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小重山
作品:《正是梦归处》 归梦亦是一惊,转念一想便已想通。
原来这女娘将面容抹得黑黄,扮成士兵混在军中。只是方才一场大雨,将她面上污泥尽数洗去,原本宽大的军服被雨淋湿后也紧紧贴在身上,曲线纤毫毕现,即使穿着粗麻甲衣也极难遮掩,兼上她身材小巧,一下便被找了出来。
那刘将军却是泰然处之,对手下道:“还有呢!”
那手下目光搜寻一番,很快又揪出一名女子。
这百来名新兵俱是又惊又惧,男子们纷纷左顾右盼,检视身旁伙伴。他们中的大多数竟不知一路走来的同袍中藏着女子。而还未被找出的女子,则是怕得抖如糠筛,已自行暴露了身份。
归梦本想开溜,可回头一看,四周竟然都有虎头山的士兵把守着,不知他们是何时围上来的。
罢了。看来大势已去,被搜出是迟早的事,倒不如自行承认,免得受辱。
顷刻之间已有近十名女子被搜了出来,揪到营前一片空地上。
这些女子大多年轻,此时均被剥去了盔甲与军服,仅着里衣,个个跪伏在地,吓得瑟瑟发抖,连哭都忘了。
归梦见那刘将军目光朝她扫来,索性将头盔与甲胄一摘,如云黑发披下,走到那群女子身旁,坦然道:“还有我。”
“你倒识相。”刘将军道:“说吧,你们是不是秦军派来的奸细?”
归梦前日被弓弩营的矮胖士兵怀疑是奸细,此刻又被如此质问,莫名到极点,忍不住反诘:“我们若是奸细,能这般轻易被你发现?”
刘将军双目一瞪:“呸,那是老子明察秋毫,眼里容不得沙子!”他一挥手不耐烦道:“快说,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混进来的?”
归梦侧首望去,一干女子均是目光游移不定,畏缩不语。而她们身后的男兵之中,却有好几个神色古怪,惊惧不定。她想起昨日那扮成士兵的女娘被另一个高高士兵搀扶而走的画面,心下了然。
“不说?来人,全都拉出去……”刘将军喝道。
“且慢!”有一个声音与归梦的说话声一道响起。
这声音她再也熟悉不过。她心头一跳,循声望去,见那刘将军身旁走来一人,素甲白袍,形容俊逸,人似玉山巍峨,一双星目中却笑意如春,正是明铮来了。
“远书。”刘将军侧首看着明铮:“依你看呢?”
“将军,审问清楚再处置不迟。”明铮目光淡淡扫过众女,如清风吹拂,只是轻轻一下掠过归梦面庞,不带丝毫停留。
古诗云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她与明铮分别也有大半个月的光景了。
瞧他神清气爽,风姿不减的样子,这相思之苦大约只她一人承受了吧。归梦咬着嘴唇怔怔瞧着明铮,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气恼。
怎地偏偏是如此狼狈的时刻相见……他定然已经认出她来了,只是装作不识。
他装作不认识她也不是第一次了。
“喂!问你话呢!”刘将军大吼一声,打断归梦的出神。他见归梦娇容上神色变化不定,或羞或恼,眼睛又直勾勾盯着明铮,不觉朝明铮笑道:“不得了,你这一出来,这帮雌儿全成了呆雁儿了……不如这审问的事儿便交给你吧!”
明铮像是早已习惯这样的玩笑,微笑道:“但由将军作主。”
刘将军嘿嘿坏笑两声:“想得美!辣手摧花的事还是交给老子……”
归梦见这刘将军直呼明铮的字,又旁若无人地打趣明铮,想来二人关系不错,当下大着胆子道:“你难道看不出,她们都是跟着自己的丈夫混入这军队的吗?”
一言既出,其他女子尽皆默然,有几人泪水涟涟,忍不住回头朝自己的男人看去,也有人似是认命一般枯坐原地等待判决。
刘将军却是毫不意外,饶有兴致地问道:“听你的口气,你不是与她们一道的,她们是跟着自己的丈夫,那你呢?”
“我……”归梦下意识地瞥了眼明铮,他却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并不瞧她。
她一咬牙,说道:“我是来打羌人的。”
周围士兵忍不住发出哄笑。那刘将军更是笑得前仰后合,他笑了一阵,忽地止了笑,虎目一瞪,吓得士兵们都噤了声。
“胡闹!行军打仗岂同儿戏,也是你个丫头片子能干的?!”他怒道:“军中怎可有娘们?来啊,把她们全部拉出去给老子砍了!”
几名士兵上来抓住女人们的双手捆绑起来,一片求饶尖叫哭喊声此起彼伏,更有人一面挣扎一面喊着“夫君救我”。
归梦被粗暴地绑起双手,她也不挣扎,只是愤怒地回望,眼中充满不可置信。那些新兵之中有她们的男人,男人们眼中似乎隐有不忍,但更多的是低下了头。
自己的女人即将被处死,这些丈夫们竟无一人作声。
归梦秀目圆睁,气得快要喷出火来,不满地大声道:“她们能混到军中也是她们的丈夫协助的。为什么只惩罚女人不惩罚男人?!”
刘将军冷笑道:“老子的兵会受什么惩罚,老子自有决断。带走!”
归梦双手被扭起推搡着走,她狠狠怒视那群新兵:“你们这群胆小鬼,方才她们再怕也不曾供出你们!你们却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算什么男人?!”
她愤怒的眼神也扫过一言不发的明铮:“好好好!天下男子果然都是一般的自私冷血,薄情寡义!”
“臭丫头,霍乱军营在前,现在还敢动摇军心?”刘将军冲手下摆手,示意把她的嘴堵上。
归梦躲闪着那只大手,厉声道:“你的军心这般容易被动摇吗?有胆量就放我们走……唔唔……”话未说完她便被捂住了嘴。
她不能出声,当下目眦欲裂,只死死盯着明铮。她不信,不信他能一直袖手旁观,若他忍心看着她去死,她也只当和这群女子一样,错付了真心。
当是时,一名士兵急匆匆自远处小路赶到营前,大声报告:“启禀将军,山下的暗哨发现有秦军活动的迹象。”
刘将军闻言抚掌大笑:“来得好!憋了这么久总算能痛痛快快打一仗,出这口鸟气了!”说着目透厉色,看向面前一众人等,正欲发话,明铮却凑到他耳旁低声说了几句。
刘将军凝神听完,忽地大手一挥:“松开她们,给她们军服。”
归梦神色一缓,明铮到底还是救她了。
这将军态度转变如此之快叫人不由纳罕,众女脱了束缚,渐止哭泣,各自穿回外袍。
那刘将军虎目眯起,走到归梦跟前:“老子岂能被你这小娘皮用话激住?放了你们,但也没那么容易!眼下秦军已进山了。你们穿上这身军服,能不能活着走出这虎头山全看你们的能耐了……哈哈,都给老子滚吧!”
众女侥幸捡回一条命,再不敢迟疑。
虎头营的士兵让出一条出路,不断催促着:“走,快走吧!”
归梦愤愤将包裹在背上缚好,转过身走了两步,又忍不住驻足回望,本想再看明铮一眼,谁知他竟已不见。
她恨恨顿足,跟上众女脚步。这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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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奔波忙活了这么久,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一句话都不曾与明铮说上,就又要踏上未知前路。
众女连日赶路,又受了惊吓,与丈夫分离,脚步俱是沉重已极。除了轻轻的啜泣声,一行人竟无人说话。
离开山腰的大营不久,忽听一骑马蹄声传来,不一会儿到得近前。
归梦一看来人,惊喜道:“靳风!”
靳风驰到近前,翻身下马,将马缰执在手中,躬身行了一礼:“岑姑娘。”
归梦迫不及待地问:“是明铮叫你来的吧?可是命你带我去找他?”
靳风摇摇头:“公子命我将这匹马,还有这个包裹给你。”他说着指了指马背上的褡裢,压低声道:“军中粮食紧缺,这本是公子两天的口粮。”
归梦大失所望:“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靳风尚未答话,大营方向竟传来阵阵惨呼之声。
女人们停下脚步,目光惊恐地朝声音来处望去。
“这是什么声音?”归梦问。
靳风犹豫一下,小声答道:“刘将军将那百名新兵全部斩了祭旗了。”
“什么?”归梦吃惊:“可是……错的是少数人,为什么要将所有人都杀了?”
“疑人不用。刘将军行事向来是铁血铁腕。他能放了你们,也是任由你们自生自灭……”
归梦这才明白过来,在这深山中放走一群毫无战斗力的女人,既不必担着杀妇孺的恶名,又不用担心遗留后患。只要清理掉那帮新兵,他依然军心稳固,保持了治军严明的形象。
这群女子的丈夫纵然软弱无胆,但也罪不至死。更何况其他人根本不知情。
这姓刘的将军手段当真狠辣,令人发指。
“自生自灭?所以明铮让你送来这些东西,也算为我的生死尽了一份心了是不是?我千里迢迢,不辞艰苦地来寻他。就为了这些吗?”归梦愈发觉得可笑。
靳风面露难色:“公子说,盼你勿要任性,早些回建康去……”他觑着归梦俏脸泛白,几欲落泪,慌忙安慰道:“姑娘莫要难过。谁让眼下是两军交战的关键时刻,公子真的脱不开身去顾及你……你还是……”他叹了口气,不再说下去,匆匆将马缰塞到归梦手中,转身去了。
归梦攥着马缰,怔怔望着大营的方向,心中酸涩难言。
他并非全不顾她,他会出言救下连她在内的一群女子,给了她们一条生路,还送来了马和干粮。可是,他难道就不担心她能否出得了这座山,就不担心她若还家,这一路是否会遇到艰险?
在他心中,有无数的事情都比她重要,甚至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存在于他心中。
如此看来,她与身旁这群痴心错付的女子又有什么区别?
不,她甚至更为可笑可怜。明明他曾拒绝她推开她那么多次,他从未接受过她,她怎么就是不信呢?
归梦漫步向前,喃喃自语:“我真是一个大傻瓜,这是何苦呢?放着锦衣玉食的舒服日子不知道过,跑到这荒山野岭来遭人嫌弃……”
她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缰绳。一旁一个女娘见势觑了空,将马牵过,踩着马镫上了马,拍马便行。
忽听有女娘惊呼道:“你……你怎么啦?”
“晕倒了,她晕倒了!”
归梦浑浑噩噩,直到马匹从身边驰过,马蹄声哒哒去得远了才回过神来,已是追赶不及。她听到后面阵阵骚动,回头只见两个女娘正扶住一个昏迷在地的女娘,不住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