道他看见了多少。


    她有点心虚。


    庄九黎:“才来不久。”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看见我好像不太开心。”


    “没有哦。”温萝芙回答。


    总是这样。


    庄九黎的神色逐渐变得晦暗。


    他都看见了。


    那个男人是谁?


    但比起那个黑影,他更想知道为什么她看见他不开心。不是说喜欢他吗?


    庄九黎扣住温萝芙的手腕,力道刚好,不会让人吃痛却不容挣脱,他的声音沉了下来,带有从未有过的、风雨欲来的意味:“我想听真话。”


    如寒星般的深蓝眼眸,带着几分委屈,几分惶然。


    庄九黎执拗地望着温萝芙,此刻心中的那些裂痕正一丝丝泄露出来,翻涌自眼眸。


    说真话?


    说她这个冒牌货随时可能身首异处?


    温萝芙的心渐渐沉下去,她有什么资格说真话?或者说,庄九黎依仗的什么让她说真话?


    对了,她说过她喜欢他。


    可即便是此刻,十七说不定就藏在某处监视着她。如果她吐露半个字……


    说真话,然后死吗?


    温萝芙用了一个通用的借口淡淡道:“我没有不开心。只是有些想家。”


    “不是因为你,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会做你的家人。”庄九黎不假思索道,声音渐渐软下来,“难道我不是你的家人吗?”


    “我们早已结发为夫妻。”


    他指尖抚上她微凉的脸颊,近乎哀求的看着她。


    “难道长宁不想待在这里?若你想回中原,我陪你一起。”


    温萝芙失笑:“你是南诏未来的王。”


    #未来王储是恋爱脑怎么办。


    她是被迫来和亲的,她自己是想跑,但不能不管不顾的把别人的王储拐跑吧?


    若真有选择,她倒想让大周那些王爷皇子们也尝尝远嫁他乡的滋味。让他们也试试穿着十几斤的嫁衣,对着陌生男人强颜欢笑。


    “我们可以找个借口一起出去。”庄九黎打断她,“历代苗王都在寻找有一至宝,据说流落中原多年。”他指尖划过她掌心,“我们可以一边游历,一边寻宝。”


    他突然想起那个古老的传说。


    最优秀的巫祝爱上了蛇神。


    神明啊,要如何才能剖白我的爱意?巫祝如是问。


    而蛇神回答:若要表达你的爱,那便献上你的心吧。


    可万一他的神明说……不需要呢?


    他像个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攥着她的衣袖。


    他想,自己的病或许又发作了,那种焦灼感烧得他五脏俱焚,恨不得将她揉进血肉里,又怕伤害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