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70

作品:《荒原暮色[重生]

    第61章 第 61 章 我应该都会喜欢他


    程淼不想在晚辈面前失礼, 很快调整好情绪。


    纪恒和纪暮六七分相似,长得斯文儒雅,清隽疏朗, 最绝的是那一双剔透温和的眸子,站着不动,没有什么表情也能给人亲近之感。但若细细看来, 父子俩最像和最不像的还是这双眸子。


    纪恒出身优越,七岁以前被生母楚音宠得厉害, 生母去世后,纪见山续弦娶了新夫人江瑜。


    江瑜与纪见山青梅竹马,虽是情人上位,但并不是喜欢挑拨, 搬弄是非的女人。她性子柔和,不仅不会苛待继子,反倒因为纪恒性格乖张而避着他。


    纪见山忙于工作,继母又不插手,纪恒的性子越来越野,长大后不受半点规训, 等纪见山发现想要教育时纪恒已经成年, 为时已晚。


    纪恒是宁城有名的纨绔子弟,风流轻佻,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可即便如此,他的那张脸还是迷惑了很多女人。


    他的眼睛时而深情, 时而戏谑,每一个被他抛弃的女人都明白,纪恒深情作伪, 只有什么都不在乎的戏谑才是真的。


    纪暮那一双眼睛却不同,像无波无澜的湖面,没有任何风吹草动,就算有变动,也很难牵动他的情绪。


    程淼冒然出现在纪暮面前,纪暮不好奇不惊讶,不怨也不恨,更不曾主动问过什么。程淼想补偿都无从下手。


    她和纪恒的相识很普通。


    有一次她从校外兼职返回学校,途中下暴雨,白色的裙子躲闪不及被淋湿紧贴在大腿上,上身仅穿着一件单衣无法遮挡,只好找个角落避雨。


    不小心躲进一家咖啡馆屋檐。


    天空乌云遮蔽,虽然藏住了一丝窘迫,但让她更加狼狈。


    纪恒坐在屋内,不知什么时候发现的她。


    出门时将搭在手肘的大衣和伞递给她。


    纪恒没留下联系方式,后来几经打听,才得知他的身份。


    彼时程淼大二,纪恒大四。


    自那以后,为了接近纪恒,程淼开始改变穿搭、谈吐,写着化妆、社交。毕业后,终于以出色的外表和学历如愿进观益。


    隔了三年,她再次接触到纪恒。


    许多人和程淼说过纪恒不是一个良人,程淼也看过他不少桃色报道,但她觉得举止绅士,能随手施舍善良的人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年轻漂亮又聪明的女郎,是纪恒最喜欢的床伴。


    程淼小心翼翼的接近在纪恒看来稀松平常,但这不影响他的兴致。


    程淼不敢要求太多,纪恒以为她足够聪明。


    在一起后,俩人像所有普通情侣,认真谈了一年多的恋爱。纪恒身边的朋友都说程淼是纪恒交往时间最长,最认真的女友,让程淼误以为俩人能走一辈子。


    可惜浪子回头是少数,纪恒比所有人都满意自己的浪子身份,不会轻易回头。


    某天,纪恒像通知所有前女友一样通知程淼分手。程淼不信,刚巧意外怀孕,她试图用孩子挽留,反倒叫纪恒看轻,给了一笔钱后断绝来往。


    程淼四处打听纪恒,看尽了纪恒一场又一场桃花。


    程淼想过引产,但她体质特殊,流产比生产危害还大,医生不建议动手术。她一个人在出租屋待了几个月,快生产时,房东听说她未婚有孕又孤身一人,害怕出什么意外,以家人要住为由解除合同,程淼无处可去,只得回家待产。


    求而不得,由爱生恨。


    程淼恨及了纪恒,连带着不喜欢纪暮。生下来第三天才看了纪暮一眼,发现纪暮酷似纪恒的脸后,她面色难看,心里一阵阵发寒。


    随着时间流转,她结婚生子。丈夫平易近人,孩子孝顺,工作顺心。命运待她不薄,她拥有了普通人最渴望的幸福。


    丈夫赵卓不是个狠心的人,几次试探程淼,问她要不要将纪暮接回去,她拒绝了。


    她给家里寄钱,但从不过问纪暮,只偶尔听母亲说起。后来母亲去世,她和丈夫忙于创业无暇分心,她将纪暮送回纪家。


    离开的时候,纪暮追着她,也不喊妈妈,就是闷不吭声的紧追,小小的手快抓住她衣角时总被她甩开。


    程淼没回头,往后无数个夜里,一双无形的手总在梦里追着她的衣角。


    那双手的主人有时候是纪暮,有时候是赵曦,令她心悸不已。


    再后来,十年,二十年……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逐渐认清了有些缘分怎么强求都是孽缘,有些人一开始或许就不该认识。认清了她与纪恒,原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恨意散去后,亏欠悄然涌上心头,丈夫赵卓看在眼里,替她去打听纪暮的消息。


    纪暮的外婆总夸他聪明,但程淼对这个聪明没个概念,直到他们可以在报纸、采访上看见纪暮的身影。


    这顿饭越到后面越平静,赵卓忙于工作实在抽不开身,中途打电话向程淼纪暮致歉,纪暮没说什么。


    听赵曦解释后,才知道程淼和赵卓开了一家玩具公司,规模不大不小,收入也不错,这次回宁城,一是宁城医疗水平高,可以更好治疗程淼的身体;二是赵家祖上是宁城人,赵曦的爷爷奶奶渴望落叶归根。


    司文桉乖巧吃饭,纪暮乐得照顾人,这场饭局比他想象的轻松不少。


    吃完后,纪暮正要起身告辞,程淼突然开口,“小暮,你等一下?”


    纪暮停住动作,只见程淼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


    “这是我一点心意,不是很多,希望你能收下。”


    程淼声音有点哽咽,刚刚忍住的情绪开始显露。


    纪暮没接,低声跟文桉说了什么,然后看向赵曦,“赵先生,我想和你母亲说两句话,麻烦你带文桉到外面等我一下可以吗?”


    赵曦连忙点头,“不麻烦,你们先聊,聊久一点也行。”说完带着司文桉走出包间。


    餐馆的灯光很亮,丝丝缕缕落在程淼身上,纪暮可以看见她头上几根白头发。


    这是纪暮第一次认真看程淼这个生母。


    “程女士,很抱歉,我觉得我们的关系还是这个称呼比较合适。”纪暮声音低沉,客气礼貌。


    程淼深呼吸,眼眶蓦的泛红,“我知道,不怪你。”


    “我听您儿子说了,您现在身体不适,可以的话希望您控制住情绪。这个钱我不需要,也请您收回去。”


    纪暮的消费欲望很低,在自己身上基本没有大开销。


    程淼擦了擦眼角滚出的泪,“这些钱只是想弥补一些亏欠,不是很多,你不要有压力。”


    纪暮摇头,“拒绝是因为我有工作有车房,这个钱确实不需要,我在纪家这么多年,有自己的收入,爷爷也没有苛待我。”


    程淼听闻不好再坚持,收回卡后,突然找不到话题。


    纪暮看了眼时间,低声道:“程女士,如果没什么事,我要先带文桉回去了。”


    程淼突然叫住,“等等。”


    纪暮没动,等程淼开口。


    “小暮,你,你是天生不喜欢女生吗?是不是我······”


    程淼没说完,纪暮猜到她要说什么,无非就是想问自己喜欢同性这件事是不是与她有关。


    每个人摆脱不了原生家庭的烙印,已经发生的事情,再多假设没用,所以他没有直接回答程淼的问题。


    “无论在什么环境下长大,如果再遇见他,我应该都会喜欢他。”


    纪暮提起司逐行时,状态轻松,眸底藏着暖意,程淼觉得刚刚自己说错了,还是有人能牵动纪暮的情绪。


    纪暮从没有说过任何和司逐行相关的事情,上次连口罩都不让摘,程淼知道,纪暮不愿意将司逐行扯进他们的旧怨。


    程淼没再说什么。


    纪暮离开时,从车窗外看去,程淼和赵曦还站在两盏灯笼之下,与来时一样。


    司文桉突然开口,“纪叔叔,你不开心吗?吃饭时你都没笑。”


    纪暮听了怔愣一瞬,低笑出声:“因为不好笑。文桉,以后你觉得不好笑的可以不笑,像你叔叔一样。”


    重来一次,纪暮不希望看到上辈子酷似自己的司文桉。


    司文桉似懂非懂,“觉得不好笑的时候是因为难过吗?”


    纪暮:“也不是,也有单纯觉得不好笑的时候。”


    笑着享受生活,但不需要刻意去迎合生活。


    司逐行自己开车去订婚宴,那样的场合避免不了喝酒,纪暮带司文桉去商场买了基本生活用品后,看着时间差不多,顺道去接司逐行。


    萧帆和司逐行一起离开,看见纪暮站在车旁后啧了一声,“不是阿行,纪总这么二十四孝的吗?上次我生日,大晚上老远跑来接你,今晚也不远啊,随便叫个代驾不就行了。”


    司逐行挑眉,“怎么,你羡慕?我可不像你是个单身狗。”


    刚分手三天的单身狗萧帆震惊,“不带这样的啊!老子过几天又有了。”


    司逐行懒得理他,“换这么勤也不怕得病。”


    萧帆不为所动,刚想说什么,司逐行已经两步并三步跑向纪暮。


    纪暮看见司逐行后,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等人到跟前,向前两步,伸手将人抱进怀里。


    萧帆作为司逐行发小,虽然尊重和祝福这段感情,但是一直不明白司逐行为什么非纪暮不可。


    现在好像明白了。


    纪暮搂人的动作很轻,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司逐行肩背,有种小心翼翼的珍重。


    不知道为什么,萧帆记了这个拥抱一辈子。以致后来有人质疑他们的感情时,萧帆觉得对方闲得慌。


    上车后,司逐行才发现躺在后排的侄子,疑惑:“文桉怎么在这?”


    纪暮小声解释。


    司逐行听完家里人的活动后神色了然,“我们家都这样,伴侣第一,自由第一。”


    小时候司父司母经常把他扔给亲哥,亲哥生了孩子后扔给亲弟,要不是毕业后出来单住,司文桉有事宁愿找他这个叔叔都不找亲爹。


    纪暮第一次见识这样的相处方式,虽然看着不像传统家庭,但他们家人关系融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和好友,没用身份去束缚家人,纪暮觉得挺好。


    第62章 第 62 章 独一无二的宁城


    司逐行以前回家勤, 司文桉虽然来过几次他现在住的小区,但都没有留宿过,正打算上网买一些给侄子买点洗漱用品, 就看见纪暮已经给他准备好。


    司逐行心里莫名开心,打发侄子去洗澡后猛亲了纪暮一口。


    “谢谢暮哥。”


    纪暮不由好笑,“谢什么?”


    “你对我家人很用心。”每次纪暮上门必要携礼, 对自己的侄子很有耐心,对生病的母亲也关怀备至, 对其他家人也很尊重。


    纪暮看着眼眸明澈含笑的司逐行,冰封多年的内心像平静的湖面突然被扔下一块石子。


    起初,他并不在意这块石子,这块小小的石子却经年累月往下坠, 一直坠至湖底深处。小石子一刻不停歇,敲击着湖底每一块坚冰。有天,湖底坚冰开始一点点碎裂,满目疮痍的湖面上,恰有阳光拂照,万物回春。


    纪暮对司家人的好来自司逐行, 司家人对纪暮的关切亦来自司逐行, 好像一个闭合的因果,循环往复不过是基于眼前这个人对他的喜欢。


    纪暮微微低头, 在司逐行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应该的。”


    谁家宝贝被拐不用付出代价。


    他与司家人,是因为司逐行结下的善缘。


    司逐行听了眉毛一挑, 右手搭在纪暮肩膀上,一副商量语气,“要不暮哥你入赘我家得了?”


    纪暮听了低声闷笑, “可以,你去问叔叔阿姨招不招,不过我先说好,招了可不准下堂。”


    司逐行像是认真思考,上下打量了纪暮一眼,挑起纪暮的下巴:“这等贤良佳人,爷可舍不得,爷必定好生疼你,日日夜夜,风月无边。”


    司逐行流氓状,最后几个字刻意拖长了尾音,暧昧又撩人。


    纪暮看着面前的小流氓,嘴角微扬,琉璃色瞳仁含着细碎灯光,一双招人的桃花眼潋滟无边。小流氓平日张扬,看着很不好惹,许多人都知道这双眼睛好看,却不敢想别的。


    纪暮不同,他亲过这双眼,见过这双眼睛失神,泛出痛苦又愉悦的泪光。


    司逐行纵着他又勾着他,契合无比的身体让彼此意乱情迷,食髓知味。


    司逐行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捏着他下颌的手慢慢移至凸起的喉结之上,再往下,勾起他西装上的领带。


    纪暮任他动作,内心却远不如表面平静。


    他的男朋友,似乎格外高估他的定力。


    司逐行玩得起兴,纪暮一双眼睛骤然晦暗,将人揽进怀里,感受着熟悉的体温,轻拍着脊背,啄吻两下耳朵,嗓音沉郁低哑,“文桉今晚睡哪?”


    都是聪明人,又是自己挑的火,纪暮的每个轻微变化司逐行都懂,可聪明人有时候最喜欢装糊涂,“暮哥觉得呢?”


    纪暮听着浴室隐隐传出的水声,勉强稳住理智。


    司逐行刚参加完晚宴,穿了一身宽松的休闲西装,刚进屋,黑色西装已经脱下挂墙上,上身只留一件酒红色衬衣,他不喜欢戴领带,解了衬衣最上层两个扣子,白皙的脖颈之下性格的锁骨隐约可见。


    司逐行外形出挑,身上的冷白皮肤与暗红色调泾渭分明,本是张扬中带着内敛的颜色,反倒衬得张扬锐利的五官更加冷厉绝艳。这样的人不好招惹,但他要想招个人,似乎格外容易。


    别的小流氓纪暮不知道,司逐行当小流氓的话,他八成也会同流合污。


    纪暮低头,微微挑开酒红色衬衣,牙齿轻轻啮咬在锁骨之上。


    司文桉洗完澡,刚迈出浴室,便听见嘭的关门声,似乎带着一抹急切。紧接着,耳边传来一阵笑声,视线一转,只见自己的叔叔在沙发上笑得打滚。


    司文桉不解,等司逐行笑声平缓了,递过一杯水。


    “叔叔,你笑什么?纪叔叔呢?”


    司逐行好不容易压住笑,想起纪暮亲了人之后落荒而逃的背影,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拍拍沙发示意侄儿坐过来。


    “你纪叔叔住隔壁,先回去了。”


    司文桉听闻两眼一亮,声音充满喜悦:“那我现在可以过去找纪叔叔玩吗?”


    司逐行心想你纪叔叔现在可能需要冷静一下,过去不一定见得到,为了维护纪暮在侄子心中的高大形象,劝道:


    “现在有点晚了,你纪叔叔工作了一天让他好好休息,明早再去。”


    “好吧。”司文桉叹气,乖乖听劝。


    两个小时后,纪暮西装褪去,着一身黑色睡衣坐在沙发上,闲着没事开始处理最近积攒的工作。


    司逐行穿着一身银灰色睡衣,一进门,屋内亮着橘色灯光,这个光色舒缓不伤眼,是俩人夜间最喜欢的色调,但这个颜色有点不好,亮度低,所以纪暮又开了一盏台灯,颜色呈暖白调。


    灯光下,纪暮一手拿着文件,一手点击电脑。


    听见动静后,纪暮抬起头,脸上又恢复刚刚温和儒雅的模样,仿佛刚刚落荒而逃的不是他。


    司逐行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直接关闭将橘色灯关,屋内瞬间变暗,纪暮桌上的台灯和电脑折射光成了暗夜里唯一的光源。


    没几秒,司逐行一双长腿立在纪暮身前,这才发现纪暮鼻梁上带着一副眼镜,本就儒雅的气质因着眼镜更添几分沉着和神秘。


    司逐行第一次看见纪暮戴眼镜,好奇道:“暮哥近视?”


    “还好,不到三百,平常不戴也不影响,夜晚灯光暗,戴着看文件会方便一些。”


    司逐行俯身看了眼电脑,一堆密密麻麻的数据,心想难怪要戴眼镜。


    “这些数据能实时自动保存吗?”司逐行问。


    “能。”


    “那就好。”说完勾起嘴角,不待纪暮反应已经伸手将电脑屏幕往下扣,扣完顺带将纪暮手上的文件夺了放到一旁,再然后直接面对面坐在纪暮腿上。


    纪暮腿上一重,左腿下意识轻颤。


    上辈子无知无觉,这辈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理作用,格外敏感一些。


    司逐行似有所觉,双手搭在纪暮后颈上稳住身形,纪暮亦第一时间揽住他的腰。


    “抱歉,有点不习惯。”有些事情不好说出口,纪暮只好道歉。


    司逐行隐约记得上次纪暮醉酒时也是不让碰左腿,微微拧眉,“不是已经痊愈,还疼。”


    纪暮摇头,“不疼了,也可能坐久了腿麻,文桉呢?”一边说着,一边空出一只手抚平司逐行拧起的眉头。


    “睡了。”说着伸手去摘纪暮眼镜。


    “他一个人没问题?”


    “没问题,他五岁开始就是一个人睡。”过了两秒又接着说道:“嫂嫂生文桉时孕期反应严重,大哥心疼得厉害,文桉出生后,大嫂还没怎么瘦,大哥先瘦了十几斤,后面嫂嫂想要老二,大哥不同意。今年他们快三十六,大概也就文桉这一个孩子,以后华酌要交到他手上,他的担子不会轻,所以全家疼归疼,却不会太惯着。”


    司逐行说完,已经将摘下的眼镜戴在自己脸上,那双多情的眸子隔了镜片又逆着光,虽然动作大胆又放肆,纪暮却瞧出了几分乖巧。


    “那样也好,你们这么用心,文桉差不了。”


    司逐行嗯了一声。


    他对眼镜没什么兴趣,沙发隔着桌子不远,但他现在脚不沾地,又不想起身,只好将身子往后仰,长手一伸,堪堪将眼镜放在桌子边缘。


    纪暮叹气,为了配合他只好微微倾身向前,更用力扶着他。在别人腿上还这么不安分的,估计除了他也没人敢。


    司逐行收回手,习惯性圈住纪暮的脖颈,低声将吻落在纪暮的喉结之上。


    纪暮浑身一激灵,喉结动了动,眼底暗火丛生。


    男人有些地方不能动,但有些地方却最好开头。


    纪暮已经看出来了,司逐行就是故意来勾他的。身子微微后仰,将司逐行的下颌不轻不重的抬起,果然,司逐行眉梢微挑,眼底尽是得意的笑。


    纪暮无奈,将人牢牢禁锢在自己怀里,低头开始亲吻。


    这个吻由缓及劲,司逐行抱紧纪暮,双手紧紧抓着纪暮背上的睡衣,眼尾不由开始泛红。


    没一会儿,沙发上滑落银灰色睡衣,逶逶迤迤落在复古色地毯上,像森林中的白花翩然落在原始的土壤之上。


    宁城这个城市,商贾云集,高楼林立,四季分明,每个夜晚永远灯盏如昼。纪暮九岁时乘着绿色铁皮踏入,却氤氲灰暗了很多年。那些沉寂的,无声黑白的岁月里,有一朵玫瑰,与他格格不入,却意外闯入他的生命,被他遗失过,又被他找回来,以完全不受控的姿态吸引着他,在他生命中激起无数火花,成为他心中独一无二的宁城。


    被压在沙发上的那一刻,刚刚大胆撩拨的人已经被亲得神智涣散、身体发软。


    逆光太久,司逐行下意识将手搭在眼睛上,试图平复不受控的心跳。


    纪暮没给他这个机会,再一次唇齿相依,呼吸在黑夜中开始错乱,阵阵破碎的呜咽中,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交缠。


    良久,一双白皙的手循着记忆寻找台灯开关,刚关上,另一只略宽一些的手再次打开灯盏,多点两下,由暖白色调成橘色,声音一样的低哑沉郁,轻声哄道:“别关,我想看。”


    没有人不喜欢心爱之人的情动。


    纪暮低身,吻去司逐行眼角的泪水。


    司逐行撩起眼皮,对上一双暗沉如墨的的眼眸,收回再次伸出的手。


    纪暮在床上,除了询问司逐行的身体承受情况以外很少讲话,司逐行倒是想开口,一开口声音破碎,很多时候没有余力。于是两个话少的人在床上时,很默契地,无论谁开口提要求,对方都会依着。


    客厅的沙发不小,但到底不好施展,纪暮睡前整理了半个月的数据,在他抱着人起身回卧室时不小心被自己扫落,纸片轻薄,纪暮一走,身后的白纸如蝴蝶四处飘散,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客厅的橘灯被遗忘,照彻满地白纸,不知过了多久,灯光变暗,屋内慢慢停了声响。


    第二天清晨,司逐行半颗脑袋埋在被子里,闻着干燥清新的床单,动了动身体,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没有强烈的不适感,至少起身活动没问题,内心感叹找纪暮当恋人真是件顶好的决定。


    等他洗漱好,推开门,空气中传来一阵清香,抬眼望去,只见侄儿正坐在昨晚的沙发上看动漫,司逐行没来由脸红。好纪暮已经收拾妥当,没有任何少儿不宜的东西。


    司逐行走过去,将声音调大。


    司文桉发现后抬起头,脸上扬起笑容,“叔叔,你醒了!”


    “嗯,声音调这么小,能听得清?”


    “纪叔叔说你睡得晚,让我尽量小声点。还有,叔叔你为什么睡在纪叔叔家?”


    司逐行抓抓头发,看着懵懂的侄儿,在想怎么表达才能让他比较容易接受的同时,又不会给他带来误导。


    结果想了一会儿,没找到什么好的解释。


    “文桉,我和你纪叔叔的关系就像你爸爸和妈妈,爷爷和奶奶一样?”司逐行尽量委婉一点。


    司文桉有点迷惑:“他们是夫妻,但纪叔叔不是男的吗?”


    “是男的。我们不能结婚,也不能成为公认的伴侣,但这不影响我们相爱和想要在一起的决心。我和他们一样,只是找了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也就是你的纪叔叔。文桉,我真的很喜欢他,他现在也是我男朋友,你要像对我一样对他,好吗?”


    司文桉不过十二岁,虽从小聪明但不是很理解成年人相爱的意义,但在他心里,司逐行一直是高大和靠谱的代名词,不一定要理解,习惯性听从和祝福即可。


    “好的叔叔,我也很喜欢纪叔叔。”


    “乖孩子。”司逐行揉揉他后脑勺,松了口气,转身去厨房找纪暮。


    走进厨房,纪暮正在煎最后一个鸡蛋,司逐行不吭声,纪暮关电后才看见司逐行站在身后,低声笑道,“起了。”


    “嗯。”说完打了个哈欠。


    纪暮放下围裙擦干手走过去,轻揉司逐行腰肢,“这次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每次想控制,但好像一到某个节点,很多局面就注定无法控制。


    司逐行摇头,声音微微嘶哑,“没有,倒是暮哥你,平常也不熬夜,怎么还起这么早,早点随便吃吃不就行了?自己动手这么麻烦。”


    司逐行最后累到四肢打颤,虽然不记得俩人具体缠闹到几点,但大概有个数。一想到这人带他去洗澡清理身体,再收拾那些乱七八糟的,看着就觉得累得慌。


    纪暮笑笑,“不麻烦,除了这几个煎蛋,其它都是叫经常点的那家。早点也不能随便吃,更何况客厅还有个正长身体的。”


    “我起床有固定生物钟,最近睡眠质量好了,不影响上班。”


    纪暮以往早睡是因为觉浅睡眠质量差,俩人确定关系后开始同居,俩人相拥而眠,纪暮听着他清浅的呼吸,夜里很少会惊醒,睡眠质量好了许多。


    司逐行喜欢听纪暮絮絮叨叨,好像他总能将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见状不再说什么。


    餐桌上,司文桉隔一会瞥一眼纪暮,神情欲言又止,司逐行坐他旁边没发现。纪暮坐他对面,一眼看穿。


    “文桉,早餐不好吃还是有什么心事?”纪暮问。


    司文桉看了眼司逐行,又看了眼纪暮,小脸紧绷,缓缓道:“纪叔叔,你喜欢我叔叔吗?像我爸爸和妈妈那种喜欢。”


    饶是纪暮有所准备,也没想到会被一个小孩问这种问题,冷不丁噎住,握拳轻咳了两下后用眼神询问司逐行。


    司逐行不紧不慢撕开小笼包,“他知道,我刚刚和他说了。”


    纪暮了然,他没有因为司文桉是小孩而敷衍,认真回答:“喜欢,所以才在一起。”


    司文桉听了紧绷的小脸一松,又恢复往日笑容,“那就好,上次奶奶和妈妈聊天,我听见奶奶说叔叔单恋好久也不见人,担心叔叔被人甩了,妈妈说叔叔不像个会暗恋的人,她们不放心,叫我帮忙留意一下。”


    “放心,我会替你们保密。”司文桉语气肯定。


    纪暮:“······”


    司逐行:“······”


    一定程度上,纪暮觉得大嫂白雯说得对。


    吃过早餐后,司逐行送侄子回去上辅导课,纪暮回公司上班。


    第63章 第 63 章 更像一个普通人


    纪暮刚到公司没多久, 吴玉突然敲门。


    “纪总,刚刚前台打电话过来,说有个叫蒋旭的找司总。”吴玉性子谨慎, 年纪比纪暮还大一些,没有像曹羽任玠一样称呼司逐行为老大的习惯。


    纪暮思索片刻,“曹羽回来的话, 让他去招待,是逐行上次比赛认识的人。”


    “好的, 纪总。”


    纪暮顺手打开电脑,密密麻麻的数据,还是昨晚那个页面,只不过需要重头再算。


    纪暮低笑一声。


    “纪总今天心情很好。”吴玉半调侃。


    纪暮手上一顿, 抬眸看向跟随自己多年的助理,“很明显吗?”


    吴玉点头,“离开观益以后,您看着比以前轻松,司总在的话,情绪会更明显, 更像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 纪暮挺喜欢这个词。波澜壮阔、跌宕起伏的一生固然精彩,但其中危险重重, 险象环生,许多人没那个命活到最后。被人算计和猜测的日子纪暮过够了,普普通通, 反而叫人心安。


    吴玉说完递上一份文件,“您要我找人查的事情有着落了。”


    纪暮接过,笑容敛了几分。


    看完后, 纪暮两辈子的疑惑得到解答。


    不久,司逐行送完侄子回来,听说蒋旭提前一个小时到之后,还没来得及坐下休息就收拾好打算去见客,临走前还不忘亲纪暮一口。


    关于办公室恋情,纪暮已经从开口拒绝,欲言又止到平静接受。


    蒋旭是宁城人,长相清俊、性格爽朗,曾是专业的电竞选手,退役后注册社交账号,从游戏解说员、陪玩变成一个有梗又有颜的游戏UP主,站内粉丝破百万,粘性高。


    俩人此次主要目的是为了商讨直播合作,虽然司逐行在赢得比赛后受到了诸方邀约,但他有自己的公司和项目,依靠大公司固然可以在短期内快速发展,但长期会影响公司的自主经营权。司逐行和纪暮不愿意公司的未来发展受制于人,所以更倾向于设立独立账号,之后再找蒋旭这些独立自媒体人合作。


    司逐行以前没接触过以直播形式宣传游戏,他问什么蒋旭答什么,没问到的蒋旭会进行补充。双方聊下来氛围融洽,至于具体的合作,曹羽一直跟在旁边,后续由他进行跟进。


    聊得差不多后,司逐行起身送蒋旭离开,经过茶水间时遇见正冲好咖啡往外走。


    青松的的队伍年轻,基本上全是夜猫子,工作室刚成立之初加班也多,为了给大家提神,司逐行自掏腰包买来咖啡机和咖啡豆,让员工自行冲泡。


    刚开始曹羽还和司逐行开玩笑说他这一招忒阴险,指定能压榨员工全部劳动力,到了后面他自己早晚各一杯,其他同事也不遑多让。


    司逐行看了眼手机,离下班下班还有二十分钟。


    纪暮见出于礼貌和蒋旭打招呼,司逐行在他们握手的趁机不动声色接过咖啡。


    纪暮觉得蒋旭的声音有点耳熟,但又想不起在哪听过。


    等送人离开,司逐行回到办公室,瞥了眼纪暮桌上的咖啡。


    纪暮起身让开位置,拉司逐行坐下,“没喝。”


    纪暮睡眠质量不好,又长期喝咖啡,上次生病住院时医生提过睡前少饮,现在时间过去几个月司逐行仍不忘盯着。


    “等你哪天睡眠质量调整好了,家里给你放一台也行。”司逐行开始学会画饼。


    “好,司老板大气。”纪暮不是不喜欢睡午觉,而是干躺着难以入睡,刚睡醒又得起还不如不睡,大学毕业后戒了午休。


    司逐行不同,他习惯午休,一旦不睡午觉,下午做什么都不得劲,仿佛被抽干了精气。公司离小区不远,司逐行习惯回去午睡,现在也习惯叫上纪暮。


    “累不累?”纪暮意有所指,说完将双手抚至司逐行腰上轻轻按压。


    司逐行瞬间身体紧绷,下意识想挣脱。但想到手的主人,感受着温热,攥紧双手忍住。


    他知道纪暮的意思,觉得纪暮被他第一次的状态留了点后遗症。但床上的事,真要比较,肯定是欢愉多过痛苦,司逐行自觉没有受虐倾向。


    司逐行在心里默念,数到六十的时候霍然起身。


    “可以了,不疼了。”一分钟,已是极限。


    纪暮看着司逐行泛红的耳朵,没忍住闷笑出声。


    他很熟悉这具身体,可即便俩人做尽亲密的事,司逐行的腰却依旧轻易碰不得,除非他累狠了睡着的时候。


    司逐行听着耳热,觉得自己有点亏,纪暮的按摩手法不知道哪学的,按起来挺舒服,可以收费的程度。


    年关将至,街上越来越热闹。


    华酌规模大,名声在外,每年年底都会举办盛大的年会,司逐行虽没有在华酌上班,但怎么说也是司家二公子,每年这个时候也要去露脸。


    司定渊本来约了纪暮,纪暮亦打算前去。不巧,出发前正好接到程淼手术的时间。


    纪暮赶到医院时,只见赵家两个父子和一干亲戚在手术室门口。赵家的亲朋好友纪暮不认识,于是选了个不远不近站着没往前凑。


    “哥,你来了,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妈妈怎么突然会晕倒,本来医生说可以延到年后。”赵曦不知何时发现角落里的纪暮,整个人眼宽泛红,耷拉着脑袋。


    纪暮心想他又叫错了,但是看着他的样子,难得没有纠正。


    “为什么会晕倒?”


    “应该是意外,倒下的时候又刚好磕到旁边的桌子。”


    纪暮了然,没说什么,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眼前的青年,他没办法将赵曦当成自己的弟弟,但也算不上厌恶。


    纪暮看了眼赵家两个魂不守舍的父子,和护士打听了术后需要的物品,下楼去采买。


    纪暮将手中东西拿给赵卓的时候,赵卓连忙道谢。


    旁边一对朴素打扮的中年夫妻紧盯着纪暮,俩人面面相觑,半响女的朝男的点头,男人试探道:“你是小暮?”


    纪暮循声望去,视线落在他们身上,片刻后回道:“舅舅、舅妈,是我。”


    纪暮的舅舅叫程杉,舅妈叫刘芸,俩人见没认错人后,激动回应:“哎,哎。”


    “你们什么时候来宁城的?安顿好了吗?”


    程杉:“我们想来看望你妈妈,刚下车就听说她住院,刚到赶到医院。”


    赵曦适时说道:“我们家有客房,舅舅舅妈和我们一起睡,哥你别担心。”


    夫妻俩听了微微一笑。


    “一别多年,没想到小纪都长成大小伙了,要是你外婆能看见,指不定多开心。”程杉说道。


    纪暮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站着听他絮叨。


    程杉夫妇有一子一女,俩人起早贪黑,生活条件一般,当时程淼生了孩子后外出,一个月大的婴孩不好养,夫妻俩也不同意程母收养纪暮,但程母执拗,时间久了,夫妇俩慢慢接受,偶尔有吃的会给纪暮留一份。


    纪暮工作第二年,曾给他们寄过一些钱和衣物,也是这么多年唯一一次联系。


    程淼的手术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医生说具体情况需要留院观察,医院外的人松了一口气。


    几人一直等在医院也无济于事,特别程杉夫妇,赶了两天两夜的火车还没吃饭,也休息不好,纪暮和赵曦留下来,赵卓与程杉关系好,由他带着人回去安顿。


    人一走,走廊开始变得安静。


    赵曦偶尔会和纪暮讲话,但程母没醒来,往日的笑容少了些。


    纪暮拿出手机,想问问司逐行晚会情况。


    按上辈子的轨迹,司瑛父子将会在两个月后意外身亡。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辈子短时间两次见纪见山和程淼手术,也可能是重生后的事情越来越不可控,司逐行离开他视线越久,心里越慌张。


    纪暮给司逐行发消息,过了十分钟没回,忍不住打鼓,实在不放心,打了两个电话,第二个终于打通。


    “暮哥,怎么了?”司逐行看着手上的单子有点头疼。


    纪暮发现不对劲,问道:“我没事,你在哪里,怎么那么吵?”


    “我刚进医院,青阳出了点意外,我带他检查检查。”


    纪暮不放心,和赵曦交代两句去找司逐行。


    纪暮上辈子没少来医院,这个地方白天与黑夜像被切割两个平面。


    白天,比病人更多的是前来探望的亲属,普通人乐观,只要不涉及到生死,病房里笑声居多。夜晚,那些亲友散去,留在病人身边的,是身边最亲近的人,他们安静不敢吵闹,他们处处妥帖小心翼翼。


    纪暮走在空荡的长廊上,夜晚的医院静得有些荒凉,偶有行人皆是一脸木然,脚下步伐轻得无声无息,细看,又觉得佝偻或微垂的脊背背着千斤重。


    纪暮在急诊科门口看见司逐行,细细将人检查一遍,见人没什么事后眸光松动。


    “司青阳怎么会突然住院?”


    司逐行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正组织语言,两个警察朝他们走来。


    警方办案章程流畅,句句问到点上,司逐行回答细致,纪暮也了解了大致。


    今天晚宴上,司青阳不知怎么和人起冲突,吵着吵着,对方一个轻微推搡,不可控制的往旁边的餐桌倒去。


    他的衣服脏湿,有人担心他受凉帮忙脱下外套,脱下后发现里衣渗血,紧接着司逐行拨打急救电话将人送往医院。


    两个警察,一个询问一个记录。


    “伤者的直系亲属怎么没在?”


    司逐行顿住。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司骛今晚的脸皮却被自家人踩了个稀碎。


    司青阳的母亲是家庭主妇,一生围绕着丈夫和儿子。


    在司逐行的记忆里,这个舅妈喜静,一年四季穿着长袖长裙,平日不爱见客,表舅也不勉强他。


    今晚司家人是晚宴的主人,司家人早早来到现场,司骛一家沾亲带故,也早早前往。


    司青阳与人起冲突的时候晚宴刚刚开始,俩人的动作不大,位置也不扎眼,之所以闹大是因为司青阳一身的伤吓坏了旁边宾客。


    司青阳的妈妈闻讯而来,看见儿子的伤后,没等众人反应,转过身甩了丈夫重重两巴掌,声音尖锐,“司骛,你不是人,他可是你亲儿子。”


    至此人群开始议论纷纷。


    谁都没料到,见人就笑的司骛是个家暴男。


    司定渊发现后赶紧将人隔开,司骛以妻子身患重病疾病,神志不清为由带人离开,没来得及管倒在地上的司青阳。


    司青阳的身上有积年累月的旧疤新伤,医生疑心他遭受虐待连忙报警。


    警察询问完司逐行后,看见仍昏迷不醒的司青阳后只好交代两句离开。


    纪暮在旁边听了全程后,眼神微凝。他没想到他还没出手,司骛会在自家人身上栽一大跟头。


    是意外还是阴谋,纪暮重新审视身边的环境。


    第64章 第 64 章 烈火烧过青草痕


    司青阳没过多久悠悠转醒。


    纪暮和司逐行在不远处, 见他醒来走上前。


    司青阳抓住司逐行的手,声音带着沙哑:“表哥,我怎么在这里?”


    “你刚刚在晚会上晕倒了。”


    司青阳听闻目光怔然。


    “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司逐行问道。


    司青阳听了, 露出一脸惊恐,抓着司逐行的手越发用力,“表哥, 我,我不能住院, 我爸说······,不,和我爸没关系,总之, 我要回家,对,我要回家。”


    说完挣扎起身,想要拔了手背上的针头。


    “青阳,冷静,你冷静一下。”司逐行试图安抚。


    纪暮见状, 立马按呼叫通知医生护士。


    医生来得没那么快, 他绕去床边,朝司逐行目光示意后, 合力将人按住。


    晚上值班的医生护士很快赶来,按着司青阳注射镇定剂。


    俩人退至一旁,纪暮抓起司逐行的手, 见他手背一片通红后,眸光凝重。


    “疼不疼?”


    司逐行一直看着司青阳,听闻回头, 看见纪暮担忧的眼神,将手抽出,转而拍了拍纪暮手背,“没事,不疼,都没破皮,一会就好了。”


    “等会儿别再这么往前凑。”


    “好。”


    司逐行没有前世记忆,与司青阳一起长大,结合司青阳两辈子两辈子对自己的态度,纪暮猜到俩人关系不错。


    医生检查过后,低头叹气,示意俩人跟着出来。


    “等会儿他再醒来,不要再让他受刺激。现在太晚,有些项目做不了,但我看着他身上的伤不轻,还有长期的营养不良······”


    司逐行认真倾听。


    再晚一些,司定渊和他的太太白雯一起赶来。


    司父司母年纪大了熬不住,带着文桉先回去休息。


    司定渊皱眉,看向自己的弟弟,低声询问,“青阳怎么回事?”


    司逐行只好把医生的初步检查结果复述一遍。


    紧接着,司青阳的父母和司家的其他几位亲属陆续赶来,纪暮悄悄退出病房回去看程淼。


    程淼不久后醒了一会儿,可惜插着管子说不出话,第二天倒是精神了许多,程赵两家人听闻一大早赶来。


    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纪暮看着被人环绕的程淼,再次无声离开病房。


    刚出医院门口,身后传来赵曦的声音,“哥,等一下。”


    可能是程淼手术成功,低落了一晚上的赵曦此刻笑如朝阳。


    “医生说妈妈恢复得很好,感谢你昨晚陪着我,看着你我都安心不少。我知道最近有家好吃的早餐店,我带你去?”


    曦者,阳光、顺遂。


    纪暮觉得赵曦这名字取得好,一听就是带着双亲的祝福,他也衬得起这名字。


    纪暮后退一步拉开距离,眸光平和:“赵先生,我给你微信转了一笔债,劳烦你帮我转给舅舅舅妈。他们虽千里迢迢而来,但目的不在我,我就不去叨扰了。这笔钱是为了感念小时候的恩情,要是他们不肯收,就说我念着外婆的恩情。”


    赵曦的笑容顿住,“好。”


    “至于程女士,我天生亲缘浅,你们见我时拘谨,我见你们也感觉不到亲切,往后不必来往,免得双方看了不痛快。”


    赵曦听闻愣了一瞬,目光殷殷看向纪暮。


    “哥,妈妈她知道错了,她很久以前就后悔了。”


    “爸爸回宁城的最主要原因,是因为他知道你在宁城,知道妈妈想补偿你,我们一家人都很喜欢你。”


    “你能不能给我们一次机会,也许我们能成为一家人。”赵曦的声音近乎哀求。


    纪暮觉得自己的虽话不好听,但说得很清楚,没想到赵曦看着好说话,固执起来却令人头疼。


    没待纪暮再开口,赵曦已经被人拉着衣服后领子往后拖。


    赵曦反应过来后急吼,“谁,放开小爷。”


    “你大爷。”那人声音清冽中带着一丝冷意,听着便知道含着怒火。那人冷笑一声,听赵曦的话收手,只是收手前用了暗力,赵曦没缓住,踉跄两步一屁股坐地上。


    “草,有病吧。”赵曦臀部一片火辣,传来一阵疼痛。


    纪暮喜静,能走人少的地方绝不往热闹的地方挤,一出医院大门,弃了医院的主干道往旁边安静的花坛小道走,但再安静这里也是医院,不少人听见赵曦的声音后纷纷转头。


    赵曦受不住那些目光立马起身,看着正对着纪暮的人,正想破口大骂,那人率先转身。


    精致张扬的五官,眼神凌厉,嘴角带着哂笑。


    赵曦的火瞬间放回肚子,声音呐呐:“司先生,哈哈哈,你怎么也在医院。”


    司逐行喜欢熬夜但不喜欢通宵,昨晚见司青阳的父母来了以后本想回家睡觉,可司青阳却一直拽着他,哀求着让他留下。他一心软,留下来陪护一夜。现在天大亮,正打算和纪暮回去睡个回笼觉,没料到会在医院门口见到不想见的人,本来不算好的心情雪上加霜。


    “怎么,问这么多医院你家开的?不是的话,我现在也可以送你进去住住。”冷眼斜睨,威胁之味十足。


    赵曦看了眼纪暮,本想求助,却看见纪暮将司逐行拉近身旁,目光尽数落在司逐行身上。


    俩人没讲话,动作亦算不上亲密,却能一眼看出关系匪浅。


    赵曦用力拍一掌自己的脑袋,他都快忘了这俩人是一对。


    他真的不明白沉静稳重的纪暮怎么跟司逐行这个凶神凑一起。


    “姓赵的,听不懂人话是吧!我看你们家不是想补偿,是想把自己心里的愧疚像个麻烦一样踢给暮哥。怎么,你妈妈和和美美半生,突然想起来赎罪?暮哥不计较还配合你是他脾气好,你应该感到庆幸,哪来的脸要求暮哥收下迟了快三十年的施舍?”


    赵曦低垂目光,突然不敢看对俩人。虽然司逐行每次见他都没好脸色,但他说的话总挑不出错,这才是他最怕司逐行的地方,他总能清楚看穿自己的私心,再不管不顾捅破,半分面子不留。


    “你妈妈对你舐犊情深,无微不至,但对暮哥自私自利,任性心狠,不是装聋作哑,自我感动?下次想找暮哥的时候摸摸自己的良心,再用你自己的驴脑袋想想,换成是你,你自己想不想要这样的补偿。”


    “你妈妈不敢直接提要求,你的想法倒是多,想当孝子但手别伸得太长,这些话,我直接和你妈妈说,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住?”


    赵曦抬头看向司逐行,面色瞬间涨红,他相信司逐行说到做到,但这些话如果真的传到程淼耳中,有些自欺欺人的预设就会被血淋淋戳开,程淼下辈子生活再优越,想到纪暮总会心痛。


    赵曦开始慌张,连忙开口承诺,“抱歉司先生,以后不会了,这两次见面是我擅自主张,我妈妈对此不知情,希望······”


    “嗯!”司逐行冷哼,显然不耐烦到极点。


    赵曦适时住口,希望什么的不敢再提。


    纪暮无数次庆幸认识司逐行,无论是朋友还是爱侣,这人永远知道他的想法,永远会为他鸣不平。


    他自知性子淡,有些事不在乎,所以赵家三人都以为他好说话。本不想让司逐行参与他糟糕的家世,却屡屡累得他来解决。


    纪暮抬手轻轻拍了拍司逐行的肩背,“别生气,别难过。”


    司逐行看了眼纪暮,觉得该生气难过的人是纪暮才是,明明是再好不过的人,偏偏遇上糟心的父母。


    纪暮安慰完司逐行看向对面的赵曦,“赵先生,我爱人比我会讲话,他说的都是我的意思,宁城很大,你们想不想留下来看你们自己,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先走了。”


    这话若是让司逐行翻译,大概就是,“你们想留在宁城就留下,不爱就滚,少打着别人的旗号恶心人。”


    赵曦讪笑两声,趁着纪暮递下的台阶离去。


    司逐行昨日跟着救护车过来,回去时坐纪暮的车。


    “暮哥,我就不明白了,有些人的脸皮是不是铜铁练的?”司逐行怎么想,都觉得这一家人很无理。


    车辆停得不远,俩人个高腿长,没几步已在车上。


    纪暮将人拉入怀里,轻轻拍着,低声呢喃,“逐行,我现在有你,不再孑然一身,这已经很幸运了。他们不足以牵动我的情绪,但你能,所以别难过。”


    司逐行心里的无名火像被人轻轻戳了一个洞,无声无息平缓。


    “好,不生气。”


    说完耳朵泛红,纪暮低笑一声亲了亲。


    这人张狂大胆,喜欢撩拨人,也会直白的哄人,但纪暮一旦说点情话,或者开始动作,这人面上不显,耳朵却开始泛红。司逐行直白的欲望之下,有一抹宝贵的纯真,纪暮尤为喜欢。


    司逐行喜欢开车时放音乐,纪暮专门配了个小音响,半路上,一首经典音乐在车里回荡:


    如果爱告诉我走下去,我会拼到爱尽头;


    心若在灿烂中死去,爱会在灰烬里重生。


    难忘缠绵细语时,用你笑容为我祭奠。


    ······


    烈火烧过青草痕,看看又是一年春风。


    歌单是司逐行拟的,听说还特意找他大嫂要了一份。白雯是著名的音乐家,听得多私藏的多,不知道给司逐行列了多少音乐,囊括了古今中外的名曲,纪暮听了半个月还没轮完一遍。


    这首《暗香》是大学时期某个舍友每次和女朋友吵架后必设的铃声,全宿舍都知道他每次一换这首歌就开始哄女朋友。


    纪暮问过原因,舍友神秘一笑:“她懂。”


    舍友和女朋友青梅竹马,大学不知吵了几次,现在已经儿女双全。


    纪暮以前不懂,现在却懂了歌词里的遗憾和永恒。


    遗憾前生,唯独庆幸司逐行的这份永恒的喜欢。


    纪暮看了眼睡在身侧的人,原生家庭的遗憾彻底下沉。


    临过年仅有一周,各街道车水马龙,路上私家车不知比外侧的两轮车慢了几倍,宁城离开了一些人又返回来一些人。


    司青阳那边纪暮没再留意,偶尔司逐行会捡一些告诉他。


    刚开始那两天,司青阳总是黏着司逐行,公司事忙,纪暮感觉司青阳对司逐行有不同寻常的依赖性,他对司青阳和司骛俩父子不放心,多订了俩个合同,司逐行多陪了半天后忙得没时间再去。


    司骛没否认打人的事实,但一口咬定全是喝醉的原因,不停向妻儿道歉,并保证以后不会再犯,发誓一定要戒酒。这件事从人情上说是家事,司瑛训过一通后不好再说,警方那边倒是按着法律规定仔细询问一番,并宣传了家暴的严重性。


    司青阳不傻,借此机会当着一干亲戚的面提出想和他的母亲一起搬出去住,司骛不同意,一向听话的司青阳却态度坚决。把司骛气得五官扭曲又不得不妥协。


    司青阳这个时候揭露司骛的家暴习惯对纪暮计划有益,但司骛走到如今这一步,妻儿又不曾真正出事,人品上的一点遭污对他来说隔靴搔痒。


    第65章 第 65 章 月亮落入荒野


    时间很快来到除夕这天。


    纪暮刚睁眼, 楼下传来小孩子清脆的笑声,偶尔还会响起一两声鞭炮,一向冷清的小区热闹了许多。


    公司前两天已经放假, 司逐行因为答应了蒋旭要直播,反倒接连熬了两三天,纪暮有点后悔签那两份合同, 好在家里也准备了直播设备,不用一直待在公司。


    司逐行最近睡觉喜欢将腿搭在纪暮身上。难得休闲, 纪暮没叫他,亲了亲他的额头,一手将人揽进怀里,一手将手机拿远看消息。


    纪家人前几日问纪暮什么时候回家过年, 纪暮早早答应了司逐行今年要陪他回司家过年,于是委婉拒绝了纪家人,只提前寄了一些年货回去。


    赵曦和程淼在那天之后也没再找他,这让纪暮松了口气。


    楼下声音越来越大,纪暮正疑惑,看了手机才发现物业前两天在群里发消息给他说今早要发放一些福利。纪暮正担心司逐行被吵醒, 果不其然, 司逐行开始拉过被子往自己脑袋上盖。


    纪暮不太能理解司逐行一赖床就蒙头盖被的喜好,正打算帮他拉下被子, 楼下物业开始用喇叭组织各业主按先后顺序排队,声音又大了一些。


    司逐行更加烦躁,猛地拉开头上的被子, 低骂两声后将搭在纪暮小腿上的左腿抬至纪暮腰腹,半个身子压在纪暮身上,一张脸直接埋在纪暮肩头。


    纪暮平日里醒得早, 像现在这样没有目的陪着司逐行赖床还是头一遭,正觉得有趣,怀里的人开始蹭来蹭去。


    俩人的房事一向在夜间,但男人早上似乎比夜间还不禁撩,纪暮本来好好的,生生被司逐行蹭出一身火,轻叹一声。


    纪暮放下手机,揉了揉司逐行的脑袋。


    “逐行,要不先起床?楼下在领东西,我看了物业的提示短信,要连续两个小时。”


    司逐行微微摇头,闷声道:“不想起。”


    纪暮眸光沉炽,觉得自己再忍下去,迟早出毛病,低声哄着这个无意识拱火的祖宗,“那你放开,我去准备早餐,吃完收拾东西还要回你家。”


    司逐行的睡意本就已经散得七七八八,很快发现纪暮声音不自然。勾起嘴角,伸手捏了捏纪暮耳垂,顺便动了动腰上的腿。


    纪暮呼吸一滞,司逐行埋在他的肩头笑得一颤一颤。


    纪暮知道他笑什么,提醒道:“逐行,我是个正常男人,怀里抱着的是喜欢的人。”


    “我知道。”司逐行说完实在没忍住笑出声,胸腔里震动着笑意,清晰传到纪暮身上。


    知道什么没说,笑够了抬头攀上纪暮肩头,叉开双腿撑在纪暮身上,低身准确无误撬开纪暮的唇,开始了一惯带着轻微撕咬的吻。


    这个吻绵绵密密,说不上疼,但有种不死不休的纠缠。纪暮眸光晦暗,修长有力的手放在司逐行身上。


    窗外天光渐明,冬天的太阳穿过浓雾浅浅照着宁城。纪暮喜欢透光不透人的薄纱窗帘,司逐行搬来后找人装了一层遮光布。阳光被帘子阻隔在外,没拉实的一角漏进一丝光线,切割着屋内昏晓,像自由跳动的音符。床上俩人呼吸交缠,声音逐渐加重。


    司逐行腰身匀称流畅,窄瘦的骨肉上覆着一层不失劲力的薄肌,细腻的皮肤如上好暖玉,纪暮一寸寸摩挲着,像是要将这一抹温度完全攥入自己手中,以弥补曾经怎么都捂不热的冷却。


    可纪暮知道,温度这种天生专属于自己,由心跳支配的虚感,没有人可以完全掌控。


    他靠着司逐行的喜欢,可以在每个清晨、夜晚,不分昼夜的感知、轻抚,这已经算一种拥有。可纪暮仍觉得不够,若是平常也就罢了,但这是在床上,有些不可言说的欲念和私心最难遏制。


    心下一动,纪暮暗暗用力,将司逐行腰身拉入自己怀里,隔着轻薄的睡衣,两颗炙热的心跳重叠,以相同的频率传至对方身上。


    纪暮右手上移,五指伸进司逐行头发,轻轻揉着,司逐行再次埋在纪暮肩头,试图平缓呼吸。


    片刻后,纪暮护住司逐行肩头,稍稍一动,俩人上下位置瞬间颠倒。


    司逐行是一个即便躺在下面也不会安分的主,他抬起双手圈着纪暮脖颈,两条长腿勾住纪暮腰身细细摩挲,仿若无声的勾引。


    昏暗中,一双手拉开床头的柜子,慌乱中摸出薄薄的看不清字号的小塑料袋。


    收手时,那双手不小心碰到桌上的闹钟,闹钟在桌上摇晃几圈,最终失去平衡掉落在床边的地毯之上。


    没一会儿,白色睡衣如梨花吹落枝头,轻声滑落遮住地上的闹钟。闹钟听见旁边的床脚摇晃,空气中传来一阵海岸拍打孤礁的撞击声,间或伴随着断断续续的闷哼呜咽,似痛苦似欢愉。


    小闹钟做了一个梦,梦里风雨飘摇,海风上的桅杆摇摇欲坠,迷失方向不小心进入漩涡,风雨过后又屡登极乐,反反复复,许久之后才风平浪静。


    俩人一觉睡到下午,双双被饿醒。纪暮看了眼手机,俩人经常点的那家私厨已经放假,联想了今天的日子,思忖今天点外卖可能还没自己动手快,低头亲了一口怀里的人。


    “一会儿吃面?”


    “都行。”简单二字声音干哑,司逐行偏头轻咳两声。


    纪暮听了帮忙支起上身,捞过床头的水杯单手将人扶起。


    “喝点水,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司逐行喝完嗓子好受了些,“没有,已经满血复活。”


    纪暮见他还能开玩笑,放心不少,真要折腾的下不了地,他今天也不用进司家的门了。


    但他放心太早,正起身换衣服,就听见身后传来跌坐回床上的声音,转身,看见司逐行瞳孔微震,扶着腰一脸难以置信。


    纪暮突然不厚道闷笑出声,扣好衬衣最后一个扣子,回到床边。


    司逐行看着纪暮明晃晃的笑意,缓缓拉起纪暮给他换上的黑色睡衣,劲瘦白皙的腰上,红色指印清晰可见,狭长眼尾带着尚未褪去的红,清亮眼眸带着一丝暧昧和桀骜。


    纪暮连忙拉住他的手,低沉声音带着讨饶,“好好好,我错了,我不笑。”


    纪暮自己留下的痕迹,自己清理的身体,自然知道再往上是什么风景。


    红梅白雪,风霜压境。


    疯狂之时灭绝理智的沉沦。


    他没有下重手,是司逐行的皮肤稍一用力就会留痕,纪暮前几次不知道,事后经常暗骂自己。


    司逐行不在意体位,床弟之间没有忸怩姿态,所有乖顺都是有心配合,骨子里是怎么都压不弯的倔强。


    纪暮突然想到一个词,“带劲。”


    有一种人,即便你拥有千百次,仍能让你产生爱怜和疯狂。


    欲罢不能,刻入骨髓,毫不讲理的占据你所有流连目光。


    月亮落入荒野,仍是天上的月亮。


    纪暮将搂人怀里,“你忍着点,我帮你按按。”


    司逐行犹豫半响点头,“我尽量。”


    司逐行不怕疼,怕痒,腰又敏感,纪暮刚开始动手,手里传来一阵轻颤,紧接着,肩膀上传来不轻不重的啮咬。


    俩人没有磨蹭太久,半个小时后纪暮将已煮好的面条端上桌,正打算进屋喊司逐行,却发现人已穿好衣服坐沙发上直勾勾盯着旁边的玫瑰。


    上次的玫瑰已经开败,纪暮着比花瓶还贵的酒瓶,在上次花店按周订购了绿玫瑰。玫瑰好养,昨天新到的货,每一株花苞饱满精神,养了一夜状态更好,一支支立在瓶口,衬得屋内都暖了几分。


    “怎么了?”纪暮问道。


    “在想怎么处理,要回老宅五天。”司逐行微微皱眉。


    纪暮轻笑道:“你的东西收拾完了?就盯着花。”


    “没收,家里什么都有,没什么好带的。”纪暮心想也是。


    都说礼多不怪,纪暮第一次以司逐行爱人身份上门,难免紧张几分,司逐行见状配合提供家人喜好,俩人按着众人喜好准备了不少年货,不过这些买的时候就已经打包好,不需要收拾。


    纪暮伸出手,“先吃东西,吃完陪我收衣服。”


    “收了。”懒洋洋的声调,说完站起身,拍了拍纪暮的肩膀。


    纪暮看了眼干干净净袜子都没穿的脚,将站在沙发上高出自己许多的人抱下来让他踩在鞋上。


    司逐行本想让纪暮背他,忘了需要穿鞋这回事,不情不愿套上鞋子,默不作声盯着人。


    纪暮看了眼沙发与擦桌的距离,这房子虽然不小,但真走动起来也没几步,低身抄起对方膝弯将人打横抱起。


    司逐行瞳孔微震,没明白怎么从宽厚的背变成紧实的公主抱。要是以前有人告诉他,会有人这么抱着他,他可能会嗤笑、不屑一顾,将对方揍一顿,现在,再一再二,慢慢习惯。


    “什么时候收的?”纪暮将人抱稳了走向餐桌。


    “刚刚你煮面的时候,不然显得我很不参与家庭活动。”


    家庭活动,简简单单四个字,纪暮心脏倏然一动。


    半响,俩人端坐餐桌,纪暮捞出锅里的面条,浇上浓稠汤汁,再加上几片绿叶、鲜肉和鸡蛋,香味瞬间扑鼻。他将碗递到对面,嗓音温温沉沉,“劳烦品尝我的劳动成果。”


    司逐行吃了两口,竖起大拇指,“汤汁鲜美,面条劲道,好吃!”


    一定意义上来说,纪暮觉得司逐行很好养。他吃惯了山珍海味,在外面吃饭很挑剔,纪暮煮的家常饭菜倒是从来不挑。


    纪暮突然庆幸上辈子学了一手厨艺。


    吃到一半,司逐行抬眼看向纪暮,突然说道:“刚刚说错了,我还是有要带的。”


    “什么?”


    “你啊,我的男朋友。”


    “好!”纪暮没有迟疑。


    司逐行听了嘴角上扬,眼里笑容放大,侧头看着纪暮,像是打量惦念了许久的宝贝。


    吃完东西,纪暮将玫瑰倒晒,打算制成干花。


    俩人出发时下午四点,天边的太阳逐渐西移,天气不冷不热。除夕的到来让宁城更为热闹,道路亦更加拥挤。俩人不慌不忙,堵车时一边闲聊一边看道路旁张灯结彩的商铺,看怡然自得又归乡心切的陌生人。


    终于,俩人在橘黄色晚霞挂满天边时,踩进司家老宅。


    第66章 第 66 章 愿为双飞鸿


    司父司母重传统, 俩人一到大门就看见门上贴着一副新春对联,走廊上挂着一排灯笼,添了不少装饰物。


    进入大厅后, 屋内温暖干燥,司父司母正坐一起剪纸。司母负责剪,司父找出需要剪的图样。


    “爸妈, 我们回来了。”司逐行如往常一般打招呼,和纪暮一起将手上东西放到柜子上。


    司母已经接受俩人恋情, 抬手压了压眼镜,笑道,“回来就好,怎么又带礼物, 小纪别站着,过来坐。”


    纪暮恭敬行礼:“叔叔阿姨好!叨扰了!不是很名贵的东西,就是普通年货,希望二老别介意。”


    司母眼明心亮,清楚纪暮每次送的都是好东西,价格一看就不便宜。


    “你这孩子, 说什么客气话, 是我主动邀请你过来的,上次可不是玩笑话。”


    纪暮微愣, 他本以为司母是为了帮自己出气,没想到竟是真的。


    相比之下,司父眼神微妙, 趁着妻子和纪暮寒暄的间隙看向自己儿子。


    司逐行点了点头,意思很明显,他也想带纪暮回家过年。


    司父前几天才从妻子和大儿子口中知道俩人的恋情, 虽然不清楚自己儿子为什么会喜欢同性,但他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会荒唐到拿感情开玩笑。何况人已经上门,再说什么也不合适,尽量像前两次一样和纪暮打招呼。


    司父打量着纪暮,想起妻子说的话,“小纪品貌才能,教养学识一样不缺,如果阿行一定要喜欢男人,小纪就很好,总比以后带回来不三不四的强。”


    司父看着眼前温和有礼的青年,不得不承认妻子的话。从旁边拿出旁边两个杯子,给俩人各添一杯茶。


    “谢谢爸,大哥他们呢?”司逐行接过茶问道。


    “陪你嫂子回娘家了,看看时间应该快回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门口已经传来三人的声音。只见司定渊父子一左一右小心翼翼扶着白雯。


    司文桉和白雯还好,司定渊见人先笑三分的性子带着一脸凝重,白雯拍了拍他的手,司定渊脸上才露出几分笑容。


    司母放下剪纸,连忙问道,“小雯这是怎么?哪不舒服?磕了还是碰了?”


    白雯示意俩父子放开自己,坐到司母身边,“妈,你别担心,我没事,没磕也没碰。”


    司母没女儿,和白家是世交,又亲自看着白雯长大,从小当半个女儿疼。后来大儿子一毕业将人领回来,一开口就提出要举办婚礼,司母虽然觉得仓促,但心里乐开了花,亲自盯着,没两个月给他们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结婚后,婆媳都是性格和气的人,日常相处没有什么囹圄,司母直接拿白雯当女儿疼。


    “我瞧着脸色有点白,真没事?”司母仍不放心。


    白雯轻拍司母的手,轻声笑道,“妈别担心,我人没事,但我们家有件喜事。”


    说完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儿子。


    司文桉接到指令高兴说道:“爷爷奶奶,两位叔叔,我要有弟弟妹妹了。”


    这下一家子乐开了花,司定渊眼里虽带着担忧,嘴角也露出几丝笑。


    “好好好!”司父说完笑出声。


    “恭喜大哥大嫂。”这是纪暮和司逐行。


    “真的?多久了?真是件大喜事。”司母说完又担忧道,“要不要去医院好好检查?”


    司母生育过两个孩子,心思比几个男人细腻些。


    不怪司母担心,白雯虽然从小生活优渥,但生来体弱多病,也就是十几岁才开始像同龄小孩。大家都以为她痊愈了,结果怀司文桉时却因着底子弱吃了不少苦。医生说过她能怀孕本就不易,再怀孩子的机会更是渺茫,却没想到三十五岁会再次怀孕,这个年岁算高龄产妇,生育风险会比一般妇人大。


    “是真的,快三个月了,这孩子乖巧,我也是今早听妈妈提醒才发觉,回来之前也去了一趟医院,医生说我和孩子都很健康。”白雯说完看向纪暮,“说不定是托小纪的福,他一来,我们家又多了两个人,明年过年也许也会更加热闹。”


    这话虽客套,但大家听了没有不开心的。


    “雯雯说得没错,就是托小纪的福,他第一次上门的时候不是买了的燕窝和带着中药的补品,小雯挺喜欢吃,前两天刚吃完,今早还嚷着要吃。今天医生问到雯雯的饮食,我提了一嘴,那东西对孕妇有安胎作用。”司定渊看着家人喜悦的表情,凝了一路的心松了一些,他隐瞒了一些,饮食情况是他主动询问。对于妻子突然怀孕,他虽然高兴,但如果真的危害到母体健康,他也不会留下这个孩子,现在妻子身体康健,对他而言是意外之喜,算他欠纪暮一个人情,索性当场还了。


    纪暮微怔,他也没预料到会有这种巧合,按着白雯的怀孕的时间来算,正是他第一次拜访司家的时候。因着上辈子的记忆,纪暮知道白雯体弱,司逐行和司文桉经常为她准备补品,纪暮照猫画虎,买的时候也不确定白雯会不会吃,毕竟他一个外男,不可能说出单独为白雯准备。


    白雯怀孕是上辈子没有的事,纪暮一时想起蝴蝶振翅可以引发火山爆发的理论,他才意识到,他已经在无意中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


    “谢大哥大嫂。”纪暮和司逐行不约而同开口,说完相视而笑,接受哥嫂另一种欢迎。


    司母拨一拨篮子里的剪纸,将篮子递给司逐行。


    “阿行,你和小纪上楼把东西放好,然后下来把这些剪纸贴上,你俩个高贴起来也轻松,正好利用利用,贴在往年差不多的位置就行。我去看看厨房,让厨师准备两道适合你嫂子吃的菜。”


    俩人笑着应好。


    纪暮第二次来到司逐行的房间,他还记得司逐行在卧室换衣服,一截劲瘦白皙的腰肢让他心下一乱,看了一眼躲到浴室。如今身份不同,那些尴尬和窘迫消失殆尽。


    关上房门,纪暮放下东西,从身后将人揽进怀里,“逐行,谢谢你。”


    司逐行转过身,回抱住纪暮,“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第一次来家里过年,不知道你习不习惯?”


    “习惯。”


    “那就行,不要有压力,也不要把自己当做客人。明后天我们家里会来不少亲戚,你想见的话我带你认认人,不想就不用见。”司家家大业大,司父又年长,每年过年过节,上门拜访的亲戚不少,司逐行不能保证别人不会用异样的眼神看俩人。


    “好。”纪暮年长,擅长人情世故,也早过了别人三言两语会伤怀的年纪,但听着司逐行简单日常的叮嘱,有一种平缓过日子的舒心。


    俩人胡闹了一上午,又坐了一路车,司逐行这会站着腰酸,拉着纪暮往旁边的沙发上坐。


    “暮哥猜我上次带你来我房间是想什么?”


    “想什么?”纪暮隐约猜到,但更想从司逐行口中知道。


    司逐行往后一靠,枕在纪暮腿上,“想把你困在我家里,给你随意翻我东西的权力,睡我的床,看我换衣服,我们可以在房间贴合照,摆一些纪念物品,希望屋内任一东西,你都能知道它们的故事。”


    纪暮拿过一个抱枕,垫在司逐行身下。握住司逐行的手,有一下没一下拨着他手上的串珠。


    纪暮听了失笑,“还没谈恋爱,也就你敢这么想。”


    “傻不傻!”纪暮拨着串珠的手移到瓷白手腕,轻轻摩挲着突起的腕骨,意味不明的说道。


    司逐行躺得正舒服,清亮的眸子紧闭,嘴角噙着笑,得意道,“不傻,人我都拐回家了,以上不全都实现了?”


    纪暮一时无法反驳。


    这间屋子有一扇很大的窗面,冬天还没过,窗子关得严实,阻隔了窗外冷风。


    一抹夕阳斜斜照进屋内,刚好照在司母给司逐行设计的照片墙上。


    纪暮看着照片里不同年岁的司逐行,从婴孩、儿童、少年长成腿上如松柏冷冽的青年,心里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好像真的从这些照片弥补了一些遗憾。纪暮再低头,发现司逐行已经睡着。


    十五分钟后,见司逐行仍没有要醒的征兆,想起司母的嘱托,纪暮低头亲了亲司逐行手腕内侧独自下楼,不由得开始懊恼中午将人欺负狠了。


    司逐行醒来时窗外已经擦黑,推开房门隐隐闻到厨房的饭菜香。司母叮嘱框里的红色剪纸已经方方正正贴在墙上,平添几分喜庆。


    “终于醒了,你那个直播不能调早点?”司父看了眼睡眼惺忪的儿子。


    司逐行刚睡醒,看见纪暮习惯性贴上去,将下巴搭在纪暮肩头看俩人棋局,懒懒回道:“过阵子就好,爸你别担心。”


    纪暮随手揉了揉他脑袋,司父没眼看,冷咳两声。


    俩人立马端坐。


    司逐行从小被家人宠惯了,别说父母亲哥,在他大嫂面前也敢没脸没皮撒娇,司父虽习惯儿子撒泼打滚,一时仍无法接受亲儿子突然和别的男人紧密相处。


    司定渊和白雯听见动静看过来,夫妻俩见过后低低笑出声。


    没一会儿,桌上开始陆续上菜。


    司家这样的门第,越是过年,家里客人越多,安排的的厨师和佣人比平常也多了一倍,饭菜也准备得格外精致。


    今夜除夕,饭桌上除了司家人没有外人,纪暮第一次以司逐行男友的身份上门,大家怕他尴尬多有照顾,一顿晚餐下来,几人关系又亲近了几分。


    宁城平日里禁烟,只有特定节假日才会放开。吃完饭,司文桉迫不及待拉着纪暮和司逐陪他去行在院子里放烟花。


    烟花是司定渊提前应儿子的要求准备,有放天上的蓝色渐变烟花,也有放地上的银色喷泉烟花。


    司逐行没让纪暮帮忙,正想问分开放还是一齐放,就听司文桉开口。


    “叔叔,我们能一次性放完吗?”


    司逐行不由好笑,“确定?看得过来?”


    “嗯,烟花就算短暂也要轰轰烈烈,越多越好。”


    “好。”司逐行不懂侄儿哪来的感触,只是大过年的不好扫兴。


    蓝色烟花点燃到绽开的时间不算太快,司逐行点三个,只让侄子点一个,点完后让他快速离开。自己往后走了几步又把喷泉烟花点上。


    刹那间,天上蓝色烟花如梦如幻,地上烟花银白璀璨。


    司逐行都点完后一边看着一边背身后退,纪暮怕他摔倒往前走了一步,下一秒却见人突然转身,直直往他的方向跑来。


    纪暮接住全世界最好的流光,眼里的风景全聚焦于怀中人。


    司文桉点好后已经退到纪暮身旁,见俩人拥抱一边笑一边鼓掌,往旁边迈了几步。


    白雯怀孕闻不得烟味,司定渊陪着妻子在二楼阳台。司父司母有饭后散步的习惯,并肩走在不远处的桂花树下。


    烟花燃尽之时,司文桉被被不远处的司父司母叫走。


    “暮哥,我带你去院子里逛逛?”司逐行提议。


    “好。”纪暮上辈子腿脚不便,很长一段时间不愿出门,但有一年的中秋,司逐行曾带他回来,推着他绕过一圈。


    司家人少,占地面积虽没有纪家大,但买的是早期的别墅,也不算小。


    纪家庭院找了园林师专门设计,主打一个高雅精致,司家庭院却建立在主人的喜好之上。


    司父喜欢钓鱼品茶下棋,庭后弄了一个池子,池子边有假山水榭,旁边有松柏翠竹,是一个闲适之地。


    司母喜欢兰花,许多兰花生长在树上,司父除了找人设计花房外,还找人栽种了十来棵树。纪暮印象里,每棵兰花树上种了几十种兰花,每种兰花花期不同,可以从春天开到早秋。


    其他人亦有自己的消遣场所。


    司家每走几步有一个路灯,俩人走起来轻松,司逐行像上辈子一样认真介绍,纪暮认真听。


    走到司父下棋喝茶的亭子,司逐行拉着纪暮坐下,从怀里拿出打火机,打开一盒仙女棒,抽出两根点亮了递给纪暮。


    仙女棒是小型手持烟花,虽不及刚刚两款惊心动魄,但胜在触手可及。


    “喜欢吗?”


    烟花破开不甚明亮的夜色,照亮一张年轻又张扬的脸,纪暮眸光一动。


    “喜欢。”


    “刚好,都给你。”


    一盒仙女棒有十二根,纪暮手上熄灭一根,司逐行就替换一根,乐此不疲,直至全部燃尽。


    纪暮小时候生活的城镇偏远贫穷,过年很少见到烟花,即便有,也是嗖一声炸开,只有一点星沫,炸放直径小的可怜,有点雷声大雨点小的意思,但对于那个时候的人来说也是一种稀罕物。


    那会儿卖的最多的是五角钱一包,一炸一个响的小鞭炮。纪暮从小不合群,有些小孩恶劣,总喜欢往他在的地方扔。


    都是六七岁小孩,他们不懂分分寸,纪暮也不如现在沉稳,有一次烦得紧,在小孩恶劣的笑声中沉着脸将脚边的鞭炮踩灭。那几个小孩见状更不肯罢休,又扔五六个过来,纪暮自知躲不开,冲向几个小孩中微胖的小男孩。


    他知道小男孩是小孩王,也知道他跑的最慢。他抓住后将人打倒在地,夺过他手里的鞭炮和打火机,一个一个点了扔在他脚边,为防止他逃跑,纪暮直接坐在小孩身上,那小孩欺负纪暮惯了,没想过瘦小的纪暮力气会这么大,鞭炮声炸开在他身侧,吓得浑身颤抖、吱哇乱叫。


    纪暮没什么表情,其他小孩早在看见他冲过来时四处逃散。


    自此以后没人再敢往纪暮身上扔东西。


    代价也是有的,小孩的爸爸赶来后看着哭得抽噎的儿子,目露凶光,用力抽了纪暮两巴掌,抽得纪暮耳鸣。


    那一年春节,纪暮和那个小孩都没能再出门。


    后来到了纪家,纪见山不允许家里小孩放鞭炮烟花,所以纪暮两辈子没什么点烟花的经历。


    纪暮怎么都没想过,被扔鞭炮的自己,有一天会在凉夜中接过十二根仙女棒。


    “怎么会想着给我?”


    “不知道。”


    纪暮微楞,随即失笑,司逐行一惯会将他认为好的东西奉上,再问你喜不喜欢,像锋利至极但刀锋向内的利刃,张狂中带着一丝内敛。


    走出亭子后,纪暮半蹲,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声音温沉如水,“中午不是想背?现在可以了。”


    司逐行不客气,两下爬到纪暮背上。


    “不怕被我家人看见了?”司逐行笑道。


    纪暮借着路灯走在石板路上,长长的影子曳在身后。


    “不是怕,是担心叔叔阿姨觉得我轻浮,不肯把你交给我照顾。”再有一个,就是发自内心的尊敬。纪暮觉得即便俩人只是好友,司家人仍值得他去尊敬。


    “不会,只要我喜欢你,我家人就会喜欢你。”


    “我挑中的人,自然是最好的。”


    “逐行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又不是金银珠宝,不会谁都喜欢,也不用谁都喜欢。”纪暮如是说道道。


    司逐行不服气,“那是他们眼神不好。”


    纪暮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过了一会儿,司逐行再次开口,“暮哥累不累?累了可以把我放下来。”


    司逐行是成年男子,即便看着清瘦也是一米八几的高个子,自然不会轻,但纪暮很喜欢他现在的体重,总好过上辈子轻飘飘的一个罐子就可以搂进怀里。


    “不累,你也不重,以后只能变重不能变轻。”


    司逐行很少听到纪暮提要求,还是个不怎么合理的要求,觉得有趣,亲了亲纪暮后脖颈。


    纪暮手一抖,但很快稳住,无奈道,“还有一点,以后背着你的时候,不要随便乱亲。”


    “前面可以听你的,后面这个驳回。”


    纪暮:“······”


    俩人逛完一圈后直接上楼。


    纪暮上楼后接到一通电话,洗完澡出来,司逐行坐在沙发上拿着司母的剪刀和剪纸,睡裤和地上的毛毯飘着一片红。


    纪暮一边擦头发,一边捡起来看了眼,是“喜”的繁体字。


    “剪这个干什么?”


    “贴床头,窗户,喜庆。”司逐行剪了半天没剪到一张满意的,耐心耗尽,一字一句蹦出这几个字。


    纪暮听完莞尔,突然觉得司逐行的游戏天赋已经占据了他所有的手工能力。


    他将剪刀和红纸,从桌上拿过纸笔,写写画画,没三分钟剪了两张漂亮工整的剪纸。


    司逐行难以置信,“很简单吗?”


    “不难。”


    “你为什么会?”


    “大学时候参加活动学的。”


    司逐行无言以对,抱拳表示佩服后开始收拾狼藉。


    由于司逐行浪费太多,纪暮最后只剪了六张。俩人合力,两张贴在床头,两张贴在窗户,还有两张贴在衣柜上。


    贴完后,房间因着几抹红变得温暖喜庆,但纪暮越看越不对劲,因为相较春节,此刻屋内更像新人的房间。


    转头看向司逐行,发现他正满意点头。


    “为什么要贴这个字。”纪暮问道。


    司逐行走两步将灯光了,拽着纪暮陷入柔软的床单内,难得温柔地亲了亲纪暮。


    “新人进门,洞房花烛。”


    “期千岁,乐百年;愿为双飞鸿,百岁不相离。”


    纪暮想起司母说司逐行不爱看书,不懂什么诗词诗歌,让他学会直接表达。但他觉得他缺的不仅仅是表达能力,而是司逐行身上那种无畏无惧和纯粹的欢喜。


    纪暮上辈子活了三十三岁,不算良好的成长环境让他早早看清这个世界。他知道人心的可怕与珍贵,知道得到和失去。这世间百态,人心最难测,唯情最牵绊。在遇到司逐行之前,他一个人走了很长的路,很不幸地,在这条路上遗失了很多本能。遇到司逐行之后,他带着最理想的爱情和最简单的烟火靠近自己,给纪暮从未有过的目光追随,无数次不失落的告白,养出了一点点微末真心。


    此情此景,纪暮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他应该拦着他关灯,他有点想看看这个小他十岁却无比勇敢的爱人。


    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总是能让纪暮更轻易的知道他的爱意。


    纪暮没想好,唇上又开始寻来一抹温热,这是一场缠绵到令人心悸的吻。


    纪暮听着彼此紧贴的心脏,突然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俩人此刻半条腿悬在床尾,鞋早不知道飞去哪,纪暮率先起身,将司逐行拉入怀里,一整个抱起塞入被窝,紧接着自己也跟着躺下,再次将人搂住怀里。


    “逐行,我爱你。”


    纪暮感觉到怀里人笑容轻颤,几秒后笑声划破黑夜。


    良久,笑声停。


    “我也爱你。”


    第67章 第 67 章 当然是见我家长


    纪暮第二天醒的时间比平日稍晚一些, 他明显感觉坚持了十几年的睡眠习惯在逐渐改变,失眠和梦中醒来的次数也在慢慢变少,虽找不出原因, 但他心知与身侧的人脱离不了关系。


    宁城多雾,此时天空刚亮,太阳尚未升起, 窗外一片灰白,看不见任何风景。


    纪暮微微侧身, 在昏暗的清晨中静静看着司逐行不甚清晰的轮廓。这个人平日里肆意张扬,睡着时却十分乖顺,叫纪暮仍不住心软,也叫他觉得心安。


    看了一会儿, 纪暮起身去把昨夜忘了的窗帘拉上,刚躺回床上,怀里挤进来一个温热躯体。


    “今天初一,不用早起,暮哥陪我睡觉。”


    司逐行声音含糊,一只手搭在纪暮腰侧, 简单一句话讲到最后像含糊呓语。


    纪暮不轻不重搂着人, 微微低头在他额间落下一个吻。


    “好,不起, 这几天都陪着你。”


    纪暮不确定司逐行有没有听清,隔了大概五分钟才听见怀里的人说了一声“嗯”。


    纪暮说话算话,司逐行睡到十一点, 他也一直躺着没起,不料门口突然有人敲门。


    “谁啊,大清早的, 还让不让人睡了?”司逐行烦躁,瓮声瓮气将被子盖过头顶。


    纪暮起身,扯了两下被子,将司逐行从黑暗中拉出来,低声笑道,“也不怕捂坏,也许是文桉,我去看看。”


    “不可能,我们家初一谁都不管谁,都是睡到自然醒。”


    纪暮知道司逐行睡得差不多,只是单纯不喜欢被人吵醒,只好顺毛,“别气,不想起就继续睡,我去看看。”


    打开门,门外出现一张阴柔清瘦的脸,看见纪暮后扬起的笑容瞬间凝固。


    “你怎么会在我表哥房间?”司青阳收起笑脸。


    “司先生,容我提醒一句,我只是在我男朋友的房间。”纪暮声音不急不缓,没有热络也没有生气。


    司青阳不喜欢纪暮,抬手就要进屋,被纪暮拦住。


    “我要进去找我表哥,你给我让开?”


    “我以为即便司先生的父亲不够慈爱,但你至少应该具备成年人的教养。”纪暮难得说重话。


    “你。”司青阳气得脸红。


    焦灼的瞬间,一双干净白皙的手握住纪暮手腕,对着门外的人冷声道:“司青阳,和你说过的话都叫狗吃了?叫人,越长大越没规矩。”


    司青阳嘴唇微动,他知道司逐行的意思,看着一脸淡然的纪暮,不情不愿开口,“纪先生,抱歉,刚刚是我态度不好。”


    纪暮没回复,不诚心的道歉,说了不如不说。


    “有什么事?”司逐行微微皱眉。


    司青阳看着纪暮欲言又止,纪暮识趣要往后退,被站在身后的司逐行拦住。


    “暮哥不是外人,不用避着他。”


    司青阳低垂的目光因着这句话闪过一抹阴鸷,再抬头,狭长阴郁的眼睛带着倔强,“是我的私事,我只想和表哥说,你先洗漱,我下楼等你。”


    说完转身下楼。


    司逐行啧一声,脸色不算好看,“这小子,小时候乖得很,越长大越怪,暮哥不喜欢的话,以后少搭理。”


    纪暮看着司青阳离去的背影,再听着司逐行的解释,关上门将人紧紧抱住。


    “逐行,他只比你小一岁,不是小孩子,也不是你的责任。”纪暮不明白司青阳是不是有什么恋兄情结,以至于两辈子都看他不顺眼。前世司逐行因他而亡司青阳恨他情有可原,可这辈子司逐行健健康康,十多岁的文桉都会因着司逐行的喜欢加深对纪暮的敬重,知道尊重,唯独司青阳执拗得不可理喻。


    “暮哥别多想,我知道的,等我一会问问他,委屈你了。”司逐行也没想到自己家人都能快速接纳的人会被司青阳轻慢,眼里闪过一丝凝重。


    等俩人洗漱完下楼,说着等人的司青阳不见人影,问过保姆才知道人去了院子里。


    等俩人走到院子,不远处传来一道怒骂,“司青阳,你特么是不是有病?。”


    纪暮走近才发现女子是曾在司母住院期间见过的女子白星。


    “吵什么?”司逐行耐着性子,大年初一不是很想发火……


    白星脸上愠怒,指着司青阳,“你撞我还不道歉,文桉可以作证。”


    白星说完才发现司逐行身边的纪暮,生气的脸瞬间带上笑容,“纪先生,你怎么在这?”


    俩人被她变脸速度惊呆,白星是司逐行的青梅和追求者,纪暮正考虑怎么回答才不会让场面更加尴尬,没成想司文桉率先开口。


    “星星阿姨,纪叔叔来见家长?”


    白星一时没转过弯,“见什么家长?”她怀疑自己听不懂中文。


    司逐行牵起纪暮的手,十指紧紧相扣。


    “在我家,当然是见我家长。”司逐行眉目微挑,眼睛里带着藏也藏不住的喜悦。


    白星:“······”


    “白小姐,很高兴再见到你,新年快乐!”纪暮声音温和,斯文有礼,和初见时一样打招呼。


    白星看着十指紧扣的两个人,瞪大双眼,眼里满是意外,干巴巴说道,“新年快乐。”


    几秒后,再次开口,“阿行,你是不是因为喜欢男的才拒绝我?”


    “不是,我们更适合当朋友或兄妹。”


    “好吧,听了十几遍还是这个答案。”白星微微耸肩,一副释然模样。


    俩人青梅竹马,情分与常人不同。白星十六岁发觉自己喜欢司逐行,从十六岁告白到十八岁,都是这个答案。虽说早就死心,但还是想问一遍,不是放不下,是意难平。


    更适合的另一个意思是不适合,不适合就是不喜欢。那些青葱岁月里,白星的暗恋人尽可之,十几次的失败告白却被司逐行瞒得很好,留足了体面。


    也是司逐行这一行为,她才会肆无忌惮的追求,现在看来,那是十几岁最好的保护。


    司逐行要是喜欢一个人,就应该这样明目张胆,大大方方。


    “不早说,早知道我就多备一份礼物。”白星显然已经接受俩人的恋情。


    “之后补上也一样。”司逐行毫不客气,接着转回刚才的话题,“你们刚刚在干什么?”


    “阿姨和我妈妈说雯姐怀孕了,我带了一些糕点来探望,司青阳撞我,还不道歉。”白雯声音充满控诉,她不喜欢司青阳,以前追司逐行的时候,不知道被这人阻挠过多少次。


    “我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但你态度不好,你要说对不起。”白星从小众星捧月,没受过多少委屈,司青阳的拧巴倔强她也不关心,她只关心自己的糕点。


    司青阳看着司逐行,“表哥,是她斤斤计较。”


    司逐行没帮腔,看了眼地上,确实掉了几片。


    “这是沈阿姨亲手做的糕点。”沈阿姨是白星的妈妈,是个很出名的糕点师,难怪白星生气。


    说完拉过侄子,“文桉不是看见了吗?你来说。”


    司文桉想了想,“刚刚星星阿姨从门口进来,表叔在花坛边低头散步,转弯处撞上,白星阿姨说表叔眼瞎,表叔说阿姨自己走路不看眼睛后转身离开,阿姨跟过去,俩人吵架,糕点又掉了几个。”


    司文桉说完了,但没说全,白星不是个爱纠缠的人,不依不饶肯定有理由,具体的又没说,司逐行一时不好妄断。


    空气一瞬间静默,半响后,司青阳才说道,“对不起,白小姐,糕点多少钱?我来赔偿。”


    “哼,钱,这是钱的问题吗?里面多少珍贵原料,我妈的糕点都是别人排队才能买到的。”白星翻了个白眼。


    “你说要怎么办?”


    “不怎么办,不原谅,我也不要你的钱。”


    这下就有点不讲理了,但白星才吃亏的一方,几人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是在自家出的事,司逐行只好开口,“阿星,大过年的,给我个面子,你不是喜欢我家去年的果酒,等我叫人给你送十坛。”


    “真的?”白星眼睛一亮。


    华酌去年新出的果酒有养生作用,为了保证质量,制酒材料及工序十分繁琐,每批厂量不多。


    司逐行手上刚好有十坛。


    “真的。”


    “行,本小姐勉强接受。”说完阳阴阳怪气,“有些人啊,二十多岁还要人给他收拾烂摊子,心比天高的废物。”


    没指名道姓,但连文桉都知道她说的是谁。


    “你······”司青阳指着她。


    司逐行冷眼扫过,“青阳,够了,从小一起长大,大过年的像什么样子。”


    司青阳铁青着脸没说什么?


    司逐行和纪暮交代两声后对着司青阳说道:“你跟我过来?”


    等两人走到不远处,白星突然大笑,“活该,叫他针对我,叫他嘲讽我,我偏要让他下不来脸。”


    纪暮突然有点摸不准这小姑娘的脾气,按着司母和司逐行的介绍,应该是个好相与的才对,不知什么原因去针对司青阳。


    “白小姐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一下吗?”


    “没问题。”说完将糕点拿给司文桉,叮嘱他送上楼。


    见司文桉走远,白星眼眸一转,问道,“纪先生看出来了?”


    “我猜得没错的话,司青阳第一次撞糕点的时候,应该说了什么让白小姐不开心的话,白小姐跟过去不是因为糕点,第二次糕点掉落,不全是司青阳的错。”


    白星瞳孔微震,“纪先生是侦探还是警察?怎么猜得这么准。”


    纪暮摇摇头,“都不是,我和逐行共同经营一家游戏公司。”


    他只是觉得这世间很少有人无缘无故得恨,司青阳好像单纯不喜欢有人接近司逐行。


    白星与司逐行青梅竹马,家世相当,十几岁喜欢对方,在世俗的眼光里,白星比纪暮更适合司逐行,而司逐行对这个一起长大的伙伴即便没有情意,凭着两家的交情,平日里肯定少不了照顾,在这样的情况下,司青阳应当也不喜欢白星。


    而按着司青阳一惯的性格,他对接近司逐行的人直接性排斥厌恶,就不会什么都不做。


    “那你们也太幸福了,岂不是可以谈办公室恋情?”


    纪暮微愣,有点跟不上这位年轻姑娘跳跃的思维,认真解释道,“公是公,私是私,我们可以区分。”


    白星扑哧一声,“我开玩笑的,我知道阿行为什么不喜欢我了,他喜欢正经人。”


    说完觉得有歧义,又说道,“我不是说我不正经,我也很好,我是说纪先生更成熟理智。”


    纪暮笑笑,真的喜欢不可能一直理智,但有些失控话题无法对外说,为了避免白星越说越远,纪暮试图拉回话题,“白小姐刚刚要说什么?”


    白星听闻笑容淡了些,“哦,说司青阳,我怀疑这人有毛病,读书时天天跟着阿行就算了,每次听见有人喜欢阿行,总会私下去威胁人,说要告诉班主任和家长。”


    “逐行不知道?”一开始不知道,后面次数多了,就有流言传到他耳中,不过那会儿正高三,阿行很忙,本来也没多少时间搭理除了学业以外的事情,好像找司青阳说了什么。”


    “他也这么对白小姐?”


    “他不敢威胁我,但他找其他学生向老师说我早恋,我还被请家长了,我就和我爸妈如实说我喜欢阿行,爸妈听了没反对,叔叔阿姨知道了也很开心,就是阿行不喜欢我。”


    “我也是毕业后才知道这件事,要是早知道,我肯定当场报仇了,轮得到今天才收拾他。”


    纪暮没看出笑嘻嘻的小姑娘这么爱恨分明。


    “本来我也不是一定要找他麻烦,可他不仅撞坏了我的糕点,还一副死人脸嘲笑我讨好叔叔阿姨。”


    “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整天想有的没的。”


    纪暮安慰道,“白小姐不必放在心上,阿姨很喜欢你,上次在医院你走后阿姨夸了你不少。”


    白星听闻点头,“谢谢纪先生。”


    “白小姐,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少接触司青阳,碰见也尽量避免冲突。”司青阳不是个良善之辈,他担心白星没把握好度惹得狗急跳墙。


    “好,我今天就是气不过,后面可不会想和他有牵扯。”


    司逐行和司青阳并没有走多远,纪暮时不时看着他们,白星发现了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司逐行似乎也发现了这边,露出一个笑容。


    第68章 第 68 章 给你撑场面


    二月, 宁城的天气稍稍回暖,但室外天气依旧寒冷。


    司逐行看着脸上恢复一丝血色却依旧面色苍白的人,清冽嗓音没什么起伏, “你找我有什么事?”


    “表哥都不问问我的伤?”司青阳像是没看见司逐行的表情,说出口的话带着熟稔亲近。


    “叫你唤人转身就走,撞了人也不道歉, 我看你好得很。”


    司青阳嘴唇嗫嚅,半响低声道, “表哥,对不起,我最近状态不好,给你添麻烦了。”


    司逐行出门时纪暮给他系了一条酒红色围巾, 现在室外有太阳,抬手将脖子上的的围巾松开一些,“状态不好可以慢慢调整,无缘无故冷脸发泄情绪算怎么回事。”


    上次司骛已经亲口承认酒后动手殴打妻儿的事实,他可以体谅司青阳长期处于压抑以致性情阴郁,但要因此变得蛮横无理又是另一回事。


    白星且不说, 她不是爱吃亏的主, 刚刚也让司青阳下不来台,可以算扯平。但他针对纪暮不是一两次, 司逐行也曾耐着性子解释过纪暮对他的重要性,这样还敢当着他的面轻视纪暮,不啻于踩他的脸。


    “表哥, 对不起。”


    司逐行不耐烦一声道歉,转而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想带我妈妈出国定居,表哥知道我爸, 他这么多年掌控我们母子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前几天不过是妥协,他不会轻易放过我们母子。”


    司逐行微微点头,“确定了?什么时候走?”


    “过完年就走。”


    “也好,你们出去散散心。”


    “表哥这几天有时间吗?以后我出国了应该很少会回来,想明天约你去看车展,晚点去参加刘鹏的生日会。”


    刘鹏是俩人高中时的校友,以前关系还行,高中毕业后选择出国,司逐行如今很少再与他联系。


    司逐行面露难色,思索几秒后拒绝,“不方便,你想过来我家提前说一声,生日会我就不去了。”


    “是因为纪先生吗?表哥认识他以后变化很大。”司青阳轻松笑问。


    司逐行没否认,“差不多,这几天我要陪着他。”这话纪暮今早也说过,陪伴是相互的,司逐行自动归为俩人的默契约定。


    “有时候很羡慕纪先生,可以轻易得到表哥全部的目光。”司青阳身形清瘦,脸型窄长,眼窝比一般人深,平日不爱笑,笑起来不达眼底,给人一种病气缠绕的孤冷阴郁。


    他的声音也比一般男生细,本是带笑说出的话听来有几分怪异。


    司逐行眉目一凛,日光照着的琉璃色眼眸变得幽深,“什么意思?”


    司青嘴角扬起一抹笑,“表哥别多想,我就是单纯羡慕纪先生能遇到你这么好的人,羡慕他可以脱离纪家自由自在。”


    司逐行认真打量着司青阳,见他神色如常转了目光看向不远处。


    “每个人的出生环境不同,羡慕没什么用,既然打算出国,记得提前做准备,以后有什么困难先学着自己解决,我也不可能一直帮你解决问题。”


    司逐行的话简单直白,司青阳还想再说什么也不好再开口。


    接下来两天,纪暮和司逐行很少出门,只有傍晚会出去外面散散步。


    第三天下午,司逐行像往常一样,和两个舍友组队玩游戏,几人无聊一边打一边开语音。


    俩人知道纪暮在他家过年后隔着屏幕愣了一瞬。


    萧帆:“卧槽,这么快?你家人没意见?这年过得还好吗?”


    林默:“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是怎么说服传闻中的商业大佬跟你回家。”


    司逐行手下游戏不停,一起回答两个人的问题,“暮哥性格好,我爸妈很喜欢他。至于说服,这个问题不存在,早晚都要见,早见早安心。”


    萧帆:“这么顺利?我想带女朋友回家都比这个麻烦。”


    司逐行恨不得给他翻个白眼:“你要是奔着结婚带回去,叔叔阿姨肯定高兴。”


    萧帆想起自己的红粉佳人,默不吭声。


    林默突然提议,“都带回家见家长了,阿行不带人给我们看看?刚好我前两个月交了女朋友,也是宁城的,我们今晚聚聚?”


    萧帆和上一任刚分手不久,听着林默的话突然揶揄,“老林,你不是一心向学,发誓终身献给传媒,怎么开始谈恋爱了?”


    林默在电话那头长叹一口气:“打算献身传媒的想法在考研上岸的瞬间已经破灭,我决定认真履行社会学和人类繁衍计划。”


    萧帆和司逐行已经习惯林默时不时吐槽读研生活,俩人年底也忙,但闲下来对工作也没有丝毫分享欲,已经成为合格的社畜。


    司逐行此时正躺在司母花房的摇椅上,纪暮在不远处陪着司母侍弄兰花。


    司逐行本来也要帮忙,不料没两分钟把司母养了三年好不容易长出枝条的蝴蝶兰弄断半截,气得司母将人赶到一边。


    纪暮看着一脸无辜的爱人,想起这人上辈子糟糕的养花技能,从旁边工具箱找了一根线将还没断完全的新芽绑绳接上,也劝着去一旁休息。


    司逐行拍拍手上的土乖乖听劝。


    “能活吗?”司逐行看着纪暮的动作问道。


    “不确定,先死马当活马医。很多植物都有自愈能力,如果没完全断,有机会重新长结存活。”


    花房有恒温灯,可以依据不同绿植的生长习性调整温度。


    被打发到一旁的司逐行躺在司母的木椅上,懒得动荡拔高声音问道,“暮哥,我大学舍友今晚约我们去吃饭,一起去?”


    纪暮松完手里的土,头也没抬就答应。


    司母在一旁听了附和,“是该出去转转,你们这个年纪,整天在家待着不像话。”


    司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待不住的性子,意外找了纪暮这个性格沉稳的男朋友后在家待两天不出门已经震惊她和司父,但又觉得这样也好,时光缓缓更容易感受岁月的变化。


    俩人去到现场时,萧帆和林默也刚刚到。


    林默的女朋友是同校同级读文学专业的女生,长相古典,一身黄色复古连衣长裙配黑色大衣,显得人温婉静雅、落落大方;萧帆这个说着分手的人也带了个女郎,与往日经常交往的类型不同,是一位看着清冷又干练的都市丽人,萧帆这个浪子在她面前小心翼翼,收了往日的轻浮。


    林默好奇纪暮很久,自俩人一下车,有意无意往纪暮身上瞟,司逐行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毫不客气说道,“我说老林,你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鬼鬼祟祟的干嘛?”


    林默被看破,心虚摸摸鼻子,“哈哈哈,我这不是第一次见传说中的大佬,忍不住好奇吗?阿行你都不知道给我留点面子。”


    司逐行心想,你们的面子早在玩游戏的时候掉光了。


    “这是我男朋友,纪暮。”


    “暮哥,这是我大学舍友,林默。”


    “林先生,您好。”


    “纪先生,您好,您好。”


    其他人依次自我介绍。


    林默的女朋友叫沈一玫;萧帆带来的女郎叫安荣。


    餐厅是萧帆提前预定,几人都来得早,还没开始上菜,两位女士聊了几句后关系热络,趁着间隙去旁边奶茶店买冷饮。


    几人都开了车不宜喝酒,以茶代酒开始聊天,林默问道,“老萧,这一位怎么回事?”


    萧帆:“家里安排的联姻对象。”


    司逐行抬眸看着萧帆,“要结婚?”


    “嗯。”


    林默家里父母都是公务员,条件不差,但在经济上无法与萧家和司家相比,听完诧异,“这年头真的还有商业联姻?有钱人不是应该更自由吗?”


    纪暮和司逐行对商业联姻见怪不怪,没有林默这么大的反应。


    萧帆抿了一口茶,回道:“不是所有人都和阿行一样幸运,既有开明父母又有兄长继承家业。”


    萧帆平日再荒唐,但作为家里的长子,从小该学的一样不落。


    一直安静听他们闲聊的纪暮突然开口,“安小姐的父母我曾有幸见过,也是商业联姻,但俩人志趣相投,婚后夫妻感情和睦,前两年老安总重病,正在国外读研的独女安小姐不得不回家接手家业。她从小被当成家族继承人培养,做事干练,能力出众,很有其父风格。”


    “能联姻也是一段缘分,不嫌我多嘴的话,建议萧先生可以和安小姐培养一些感情再结婚,未必不能成就一段佳缘。”


    纪暮记得这俩人上辈子也结婚了,萧帆婚后开始收心,但过往情史过多,认真对待感情也没什么可信度,有段时间安小姐提出离婚,萧帆连着半个月夜夜上门找司逐行喝酒。醉了哭着找他太太嚷着回家,纪暮和司逐行好几次还要大半夜找人送他回去。


    上辈子纪暮去世那年,俩人已有一儿一女,萧帆也成了圈内出名的宠妻狂魔。


    要是这辈子别搞他酒后说的什么契约婚姻,也许俩人的感情会更加顺利。


    萧帆没想到纪暮会提这事,看着两个舍友,他自己也明白,玩玩和找喜欢的人在一起不一样,以茶代酒端起杯子。


    “谢纪总提醒,要是真的结婚,不论这一段婚姻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会试着去努力。”


    他说这话时,两位去买奶茶的女士刚好进屋,林默和司逐行正为萧帆的觉悟高兴,觉得他们回来得巧,结果萧帆又补了一句,“安小姐很聪明却不爱笑,我找了一路话题她都兴致缺缺,估计看不上我,到时候,爷又是自由的浪里小白花。”


    “宝贝,你回来了?”林默赶紧出声提醒,觉得一丝机会也是机会,别还没开始就被萧帆作没了。


    萧帆浑身一僵,低骂一声,连忙起身给安荣拉椅子。


    安荣从袋子里拿出一杯可乐递给萧帆,“抱歉,公司大过年出了一些意外情况,感谢萧先生带我来吃晚饭。”


    萧帆接过饮料,干笑两声,“安小姐客气,应该的。”


    安荣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


    司逐行紧挨着纪暮和林默,林默用手肘戳他,一脸揶揄,“我感觉老萧得栽在这个姑娘手上。”


    知道萧帆喜欢罐装可乐,对萧帆的玩笑轻松两句化解,让萧帆愧疚的同时又不让彼此难堪,确实是个聪明的佳人。最重要的一点,这安小姐完全是萧帆喜欢的类型。


    司逐行点头,算是默认。


    过年在外吃饭的人不多,萧帆又提前预定,饭菜很快上齐。


    纪暮顺手接过司逐行的碗筷帮忙盛饭盛汤,司逐行吃到喜欢的菜不忘给纪暮夹上,俩人自然而然,配合默契,没有特意的照顾和谦让,更像长久培养的生活习惯。


    这个社会上虽说同性恋人不少,但很少有人像他们一样毫不避讳性向直接和家人朋友公开出柜,所以生活里很少见到同性恋人 ,俩人刚一出现就下意识吸引几人目光。


    萧帆还好,见过纪暮几次,帮着司逐行出过不少主意,对俩人的亲密行为见怪不怪。


    其他三个人一边看一边在心里羡慕。


    林默开玩笑,“纪总和阿行像认识了很多年。”


    纪暮拿着筷子的动作微顿,看着司逐行目光温和,声音沉缓带笑,“我也觉得。”


    林默没想过纪暮会认真回答他的问题,干笑两声,“纪总很幽默。”


    司逐行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落紧握纪暮的手,跟着说道,“我也觉得。”


    几人原本打算吃完饭去附近的溜冰场,刚走出饭店门口,司逐行接到一通来电,几秒后表情凝重,“你先打医院电话,我马上过来。”


    “怎么了?”纪暮最先感知到司逐行的情绪变化。


    司逐行抓过他的手,没有急着解释反而对着另外几个人道歉告辞。


    几人看着司逐行的表情不好多挽留,只好叮嘱注意安全。


    几步后,司逐行向纪暮解释,“不是我的事,是表舅一家。上次那件事后,青阳和舅妈搬出来住,刚刚表舅找到他们新住处,一家人起了争执,表舅意外倒地昏迷不醒。我可能得过去一下。暮哥不想去的话一会儿送我到医院可以先回去。”


    纪暮眼里闪过诧异,“没事,我陪你去。”


    车身穿过街巷,纪暮看着灯火通明的城市,感觉到记忆中的轨迹正在与这个世界脱离。看着表面镇静,眼神里仍止不住担心的司逐行,纪暮低声问道,“你和你这位表舅关系怎么样?”


    司逐行想了想,“还行,小时候,表舅给青阳买玩具时也会给我备上一份。”


    “逐行,如果有一天你以为良善的亲人和你想得不一样,你会怎么办?”


    司逐行看着纪暮的侧脸,觉得他话里有话,“暮哥想说什么?”


    纪暮眼眸逐渐幽深,就在刚刚,他突然想明白一件事。


    司逐行和司骛父子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司逐行在乎他们,如果他一直瞒着司逐行,给他自以为是的保护,哪天真相被戳破,意外无法避免,所有的变化还是得司逐行自己承受,到时候这对于毫无防备的人是不是更加难以接受。


    “具体的我现在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他们一家有点怪,我希望你多留个心眼。”


    上辈子司逐行在父兄去世后精于算计,手段狠厉,一边接手公司,一边调查父兄死因,查来查去查到亲人身上,不知道该有多难受。


    司逐行听完纪暮的话,想到这对父子不断打破他记印里的印象,觉得纪暮说得有理,点头答应。


    到了医院,司青阳双眼无神,双手颤抖坐在手术室门外,手上、腿上打着石膏坐在轮椅上。


    司逐行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沉声问道,“青阳,怎么回事,怎么你也受伤了?”


    司青阳缓缓抬头,声音沙哑,没受伤的手抹了把脸,“我也不知道,我爸突然冲入院子,进屋后大叫着我和妈妈的名字冲上楼梯,我妈妈听见后吓得浑身颤抖,我去阻拦,不想他上楼······。”


    按司青阳所说,当时俩人都摔倒,他往下倒意外滚下楼梯,司骛往后倒,本不该受重伤却不料直直磕到后脑,血流不止当场昏迷。


    不久后,司青阳父母的亲属陆续赶来。


    司骛被推出来已经是四五个小时之后。


    医院需要安静,司骛现在未脱离危险,医生劝走了许多前来探病的人。


    纪暮和司逐行最后也跟着离开。


    之后几天,纪暮听闻司骛依旧昏迷不醒。房子有监控,警方调取证据了解始末后,认为司骛虽然伤得重,但司青阳的行为更多出于正当防卫,司青阳无需承担任何责任。


    出了这个意外后,司家虽说影响不大,但司父司母时不时会感叹两声,年味都散了些。


    纪家习惯在初四那日祭祖,纪暮人在宁城,这一天需要回去一趟。司母得知后,拿出几盒礼物让纪暮带回去。


    司逐行问纪暮需不需要他陪着回家,纪暮摇头拒绝。


    纪家没有司家人开明,纪见山更是多次当着纪暮的面表示反对俩人的恋情,纪暮舍不得司逐行送上门被轻视。


    司逐行没有追问具体原因,只是一早上黏着纪暮。差点让纪暮动摇,准备离开时,司逐行学着司母从库房里挑了不少礼物放到纪暮后备箱。


    纪暮正想阻挠,司逐行笑道,“给你撑场面,免得被他们看轻。”


    纪暮这几天在司家与司家人拉近了不少拒绝,司定渊见了开玩笑,“阿行你当小纪三朝回门?你自己陪他回去撑场面得了。”


    司逐行看向纪暮,眼里带着询问。


    纪暮瞬间觉得自己像负心汉,但想起纪家的情况,还是拒绝。


    “今晚九点之前还不回来,我就上门抢人了。”司逐行威胁道。


    司定渊看得差不多识趣离开。


    纪暮亲了亲司逐行,笑道,“好。”


    纪家也重传统,而且比司家更为死板。


    大伯纪鸿一家前几年一直住在国外,过年基本不回家。


    今年老宅多了大伯一家四口和方康鸣,人数的变多本该更热闹一些才对,岂料纪暮进门到大厅一个人不见。


    纪暮下车后,找佣人帮忙拿礼物,随后去找纪见山。


    纪见山依旧在书房练字,清晨的太阳落在银白的头发上,脸颊的沟壑犹如即将枯朽的树干。宣纸上,本该飘逸的字形因过重的下笔力度显得格外沉重。


    纪见山端详过后重新抽出一张新纸,将手上未刚的字迹搁置一旁,抬头看了眼纪暮,“回来了,过来帮我磨墨。”


    纪暮照做。


    俩人安静不说话,纪见山体力大不如前,写到一半没再继续,将毛笔递给纪暮。


    “你都住到他家了,为什么不带人回来?”


    纪暮替纪见山收了笔墨。


    “他刚好有事。”


    “有事还是不愿意回来?”


    纪暮没想到纪见山会追问到底,索性不再隐瞒,“是我不希望他回来。”


    “你······”


    纪见山低声咳嗽,想起上次纪暮在医院说的话。


    “我们家还能把他吃了不成?”纪见山气匀了冷哼一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这个孙子对纪家避如蛇蝎,无声无息脱离他所有的预期。


    纪暮抽纸擦干手背上不小心碰到的墨汁,没回答这个问题。


    第69章 第 69 章 要轨迹重合相缠


    从纪见山的书房出来后, 纪暮走向纪幸的房间。


    正打算敲门,纪幸从里面探出头。


    “三哥,快进来。”


    “你怎么知道我过来了?”纪暮笑问。


    “听脚步声。”纪幸眨了眨眼。


    纪暮揉揉她的脑袋, “小幸真聪明,给你单独买了礼物,一会儿我去车里拿给你。”


    纪幸:“好!”


    “嗯哼!纪暮, 我也想要礼物。”空气里传来一道男声,纪暮才发现纪洵正站在阳台外。


    纪洵自上次和纪暮说开后, 偶尔会找他聊天,自认为两个人的关系进了一大步。


    “我后备箱有不少礼物,已经叫曾叔取下来了,一会你自己去挑。”


    “这还差不多。”纪洵眉梢一挑, 笑得一脸满意。


    “你怎么在这?”


    “猜到你见过爷爷会先来找小幸,特地下来等你。”


    “有事?”纪暮不习惯过于热络的纪洵。


    “没什么,等会儿再说。”


    纪暮点头答应,大概率是不想让纪幸知道。


    “三哥一个人回来吗?怎么没见司大哥。”纪幸突然开口。


    纪洵一脸八卦等答案。


    “他家有点事,小幸想见的话年后可以来我家玩。”也不算撒谎,司骛父子尚未出院, 司逐行要过去一趟。


    “好。”纪幸圆溜的眼睛充满笑意。


    纪家今天的晚宴除了本家还有其他远的近的想攀关系的亲戚。


    三人在屋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等佣人来敲门再起身下楼。


    下楼时大厅已经摆了四五桌,不少人已经落座。


    纪舟见到几人后招手让他们过去同坐一桌。


    那一桌都是纪家上了年纪或者在公司有实权的亲戚, 是公认的主桌。纪暮感觉到纪幸的拘谨,指了指大伯母那桌,拍拍肩膀推她过去。


    纪洵凑近纪暮耳边, “能不能把我也送走,我也不想坐那桌。”


    纪暮打量了一眼,“以前不是很积极?”


    “以前年轻, 现在我觉得我不配。”纪洵前阵子年尾被迫加班了半个月,看清了自己对工作的厌恶和拖沓速度,只想啃老不想上班。


    纪暮看着方康鸣落座主桌,提醒道,“方康鸣也在,你真不去?”


    纪洵咬牙切齿,“草,去,他都能坐,我凭什么不能,走。”


    看着昂首挺胸走在自己面前的纪洵,纪暮不明白他这么多年怎么保持住一个脑子。


    纪暮从九岁开始接触纪家此类家庭聚餐,从前他坐最远的那桌,毕业后入职观益,主桌默认留有他一席之地,但在他心里,坐哪没什么区别,左不过就是吹捧和比较,远点反而清静些。


    这也是他不愿意带司逐行回来的原因,自己放在心尖的宝贝,没得平白让人看轻的道理。


    今年是纪舟第一次入职观益,他成了今晚所有人夸奖的对象。期间也有人想踩着纪暮捧纪舟,可惜纪舟不吃这一套,旁边的纪洵反应过来也开始狂怼。


    许多人得罪不起观益新的掌权人纪舟,也得罪不起纪洵的父母,渐渐歇了这个心。


    一直安静的方康鸣看着被维护的纪暮,嘴角微挑,突然开口问道:“小暮,司先生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纪暮眸光微沉,本想安静坐等离席,总有那么些人闲不住。


    “司先生是什么人物?”方康鸣旁边一个年纪三十岁的年轻男子问道。


    方康鸣笑着说道:“这个问小暮更合适。”


    纪洵正想开口,被纪暮伸手拦住。


    “是我爱人,他比较年轻,喜欢有趣的新鲜的,我担心他无聊没带回来。”


    方康鸣一愣,没想到纪暮不仅没遮掩自己的性向,反而当着所有人的面暗讽聚会无趣。


    “我离开观益搬出纪家时方先生还没回纪家,我和你说不上熟,叫我全名就可以,还有,不要太关心我的生活。”


    纪暮说完,被拦住的纪洵笑出声。


    “我都还没吃饱,有些人就开始撑了,也不知道吃慢些。”


    纪洵气人的时候真气人,方康鸣一张脸红了白,白了红,憋不出完整的话。


    旁边一长脸男子突然开口,“小暮喜欢男人?你爸当年可是宁城无人不知的情场浪子,多少女子追逐的梦中情人,你怎么会喜欢男人?”


    纪暮记得这人,某个堂叔家的儿子,上辈子是方康鸣的狗腿子,方康鸣说什么做什么,没想到这辈子还是这样。


    情场浪子和梦中情人加起来实在不算好词,多情种怎么可能真的成为众人的梦中人。


    纪暮从方康鸣开口时褪去了往日温和,冷眼看着长脸男人,“我爸的想法我不清楚,堂哥结婚后不是经常携一个已婚妇女进出同一家酒店,比起你,我起码还有良心和道德。”


    长脸男子的妻子在隔壁桌,听了放下碗筷,不顾场合顺手给丈夫甩了两巴掌转身就往外走,长脸男子被打懵,反应过来追着出去。


    纪暮上辈子找方康鸣的犯罪证据时最先从长脸男子入手,他的妻子对他厌恶至极又苦于联姻没法轻易离婚,向纪暮透露了不少消息。


    在场的人没想到会发生这种闹剧,瞬间开始低声议论。


    纪见山冷咳一声,“好好的家宴,别提有的没的,吃饭。”


    他的话依旧有威信,大家开始闭嘴不谈。


    纪舟对着方康鸣说道,“康鸣,以后纪家的饭局上不要提别人的私事,免得搅了大家的兴致,以前你不懂没关系,这次和小纪道个歉,都是自家兄弟,过了就好了。”


    纪舟现在的话和纪见山的分量差不多,方康鸣不甘也只能咬牙吞下,对着纪暮抬起酒杯,“抱歉,刚刚是我说错话,这一杯我自罚。”


    纪暮端起酒杯隔空回敬,“自罚免了,我只有这么一个爱人,方先生下次不要冲撞了才好,我不是很喜欢有人议论他。”


    方康鸣低眸时眼里闪过一抹凶狠,很快调整好,笑道,“实在不好意思,那祝你们白头偕老。”


    在场众人除了纪洵没人见过纪暮发火,大家习惯了斯文有礼的纪暮,第一次发现这个年纪轻轻坐稳观益又悄声离开的,大家轻视惯了的青年并不是没有脾气。


    在纪家这样的人家,多一两个私生子半路认亲不是稀罕事,但大家认亲都只认年纪小的,这样比较好教养。方康鸣年近三十突然回纪家,虽说这半年做出不少成绩,但跟从小长在纪家的纪舟纪暮相比,过于急功近利偏又比不上。


    因着这些插曲纪见山的身体,纪家今年的聚餐不像往年持久,纪暮见缝想离开,刚走两步却被纪舟拦住。


    纪家人的房间基本都带阳台,纪舟作为长子长孙,他的待遇一直都是最好,他的房间比起其纪暮纪洵等人的房间更为宽敞。


    纪舟喜欢烹茶,房间用竹帘隔开单辟了一个茶室。


    纪暮少年时也常在这里喝茶,熟练的坐下,他以为纪舟会拿出茶具,结果拿出一瓶红酒两个杯子,还有一桶冰块。


    看着纪暮微微错愕的表情,纪舟笑道,“在茶室喝酒,我也是第一次尝试,小暮看看感觉怎么样。”


    接着一边倒酒一边继续开口,“这是司家过年新推的酒,不怎么好买,但你应该喝过,别嫌弃。”


    纪暮看着酒瓶已经认出产地,“舟哥客气,怎么会想着喝酒,你的身体吃得消?”


    纪暮印象里纪舟的身体不算康健,上辈子去世时比自己还早上几年,总下意识觉得对方身体不好,但仔细一看,纪舟比以前的气色好些,脸上也长了一些肉。


    “怎么样?司家那边好相处吗?”


    “好处,司家和这里不同。”纪暮眸光微动。


    纪舟想起外人对司家的评价,“看来传言不假。”


    他打开酒瓶给纪暮倒上,“不过原本也不该操心,司家二公子每次护你护得紧,敢带你回去,说明不会令你为难。”


    提到司逐行,纪暮的眼里柔和许多,“逐行很聪明,只要他愿意,许多事做起来滴水不漏。”


    想起纪暮在宴会上大胆坦白性向,告知所有人他的在意之时,纪舟有点羡慕,“你在感情一事上倒比我顺利,你舍不得将人带回来,我却是不敢带回来。”


    “我不如你们勇敢,倒是叫阿云受了不少委屈。”


    纪暮端起酒,“每个人形势不同,不怪舟哥。”


    纪舟是大伯唯一的儿子,从小被爷爷和父母寄予厚望,从他休学在家,各科老师和繁重作业一样不落就可看出。他既不像纪暮孑然一身,也不像司逐行一样被家人给予无尽的宠爱包容,需要周全考虑得太多。


    “今天还是阿云生日,我本来想陪他的,但想了一个月也找不到一个合适避开今晚家宴的借口。”


    纪暮看了眼墙上指向八点钟的表:“天色还早,舟哥可以去找他。”


    纪舟轻摇红酒,声音带着几分疲倦,“他回老家了,今天的三班飞机都已起飞,来不及。”


    云洲性格开朗,见人三分笑,上辈子纪舟去世后却藏起笑容,话也少得可怜。


    纪舟去世前嘱托纪暮替他照看云洲,纪暮自己尚且自顾不暇,很难分身去顾及。


    云洲曾去观益大闹,堵着方康鸣想和他拼命,被一旁保安拦下送去派出所,被拘留了半个月才冷静。


    纪暮去接人时,云洲眼底无光,颓靡死气萦绕周身。


    纪暮第一次觉得爱得太深未必是件好事,活着都能被带走半条命。


    “纪暮,我帮你重新拿回观益,你让我干什么都行,我只要方康明一无所有,给舟哥偿命。”云洲眼底全是恨意。


    彼时纪暮刚查出害自己的人是方康明和二伯纪荃,也想替自己讨个公道,多个帮手于他而言无害,再加上担心云洲狗急跳墙,纪暮点头答应。


    后来云洲真的帮着他干了不少事,干净的隐晦的,疯狂打压报复,没成想却逼得方康明和司骛共站一线,开始联手想要纪暮的命。


    纪暮没死,死的是司逐行。


    他的试图报复,害死了最好的朋友。


    重生后,纪暮每次看着眼底没有一丝阴霾,骄傲又自信的司逐行,忍不住想如果上辈子司逐行没出事,他们会不会有不同结局。


    二十八岁,和他现在的年纪一样。


    太年轻了,都没来得及走完普通人的一半人生。


    今日席间想着开车控制了一晚上的酒,现在倒是多饮了几杯。


    纪暮本不想插手纪家人的人生,他担心承载不住其他人的命运,更清楚仇恨遮眼会令人万劫不复。


    纪暮害怕仇恨,看淡仇恨,上辈子谁都没饶过谁。


    重来一世不是不恨,而是觉得没必要,不值得。


    但想起今晚方康鸣的表现,前尘往事逐渐浮上脑海,觉得有些事太过放任好像也不行。


    纪暮在纪舟房间多留了两个小时,走出纪家大门时头有些晕,好在人还算清醒。


    他静立在寒风中,看见司逐行下车走向他。


    “不是说九点回来?”司逐行扶住人。


    “八点的时候不是说了会晚一点吗?别生气。”纪暮在这人身上总是有数不清的耐心。


    司逐行本来就没生气,只是有几分担心,现在纪暮人好好的,态度又好,更是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好,不生气,先上车。”


    到了车上,司逐行坐在正驾驶帮纪暮扣紧安全带,刚扣紧打算发车时,“啪”的一声,纪暮自己解开了安全扣。


    司逐行不想和醉鬼讲道理,正想低身再扣一次,腰身被人揽住,一双带着雾气微微泛红的眼睛静静看着他。


    司逐行无法形容这一刻的纪暮,浮浮沉沉的眼眸,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怎么了?”


    “我猜你会来接我,我猜你会再次低头。”


    司逐行心想这是什么胡话,没待开口,唇上迎来一个带着酒气但不算难闻的吻。


    纪家老宅处高档别墅区,往来车辆虽少但也不是没有,司逐行担心有人看见,空出一只手拉上车窗,将两个人隔绝在密闭的空间。


    纪暮见状欲发加深这个吻,窗外树枝在月色和灯光的映照下斜斜搭在车身上,还有一部分透过车窗映在俩人身上。


    俩人不知亲了多久,司逐行怀疑自己将要溺毙在这个吻里,像一条即将死在深海的鱼,而纪暮是他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纪暮知道司逐行腰身敏感,房事时偏爱这一截劲瘦柔韧。司逐行出门时穿里外穿了三件上衣,里层纯棉打底,中间白色卫衣,最外层黑色毛呢大衣。


    衣服太厚,纪暮摸不到那截腰,他想将司逐行的外套脱下,大衣退至一半,司逐行冷的一哆嗦,纪暮又替他拉上。


    正欲收手,司逐行自己动手将放进裤腰的上衣扯松,抓过纪暮的手探进层层衣服之下。纪暮寻到想要的触感,微凉指尖游移摸索。


    一切如他所愿,司逐行很快软在自己怀里,颤栗忘我的配合。


    最后分开时,司逐行只能靠在他身上慢慢调整错乱呼吸。


    等两人发车离开时,纪暮在纪家大门外看见一抹熟悉身影,给纪洵发了消息,让他放一个走了又回来的人进去。


    十八岁爬墙说得过去,二十八岁却算不得清白。


    俩人没回司家老宅,回了常住的独属于彼此的小区房。


    到了屋内,俩人没开灯便再次吻在一起,黑暗中有些东西被撞倒,哐的一声掉落室内。


    纪暮嫌速度慢,担心不小心磕碰,直接将人拦腰抱紧走进卧室,将刚刚在车上没舍得脱的衣服一件件剥落。


    “暮哥今晚受委屈了?”司逐行觉得纪暮有点反常。


    纪暮手下不停,黑暗中目光沉炽,“没有,只是想你了。”


    喝了点酒,想起了一些遗憾,心里疼得难受。


    “逐行,我只有你了。”


    司逐行不知道纪暮在想什么?却感觉得到纪暮隐瞒了一些往事,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的往事。


    他无法探知那些秘密,却能感知得到纪暮当下最真实的情绪。


    “你有我就够了,我命都可以给你。”司逐行本想开句玩笑,却无意中刺激到纪暮。


    纪暮将人翻个身,开始疯狂占有,在一次又一次灵肉结合中寻求真实。


    这世间没有什么比生命更珍贵,哪能一次又一次的给,哪能一次又一次的要。


    司逐行在睡着之前隐约听见纪暮在他耳边说道:“不要命,要同命。”


    要轨迹重合相缠,携手走向消亡的命。


    要死了烂了,骨头腐朽成灰,也能一起被扬尘的命。


    第70章 第 70 章 我直接瞧不上


    纪暮第二天醒来时胸口趴着一颗黑沉的脑袋。


    此时天色微亮, 室内仍旧一片黑暗,一时分不清自己在什么地方。


    他也懒得去想,只是将胸口的人揽紧了一些。


    司逐行醒来时窗外日照高升, 走到客厅时又是熟悉的饭菜香,客厅那些空瓶子立着一株株鲜亮绿玫瑰。


    时间已经十一点多,纪暮已经从超市买来蔬菜做午饭。


    司逐行不声不响靠在冰箱看纪暮炒菜。


    纪暮半响才发现这个不出气的活人, 轻声笑道,“早, 不再睡会儿?”


    司逐行打了个哈欠,“不睡了,再过两个小时还要接着午睡。”


    “也行,先去洗脸, 洗完过来吃饭。”纪暮虽无法理解司逐行的睡觉时长,但都随着他。


    等司逐行洗完脸出来,纪暮已经端上最后一盘菜。


    “今天还回老宅那边吗?”


    司逐行一边盛饭一边回答,“不回了,过两天就要上班,我们过一下二人世界。”


    纪暮听见二人世界, 心间涌上一股暖流。


    “可能不仅两天, 年前我让吴玉找了装修公司对办公室重新装修,工人这两天才陆续动工, 这次上班可能还得往后推三五天。”青松目前只有二十几人,月底要推行新游戏,平日还要接一些设计合作, 装完了需要招聘更多员工。


    司逐行听完才想起这茬,点头道,“那也好, 可以多休息几天。”


    话是这么说,但这几天俩人也没有闲着,纪暮大多时候居家办公,司逐行偶尔还要去一趟医院。


    等公司收装修好进去时,春节已过去几天,公司开始变得忙碌。


    令纪暮意外的是,司定渊已经在短时间内查出司骛在对接近几年项目中吃回扣以及私下回购股票的事情。


    这件事由纪暮推动,他知道司骛与司家关系匪浅,他无法直接告知真相,只好循着上辈子的记忆,调动一些人,将查到的一些资料匿名寄给司定渊。


    司定渊谨慎,看到这些消息无论相不相信都会去求证。再加上司骛突然被曝家暴和昏迷住院,许多事情查起来更为方便。


    休假后,青松招了不少员工,新游戏在二月底正式发行,纪暮有些项目不得不出差。


    纪暮前脚刚走,公司后脚迎来不速之客。


    司逐行看着头发花白的纪见山,一时摸不准对方要干什么。


    “我知道你和小暮的关系,方便的话,我想和你聊聊。”


    司逐行念着他是长辈,带着人去了不远的茶馆。


    “你这孩子生得俊,难怪小暮喜欢。”纪见山盯着司逐行半天得出来的结论


    司逐行趁着纪见山低头吹气的瞬间暗暗翻了个白眼,“生得好看这件事得感谢我父母,不过暮哥喜欢我可不是因为我这张脸。”


    纪见山听纪暮说过司逐行说话比较直接,没想到直接到几乎寸步不让。


    纪见山经历过大风大浪,倒也不至于沉不住气,“前不久小暮去你家过年,但总也不见他带你回来,我只好自己来找你。”


    司逐行已经明白纪见山就是专门趁着纪暮不在专程来找他的。


    “您老有什么直接说?”司逐行无奈看着苍老但不减威严的纪见山。


    纪见山茶盖拂过茶沫,看了两眼放下,显然看不上这里的茶。


    “那我就直说了,我作为小暮的爷爷,认为你们再纠缠下去不合适。”


    司逐行没那么讲究,喝了一口面前的茶,凉凉道,“我认为很合适。”


    纪见山深深看了他一眼,浑浊的眼里闪着精光。


    “小暮二十岁进观益,在那一待七年,直至现在,观益有些股东服他也超过他的堂哥纪舟,他很聪明,需要更大的平台去实现人生价值。”


    司逐行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好像纪舟也说过同样的话。


    “那是他的选择,他愿意待在哪里就待在哪里。”司逐行一副滚刀肉。


    纪见山从身后的司机那里拿过一个文件。


    “如果你们一定要在一起,我也不做这个恶人。”


    司逐行看了眼文件,“映入眼帘的是十几张女性的简历,学历身高颜值都是拔尖,最后还有一张股份转让合同。”


    司逐行认真看了眼股份,气笑了。


    “纪先生,我念你是暮哥的长辈,有些话本来不想说,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纪见山像是没看见司逐行的无语,“只要小暮结婚并且有一个孩子,我愿意给他公司8%的股份。”


    “不可能。”


    “如果你不想他结婚也行,只要他有一个孩子,这份合同依旧有效。”


    司逐行冷笑一声,“纪先生,你既瞧不上暮哥也瞧不上我,但你别忘了,像你说的,暮哥是自愿离开观益,他不想走,纪舟坐不坐得稳现在的位置还是个问题。在纪家,他是自愿放弃不是失去,既然你想挽留他给你们纪家卖命,就不要说得像天大的施舍。我们家也有公司,我不想继承不代表我没有股权,暮哥喜欢,我可以把我手上的股份给他,我手中的股份不比这份合同的占比少。再有一点,我的男朋友,我更喜欢他陪在我身边,你可以再去说服他,但你说服不了我。”


    “说直白点,这份合同,我直接瞧不上。”


    纪见山多年身居高位,习惯了被人顺从敬仰,生活中基本没人敢忤逆他的想法,就算意见相左,彼此言语间都会留一些体面,第一次遇见司逐行这样看似礼貌实则赤裸裸的轻视,“你,你·····”


    话没说完,纪见山咳嗽连连。


    至于那些女性,司逐行本来还想劝纪见山积点德,看着他不停咳嗽没再说。


    纪见山怎么也没想到司逐行这么油盐不进。


    纪舟从曾叔那听说纪见山要去找司逐行后,连忙放下公司的事情赶过来。


    看着纪见山咳得脸红的模样,纪舟知道晚了。


    司逐行直接坦荡,脑子和嘴巴都像开过光,他不愿意,谁也别想从他身上讨到好。


    纪舟不敢惹这个祖宗。


    纪舟连忙帮纪见山顺气,趁着间隙给他递过刚刚拂了几下瞧不上眼的茶,纪见山咳得厉害,只好顺势喝两口润喉。


    待纪见山呼吸平稳,纪舟连忙哄着人回去。


    “爷爷,我来和他说。”


    然后示意司机将人带走。


    等四周又恢复安静,纪舟苦笑一声,“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跟你没关系。”司逐行将桌面的材料理了递给纪舟。


    纪舟看了之后皱眉,觉得这事真不怪司逐行生气。


    “你放心,小暮不会同意,你也不用为难。”


    “不为难,我说你们家的钱也没到富可敌国,用得着这么争来争去?”


    纪舟已经从服务员里接过新的杯子。


    “不瞒你,我最近都在后悔回国。”纪舟半开玩笑,具体几分真假只有自己知晓。


    俩人不算熟,除了纪暮也没有共同话题,喝了两口茶各自分开。


    纪暮傍晚回来,司逐行在飞机落地之前已经等在机场附近。


    纪暮今早离开,行程本来安排到明天早上,但想到上辈子司家父子出事的时间越来越近,心里开始不安,和合作方谈过之后,直接压缩了行程。


    纪暮站在熙攘人群中,司逐行站在人群之外挥手扬笑。


    回到家中,司逐行重重摔在沙发上,纪暮放好东西坐过去,笑问,“怎么了?”


    司逐行觉得纪暮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出生在纪家。


    动一下身子将头枕在纪暮腿上,简单说了上午见纪见山的事情。


    “他还想你结婚生子,他做梦。”


    纪暮听闻表情淡了些,抬手将司逐行额前的头发往后捋,露出饱满的额头,“抱歉,原本来不想让纪家的人和事打扰到你,没想到最后还是躲不过。”


    司逐行摆手,“我没事,只是想到你在那样的环境下生活了十多年,替你觉得不值。”


    纪暮沉默片刻,说道,“爷爷以前不像现在,这几年老了,有些安排我们也逐渐看不懂,有没有让你为难。”


    司逐行挑眉,“没有,反倒是你爷爷离开前已经气得不想和我说话。”


    纪暮听了不厚道低笑出声,“那就好。”


    司逐行突然起身,将纪暮拉下躺在自己腿上,学着纪暮的动作给他按太阳穴。


    纪暮平生第一次躺在一个人的腿上,觉得有种奇异的安心,还有一点舒服,心道难怪这人喜欢将脑袋搁他腿上。


    唯一一点不好,硌得慌。


    正想着,司逐行在他脑袋下放了个靠枕。


    然后,睡着了。


    再醒来,天边晚霞尽数散去,无边暗夜爬满夜空,司逐行靠在沙发上,他仍枕在司逐行腿上。


    纪暮起身后,司逐行腿上一轻,也跟着醒。


    俩人在黑暗中笑出声。


    上辈子司定渊父子死于一场商业酒会的爆炸中。


    那场酒会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司家是主要的酒品供应商。


    酒会前十五分钟,有人打报告说这次送来的酒有问题,司家三父子刚好在宴会,彼时司逐行去了洗手间,司瑛和司定渊先行前往查看,几人刚进去,存酒的酒窖突然着火爆炸,司瑛司定渊和几个工作人员当场身亡。


    司逐行晚去几分钟,成为了那场爆炸最直接的见证人。


    司逐行从没和纪暮提过这段往事,当时酒会有政府参与,事发后直接移交检察院,很多细节没公开,最后只定了意外身亡,只有司逐行不肯放弃。


    纪暮查到最后,知道司家安排运酒和现场布置都有司骛参与,今年司骛一直躺在医院,那片场地纪暮也早已暗中买下,但上辈子的经历太惨烈,纪暮并不敢赌。


    纪暮在黑暗中轻轻揉着司逐行被枕麻的腿,试探性问道:


    “逐行,叔叔和大哥过几天是不是要参加一场酒会?”


    “本来是有的,但后面因为场地问题取消了。”


    “后面还会办吗?”场地问题纪暮最清楚,那片场地他提前租了,以致后来相关人员来询问时,纪暮直接以档期排满为由拒绝。


    “这个不清楚,妈妈说大嫂这几天又开始孕吐,就算再举办大哥也不一定抽得开身,我爸现在已经将公司交给大哥,也不会再管。”


    “举办一场商业酒会并不轻松,中途人员混杂,有许多注意事项,我们家对这一类一直很慎重。”华酌不是没有竞争对手,真要举办,比起酒的品质本身,人为的陷害才是防不胜防。


    “暮哥怎么会问这件事?”


    黑暗藏住纪暮担忧的眼神,“没什么,半路听说。”


    司逐行没有多想。


    时间一天天过去,上辈子司家父子出事的这天果然风平浪静,纪暮不由得放下心。


    纪暮这边刚松一口气,纪幸哭着打电话过来。


    “三哥,你快回来,你救救大哥,爷爷要打大哥。”


    “小幸别急,先说什么原因?”纪暮尽量安抚人。


    “大哥喜欢洲哥,爷爷发现后很生气说要动家法,我拦不住。”


    纪暮眉心一跳,纪舟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纪洵不在吗?先让他去拦着,我一会就到。”


    “二哥拦了,也被打了,现在被二叔和康鸣哥关在隔壁。”


    “好,我马上到。”纪暮说完挂断电话,今天本来他开车,他刚开快一点,呼吸紧促,心间不由慌乱,只好停在路边,对着身侧的人说道。


    “逐行,麻烦你开一下车,还有,很抱歉,纪家你可能也要去一趟。”


    纪幸的声音不小,司逐行已经猜得七七八八,立马下车换位置。


    司逐行有参赛经验,开车又稳又快,俩人很快赶到门口。


    纪暮在门口看到云洲,他被拦在门外不让进。


    纪暮是纪家人,家里的保镖和佣人不敢拦他,司逐行让云洲上车后直接开车进去。


    三人赶到时纪舟脸色苍白,白色衬衣被鞭子抽出几道深深的伤痕。


    云洲立马过去将人拥住。


    纪暮又再一次从云洲眼里看见与上辈子如出一辙的恨意滔天的眼神。


    纪见山前几天刚被司逐行气得说不出话,现在再看见怒从心中起。


    “这里不欢迎外人,来人,将这两个外姓的带下去。”


    纪见山指的是司逐行和云洲。


    纪暮率先拦在司逐行身前,嗓音带着厉色,“住手,我看谁敢动他。”


    说完看向纪见山,“爷爷,舟哥从小身体不好,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你们一个二个是要气死我?”纪见山吼完不停咳嗽。


    二伯纪荃见状赶紧上前扶着纪见山。


    云洲想带纪舟离开,被方康鸣伸手拦住。


    “让开。”纪暮和云洲一起说道。


    方康鸣第一次看见纪暮狠厉的眼神,下意识松手,反应过来后又拦住,梗着脖子说道,“爷爷说了走才能走。”


    话刚说完,方康鸣被司逐行一脚踹开,司逐行踹完后对着纪见山威胁道,“再不放人我报警了?”


    纪见山听闻咳得更加厉害,讲不出完整的话只是摆了摆手。


    纪暮想起纪洵还被关着,一同放出来送往医院。【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