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冠礼

作品:《祖龙赤蛇

    由于秦王是孤儿,在冠礼前必须祭祀死去的父亲,表示自己是在父亲的注视下成年。秦王和大伯父向子楚献祭毕,大伯父也就具备了代替秦王父亲庄襄王子楚主持冠礼的资格。


    两人从台阶上下来,回到东棚之中。大伯父立即召集了自己的十几位兄弟,衣冠来整地来到东阶下,大伯父在前,其他叔伯按年龄依次而列。


    随后宗正唱赞道:“宾至!”


    以大伯父为首,众叔伯一起来到宗庙门前。两位年轻的舅舅引着一帮外戚在门外等候。众叔伯行礼拜请,二舅父及外戚们回礼后进入宗庙。四名外戚——都是孝文王的女婿——跟着宗正府的人进入东棚,每人用一竹匴盛着一冠,登上台阶,一字排开;其余没有执事的外戚则在庭院西边坐下观礼。——由于他们不是秦氏宗亲,拜祭秦王的典礼他们无权参与。


    待诸人就位,宗正唱赞道:“迎宾!”两名主宾在叔伯们的礼揖下来阶下,洗了手;众叔伯再揖,两边拾级而上。两名主宾就位后,四名执事自动转到台阶上,每人一级,依次站立。而众叔伯则全都在台阶上,立于大伯父的身后,由于人数众多,一直排到大殿的尽头。


    宗正在东阶上设了一席,自己下阶,从东棚中将秦王请出。舅父则在坐席前放上一箧,里面放着梳子、发笄和束发的缁纚。


    秦王在这边叙礼之时,已经换了一身镶花边的采衣,随着宗正来到阶前。宗正赞道:“冠者升座!”两名舅父向秦王行礼,秦王步上台阶,在席上向西而坐。二舅来到秦王身后,为他重新梳头,将头发再次结好。在二舅为秦王梳头时,大舅和大伯父一起下了台阶。大伯父再次为大舅倒水洗了手,将大舅重新揖让到台阶上。


    大舅面对着重新结发的秦王,坐下,为他正了正发髻。站起来,下一级台阶,从第一名执事手中取了缁布冠,上阶立在秦王面前,祝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复坐下,为秦王戴好缁布冠,站起回到原处。秦王随后立起,恭敬地转身进入殿内。


    在大殿的西侧设有一席,从南而北,依次摆放着四套服饰。秦王进来后,立即脱下身上的采衣,将最南边的那套黑红色的衣裳穿上,束上缁带,戴上爵韠,穿上黑履。由于是在宗庙之内,其中并无旁人,秦王穿着这些复杂的服饰都要自己一个人完成。他不慌不忙,从容地穿衣结裳束带着履,对着旁边的铜镜看了看,自觉满意,复叉手出了殿门,向着阶下,深施一礼。


    大舅再向秦王一揖,秦王再次到席上坐下。二舅再次为秦王梳头、结发,大舅和大伯父重新下阶洗手。从第二个人手中接过皮弁,祝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为秦王戴上皮弁。


    秦王回到殿中,换上了第二套服饰,那是一套纯白的衣、裳、韠、履,只有带还是缁色。除了服饰外,旁边还配了一柄素鞘的长剑。


    出门行礼后,再次结发,大舅取过第三冠爵弁给秦王戴上,祝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第三套服饰色彩最为复杂,上衣是黑黄色,下裳、韠和履都是赭红色,只有腰带还是缁色。旁边的剑鞘则是由深色的木头制成。


    一般人加三冠就算结束了,可秦王还要再加第四冠:冕。冕的形制与爵弁大致相似,只不过前后各吊上十二串珠串。十二串珠串的冕是只有天子才能戴的礼服。大舅小心翼翼地捧着冕,祝道:“天地正位,加尔冠冕。奉尔宗庙,葆尔社稷。敬天礼神,国祚永长。”


    第四套服饰是与第一套完全相同的纯黑衣裳,只不过在旁边加了一柄玉装剑。但这套服饰是标准的秦服。


    秦王头戴冠冕,身着秦服,腰佩长剑,再次出现在殿门,向阶下行礼,阶下的宗亲贵戚们皆高呼:“万岁!”冠礼中加冠的过程就此结束!


    宗正府的人过来,将冠礼所用的物品收拾好,重新在殿门的西侧设席。二舅举爵,酙一酒,放上一个匙。大舅向秦王一揖,秦王于席中就坐。大舅从二舅手中接过爵,奉于秦王,祝道:“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秦王拜收爵。又有人捧上肉泥。秦王左手执爵,右手撮一小撮肉泥,撒向空中;随后用匙舀酒,也撒向空中。如是三次后,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站起来,再次向阶下行礼。阶下亲贵再呼“万岁”。


    秦王取了肉泥,下了台阶,进入东边的厢房内。太后坐在里面。


    男子的冠礼,母亲并不参与。但儿子行完冠礼后,要首先以成人身份拜见母亲,所以母亲一般就坐在一旁的厢房内。太后周围并无别的女人,但有嫪毐在房间内侍候。


    秦王将手中肉泥奉给太后,太后深深一礼,表示答谢,嫪毐接过肉泥。秦王一揖,将太后请出,与众人相见。众人皆向太后行礼。在秦王的陪伴下,太后出庙门,登上车,回宫去了。


    秦王送走了太后,大舅和二舅也在诸叔伯的陪同下步下台阶,送出庙外。大伯父捧上酒,二位主宾一饮而尽,也乘车离开。


    尔后,秦王再以成人礼仪一一见过众叔伯、兄弟;而后是其他宗室。


    秦家的姑、姊都没有到雍城来,来的只是她们的丈夫。秦王也与他们一一相见,表示到咸阳后再行答拜,贵戚们皆称“不敢”。


    秦王再入正殿,重新更换了缁布冠。九卿列于阶下,秦王下阶,立在下位,向他们施礼。九卿们答礼,皆呼“万岁”。


    秦王即出庙门,乘车离开,前往蕲年宫。观礼宗亲则留在宗庙内,酒宴款待,主人自然是那一众伯父。临走时,每人还得到一份赏赐,由众伯父送出庙外。


    行完冠礼,秦王主持了一次宗庙祭祀,还依次祭拜了秦先公的陵墓。不久,秦王宣布,他梦见天帝传言,要他在雍郊祭天!他让所有宗亲都留在雍城,随他一起郊祭后,再返回咸阳。


    秦国的主要祭祀对象是白、赤、青、黄“四帝”,郊祭上天从传统上说是周天子的职责。秦昭襄王在掠得九鼎后,曾经在雍郊祭过一次天。那一次祭祀后,年迈的秦昭襄王随即染病,不久病逝。这种巧合被诸侯大肆宣扬,被认为是秦不配为天子的明证。在那以后,秦王也再也没有郊祭过上天。现在,秦王甫行冠礼,就要祭祀上天,引发群臣的惊疑。


    吕不韦派来使臣,劝秦王取消这一计划。“天意难测,祥兆未现,王其待之!”


    但秦王坚持认为,天帝既然托梦自己,那就说明自己就是天命所归;违背天意,必遭天谴。要求相府行书各县,征发劳役,到雍城设坛献祭。但吕不韦推三阻四,就是不愿发文书。


    秦昭襄王有一个叔父名疾,多才多艺,智谋过人,复通兵略。昭襄王继位后,曾任命他当了好几年丞相,封君,人称“严君疾”,又因其封地,称为“樗里疾”或“樗里子”。他去世前,亲自为自己挑选了墓地,并预言说:“后百岁,是当有天子之宫来夹我墓。”后世推樗里子为风水的祖师。樗里子的后人自然也是秦宗室,也是这次观礼的家族之一。秦王特别让他们挑选郊祭的地点。


    樗里子的后人们在蕲年宫西边的几个山头转了好几圈,向秦王报告说,“周官不臣,故误秦王,其地不当,祭无益也。”他们提出了自己勘测出的地点,在原山头更靠东的另一个山头,并指出了具体的地点。


    祭天的地点确定了,但所需的民工却没有到位。秦王很是恼火,下令任命担任自己冠礼主宾的两个舅舅为相,征发民工前来筑坛。


    樗里子后人所指的山头说高不高,说低不低,要筑坛工程量也不算小。据少府计算,大约需要五千劳力。新任的两名秦相向周围的各县发出征召令,共征集劳役五千人。


    雍城为内史所属,但却位于关中的最西边,再往西就是陇西郡。故而征发令除了发往内史外,还发到了陇西。陇西守十分积极,得到命令后,立即派其子李信亲率征发的两千人前来。


    秦王让少府安排赶到的两千人先修建通往山顶的大道。随着时间推移,内史的三千人姗姗来迟。工程总算正常开始。


    其实工程很简单:先修建从山下到山上八个方向的道路,再在山顶夯土为坛,除地为墠。其间并无多少土木工程,多是平整土地,加上夯筑土台。


    在施工期间,秦王让奉常会同九卿,主要采用秦人自己的祭祀方式,参考周人留下的祭天礼仪,编制一套祭天的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