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第五十三章 竞天择
作品:《她本高悬》 沈绾醒来时,已是金乌西沉。
她仍旧躺在自己的帐子里,仿佛花墙下的一切不过是场梦。
按照伙计的说法,他们在街角发现了她,古伊顿说她是中了暑热,所以才昏迷不醒。开了两剂药服下,半日便恢复了精神。
“姑娘,今日的事我都听说了,”古伊顿垂着眼睑,满面肃容,“当日把你从湖边救回来,我就猜到你来历不一般,你是在……躲避拓摩官兵的追捕?”
轻如蝶翼的羽睫微颤,沈绾凝眸不语,算是默认。
古伊顿晃了晃矮胖的身子,心中了然,“姑娘不必担心,我们西桓人行商天下,讲究的就是‘诚信’和‘义气’,大靖立朝以来,对我们处处打压,我们也不会上赶着巴结他们,他们捉他们的人,我们做我们的事。”
沈绾眉间浮上歉意,“只是这样……会不会连累你们。”
“嗐,说什么连不连累,”古伊顿摆摆手,“姑娘不是还要帮我开拓马匹生意?我们现在可是合作伙伴,保证姑娘安全,是义不容辞的事。”
“不过……”古伊顿默了片刻,从旁取来一只木盒,“今后为了避免麻烦,姑娘不妨戴上这个,万事也行得方便。”
沈绾随手打开木盒,倏尔视线一顿。
这里面——竟是张人皮面具!
一些熟悉的记忆浮现而来。
清浅瞳仁只滞了片刻,旋即敛去,“还是古老板想得周到,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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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贩将三十匹马送来的第二日,沈绾没有耽误,立即开启了她的驯马计划。
草原之上,一匹匹烈马犹如一道道疾驰的黑点,紧密且有规律地遵循既定路线奔驰,稍有一两匹大着胆子想要越过矩线,裂过晴空的马鞭就会毫不犹疑落下,透过皮肉化作凄厉嘶鸣。
沈绾一身劲装,扬鞭策马,马鞭上的繁复图纹在阳光下闪着细碎金光。
凭着早些在御马司的经验,她定下了一套周密的训练计划,从喂料、训练到看护,事事亲力亲为,日复一日,从未有一天懈怠。
商队众人皆为诧异,他们没想到沈绾虽然年纪不大,可这饲马驯马的手段却如此老练。
三十匹马,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饲养起来并不轻松。当初沈绾夸下海口,古伊顿只当她是一时兴起,可这些日子下来,不得不对她改观。
没想到一个女娃娃,竟有如此毅力和魄力!
暑气在大草原并未威风多久,携着初秋的凉意便悄悄闯入,于早晚的清风间崭露头角。
铿锵有力的马蹄哒哒飞过草地,扬起丝滑鬃毛,只要细看,不难发现每一匹马儿身矫体健,斗志昂扬。
随着一声哨响,马儿快中有稳,分作三排一字列开,紧接着前蹄一跃,敏捷的身形划出完美弧度,迅捷越过前方陷阱。
“好!”古伊顿站在小坡上,望着眼前训练有素的马儿激叹出声。
“古老板,不知这批成果可还满意?”沈绾手腕袖子高卷,露出一截白皙却紧实的腕骨,掌心虽被缰绳磨出层层薄茧,可她却浑然不觉,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
“哎呀,你这些马说是战马也不为过。”古伊顿双目放光,他虽未涉猎过马匹生意,但也知道这样品质的宝马,定是能卖出好价钱。
“不错,这些的确能够达到战马的标准,”沈绾笑了笑,毫不掩饰野心,“不过这些马充其量只是二等,只有经历过战场上的磨砺,才能真正称得上战马。”
“你放心,这些马,我一定给你卖出高价!”
“古老板,这是答应了?”沈绾眉头微挑。
古伊顿哈哈一笑:“有姑娘在,我就是得了株金钱树,谁会嫌银子扎手?这生意若再不做,可就真是自己堵自己的财路!”
沈绾跟着轻笑,清浅眼底透出少见的锋芒,“好,咱们既然要做,就不能只止步于此,要想真正开拓马匹生意,就要驯出最好的马。”
古伊顿眉头一顿,疑惑道:“姑娘的意思是?”
“汗血马!”沈绾轻吐出三字,却字字有力,“此类马本就资质超群,如果再稍加训练,定能独步天下,到时候自会吸引实力雄厚的买主,即便后续流入市场,也是千金难换的宝贝。”
“好!”古伊顿有着商人最敏锐的嗅觉,面对这个极具诱惑力的的蓝图,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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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古伊顿所说,沈绾驯出的第一批马在市场上很快卖出高价,整个商队的马匹生意也从第一批马的出售正式拉开序幕。
草原的风吹黄了片片落叶,也吹来了真金白银。沈绾初时忙得脚不沾地,可她并未吝啬将自己驯养的经验教授出去。渐渐地,商队的其他伙计也开始上手,她才渐渐松了口气。
其中最出色的莫过于阿连鲁。
他总可以将沈绾教授的方法完美复制,驯出的一匹匹马儿比起沈绾不相上下。
“姐姐——”卷毛少年奔驰在草原上,扬着马鞭朝沈绾招手,稚气未脱的脸庞笼罩在阳光下,绽出大大的笑容,干净又纯粹。
沈绾心头一暖,站在小坡上,笑着摇手回应。
“姑娘!”一伙计从远处急匆匆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咱们……咱们前日谈下的一单的生意,被人给截了!”
“怎么回事?”沈绾心中虽惊诧,可眉目间依旧沉稳。
伙计吞了口唾沫,“昨日有两个专门负责驯马的兄弟突发高热,大夫诊治说是疫病,这种病在我们这里传染力极强,后来不知是谁造的谣,说我们售卖的马匹多半也不干净,沾有病气,原本定下的买主一听这话,立即毁了约!”
沈绾低眉沉思,“我记得这批马对方明明早就定下了,既然说改就改,那他们新找的卖家是谁?”
“就是咱们老板的那个死对头,今日他身边那位传闻中的‘军师’过来,正跟我们老板在帐中谈生意呢!”
沈绾脑中蓦然浮现出那个蒙着白巾的男人。
“走,去瞧瞧。”沈绾利落转身,“我倒要看看他们来谈什么生意?”
**
帐房中,一方桌案,隔出两道肃凝视线。
古伊顿面色铁青,坐在对面一动不动。
“都是生意人,还希望古老板能认真考虑我们的提议。”
对方暗含威胁,话音刚落,屋帐门帘轻挑,沈绾一身斜襟袍子,刚迈进半步,便觉出帐里冷凝到极点的氛围。
她并未被吓到,刚转身站定,视线忽然在对方身上一滞。
瘦长脸、吊梢眼,虽身着异族袍服,可那过于瘦削的身板却像一根永远也支不起的木架,勉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衣服。
这不是——金万全?!
那个西盘街赌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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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老板!
他不是被判斩首?怎么……
无数道惊疑与猜测划过脑海,可她面上却看不出异样。
“这位是……”金万全显然也发现了这位贸然进门、身量瘦小的……“伙计”?
因沈绾脸上带着人皮面具,看不出真容,只是一身打扮倒与商队里的伙计无异,金万全一时倒不敢确定确定她的身份。
“哦,这是我这里请来的驯马师,”古伊顿与沈绾默契对视一眼,沉声解释,“也是我的合作伙伴,金老板有话不妨当面直说。”
“哦?原来这就是那位真人不露相的‘高人’?”
他就说古伊顿一个药商,怎的突然在马匹生意上钻研,原来背后另有高手谋划。
沈绾淡淡勾了勾唇角:“金老板说笑了,要说高人,您才是神通广大,听口音,您是中原人?
金万全眼尾一眯,眼底闪过警惕,“做生意罢了,混口饭吃,听小兄弟的口音,与金某想必是同乡?”
沈绾压了压眉,不置可否。既然金万全能死而复生,甚至瞒天过海,想必背后的水深不可测。
“不知金老板今日前来到底有何指教?”沈绾没耐心与他周旋,直奔主题。
金万全抿了口香气四溢的酥茶,朝后倚了倚,悠悠道:“大家都是生意人,说到底都是为了银子。生意场就这么大,你们平白来分我们一杯羹,已经坏了江湖道义,好在我们东家不计较,想跟古老板谈个合作。”
他往前抻了抻身子,一双长眼精光乍现,“我们愿以双倍价格收购你们所有马匹,只要你们愿意成为我们的供货源,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未来整个北疆的马市,都会是我们的天下。”
“当然,”金万全眼皮半撩,轻飘飘落向沈绾,“小兄弟驯得一手好马,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一旦并入我们商队,你可是功不可没,到时候穿金戴银,享之不尽的钱财美人,都会落在你身上。”
帐中一时寂静无声,袅袅茶雾隐去各人脸上异色。
环在身前的指尖轻点半刻后堪堪停下,沈绾眉头微动,挑眉轻嗤:“这还未到深秋,有些老树连皮都不要了。”
不待对方沉下脸色,沈绾不依不饶道:“金老板真是好谋算,让我们成为你们的下家,吃人都不吐骨头。即便你们有这么大的胃口,也不一定吞得下。”
“咣当”一声脆响,杯盏和桌面发出轻微碰撞,金万全面上虽无大的波动,可嘴角不住抽搐的肌肉还是暴露出他的隐怒。
“古老板,”他缓缓直起身,“我今日前来是一片好意,如今这商队我以为是您一人当家,您是个聪明人,知道孰轻孰重。听说你们最近跑了好几个大单,听我一句劝,这马市生意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与其贸然开路撞得头破血流,不如与我们合作。今日只要您一句话,我也好回去给我们东家回话。”
“好,”古伊顿默了半晌,双手撑着桌案,朗声开口,“那我就给你一句话,回去告诉你们东家,马匹这条商路,我古某人是闯定了。我带商队走了这么些年,还从来没听人使唤过。以后咱们各凭本事,只要他能不在背后给我使绊子,我就当他还珍惜那张老脸!”
“你……”金万全终于按捺不住,拍案而起,窄短的额角暴起青筋。
“来人,送客!”古伊顿脸色同样不好看,身子往后一躺,沉沉合上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