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半面妆(二)

作品:《正是梦归处

    焦纵踱步进了石牢,身旁手下搬来一张椅子放在石栏外。


    焦纵挺着胖肚坐下,懒懒道:“说吧。”


    归梦道:“你先把周大夫放了,我便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焦纵嗤笑一声:“你个女人家能知道什么?况且,我怎知你说的话不是诓我?倒不如锁着你二人保险一些。”


    归梦心下一沉,这家伙倒是奸似鬼不好糊弄。说不得,为了小娥和周大夫,只能行险了。她把头一昂:“好啊,有本事你就一直关着我们。我保证在秦军入城之前,你的脑袋已先掉了!”


    焦纵面色微变:“臭丫头,你吓唬我?”


    “是不是吓唬,再过两日便见分晓了。”归梦笑道。


    焦纵沉默半晌,对手下命令道:“开门。”他起身进了石牢,走到归梦面前,凑近一些,仔仔细细觑着她面上神情,似乎想寻出一丝破绽。


    归梦被他瞧得又是厌恶又是慌乱,不屑地转过头去,下巴却蓦地被捏住。


    “你作什么?!”归梦吓得一把推开他手,退后几步。周大夫本来躲在一旁,见状也瑟瑟缩缩地上前挡在归梦身前。


    焦纵抬起刚才摸过归梦下巴的手看了看,两根手指来回摩挲着,似是在回味刚才抚上她肌肤的触感。


    他笑了笑:“离近些仔细看果真是个美人……唔,只是这脸涂得太黑,还这身打扮……”眼神里毫不掩饰轻佻猥亵之意。


    归梦啐了一口,心中直骂了几百句“好色无耻之徒”。


    只听焦纵笑道:“放了这老家伙也成。谁叫我最拒绝不得美人的请求呢?不过……”他话锋一转,语含威胁:“只是你须晓得,本将军捏死你们就跟捏死蚂蚁一般。你若敢有一字一句不实之言,我随时可以再将他抓回来。哦不,还有他全家……”


    归梦脑中闪过小娥独自一人卧床照顾婴儿的情形,眼下只要能让周大夫先还家,旁的她顾不得许多了。


    “好,不过我要亲眼瞧着他出府。”


    残阳如照,太守府门前,周大夫挎着药箱,表情复杂地朝归梦欠了欠身,低声说了句“姑娘保重”,便转身快步朝医馆的方向而去。


    归梦略略松了口气,一回头瞧见焦纵贼眼射来的目光中透着不怀好意的光芒,又不禁慌乱起来。


    这死胖子臭色鬼!染指了蕙娘还不够,竟把主意打到她身上来了!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若是从前,她可能早就破口大骂甚至掏出匕首与他拼命了,可如今她顾忌重重,那冲动莽撞的心性也收敛了不少。徒自送了自己的性命倒也罢了,最怕的是求死不得白白受辱还要连累那些无辜之人。


    她心念急转,想着脱身之策,却想不到一条万全可行的。


    焦纵将她带到书房,屏退左右:“现下可以说了吧?”


    归梦漆黑的眼珠转了转:“我有些饿了,不吃好睡好我怎能记得起来?”


    焦纵凑近她,猛地伸出粗胖的手,一把揪住她的长发。归梦猝不及防,头被扯得仰起,疼得眼泪都快涌了出来。


    “鬼丫头,敢跟我耍花样!信不信我现在就炮制了你……”焦纵说着另一手朝她腰间探去。


    归梦奋力躲闪,正要大声呼救,忽听门外响起一个女声:“将军,夫人有急事请您过去一趟。”


    焦纵松开手冷冷道:“明日若再不说,本将军先炮制了你,再将那老大夫的医馆夷为平地。”


    归梦再次被关回石牢。


    回想起方才的情形她便一阵后怕,若是那丫鬟没有及时在门外出现,恐怕她已……


    此时此地,忽地有些厌恶起这女子的身份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为何女子生于世间偏偏就要多了许多折辱,多了被人搓磨的风险?


    她越想越气,四下寻觅东西出气,偏偏这石牢里空有四壁和一堆杂乱稻草。她气不过,抬脚就朝石栏踹去,却被坚硬石栏硌得脚趾生疼。


    “臭石头死石头,连你也跟我作对!”她满腹委屈,却又不得不承认,是她不够聪明不够厉害,却偏要逞强,才会身陷囹圄落得这般进退失据的下稍。


    这石牢在太守府后花园的假山后,只此一间,如今只她一人在内,牢内又阴又冷又黑,连守卫都躲了出去,只在门口看守。


    归梦心下一阵绝望,这冷寂漆黑和僻静快要把她逼疯了。


    看眼下的情形,明日若能说谎骗得焦纵去倒还好说,若是骗不过去,怕是在劫难逃了。


    再说这焦纵今日用脏手捏她下巴、抓她头发、扯她衣衫,已是大大冒犯了她的清白。


    她想起来就恨得牙根发痒,她生平何曾受过这等侮辱?纵然是当日身陷无色庵中,她也不曾被陌生男人轻薄过一根指头。


    若能脱困,她绝不容此人好好活在这世上。


    她怒火中烧,跳起来身大吼大骂,骂完焦纵骂男人,从好色□□无耻到负心薄幸,骂了个遍。接着又骂土豪劣绅骂贪官污吏,骂这世道为何坏人横行当道好人忍辱偷生,骂到最后发觉连皇帝都该骂……她一阵恍惚,骂得累了,竟倚着墙壁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似在梦中听到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


    归梦缓缓睁眼,发觉自己仍在石牢之内。牢外石壁上不知何时点起一盏油灯,昏黄光影里一个身材高大的守卫正倚着石栏而坐,捧着一把瓜子,嘴上不住口地磕着。


    原来方才那声音就是这守卫在嗑瓜子,他每磕一颗,便顺嘴将瓜子皮吐出,一吐吐得老远。


    他瞥见归梦醒来,嘿嘿笑道:“姑娘,吃瓜子吗?”


    归梦对这嗑瓜子的声音极是厌烦,可又觉得这石牢实在阴寒冷寂,有个活人在外头待着相陪也好,总没那么害怕了。她不作声,默默背过身不理他。


    那“咔嚓”声又起,扰得她不胜其烦。


    忽听那守卫咳嗽一声,从喉咙里清出一口浓痰转头吐出,那痰隔着牢门飞来,“啪”地一声刚好落在她脚边。


    虎落平阳被犬欺!她忍无可忍,瞬间起身冲到石栏边,怒道:“浑帐东西,你乱吐什么!给姑奶奶滚远些……”


    她正兀自骂着,却听那守卫低头笑出了声,她忽而住了口,秀目中泛起一丝晶亮神采:“是你!”


    微暗的灯火下,那守卫头盔歪戴,粗眉下一双虎目炯炯有神,布满虬须的嘴角坏笑着:“想不到你骂人的样子这般骇人!我可得叫远书当心一些。”


    刘峪大掌一摊伸来:“姑娘,吃瓜子么?”


    归梦“呸”了一声:“你还戏弄我!”她朝门口瞧了瞧,压低声道:“你怎进来的?远书呢?”


    刘峪笑道:“总不能让你一个弱女子孤身犯险吧?远书另有要事,不在这里。”他将头凑过来:“你听着,明日焦纵问你,你便如此说……”当下如此这般地将说辞教与她。他边说边嗑着瓜子,掩饰着两人交谈之声。


    归梦一面听一面牢记于心,却仍不免担忧:“这般说他会信吗?”


    刘峪笑道:“这你便不用管了。焦纵这狗东西最是多疑,他若是全信那才奇怪呢。总之你记着,不到紧要关头,你切不可亮明自己的身份。”


    他叮嘱完便要出去,归梦想起一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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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住他。


    “你……你能不能让靳风去周氏医馆瞧一瞧,我怕焦纵会去加害周大夫一家人……”


    刘峪不耐道:“女人就是婆婆妈妈!你只管放心,这个节骨眼上,焦纵图他自己的荣华富贵还来不及呢,才不会有闲心去为难这些升斗小民。”


    归梦自刘峪走后便睡意全无,不断将刘峪给的说辞在心中默背。如此忐忑不安间,隐隐听到几声鸡鸣,方知外头已是天明。


    不多时,忽听有女子在外的声音传来:“夫人说,把囚犯押到兰院去,将军要亲自审问。”


    守卫疑道:“怎地不见将军的亲随来传话?”


    那女子叱道:“将军令牌在此,你敢不信?”


    门口闹了一阵,忽地石牢大门洞开,一线光亮射了进来,守卫进来将牢门门锁打开,提了归梦出来。归梦一瞧,原来这女子就是蕙娘的丫鬟萍儿。


    萍儿瞧她一眼,在前引路。归梦被两名守卫押送着穿过几道院落,到了前一日蕙娘所居的院落。


    萍儿对守卫道:“交给我带进去就成了。你们下去吧。”


    两名守卫对视一眼,迟疑着去了。


    萍儿领着归梦入了暖阁,朝里间唤了声:“夫人,人带到了。”便悄悄退了出去。


    阁中安静无声,博山炉里安息香的气味尚未散尽。只听珠帘卷动,一个长发垂肩的美妇人走了出来。


    蕙娘头发尚未梳拢,月白寝衣外披了件藕荷色外衫,脂粉不施,花容似晨曦清露,身子看着愈发单薄了。


    她上前伸手拉着归梦坐下:“妹妹,你受苦了。”


    其实归梦与蕙娘也不过是一面之缘萍水相逢,此番混入太守府全是归梦自己冒险行事,若说受了什么苦也是自找的。


    归梦笑笑:“姊姊别来无恙。”她心中实有太多疑问,只是不知从何问起,更不知蕙娘将她带到这里是何用意,焦纵显然不在这里。不知蕙娘是不是顾念着一点点旧情要偷偷放了她?


    她侧目觑着蕙娘容色,见她美目中似是蕴着无尽清愁,一滴泪倏忽从眼角滑落。


    归梦最见不得美人落泪,忙轻声劝慰。


    蕙娘这才说起前因后果:“那夜蒙你与那位公子相救,大少爷收敛了一些日子。岂料一天夜里,他饮了酒又来伺机纠缠我。偏巧叫老爷撞见了……争执之下,老爷被他推了一把,急火攻心,当夜就断气了。我本要随老爷而去,他却拿萍儿威胁我。他看我宁死不从,便将我送给了焦纵作人情……”


    归梦听得义愤填膺,忍不住拍案而起:“这畜生!”


    太苦了,蕙娘的命也实在太苦了……她握住蕙娘的手:“那……那焦纵待你如何?他待你可好?是了,你是装病的是吗?”


    蕙娘眉目含泪,悲伤道:“老爷尸骨未寒,我如何能承欢他人?焦纵虽对我不错,可他极是好色,每每总要逼迫于我。我只好推托了身子不适以此逃避。直到昨夜……”


    昨夜?归梦恍然:“昨日在书房,是你叫萍儿来把焦纵唤走的?”她念及此处,心里不由好大歉仄——是蕙娘牺牲了自己救了她!


    她蓦地热血上涌,拉住蕙娘的手:“走,我们一起走!我带你逃出这太守府、逃离焦纵身边!我就不信人生总是这么悲苦无望的!”


    蕙娘急扯住她:“不不!你走!我拿了令牌叫萍儿把你带到这就是为了让你脱身。今早军营有事,焦纵急匆匆赶去了。大约一时片刻还回不来。你快换了下人的衣裳。我叫萍儿送你出去!”她说着取出一个包袱,竟是归梦一直随身带着,前一日被捕时落下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