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理还乱
作品:《正是梦归处》 祖遐身躯一震,脚步倏然停住。
他并不转身,也未答话,大约很是意外她突然问出这话,一时怔住了。
归梦慢慢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一字一句道:“祖遐,你喜欢我吗?”
作为一个女子,如此直白地询问一个男人的心意,很是不够矜持。可她不管,她已累了,不愿再去猜度任何人的心思,就如她从不想掩饰自己的心一样。
祖遐低了些头,目光微微下移,掠过眼前少女乌黑蓬密的秀发,停留在那白如皓玉的面庞上。
“喜欢。”他轻缓而郑重地吐出两个字。
祖遐幽黑的眼眸灼灼闪亮,不过是一瞬的停顿,他坦然道:“从前我说是为着祖母欢喜才要娶你……其实不是,而是……我喜欢你。二十三年来,你是第一个让我倾心的女子。”
“是吗?有多喜欢?”归梦微笑着问。
祖遐深深望着她,缓缓道:“‘喜欢’并非三言两语。‘喜欢’是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归梦不由得动容,他竟如此认真又郑重。
她脑中忽地回想起那日在家门外围墙边,鸳鸯藤下,他对她说过的话——“娶你,照顾你一生一世,这便是我回报你的方式”。
眼前的这个男人,竟愿与她相伴一生一世!再抬头看他,她发觉他冷傲的外表下实则藏着一颗温热、柔软的心。她往时沉浸在对明铮的感情当中,总是忽略了他。
如他这般的人物,竟路远迢迢一路追着她而来,他对她的用心与在意,不可谓不深,这份情意,不可谓不重。
这一刹那,归梦只觉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才是值得她去爱的。
一股热血涌上心头,她突然伸手握住祖遐的手:“那我嫁给你好了。”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牵住祖遐的手。往日她从没在意过祖遐的手是怎样的,只依稀记得这是一双习武之人的手,这双手极擅射箭。
此刻她握住了他的手,粗砺长着茧子的宽厚手掌,让她感觉到了温暖、踏实,一股暖流慢慢从他掌心流淌传递了过来,熨贴着她的心头。
祖遐眼中漫过震动、惊诧、喜悦、迷惘……任由她握着他的手,却不置可否。
归梦没想到他竟会迟疑,她微嗔道:“怎么,难道你……”
难道他已然想开了放弃了,不再想娶她了?
祖遐面容恢复平常:“我当真了,可就没有反悔的余地。”
“我自然也是认真的。你若不信,我们现下就回建康完婚!”归梦正色道。
祖遐缓缓将手抽了出来,走回树下坐着:“马已被偷了。”
“我们可以走水路啊!”归梦跟到他身边坐下。
“水路封锁了。”
“哦!”她蹙眉道:“那就用脚走!”
她不懂,他为何忽然计较起这些细枝末节来。
祖遐抬头看着她,意味深长道:“可他还在这。”
归梦不料他忽然提起明铮,心里一慌,装着糊涂:“他是谁?”
祖遐不语。
她只好投降,问道:“在哪?”
“在襄阳城外,或许……还在你心上。”
归梦被他一语道破心曲,有些羞恼:“你我之间的事,为何要提他?”
“因为他心中有你,你亦放不下他。”
归梦霍然站起,跳脚道:“他心中有我?他心中只有他自己和江山社稷,以及那数不清的芸芸众生,何曾有我?纵然有那么一点,我也和旁人没什么区别,没有半分特别的!”
祖遐望着地上摇曳树影,唇边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江山、社稷、芸芸众生……男儿生于天地间,心中本应包罗万有,岂独容不下一个情字?你须知晓,你喜欢的不是寻常男儿,不能事事以你为先,时时刻刻伴着你……”
归梦一扭头,赌气道:“不能便不能,谁又稀罕么?”他的话引起她的敏感:“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说,你也是这般?”
祖遐不答,自顾自道:“他心里若没有你,在虎头山就不会送来那些东西,也不会照料你……”
归梦冷笑一声:“哼,焉知他不是在意你?恐怕在他心里,你、太子、我表兄谢炅……你们个个都排在我之上!他送些东西,照料我,那不过是他还有些人性,恻隐之心罢了!”
她胸口起伏不定,越说越怒:“你再替他说话,小心我翻脸!”
“瞧你,一说起他就激动起来了。”他平静道:“不如我们打个赌。”
归梦奇怪道:“什么赌?”
“赌明铮心中是否有你。若是有,便是我赢了,你我便回建康完婚。若是没有……那你我的婚事大可再议,纵使你要退婚也由得你。你敢不敢去证实?”祖遐的语气平淡至极,像是在说一件与他毫不相关的事。
归梦听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赌局?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她又该企盼赢还是输?若是证实了明铮心中有她,她还能安心嫁给祖遐吗?
况且,若如他所说,明铮心里真的有她,却这般一再拒她,甚至无视她千里相随的情意,这才叫人齿冷心寒。倒不如真的对她从来无意更让她好受一些。
归梦冷冷道:“无聊,我不赌!”她直直盯着祖遐道:“你若改变心意不愿娶我,大可言明!何必搞这些鬼名堂来戏耍我?”
祖遐被她斥责一通,反而轻轻弯起薄唇:“好,那么待此间事情一了我们就回建康完婚。”
归梦不解道:“还有什么事?”
祖遐举头望月,眼中精芒闪动:“驱逐羌虏,平息战火。”
归梦心中一阵激荡。如此一来,免不了又要和明铮见面。
她恍然顿悟,难怪那日丢了马匹,祖遐却浑不在意。这些日子他专心养伤也绝口不提要去往何处。其实是他早就存了要带她去见明铮的心思。打赌之说也不过是顺便,她答应与否,他都要带她去的。
祖遐看出她心中犹疑,轻轻执起她手:“我祖遐的夫人,天下无处去不得。”他握住她纤手贴在他温热胸口:“我不能保证事事以你为先。但我发誓,待你我成婚之后,你我之间,只有死别,没有生离。只要你愿意伴着我,无论我去到何处,都不会抛下你一人。”
归梦心神恍惚,定定望着祖遐英挺坚毅的眉眼。这誓言确是她企望的——“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所以,就是他了吗?
客栈前门忽地传来重重的砸门之声,将二人震醒。
“开门开门,再不开就踹门了!”
祖遐弯腰拾起地上的柴刀,示意她先上楼回房。
俩人才走到大堂,只听哐啷一声巨响,门板从中裂开一个大洞,从两旁倒下,门外漆黑夜幕下赫然站着一列全副武装的士兵。
中间一人踢开地上门板,一步跨入店内,手摸着腰刀,鼻孔朝天,大声喝问:“方才是谁在吹奏器乐?”
归梦正要说话,祖遐已冷冷开口:“是我。”
那军官不料他承认得如此痛快,忍不住多打量祖遐两眼,狞笑道:“国难当头,你居然还在这吹奏羌笛,我看你是羌人的奸细!抓起来!”
“慢着!”归梦叫道:“谁说他吹的是羌笛了?”她举起祖遐的手,指着他手中握着的胡笳,环视那军官和一众士兵:“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是胡笳!“她说着做了个鬼脸,嘲讽道:“连羌笛和胡笳都分不清,你又有本事抓什么奸细?
那军官大怒:“岂有此理!胡笳也好羌笛也罢,都是外族的玩意,你敢吹奏就是通敌叛国!动手!”
他手一挥,两名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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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已一左一右朝祖遐扑了上去。祖遐足下一动不动,左手胡笳当作武器随手挥出,将一名士兵绊了个跟头,接着头颈微侧,避过另一名士兵打来的拳头,另一手攥住那士兵手腕用力一扭,那士兵立时痛得哇哇大叫,连声求饶。
为首军官怒喝着拔刀上前,也瞬间被祖遐夺了兵刃,按在了客栈大堂的桌上。其余士兵见状要一拥而上,祖遐长臂一振,手中腰刀在空中挥舞几下,亮闪闪的白刃晃得众士兵心怯止步。
“唰”地一声,腰刀尖刃贴着军官的鼻尖插入桌上,惊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归梦瞧得心花怒放,大声叫好。
那军官面上横肉被挤压得变形,颤声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祖遐漫声道:“饶你可以,我问一句,你老实答一句。你是谁的部下?”
“小人是城内步兵营焦纵焦将军手下。”
“荆州刺史陶侃陶大人呢?”
“小人不太清楚,只听说陶大人病倒了……”
祖遐淡淡道:“难怪,你们这些臭鱼烂虾也敢出来作怪了。”他目光冷冷一扫面前数十名士兵:“带我去刺史府。”
漏断人静,天色微明。
归梦收拾了包裹,与祖遐一道来到刺史府邸。到得府门外,见门口守卫松散。引路的一行人亦是畏缩不前。
那军官抖抖索索对祖遐道:“小人奉劝您还是莫要进去。听说这刺史府的人已病倒了一半之多,这病是会过人的……”
归梦鄙夷道:“呸,怪不得你们怕成这样!”
那军官被祖遐揪到门口,向守卫通报了姓名。门口守卫本还有些犹豫,但听说是来给刺史大人瞧病,便立刻放行了。
入府之后,祖遐手一松,那军官如蒙大赦,带着手下须臾溜得不见人影了。
二人自前门一路到后宅,竟不见一点灯火,如死一般的沉寂。归梦诧异道:“不知是什么病这般厉害……”
祖遐淡淡笑道:“不管什么病,有你这医中圣手在,自是药到病除。”
归梦虽知自己几斤几两,但被他这般夸捧,仍觉有些欢喜。
说着已到一处松竹林立的雅致小院,院内厢房一灯如豆,人影隐约可见。
一名丫鬟捧着托盘从院中走出,猛见夜色下二人,唬了一跳:“你们是?”
归梦道:“我们是来给陶大人看病的。”
那丫鬟见二人形容不似大夫,略为迟疑,回头朝院中望了一眼,才又下定决心般点点头,引着二人入内。
一入内室,归梦与祖遐便闻到一股浓烈药味儿。烛影昏黄,床榻之上,竟并肩躺了一男一女两人。面色蜡黄,十分衰弱。
那丫鬟垂泪道:“半月前,老爷便病了,延医问药却总不见好,夫人亲侍汤药却也染上了病。她怕这病蔓延出去,便只留了我与两个看门守卫,其余人等俱都遣散了。”
祖遐道:“如此说来,这病虽会过人,但实则只有陶大人与夫人病了?”
“正是。外头的人多半是以讹传讹,这城中本就缺医少药,人人自危。如此一来,更无人敢来给老爷夫人治病了。”
祖遐转头瞧了瞧正给床上二人把脉的归梦,问道:“如何?”
归梦皱眉道:“瞧着像是痢疾。”她问那丫鬟:“你家老爷夫人的症状可是腹痛、下泄还有发热?”
丫鬟连连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
归梦思忖一番,自包裹中取出金针,针刺二人穴道,却并不见醒转。
她又择了几味药材,向那丫鬟问明了厨房所在,自去熬药。
此时天已大亮,她心中一边想着陶刺史与其夫人的病情,一边朝厨房走去。忽然腿上一痛,不知被何物撞上了,低头一看,却是一个圆头圆脑的髫龄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