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祭天坛

作品:《祖龙赤蛇

    祭天,这不是一件闹着玩的小事,关系着国家的兴衰存亡,奉常感到自己难以胜任。但秦王告诉他,上天也就是天帝,按祭帝的礼仪加一等级即可。由于雍城是宗庙所在,主管祭祀的人员很多,奉常就带着这些人,参考上一次秦昭襄王祭天的流程,设计祭天的礼仪。鉴于秦王要求尽快祭天,故而没有将祭天的日子定在冬至,而是根据祭坛的修筑情况,一旦祭坛修筑完成,即行祭天。


    现在,秦王和九卿住在雍城,相国吕不韦及大部分官司驻于洛阳,每天的早朝停止了,各郡县的公文先报到相府;无需秦王处理的日常工作就由吕不韦处理;需要秦王处理的工作,吕不韦签发处理意见后,发往雍城,交给秦王发出。洛阳和雍城之间信使频繁往来。


    为了协助秦王处理政务,秦王将他的两个舅舅,楚王的两个儿子任为左右丞相,协助自己处理政务。


    相的原意是在各种典礼中负责唱赞的人,类似今天的“司仪”。后来,许多诸侯将襄助自己处理国事的官员任命为相,比如管仲,就被齐桓公称为“相父”。长期以来,楚国、秦国这些没有中原传统的“蛮夷之国”都有没有“相”,但楚国有“令尹”,地位相当于相。而秦国,官制比较原始,一直采用“庶长”“大庶长”等官职,古代的百里奚、蹇叔等人,虽然地位崇高,实际协助秦君处理政事,但也只是大夫。商鞅虽然深得秦孝公的信任,主持变法,职位也只是“大良造”,属于秦国传统的官职序列。后来著名的纵横家公孙衍,在秦国时也任职大良造。


    从秦惠文王开始,任命张仪为秦相,这大约是秦国设相之始。但这时的相大致上只从事外交工作,一般不涉及政务,是真正的“傧相”。从秦武王开始,仿照中原官制设左右丞相,丞相成为协助秦王处理日常事务的常设官员。昭襄王继位后,左右丞相是樗里子和甘茂,但不久,甘茂在政治斗争中失败,逃亡国外。秦昭襄王也就不再设左右丞相,只让樗里子当惟一的丞相。终昭襄王世,秦相就只有一人。樗里子去世后,一度聘请孟尝君为相,但孟尝君无法融入秦国的政治,只任相一年就匆匆逃亡。在昭襄王世中,任相时间最长的就是他的舅舅穰侯魏冉。这位魏冉无论是政务能力还是军事能力均为一时之选,为秦相三十多年,成为秦国强盛的重要力量。魏冉之后,就是著名的“远交近攻”的范雎,他任秦相十多年,协助指挥了著名的长平之战。由于范雎推荐的将军郑安平在邯郸之战中投降赵国,推荐的河东守王稽又里通外国,范雎被斩首!在昭襄王的最后几年中,一直没有再任命丞相,这一职位一直空缺,实际工作则由太子的太子子楚承担,实际为子楚上位铺平了道路。


    子楚继位秦王后,吕不韦就成为丞相。子楚在位时间只有三年,子楚去世后,秦王正即位,政事全权托付给吕不韦,为此给吕不韦上了“相邦”的名号,让世人都知道秦国实际当权者是谁。


    秦国有了相邦,按理就不会再有丞相。不过在有些诸侯国,可以在相邦下面增设丞相,作为相邦的助理。秦王就依据这一先例,在相邦之外,又任命了左右丞相,以相邦助理的身份,协助自己处理国事。秦王即位,任命自己的丞相,别人也不能说什么。而且,政事也还如以前一样交给吕不韦来处理,丞相并不干预相邦的日常工作,只是对那些必须由秦王处理的大事上,丞相可以提出自己建议。


    陇西郡率邑民前来的李信不是外人,当秦王在邯郸为质时,李信曾经是他的侍读,两人在学堂中相处了两年多。赵正回国时,李信作为赵正的侍从,带剑护卫于左右。听说李信率众前来雍城,秦王就想召见李信叙旧。但李信负责督建的道路位于祭山的东北端,距离甚远,李信作为督工,日夜守候在工地也,根本不在雍城。秦王只得等祭天大典完事后再与他相见。


    国家政事,绝大多数都是日常工作,涉及重大决策的事项很少,秦王的日子相对清闲。赵姬见秦王有闲暇,就想着为他张罗婚姻。她写信给吕不韦,让吕不韦向诸侯求娶王女。但由于刚刚经过五国伐秦之战,多数诸侯国还没有与秦国结盟,甚至可以说还处于战争状态,这种情况下迎娶王女并不现实。赵姬内心希望能够先迎娶一名赵女,这样她在后宫也就有了助力。但因为上党之乱事情牵涉到赵国,长安君被赵国加封,还宣称秦王不是子楚所出,这是赤裸裸地干涉秦国内政,迎娶赵女也不可能。


    秦王在一年多前,与一名女官乱搞,搞大了那名女官的肚子,生下儿子,取名扶苏。在战国时代,入王宫服役的女官一般都不是身份低贱的奴仆,而是官吏的妻女。与秦王乱搞女官,实际上是有夫之妇。她虽然为秦王生下了儿子,却无法嫁到王家,服役期满后还是要回去的。因此她不能成为夫人。而且,由于秦王一直未行冠礼,虽然年龄很大了,但从法律上说不算成年,也就无权婚配。行完冠礼后再行婚配,才是常理。


    赵姬一面托吕不韦为秦王在诸侯中物色王女,一面又托嫪毐为秦王在秦地物色秦女。嫪毐是庶人出身,哪里认得几多出身高贵的秦女,推荐的都是士伍家族的小家碧玉,连夏姬也看不上眼。


    赵姬有时也与秦王说起此事,问秦王有没有看上的女儿。秦王道:“儿惟愿尽收天下王女实后宫,岂区区数人哉!”赵姬以为秦王在说笑话,也就一笑置之。


    经过各官司紧张的工作,特别是奉常反复酙酌祭天的流程,最终还是将祭天的礼仪呈交给秦王决定。秦王看过后没有别的意见,只是强调整个仪式的最终流程燎祭必须与太阳同时升起。


    奉常派人常驻在山上,每天观测太阳升起的时间。反复演练仪式的流程,计算每个流程的时间。沙漏正过去,翻过来,几乎要把人都逼疯了。奉常告诫众人,祭天非同小可,一旦失误,那就是家国的灾难,所以必须小心在意,务必要赢得上天的欢心。


    可能是去年的灾难刺激了众人,而吕不韦的再三祭祀都没能挽回天灾,直接促成秦王冠礼。今年的情况似乎也不是很好,初行冠礼的秦王能否挽回天灾,直接关系着秦国的国运。一种混杂着期待和不安的情绪在雍城传递着,连太后也忍不住问嫪毐:“王其禳灾乎?”


    嫪毐道:“王有道,禳必福也。”


    太后又担心地问道:“彼为王,吾二子其奈何?”


    嫪毐道:“昔者宣太后与戎王亦生二子,昭襄王纳而爵之,义渠遂定。太后明言之,王必纳也。或立功于国,亦太后之喜!”


    太后摇头道:“秦王非昭襄之侪,外缓而内忌。若不相容,奈何?”


    嫪毐道:“太后在焉,又何虑也!”


    经过一个月的施工,祭天的祭坛终于建成,秦王立即前往巡查。


    祭天所在的山,距离蕲年宫还有上百里,当初为了祭天而修建的小型宫殿还错落在半山间。由于都是山路,而为了表示对天神的敬重,一行人都不骑马,秦王走了三天才得以登顶。秦王对修建的祭台表示满意,他宣布自己将在祭坛旁边十里的一处民舍中斋戒,而其他人将祭祀用的物品运上山来,并作好祭天的准备。一旦他们准备完毕,他就从民居中出来祭天。


    那处民居只有十来间房舍,破敝不堪。周围没有围墙,房舍之间位置杂乱,没有一定的次序,住在里面的邑民也都是粗愚的山民。郎中令道:“此地残破,宿卫不便,非王所宜居也。”


    秦王道:“舜入于大麓,烈风雷雨不迷。夫天子者,其命在天,虽独入大麓,亦无碍也。况二三子扶佐焉。寡人诚有天命,虽危而安;二三子位尽人事可也!”


    众卿见秦王意决,只得前往那处民居,为秦王腾出一间尚性完事的房舍,留下五十名郎卫,分居于其他房舍中。又在山腰的各自简易宫殿中留下接应的侍卫,在祭坛周围安排卫士守护。郎中令亲自留在那处简陋的民居中,决心与秦王共存亡。卫尉则居于半山的宫殿中,随时接应。其他各卿立即下山,一面接引秦宗室上山参礼,一面运送各种祭祀用品上山。


    蕲年宫本就是为祭祀而设的离宫,里面祭祀器具、物品完备。众卿下山后,为了节省时间,并不动员民夫往山上搬运物品,就令准备上山观礼的官员、宗室、贵戚,将祭祀所用的一切肩扛手运,往山上而来。


    百里山路,上山用了三天,下山自然还得三天,准备物品、集结人员两三天,这些人搬运物品上山,又得三四天,前后正好十天。秦王独居静室,每天的饮食就是山民家中混杂了各种野菜的粟粥。秦王本来也吃不惯,但饿极了,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