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乌夜啼
作品:《正是梦归处》 弓弩营驻扎在岘首山脚,与不远处鱼梁洲水寨成犄角之势,互为援引。
归梦方走到大营门前,守卫的兵卒就已举着长枪上前两步将其拦住喝问身份。
归梦正不知如何作答,忽地看见自己身上穿着军服,灵机一动,忙解释道:“我是自寻阳来的,奉太守陶大人的命令,要送一封信,给明铮明大人。”
“寻阳来的?难怪和我们的军服不同……”这守卫颇为年轻,不疑有他,想了想道:“不过我们这没有什么明大人,你是不是搞错了?”
归梦一听险些眼前一黑,急道:“怎会没有呢?会不会是在别的营地?”
“那就不清楚了。”守卫不耐道:“你自到别处去问吧。”说罢摆摆手示意她离去。
归梦微一思忖,自包裹中掏出一块银饼朝那守卫手中塞去:“劳烦大哥您再想想,我受太守大人之托,这信万分紧急。”
那守卫摸到银饼微微一愣,正要说话,旁边走来一名矮胖的士兵,观服色似是比这守卫略高一阶。他开口骂道:“王八羔子,叫你守在军营门口,是叫你跟人聊天的吗?”说着便从那年轻守卫手上将银饼抢过塞入怀中,恶狠狠地瞪了归梦一眼:“小子,看你女里女气的,莫不是秦军的奸细?别以为你弄身军服穿上,就能到军营来胡乱打听!趁爷爷还没动怒,赶紧滚!”
归梦气得七窍生烟,不曾想军营之中竟有这等恶棍,几欲不顾一切上前和他理论。只是经过这些日子,她的烈火之性也炼化了不少,当下忍气吞声,愤愤转身,心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找人要紧。你这死肥猪要是有朝一日落在姑奶奶手里,哼哼……
她牵着马悻悻朝远处踱去,听到身后那胖子兀自喋喋不休地骂着那年轻守卫:“看个门都看不好,留你何用?晚点还是跟那帮新兵滚去虎头山吧……”
虎头山?她凝神细听,耳中飘入这三个字。莫非,我军在虎头山还有据点?
明铮会不会在那里呢?
岘山山脉大大小小足有十几座山头,虎头山属其中一座,如今她孤身一人,身上又无多少干粮,若是贸然入山,十有八九会迷失方向。
归梦思虑再三,还是决意守株待兔。听那矮胖士兵的口气,像是有一队兵卒去虎头山,那时她只需远远跟在后头,便可找到军营所在。
于是她不慌不忙,索性沿着荆襄驿道朝上走,在半山腰寻了一处视野绝佳的位置,时刻留意营中动向。
直等到日落岘山,营中才似有了些动静。归梦匆匆赶下山,来到大营附近,恰巧见一列士兵自营中步行而出经过她藏身的树丛。大约有百人之数,蜿蜿蜒蜒沿着山路向西而去。
她只得弃了马,步行尾随。
暮色苍茫,山路又颇多树木草丛可以蔽身,故而一路竟无人发现她。
行了约莫一个时辰,恰到一处山谷,此时天色早已黑透。前方士兵似是发了号令,众人停下步伐,纷纷觅地休息。
归梦稍稍松了口气,看来今夜便在此地过夜了。她悄悄走近一些,靠在一棵树后,翻开扁扁的包裹,只剩一个冷硬的馒头。
她浑身累得如同骨头散了架一般,腹中也是阵阵饥饿来袭,口中嚼着干巴的馒头,遥望天边孤星冷月,想起明铮,嘴里尝不出任何滋味。
明铮啊明铮,你若也不在虎头山,我又该到何处去寻你?
正出神,忽地嗅到一股肉香。原来不远处军队正在山谷溪边烧火煮饭,大釜中飘来肉汤的诱人香气。归梦忍不住狂吞馋涎,索性闭上眼睛,伴着肉香将馒头下咽。
又过了一阵,残月西沉,吵闹声渐息,士兵们用饭已毕,三三两两一堆自去休息。归梦探头一望,躺倒入睡者不少,唯余几人坐在一处窃窃私语。
忽听近旁有脚步声奔来,她急忙伏下身子,斜眼望去,是一名小卒。只见他奔到树丛之中,左右张望一番,继而慌慌张张伸手解开裤带。
归梦脸一热,慌忙收回目光。可怜她此时离那人只隔了一丛灌木,一动都不敢动,只能听着对方解手的声音传入耳中,真是糟心至极。
这小卒像是憋了许久,蹲下身子好一会儿才站起身,系裤带也不甚熟练,手忙脚乱的模样。
归梦无意间又扫视一眼,一看之下顿觉奇怪。
此人小解竟然也是蹲着的。男人小解不都是站着的吗?他倒像个女人似的……
想到此处,她再一细瞧,这人身形瘦小,手指纤细,面色虽然黑黄,但垂首露出的脖颈倒很白皙,看背影倒真有几分像是女人。
难道军中还会有女子吗?她转念一想,自己不也是女扮男装惯了,保不齐军中真的就有女子。
这一夜,她孤身一人宿在山中,虽说是跟在军队之后,可是到底无人同行,是以辗转难眠,困到极致打了个盹儿,不过一会儿便打了个激灵自行醒来。她怕夜里忽然行军,怕被前方的士兵发现自己,更怕有敌人来袭。
山谷中寂静无声,连守夜的士兵都已迷迷糊糊睡着了。归梦偷偷走近,小心翼翼地摸到一个士兵的行囊,打开来,竟找到一身换洗的兵服,当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了。
翌日清晨,乌云密布,天色阴沉,山中腾起浓雾,队伍走得极其缓慢,众人生怕一脚踏空滚下山坡。
领头的士兵怨气冲天,却又无可奈何,口中不断喝骂着。
归梦前一晚便换好了兵服,趁着浓雾,队形分散,便悄悄混入行军队伍当中。她低着头走在队伍后稍,谁也不曾留意竟多了她这个人。
天色越来越暗,云层中隐隐有紫光翻滚,天际雷声轰鸣,一场大雨就在眼前了。
领头的士兵却不肯停歇,直嚷着虎头山已相距不远,不断催促着士兵们快些赶路,妄图在大雨落下前赶到军营。
归梦腿脚酸软,步履沉重,忽见昨日偷偷到树丛方便的那个兵卒也远远落在后面,只离她几步之遥。他看起来也已走不动了,身旁一名瘦高的兵卒正半搀半拉着他而行。
这二人若不是都穿着兵服,这背影看着倒像是一对相互扶持的男女一般。
天空猛地响起一个炸雷,众人吓得一凛。瓢泼大雨劈头盖脸地淋了下来,一众士兵也顾不得许多,纷纷觅地避雨。只是这山中空旷,也无山洞,一时之间根本找不到可避雨之处。
归梦担心包裹中的药物淋湿,慌忙将包袱扎紧,鼓鼓囊囊地全塞在怀里。
春雷阵阵,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众人无处躲藏,均被淋得衣衫湿透,叫苦不迭。
被这雨误了一阵,领头的士兵口中骂骂咧咧,抬头望见云开雨收,立时命令众人快些上路,免得误了时辰。
归梦淋了雨,身上衣衫尽湿,颇不舒服,她取出包裹一瞧,好在只湿了包裹内几件衣衫,药物用衣衫裹着倒是干干爽爽的。
虎头山的军营建在山腰,背靠陡崖,前临缓坡,近旁还有一丛溪涧缓缓流过。归梦见这虎头山军营坐北朝南,近水居高,布局竟是暗合五行天道,心中暗自称奇。
众士兵走到军营乔木栅外,领头的士兵上前自报家门,又礼貌地递了文书名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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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那栅外守卫:“小的奉李大人之命,带新征士兵一百名,拜上刘将军。”
那守卫警惕接过,目光严峻巡视众人,又与身旁另一守卫耳语一番,转身入内。
他方走了几步便遇上一人朝门口而来,守卫立刻停下与那人汇报几句,随即将文书转交其手中。
归梦远远瞧见接过文书的那人,不禁“啊”了一声。是靳风!靳风向来贴身随侍明铮,他既在这营中,何愁找不到明铮!
这虎头山军营分外安静肃穆,可见治军之严。领头的士兵在栅外恭敬等候,身后的一众兵纵然浑身湿透也都笔直站着,本是鸦雀无声。
故而归梦这声“啊”,听来格外大声。她本站在末后方,此时周遭士兵均忍不住回头侧目瞧她一眼。
那领头的士兵亦闻声走了过来,打量归梦一番,满腹狐疑道:“小子,瞧着你面生,你叫什么名字?”
这下真是乐极生悲。归梦支吾不言,脑中一片空白,正想着该怎么搪塞过去。忽听栅栏声动,有人走了出来。
领头的士兵见状低声骂了一句:“臭小子,给我当心点……”继而换上一副笑脸,飞快朝那人迎了上去。
好险,逃过一劫。
“啊嚏——”只听一个响亮的喷嚏响起,有如晴天炸雷,吓得众人都是一凛。
打喷嚏的正是方才从营内走出的那人,那领头的士兵刚好走到近前,不幸被这个喷嚏喷了一头一脸。
“唉哟,对不住……这鬼天气,说下雨就下雨,弄得老子鼻子痒痒。”说话之人声如洪钟,中气十足,归梦即使站在队列最后也听得清清楚楚,她忍不住踮起脚偷偷从队伍间隙望去。
只见一个彪形大汉立在营前,身高七尺有余,肩宽背阔,体格壮硕,一手挠着鼻子,另一手不经意地笑着拍了拍面前那领头士兵的肩膀,表达歉意。
他手粗掌厚,想是手劲极大,才拍两下,那领头的士兵便已受不住,两条腿直打哆嗦,险些跪倒,面上却强撑着,笑得比哭还难看:“呵呵……刘将军客气了……”
归梦见这爱骂人的领头士兵受苦,心里甚是畅快,也是忍俊不禁。
那刘将军笑了笑,蓦地收回手,懒懒扫了眼面前的士兵:“这便是李伯护征来的新兵吗?哼,怕不是他把好的都留下了,只拣些不成样的送来给老子!”
看来这姓刘的将军便是虎头山军营职位最高的将领了。
归梦细细看去,这刘将军看着不过而立之年的年纪,生得高鼻鹰目,面宽口阔,下颌一丛胡须乱蓬蓬的,身上只着轻便戎装,衣衫袖口都已磨得黑亮,不知多少天不曾换洗了。
外表粗犷邋遢,似是军中寻常武将,唯独那双眼中却是精光烁烁。
这样的眼神让归梦想到了祖遐,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刘将军双目如炬,竟遥遥对上了她的目光。她心头打了个突,慌忙缩起脖子低下头不敢再看。
领头的士兵赔笑道:“刘将军玩笑了。战事吃紧,壮丁太少,李大人拢共只从民户中征到这百来个人,全都送来您这里了。”
刘将军笑道:“是吗?老子的军营可不养废物……”说着朝手下一名士兵使了个眼色,那士兵立刻走到归梦所在的队列前,伸手揪出一名小卒,正是昨夜被归梦撞见小解的那位。
那小卒惊慌失措,猛烈挣扎起来,头上束发的铁札皮盔挣扎之中掉了下来,一头乌发披散。众人一看,皆是一惊。
这小卒唇红齿白,眉眼俊俏,体态玲珑,赫然是一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