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误解
作品:《折腰事秋瑟》 单薄的营帐中,随时能被风吹熄的烛光都显得寥落。
公山贺被医士处理完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忽听脚步踩水的声音破开焦急的雨幕,直到在帐外停稳。
正扶着床沿起身,就看披着红色雨披的秋萧曼从帐外走近,满是划痕的手将头上的罩帽拢掉,露出与暖光格格不入的憔悴与淡漠。
“别起了。”秋萧曼视线扫过公山贺,却径自走去另一个方向,亲自为他倒了杯水。
捏着陶杯走上近前,公山贺还是忍着腿上的伤站起身,受宠若惊地接过那杯仿佛千斤沉重的水。
“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秋萧曼转身过去,在离公山贺两步之遥的木椅上坐下来,疲惫地靠着椅背。
柔软的烛光试图暖化她那张寒冷若冰的俏面,却徒劳于只增添了更沉重的惫色。
公山贺坐回原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用手臂将伤腿放到床板的平坦处。
他的确满腹疑惑,却不知如何开口去问,眼前这茶杯里倒映的自己也变得吞吞吐吐,公山贺心生郁结,一口周了杯中温水。
大口的温水顺着喉咙坠下,将他脖子上的几道利器划伤的口子撑开了些,也让他吃痛地用手掌的温度去缓和不适。
借着疼痛未减分散注意,才让公山贺鼓足勇气问出他一直想问却寻不到机会问的问题。
“我——我只想知道我做的是对还是错。”
秋萧曼缓缓掀眼,眸中的夜色揉进几分懈怠。
“舍了性命护我是对还是错?”
“不——”公山贺抿唇,稍作思考,“我想知道我是不是助纣为虐。”
“助纣为虐...”秋萧曼缓缓重复了这四个染满血腥的字,眸色随之变得更深了些。
“我自小跟将军一同长大,你在我眼里既是首领却也是伙伴。”公山贺仿佛找到些底气,将捂着脖子的手落下来,目色深沉,“我从不会怀疑你做的任何决定,这种拥护不仅仅是对夫人的承诺,也是对我个人信仰的坚持。”
“但时至今日,我真的越发糊涂!直到我看见那些个暴民丧命于你誓于只杀敌的红枪之下!我知道那是万不得已,是自保的手段!但——”
“——我仿佛变了。”秋萧曼打断他,微微挪动的唇也显得黯淡,“不顾国之安危,更不顾百姓周全。”
公山贺并没有责备她的意思,方才那样的场面,换做是谁都会拼命自保。可他不知怎得竟问出了这样的问题,在明知道她压力甚大,无处退避的情况,还这般逼迫她。
于是,只听他带着懊悔的长叹一声,垂下头去不再询问任何。
“不仅仅是你。”秋萧曼又道,“这些日流民怨气冲天,就连我一手带出来的秋军都有四分五裂的迹象。”
“换做是我,也同样会质疑,甚至像罗副将那样冲进敌营,岂会拿着刀尖朝向自己的忠诚和信仰。”
“所以——将军是不是有难言之隐?否则,又岂会不战而退,让明蔚大摇大摆进雯桦,乃至瑰都!”
秋萧曼再度将脑袋靠回去,闭上眼试图脱离现实。
“有些事,我说了你也未必会信。”
“但将军还没说,怎知道我不会信!”
毅然决然的追问彷如打在帐篷上的雨滴,字字句句都敲砸进秋萧曼无力的内心。
又一声响雷在天上炸开,帐内的火光无处逃窜一般地乱晃一阵,将近熄灭前才又借着一股反方向的微风立正了火苗。
秋萧曼回忆着之前明蔚语言的一桩桩天灾,缓缓开口:“五月二十八,雯桦各地将会迎来一场前所未见的鹅毛大雪;六月初九,瑰都郊野的青昙湖湖水浑浊,并有大量鱼虾无故毙亡;六月十八,大雨连下十日不歇,雯桦多地湖水泛滥;七月十二天上会有两日;再过十日,也就是七月二十二,天上的星星会掉下来,从此再无雯桦!”
她一口气把牢记于心的几个事件全部讲了,却听公山贺毫不迟疑地哂笑了声,仿佛在指责这也是退兵不战的借口。
但很快,他笑声戛然而止,沉重的呼吸声仿佛陷入思考,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
五月二十八,大雪?
公山贺犹疑,他不就得荣邸那场前所未有的飘雪是几号,但确实是五月末的某一天,因为小满节气才过,降水本就该频繁。
六月初九,青昙湖水浑浊。
那日因为明蔚大军紧追其后,所以秋萧曼曾下令不许任何人去湖边休整甚至饮水,流民因此对她更加痛骂。
六月十八...
那不就是今日?!
他恍然一惊,“那不是一半的预言都成真了?!这些事难道是离月说的?!”
秋萧们“嗯”了声,过度疲乏和干渴让她声音都变得格外沙哑。
“若大雨真的连下十日!那也就说明雯桦真的会迎来那场灾难!?”公山贺自顾自的说,却越发觉得这事离谱至极,甚至让他一点底气也没有。
“我也不是没想过再等等。”秋萧曼又解释,“但提前了这么久,我们如今才到瑰都。”
“逃亡不像行军打仗,军士可以简装速进;如今带着百姓,总要照顾老幼妇孺的速度,从瑰都再到先兆,短则半旬,长则将近一旬。”
“若预言成真,七月二十二真的有那场史无前例的天灾,即便我们刚刚到达先兆也无法避免伤害。唯一能做的就是走得越远越好,进入西戎的草原,再往西去靠近雪山冰湖的地方暂避。”
公山贺想过太多的可能,无论如何都没想过会是因着这样的原因,此时的脑补更是让他陷入前所未有的茫然和挣扎中。
“既然如此,将军为什么不把这些事告诉陛下?!”
“离月不是没说。”秋萧曼沮丧不堪,“但即便是陛下又能做什么?不说他信或不信,如何让万千子民心甘情愿离开雯桦就已是个难题。更何况,他根本没有任何举措,这只能说他并未把预言当真,仍然一心防着明蔚的攻击,才找了个由头关押了秋家满门。”
公山贺赞同地点点头,“雯桦世代安置与此,算下来也有几百年了。不说百姓是不是心甘情愿背井离乡,即便是王族也不可能心甘情愿放弃那么多的财富和珍宝,去过漂泊流浪的生活。”
“王公贵族不愿,百姓又有几个愿意?不仅仅要离开世代居住的地方,更要放弃财富,放弃一切,甚至不惜以失去生命为代价。”
“若雯桦本就战乱不止,豺狼当道也就罢了。但偏偏雯桦是平原这几个小国中日子过得最安逸的一个,若非外力强迫,又岂能撼动所有人的决心...”
公山贺终于目色清朗,犹如醍醐灌顶。
“所以将军想保下所有人,才忍辱负重,借明蔚的手做了这样一场戏。”
“唯有此。”
秋萧曼舒了口气,脸上的倦色稍散,却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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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多说只言片语,仿佛每说一个字都会令她力不从心。
瞧着秋萧曼紧闭的双眼逐渐趋于放松,呼吸也跟着均匀下来。
公山贺终于感受到她短暂的如释重负,也让他看到向来坚强的秋萧曼也会有再也苦撑不下去的时刻。
他强忍着腿上的疼,拿着手边一张单薄的毛毯,走上前搭在秋萧曼单薄的身上,又蹑手蹑脚走去桌前吹熄了再无波澜的蜡烛,至少让临时搭建的简陋帐篷内可以成为她临时的休憩地。
拿了件雨披披在背上,公山贺悄悄走出帐外,站在可以比喻的短短廊道内,却发现暴雨较方才下得更急促了些。
连日赶路的秋军大营内早早陷入熟睡的寂静,唯有他这个独醒的人心里翻腾着千尺巨浪,久久不能平复对秋萧曼更加深刻的高山仰止。
这样的崇敬仿若对神明的忠诚和遥不可及,因为她身上所散发的光芒和能量是任何一个人甚至整个雯桦都无人能匹及的。
公山贺悄然从袖兜里取出今早信兵送来的一方字条,那上面被水洇湿的几乎看不出字迹,但公山贺对内容倒背如流,上面写的是流民投奔明蔚的消息。
本还怕这个时候让秋萧曼看到信息会彻底让她丧失斗志,但如今来看,这样的担心都是可笑的,因为根本无人知晓那个单薄的身体里究竟隐藏着多么势不可挡的信念与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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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滂沱的山道狭窄且湿滑,但明蔚十万大军毫无减速甚至休整,连夜兼程用了将近八日抵达东海附近的三大港口。
也在拿了暮军寻找竺青的消息后,明蔚只做了半日调整便又继续朝西北的先兆关一路逼近。
一路顺利至极,甚至有人提前撤走了先兆和纪灵之间的多重关卡的守军,并且带着东南一带的百姓涌向先兆关。
这个消息同他几日前收到的完全契合,明蔚带着十万大军走东南的山路就是想探探虚实,却不想他所到之处已皆是空城,这样的安排便更让他省了些追捕的力气,只聚焦在先兆关一处就够了。
即便如此,明蔚的情绪却始终不高涨。
因为几日前收到木良畴的消息,称瑰都的城内发现内讧的迹象。
随之而来的消息还有不停奔走的雯桦王等人将秋家二老和家仆作为发泄怨气的对象,一路当成犯人押解着,还鼓动雯桦子民做出不敬之举来泄愤。
明蔚不知道秋萧曼这一路面对了怎样的侮辱和压力,更不知道他让秋萧曼被迫接受这样的安排是不是错了。
而目下他唯一想做的却已不再是去逮那个满足他杀戮欲的竺青,而是想从先兆关带兵直入,先行缴了那些个造谣生事的衣冠楚楚。
他越发觉得应该要让那些个习惯了纸上谈兵的人知道,若没有秋萧曼放开荣邸五关,他明蔚依旧可以毫不费力在雯桦大杀四方。
可如今他答应了秋萧曼不会动雯桦的一兵一卒,他就要对自己的誓言负责,不能伤害任何人。
迎着猛烈的暴雨,明蔚垮下战马更加兴奋地在雨中奋力狂奔,却早已习惯了无视那些窸窸窣窣向他们求救的流民。
直到一队人浩浩荡荡袭到离先兆仅剩几百里的位置,明蔚才被队伍后方追赶过来的信兵叫停了步子。
信兵即便穿着雨披和蓑笠,也早被暴雨打湿,他急忙递来红笺黄带的信,因为那种象征着最高级别的加急。
那信上内容简单,只道【已有流民向西前往天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