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230
作品:《强制攻略[穿书]》 221 坦白
◎漾声,要做一个勇敢的人。◎
大年三十这天,冬雪更寒,江漾声对妈妈闵雪说,要回家过年。
这让闵雪欣喜之余,又感到震惊意外。
因为从高三毕业那年起,江漾声再也没回过家,一次都没有回来。
每次都是说忙,忙,忙。
除了定时打钱过来,平时打来的关心慰问的电话,也少的可怜。
闵雪赶紧到超市采购了许多食物,又特地去了很远的菜市场,挑选了最鲜的老母鸡,现场宰杀,用来煲汤。
她嘴角含不住笑意,总向上扬。
她的丈夫江东来,帮她提着三四个大袋子,一股噜全部放在车里。
“儿子回来一趟,看把你高兴的。”江东来嘴上取笑闵雪,其实他也很高兴,只是不自知而已。
闵雪一路哼唧唱着歌回家,她吩咐江东来把家里搞得干净喜庆些,她则是闷头在厨房里忙活。
下午五点钟,江漾声提着行李箱回到家,他的爸爸江东来将他的行李箱提过来,拿一条赶紧柔软的毛巾给他擦身上的雪花,向室内大喊道:“儿子回来了!”
闵雪围裙都来不及卸下,急匆匆地跑出来,紧拉江漾声的手,目光含泪,神情激动:“漾声,你回来了!”
江漾声注意到多年未见父母,他们矮了许多,父亲鬓间有白发,母亲眼角的皱纹也多了起来。
他心里五味杂陈,头顶笼罩黯淡的阴霾。
他是家中独子,从小到大,父母没有打骂过他一句,甚至是在最叛逆的少年时期,他们也没有吼他。
如今,他虽然已是成人,仍旧是父母心中的乖儿子宝贝。
他什么也不用做,爸爸已经给他暖起了屋子,泡好了他喜爱喝的可乐,妈妈则是将他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被子被套全部换上了崭新的。
还给他的床头边放了一条大红色内裤,因为来年是他的本命年。
“漾声,先好好休息,等会饭熟了,我们叫你。”闵雪温柔地对他说。
“嗯。”江漾声房间暖和,被子上有阳光的味道,他思绪万千,手臂搁在额间,眉头半皱。
晚餐,母亲闵雪忙前忙后,准备了极其丰盛的年夜饭,江漾声一看,全都是自己爱吃的,酱肘子,五花肉,铁板土豆,鸡柳,里脊……光是汤就做了三个,有母鸡汤,鱼汤,羊肉汤,还有一个牛肉火锅。
他向来爱吃肉,可如此丰盛一桌肉菜,他却毫无胃口。
因为他心里藏着事。
为了不扫父母的兴致,他只好强颜欢笑,闷头吃饭。
临近十二点时,已有烟花轰轰响起的热闹声。
江漾声用最新的手机号给梁思影发去消息:
小影,新年快乐。
他发完后,手机锁屏,不作期待,因为他知道梁思影是不会回复他的。
待母亲闵雪收拾完餐桌后,一家人聚在电视机前,坐在沙发上。
等倒计时的钟声响起,父亲江东来到外面放鞭炮,噼里啪啦的声响,此起彼伏。
“妈,我有话想和你说。”江漾声认真看着母亲闵雪。
闵雪关掉电视,正好江东来放完鞭炮回来,她对他说:“你先去书房里坐一会儿。”
江东来没理解她的意思,反而凑近他们,开玩笑的语气:“你们母子背着我掏什么耳朵呢?我也想听。”
闵雪音量大了一点,重复道:“江东来,你先去书房呆一会儿!”
“好吧。”江东来虽然错愕,但还是给自己泡好了茶,自觉去了书房。
客厅异常安静,闵雪问:“漾声,你想对我说什么?”
江漾声:“妈,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嗯。”闵雪轻声回应。
“他是男生。”
这次,闵雪沉默。
江漾声也没有说话,低头坐在沙发上,身体僵硬。
“所以,漾声,你打算怎么办?”许久,闵雪问。
“妈,我想了许久,我不想放不下他,我想和他在一起。”江漾声眼尾沾染忧伤,语气沉重。
“他是不是叫梁思影?”闵雪问。
江漾声惊诧地朝闵雪望去,闵雪悲哀地扶额,沉默地长叹一口气。
江漾声自小活泼开朗,什么事都憋不住,都喜欢和她说。
喜欢哪个人,讨厌哪个人,揍了哪个人,骂了哪个人……放学一回家,江漾声的小嘴巴,就像上了发条,没停过。
闵雪耐心地听他说话,乖巧地抚摸他的脑袋。
直到他上了初中,到了叛逆期,话越来越少,什么事都不告诉她。
但作为母亲,她没有苛责他,反而一直暗暗地关心他,了解他的内心。
初中时,江漾声不学无术,又爱打人,狐朋狗友一大堆。
到了高中,他好像换了一个人,以前在嘴边随口而出的脏话都没有说。
这些变化,闵雪悄悄记在心里。
高中毕业,到了大学,江漾声一直不回家,哪怕大学就在北都市,回家半个小时就能到,他仍旧不回家。
明明以前一放学就急忙跑回家和自己说说笑笑吧唧小嘴的孩子,为什么如此抗拒回家?
他在逃避什么?
或者说,他在逃避父母什么?
究竟是为了什么?
直到后来,她在打扫江漾声房间的时候,无意间瞥到一个方正大红色木檀盒子,她好奇打开,里面是一个红绳玉佩的手链。
柔软的黄布方巾垫着,很珍惜地藏好。
方巾上还有一张折起来的白纸,上面画着两个小火柴人,手拉手,一个高一些,龇牙咧嘴大笑,一个矮一点,温柔翘起嘴唇浅笑。
他们都穿着黑白相间的校服,脑袋上没有画长发,高一点的火柴人旁边的名字是江漾声,矮一点的火柴人旁边的名字是梁思影。
她看到这些,似乎懂得了什么。
直到今天,此时此刻,江漾声久违地赶回来,郑重其事地对她说出心中的秘密,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并没有如一般家长暴怒,生气,叱骂。
一个男孩,从他的嘴里得不到任何一点关于女生的话题,毫不感兴趣,且逃避父母,抗拒回家,坚持独身。
闵雪今天真正从儿子嘴里,得出最明晰的答案。
“江漾声!”忽然,闵雪大声音吼他,一巴掌拍在他脸上。
江漾声默默承受母亲的怒火。
“江漾声,这就是你这么多年不回家的理由吗?!要是有一天我和你爸死在了家里,你也不打算回来是不是?!”闵雪摇晃他的肩膀,眼眶通红。
“妈,我对不起你和爸。”江漾声抱住激动的母亲。
“漾声,今天你主动和我说出来,我知道你已经下定决心了。”闵雪手抚摸刚刚被她打红的左脸,“这么些年,你在逃避我们,我没见过你的笑,也不知道你的苦,其实我们做父母的,哪个不担心自己的孩子,你看你爸爸嘴上不说,心里愁死了。”
“妈!”江漾声忍不住哭了出来,“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
“儿子,哭出来就好了,这么多年,你一直忍着,肯定不好受吧。”闵雪拿纸巾为他擦眼泪,“漾声,我和你爸爸,在你心中难道就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人吗?如果你真的喜欢那个男生,你应该要有勇气和我们说,这才是以前那个敢作敢当的你。”
江漾声听了此话,既感动,又愧疚。
他深恨当年的自己,为什么如此懦弱不堪,既想要当别人眼中的正常人,也想要拥抱梁思影。
“漾声,你一直愁眉不展,一定在怪自己,可妈妈告诉你,别再怪自己,谁都有第一次,谁都有害怕的时候,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今天的你很棒,因为你成长了不少,勇敢了许多,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闵雪温声细语鼓励他。
“妈,谢谢你。”江漾声哭得像小孩子,一颤一颤。
“孩子,我们做父母的,不理解你,还有谁理解你?相反,你正是因为太在乎我们的想法,所以才一直逃避我们对不对?”
闵雪温柔地握住他的手,继续说,“漾声,当年我怀你的时候,真的很幸福,你出生,你爸爸为了给你取名字,翻了一天的字典,我还记得他那副抓耳挠腮的模样,可搞笑了。”
“你慢慢长大,你小时候那么活泼可爱,会跟在我身后,甜甜糯糯地叫‘妈妈’,我想那是一个做母亲最幸福的时刻。”
“你让我们体会到了做父母的美好感受,我应该谢谢你。”
“漾声,孩子不是父母的工具,总会长大,有自己的想法与生活。分离的过程虽然痛苦,但这是必然的,我们是我们,你是你。”
“漾声,只要你健康,平安,幸福,在得空的时候,经常回来来看我们,我和你爸,再无所求。”
闵雪轻抚他的脑袋,眼眶含泪,“可别像这些年,再冷漠疏远我们,不然我和你爸爸该多孤单无助,记住了吗,孩子。”
“妈。”江漾声感动得泪流满面,他起身,面色沉重,双膝跪在地上,端正身体,隆重地朝闵雪磕了一个头。
“漾声,快起来。”闵雪心疼地为他擦泪,“以后有什么事,记住,爸爸妈妈永远听你,帮你。”
“嗯。”江漾声抱住母亲,给了她一个紧实的拥抱。
“好了,儿子,大过年的别哭了,已经新年了,明天早起记得穿我给你买的大红裤衩子,图个好兆头。”闵雪温柔道。
“好。”江漾声擦完眼泪,点头答应。
“你爸爸那边,我日后细细地再和他说。”闵雪安慰他,“现在也不早了,你赶紧去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拜年呢。”
闵雪将哭得不成样子的他送回房间,让他好好休息。
她在客厅愣神坐了一会儿。
江东来为她披了一件毛毯。
闵雪问:“你都听见了?”
江东来点头。
他沉默地点了一根烟。
“害,随缘吧。”江东来淡然道,“感情这事,是最不能逼迫的,你看看他这多年,忍得多么辛苦和累,他今年专程回来,我倒是觉得我的儿子有常人没有的勇气。”
闵雪平静道:“随缘吧,我们做父母的,不理解他,逼迫他,那真的要他——”
她本来想说死,但新年在即,她怕不吉利,又封住了嘴。
“行了,你刚刚还好好地安慰他,这会儿怎么自己愁眉苦脸了?”江东来将她扶起,一起回到卧室。
“唉,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感觉好像漾声这次是真的长大了,更有担当了。”闵雪微叹一口气。
“那不是很好吗,他总要长大的,我们做好他的后盾就行了。”江东来眉目绽开,和蔼道。
“嗯,以后漾声会变得更好的。”闵雪忽而坚定道。
“那可不是,还不是遗传了我江家人的基因。”江东来嘿嘿笑。
222 退圈
◎小影,这才是我的本愿。◎
江漾声退圈这天,是开春后的二月,此消息一出,瞬间引爆北都市娱乐圈。
热度攀至顶峰,一天之内成为热搜爆榜。
江漾声在微博发了一句既简单又让人引发遐想的话:
老子不干了,因为有男朋友了@___。
这条消息比他退圈更为劲爆,一时间各大论坛、帖子、超话、讨论组纷纷挖料,各种边角料、黑红料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江漾声决定退出娱乐圈这件事,真心喜欢他热爱他的粉丝感到无比震惊,纷纷到他的微博下留言,哭得稀里哗啦挽留他,有的比较极端的粉丝还试图用割腕自杀等自/残的方式恐吓逼他留下。
江漾声在将退圈的微博置顶后,找到了美艺传媒总裁周瑾风。
周瑾风对江漾声突然宣布退圈感到难以理解的诧异。
美艺最近几年的大部分业绩都仰仗江漾声,因此公司这边对江漾声也不薄,几乎有求必应。
江漾声作为美艺常青的招财树,周瑾风暗下还是不希望他走,一来他的可拓展价值还很大,二来他正当年轻,前途不可限量,三来他的粉丝粘性很强,颇有一些邪/教的疯狂执著。
这样一个几乎完美的流量偶像,要想再复刻,茫如海里捞针,很难。
江漾声直接对周瑾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想解约辞职离开娱乐圈。
语言简洁干脆,神情坚定执著。
周瑾风暗自观察他,略一思索,知道他下定了决心,估计是很难劝回头,而且他公然在微博上“出柜”,闹得满城风雨,更加证明了他此时有九头牛也拉不回的坚定意志。
周瑾风眼珠子转得飞快,迅速权衡利弊,深望他一眼,语重心长道:“漾声,你知道我们美艺这么些年,也就有你一个能当大任的顶流,你要是走了,我们失去了一员大将,该多么痛心啊!”
江漾声马上说:“周总,这么些年我演过不少戏,也代言过不少广告,我参与的所有的商业活动,只要是我工作室赚的钱,我一分也不要,全部留在公司。”
周瑾风眼里闪过一丝光,他问:“漾声,你真的不准备在娱乐圈待吗,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想挤破脑袋钻进来,成名有利,受万千人拥戴爱护,被许多人喜爱,豪宅名屋,美酒佳肴,数不胜数。”
江漾声苦笑一声:“周总,其实你刚刚说我是顶流,我真的很惭愧,因为我自始至终从来不喜欢演戏,也没有演技,她们喜欢我无非是看中我的颜值,可我有一天也会老去,她们也会厌弃我,忘掉我。”
他又深叹一口气,面露忧伤,“周总,很感谢当年美艺签约我,这么些年,我也没有给公司闯过大祸,算是一个合格的员工了吧。今天我想离开,我想寻找争取自己的内心所向。”
“我不是一个强如钢铁的人,我想有人陪我,真心待我,以前我总在逃避,是一个懦夫,但现在我明白,我再不抓紧,我会遗憾悔恨。”
周瑾风一直在观察江漾声说话的神态,真实自然,看起来没有说谎。
江漾声说的对,他没有给公司抹黑,闯祸,同样的,周瑾风看他的演技,的确平平,没有技巧,更没有激情,像是为了演戏而演戏。
唯一的高光亮点,是源于他本身一等一,奇绝无人能敌的颜值,散发着最青春阳光的烂漫气息。
这是一种无人能超越独特的,只属于他的,永恒的少年气质。
周瑾风明白强行挽留他也没什么用,考虑到江漾声一分不取,没有假借辞职另谋高就,他也放下心来,索性直接允诺他:“好,你既然决定要走,那我也不好强留你,人事处那边我会通知,你到时候过来签字就行了。”
“好,谢谢你周总。”
江漾声在美艺走完最后的解约流程后,彻底完全退出了娱乐圈,与他相关所有的广告代言,商业活动,海报贴纸,立绘图片全部下架。
他从众人仰望的天之骄子,变成一个没有光环加持的普通人。
然而,这才是他内心深处想要的。
他离开的时候高高兴兴,满脸喜悦。
可有一个人非常不爽,那便是他的经纪人诸葛姝。
她万万没想到江漾声居然会解约离开美艺,她一下子感觉天都要塌了。
上次江漾声和她翻脸后,她还想借用“他的秘密”来拿捏他,好继续待在他身边。
没想到江漾声这次直接破罐子破摔,公然出柜,这下子,她没有什么可以拿捏他的。
她既悲伤,又愤怒,对梁思影破口大骂。
在她的心里,梁思影是一个被左明玩烂的垃圾货色,有什么资格配得上干干净净的江漾声?!!
恶心至极!
她盯着江漾声的置顶微博看了许久,眼泛绿光,被@的那个人,他打了三个下横线,意思是那个人的名字是三个字。
诸葛姝她知道江漾声这是既大张旗鼓表明心意,又想保护梁思影。
他退圈了,梁思影却可是目前浪腾的正当热的顶流偶像。
她呵呵冷笑,面容逐渐扭曲,眉毛如山一般,浓刻地皱起,显得她整个人无比的惊悚。
她阴冷一笑,马上在手机上啪啪敲字。因为与此同时,关于江漾声出柜的对象猜测,众说纷纭,吃瓜群众乐此不疲地逐个在娱乐圈找人对比,今天是他,明天又是另外一个人,花样百出。
当她爆料出江漾声的出柜对象是梁思影时,她想象中以为她这番言论会如惊天暴雷,引爆娱乐圈,但事实令她大失所望,根本没有什么热度。
哪怕她说的很详细,别人都在质疑说她怎么知道,亦或者扣帽子,说她是梁思影的黑粉,专门黑梁思影。
彼时梁思影的人气居高不下,数量庞大的粉丝们马上闻着味儿就来了,不分青红皂白对她一顿键盘输出,问候爹娘,重新谱写族谱,将她喷了狗血淋头,最后吓得她月/经三个月没来,再也不敢随便上网写“小作文黑料”。
江漾声退圈这件事,闹得大城小巷都知道,自然梁思影也知道。
他看了一眼江漾声的置顶微博,被@的那个名字是三个字。
被@名字是三个字的人,梁思影知道这名字背后的人指的是自己。
同时他的手机每天都收到江漾声发来的消息,他一概不理。
只有一条消息,让他愣了数秒。
那是过年的时候,掐着点准时给他发来的〔新年快乐〕祝福语。
可是,就算做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过去的已经过去,他们之间再也不可能了。
终究是亡羊补不了牢,一场空。
他阻挡不了江漾声,只好随便他,他总有累的一天,等他倦了烦了,自然知道收手。
开春之后,梁思影接的首部戏,是一个清新怀旧的青春校园剧。
不是他最拿手的古装剧,也不是可以表现出他独特演技与眼神的文艺电影。
梁思影很少接现代都市戏,尤其是校园剧。
这次他想挑战一下自我,随着他对自己要求越高,演技越熟练,他变得更成熟稳重,也更自信大方。
他一如往昔的谦和礼貌,总是提前来剧组。
在任何新戏开拍前,都会有开机仪式,梁思影和剧组的导演以及搭戏的演员熟络后,一起拍照合影留恋。
仪式结束后,有个人手捧一束红色玫瑰花,喘着粗气跑来,让他签收,说是送给他的。
梁思影疑惑,玫瑰花的卡片没有署名,他猜测着是哪位粉丝送来的。
连续几天,梁思影都会在每天早上收到一捧红色玫瑰。
他想到了那个人,于是在某一天他抓住送花的人,问:“这是谁让你送的?”
送花的人每天都不一样,这次是一个穿戴普通的瘦小女生,她懦懦道:“你不要问了,反正花给到你,我就算完成了任务,拜拜!”
梁思影想,果然是他。
该死的狗皮膏药江漾声!
哼!梁思影想将玫瑰花丢到垃圾桶,真正要丢的时候又犹豫了。
毕竟这些鲜花芬芳鲜翠,丢掉太可惜了。
他不是暴殄天物的人,只好将玫瑰带回家。
离剧组很远的地方,站着一个身形高大,身材高挑的男生,他戴着黑色鸭舌帽,黑色口罩蒙住脸,闪闪的银项链将精致的锁骨衬托得愈发性感。
他身穿黑色风衣,身体修长,站在远处默默注视梁思影。
今天梁思影的戏份是在校园骑单车。
他骨骼细瘦,身体修长,脸庞如核桃大小,五官精雕细琢,细眉蜿蜒,写出的是一个最干净漂亮的少年。
他穿上黑白相间的校服外套,内间白衬衫熨帖合度,干净衣领笔挺,校服衣摆在校园微风中飘扬。
好像过去的旧梦被唤醒。
江漾声看到这副模样的梁思影,好像又回到了少年时代。
他所有的开心,都在年少和梁思影的相处中。
他想起年少时,在校园的午后,第一次握住梁思影的手。
第一次遇见他,第一次当他的同桌,第一次吃他为自己买的蛋糕,第一次抱他,第一次在凌晨睡不着,将手伸向他的尾椎……
好多第一次,明明过去了好几年,却历历在目,好像昨天发生的事情。
小影。
他直到此刻,才恍然大悟,当年的自己是这么愚笨和胆怯,那么冲动地将梁思影疏远,却又自私地将他圈住,不能给他任何承诺,也不能对他献出真心。
任凭谁,都不会认为这是喜欢和爱吧。
这是极度的不勇敢与胆小,他想到这里,眼眶不禁红了。
223 坚定
◎小影,我不会放弃你,也不会离开你。◎
梁思影穿好校服后,骑上单车,穿梭在校园街道。
他的身体板直,面容干净,校服敞开,徜徉一望无际的青春光彩。
他的脖子纤细优美,白色衬衫领口,浸润某个人难以舍去的年少情动。
江漾声一直这样默默看他。
剧组的摄影师举着摄像机一直跟拍他,他脸上浮起淡淡的微笑,细薄的嘴唇向上弯起,细眉舒展,洁白的牙齿整齐,黑色头发如墨,携带如风的悸动,氤氲花朵的芳香。
他身背一个黑色斜挎包,双腿修长,轻而迅捷地骑行单车。
在香樟树的转弯下坡路时,梁思影发现路面好湿滑,远远的以为是水,没想到居然是油。
因为根本没预料路上会有大量油,他就算按住刹车,也已来不及,自行车的轱辘,没有任何摩擦力,直接失控,向一边倒去。
梁思影也无可避免地倒在地上,不过,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他回过神一摸,身下居然有一个人。
他以为是跟着自己的摄像老师,再仔细一看,是一个黑色长风衣的人。
他完全被这个黑衣人护住,没有受任何伤。
黑衣人眉眼闪亮,忍着疼痛,将他扶起来。
虽然他戴着口罩,但梁思影已经认出,这是江漾声。
江漾声挨近他,轻轻地拉了一下他的衣角,随后便离开了。
“你——”
梁思影想张嘴说些什么,却又忍了下去。
正当他思绪纷飞间,远处剧组的人匆匆赶了过来,纷纷上前关心梁思影。
他刚刚骑的自行车,已经滑到好远。
他在江漾声临走时,注意到他的背部全是油渍与灰尘。
他一时之间失了神,导演问他是否需要休息再拍,他点头,因为他此时的心,泛滥沉浮,不似刚刚有定力。
这部简单的青春校园剧,剧情平实,主打的是温馨小幸福,所以不难拍,只用了两个月便杀青了。
直到杀青那天,梁思影依旧收到江漾声给他送来的红色玫瑰。
他无奈之下只好将花放到家里。
杀青之后梁思影和剧组里的人聚餐吃饭,为戏后的宣传做准备。
晚间,他很晚才回来。
走到小区门口,一个黑色身影,站在路灯下,遥望他。
梁思影知道这是谁,但他不打算理睬这个人。
江漾声一路跟他到家门口。
梁思影没彻底关上门,江漾声跟着他进来。
满屋子飘香,梁思影打开灯,江漾声这才发现梁思影将自己送给他的红色玫瑰全部放到了家里。
原来没丢。江漾声意外地感到惊喜。
真的好开心。
“江漾声,你——”
梁思影准备骂他,却在张嘴说话的刹那,被江漾声一只手拉过去,紧抱在怀里。
被他深吻。
缠绵得可怕,银丝飞溅,气息起伏不定。
“喂——你!”
梁思影试图反抗,却被他吻得更深更用力。
吻了一刻钟,江漾声才放开他。
“无耻!”梁思影小脸通红,眼眸含泪,“江漾声,你真烦人啊!不要再缠着我了!算我求求你了!”
江漾声强势地将他抱在怀里,温柔摸他的脑袋:“小影,我不会放弃你,也不会离开你。”
梁思影小手捶打他的胸:“放开我,你这个傻逼,滚开,你在这儿又要开始表演你的什么狗屁深情!你说的没有一句话是真的!”
江漾声任凭他的捶打,只牢牢将他抱住。
他喉结滚动,目光隐忍。
待梁思影折腾累了,他将他温柔地抱到沙发上,紧握他的双手,细细地亲他。
“小影,我喜欢你。”江漾声地神情格外认真,语气真挚,鼻尖挨着他的鼻尖,“以前的我,太胆小懦弱,错过了你,将你弄丢了,对不起,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但今后,我想好好待你,我想要爱你。”
梁思影小声啜泣,脸靠在他肩上:“迟了,漾声,我已不是从前那个我,我忘掉了从前,忘掉了从前的你。”
江漾声轻抚他的泪,珍爱地含住:“小影,你没忘,你一直记得。”
江漾声将他如小孩子般紧紧抱在怀里,身体紧贴,体温炙热,涌起爱情的激情。
“小影,我永远也忘不了你曾因为我,而发出的娇声。”江漾声回忆起当年他趁梁思影熟睡之际,把手伸向他后面的惊心动魄。
尤其是他发出的小牝猫一般软绵酥到骨子的叫声,让他一辈子刻骨铭心,是钻到心尖里的念念不忘。
“小影。”江漾声轻轻地吻他,含住他发烫的舌尖,如花朵含住露珠,温柔地亲他颤抖的唇瓣。
吻完后,江漾声极力克制更深的冲动欲望,将他不舍地放开。
梁思影窝在沙发上,身体发软。
江漾声想到年少时,他怎么就那么胆怯呢,明明喜欢的人近在眼前,明明气氛好到接吻也是甜的,明明梁思影也在焦躁地期盼他……
他错失了梁思影的初吻。
这一切,只能怪他自己。
他叹息。
不过他眼眸又明亮起来,梁思影还在自己身边,他能察觉出,他对自己,不至于全部遗忘。
“小影。”江漾声轻轻喊他,“我抱你去洗澡吧。”
“滚开你!”梁思影抗拒地起身,转身回到卧室,将门反锁住,不让他进来。
等了许久,梁思影才将门打开,他走到客厅,看到江漾声在沙发上窝着,缩成一团。
他沉重地抿眉,纤细的睫毛忧愁地张阖。
最后他将一张毛毯丢到江漾声身上。
“小影,谢谢你,其实你还是很关心我的吧。”江漾声突然睁开眼说,眉眼之间是温柔的笑意。
“你少自作多情了,我是怕你冻死在我家,我还得给你收尸!”梁思影不客气地再次将卧室门反锁。
江漾声珍惜地盖住毛毯,嘴唇浅浅地笑起。
烦!
梁思影透过门缝,看到江漾声在他家堂而皇之睡得那么香,而他自己却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傻逼江漾声!
他内心暗骂一句。
于是在同一个屋檐下,某个人想着某个人睡得很香,某个人想着某个人却失眠了一整夜。
224 不忘
◎江漾声是他十年青春与年少。◎
梁思影从小到大,在别人眼中都是一副温顺良善的模样,读书认真,学习刻苦,沉默寡言,很少会主动与人交际。
让人看起来有一种不可接近的高冷,其实他内心深处,渴盼被人关心,被人保护,被人亲近。
小时候,他身形羸弱,家境贫寒,胡同巷子里一些长得粗蛮而又脾气超坏的男生,会欺负他,打他,三四个胖墩满口吐脏话的熊孩子,不断朝他身上丢石头子,取笑他,骂他是个没有爸爸的野孩子。
他默默地忍受,不想大张旗鼓地告诉妈妈,怕又惹额外的事端。
他虽小,可却如大人一样心性成熟,明白许多道理。
他没有父亲,这是他受欺负的很大原因,就算告诉妈妈,也无济于事,反而会让她徒增心烦。
这是年幼的他考虑的。
但他摸到身上的淤青,感到疼痛时,他又多么希望自己能有个高大伟岸的父亲,来保护他,将那些欺负他的坏人全部赶走。
江漾声是他少年时期,遇见的第一个肯为他出头的人。
和他一样,是一个刚到青春期的少年。
他刚开始感到错愕,震惊,很奇怪为什么他要帮自己。
后来,在更多的后来,江漾声甚至为他流血。
江漾声这样对他说:我是甘愿的,老子就爱管闲事,你不要多想。
实际上,他怎么可能不多想。
梁思影初一刚开学时,教室座位旁边的课桌一直都空着。
某一天,座位上赫然趴着一个人,他惊愕地发现,原来这个人居然是江漾声。
江漾声对他笑,牙齿洁白,阳光灿烂,一头飘逸的黑发,在风中飘扬。
江漾声给他从初中乃至高中,带了整整六年的早餐。
没有一天缺席过。
江漾声为他戒掉了烟,克制住不飙脏话。
明明是一个调皮捣蛋屁股坐不了凳子三秒的学渣,却为了和他考上一个高中,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疯狂学习做题做卷子。
这是梁思影心中的少年江漾声,那么美好,宛若一幅最珍贵的世界名画,静静地镌刻在他的心尖深处。
他生平第一次,被另外一个人,如此关心,不求回报。
他还记得高中校园那个午后,江漾声不知怎么就突然握上了他的手。
他眼睛向他望去,觉得奇怪。
他察觉江漾声被他的突然醒来,弄得紧张与尴尬。
但手却没有放开。
是明明知道不应该这样如恋人一样握住,却无法克制住手与手之间的强烈吸引力,还是不肯放开。
他第一次发现江漾声红了脸。
梁思影觉得这个时候的他,比平日张扬帅气的魅力,又多了一份可爱。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和江漾声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在江漾声疏远他的那几年里,他每天都在失眠,痛苦,永远在忘掉他和忘不掉他之间挣扎。
在终于下定决心忘掉他时,这该死的狗皮膏药阴魂不散地又缠上了他。
真够可恶的!
他在后来,遇到了左明。
这是一个与江漾声完全不一样的人,左明沉稳,霸道,成熟,能细致妥帖地帮他救母亲,教他演戏,像老师一样教导他。
这样温润如雨的帮助,让他找到了宛若父辈的殷实关心。
让他迷乱,在身体最贴近最巅峰的时刻,他产生了几近疯狂的错觉,想,或许左明是爱他的。
但错觉终究是错觉,左明不爱任何人,包括他。
他内心始终清楚,左明只是拿他当玩具。
所以在念湖那里分别的时候,哪怕他热泪盈眶,鲜有的主动,左明也丝毫不为所动。
从一开始,左明便是这样心中没有感情。
他绝不会留恋任何人。
他记得在某一个月夜,左明伏在他身上,眉目深邃,漆黑的瞳仁,凝视他。
他也朝他望去。
左明望了他片刻,又扭过头,不看他。
发泄完生理/欲/望后,左明提起衣服就走了,毫无留恋,更别说安抚情事后的空虚。
其实梁思影应该习惯左明的这样无情,但很多时候,他又觉得好难受,真的想在这样空虚寂寞的时刻被紧抱,被抚摸,被关爱。
直到后来左明伏诛自杀,梁思影才知道另外一个不一样的左明。
听说左明杀了他最好的朋友,又杀了许多人,才被顾以安和白晗捉住,最后日暮途穷,无路可走,选择自杀身亡。
梁思影大约也懂得,像左明这样身居娱乐圈高位的人,手上很难不沾染血债。
只是杀了最好的朋友,这点让他无法想象,难以理解。
梁思影从小到大,几乎没有朋友。
他不爱主动,脸色时常冰冷,除了正常的学习工作外,很少与人来往。
如果要算,江漾声算是他唯一的一个朋友。
在少年时代,梁思影逐渐依赖上江漾声,觉得他那么好,这个人敢当众宣告说“梁思影是我同桌,我罩着,你们谁敢欺负他,我就揍谁!”,这个人会将自己背在身上,还是很高兴的那种,这个人……这个人,曾是他少年时代,唯一明媚耀眼的光。
即使嘴上说着最恨江漾声最讨厌江漾声最烦江漾声,可少年时代那些美好的回忆,总如狂风暴雨,痛击他的心。
所以在他离开美艺到浪腾,被左明公开包养的那段时间里,江漾声时隔八年难得地再次喊他一声“小影”,他的心微颤。
他那时想,如果江漾声肯大方而勇敢地拉住他,抱住他,不畏惧外界的流言蜚语,他还是会选择他。
可惜,江漾声还是让他失望了。
他一直都知道,江漾声在害怕,在畏缩,在逃避。
怕外界对两个男生手牵手的指指点点。
他内心冷然一笑,看见江漾声那副畏怯的模样,他头也不回离开。
他发誓,哪怕他终身孤单一人,他也绝不要再想他、再见他。
他要与这个人一刀两断。
在北都市电影节那个晚上,江漾声提刀刺向左明,他挡下了疾如闪电的刀刃。
那一刻,他如释重负,想,终于可以还清江漾声当年为他挡刀的恩情。
终于两清了。江漾声。
后来,江漾声抱着他吻了许久,在雨夜里对他倾诉衷肠,让他本来已经黯淡下去的记忆,犹如雨后春笋般,茂烈地燃烧生长起来。
如现在这样,像甩不掉的狗皮膏药,硬是要缠着他。
烦!
梁思影被江漾声突如其来、霸道十足的吻,弄得失眠了一整夜。
为什么江漾声能如此不要脸,以为破镜可以再重圆吗,还以为自己还是曾经那个被他拿捏、任意疏远的傻/卵梁思影吗?
他决心,无论江漾声对他做什么,他绝不回应他。
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真正死心。
春日草长莺飞,江漾声足足缠了梁思影三个月,梁思影脸色冰冷,始终不为所动。
但江漾声依旧对他笑意盈盈,对他热情地嘘寒问暖。
每天都会给他送一束热烈浓香的红色玫瑰。
梁思影任凭他做什么,绝不回应他。
四月时节雨纷纷,转眼间清明节到了,梁思影的母亲丰藤园让他回老家一趟一起扫墓,祭奠祖宗。
江漾声见他要回老家,自然不好意思再跟着他。
梁思影给自己放了一周的假,早上在公寓收拾好行李,回过神就看见江漾声匆匆忙忙地跑来,手里提着热气腾腾的早餐。
“小影,来吃早饭。”江漾声将他手一拉,在餐桌上坐好。
是两碗牛肉面。
梁思影眉头皱起,拒绝道:“我不吃,我得赶时间。”
江漾声微微一笑,将筷子递给他:“买都买了,一起吃吧,不然浪费了。”
梁思影无奈地低头吃起来。
这三个月里,江漾声也给他带过牛肉面早餐,但不知为什么今天这份热气腾腾的牛肉面,让他想起了少年时代,早上肚子饿得吐苦水的时候,江漾声也是同样霸道蛮横地将一份鲜美可口的牛肉面塞给他,还加了一个蛋,有时候也会有牛奶。
真可恶,江漾声!
梁思影眼尾忍不住发红,他紧低脑袋,不让江漾声看见他的表情变化。
吃完后,江漾声将他的行李箱夺过来,说要送他去汽车站。
梁思影知道拗不过他,只好随他。
临末,汽车发动的时候,江漾声当着众多旅客的面,向他絮絮叨叨一大堆有的没的:“小影,到了记得给我报平安,我会想你的,对了,到时候你回来,提前和我说一声,我来接你,知道不,你别老是戴着耳机啊……”
直到出站,梁思影戴着耳机也能听到他的聒噪。
真够烦的啊!江漾声!
之前在北都市远郊区住的老旧胡同因为政府工程项目改造,早就被拆除,许多老旧故物,全部被母亲丰藤园搬到了乡下的老家。
他开的车仍旧是左明当年给他买的奔驰,他觉得这个车手感还可以,而且车不比房子,房子可以空置,车要是空置,实在太浪费了,所以他一直没换车。
不过,这次回乡他没开车,一是最近演戏昼夜颠倒有些累,二是现在有直达的客车,非常方便,直接可以到镇里。
他接上母亲丰藤园和妹妹梁思月一起回老家。
经过两三个小时的奔波旅程,老屋逐渐显现出面貌。
还没到家门口,便有一个人嬉皮笑脸,满脸堆笑地跑过来。
“哥儿,您回来了!”来人是之前向他催债的邓八,被左明镇住后,现在服服帖帖的,一直在为梁思影看家护院。
“哎呦,哥儿,你总算回来了,看看这屋子,漂亮吧,十里八村的,就数咱们这屋子最阔气时尚,您可知道我可是费劲千辛万苦才找到镇上最好的设计师,还请了手艺最好的瓦匠,木匠……”邓八一见面嘴巴bb个不停空,极其炫耀,小眼眯眯,分明透露出某些渴望。
梁思影自然知道他的企图,他挥手打断他的絮絮叨叨,冷问:“家里的东西,没丢吧?”
邓八谄媚地讨好道:“哎呀,瞧瞧您这话说的,怎么可能呢!谁要是想偷我们的东西,除非从我邓八的尸体上踏过去!”
225 一起
◎疏影斑驳,他们一起手牵手,共度余生。◎
梁思影见他说的诚恳,不禁点点头,从背包里拿出一张卡:“你也算辛苦了,这点钱先拿去花吧。”
邓八如获至宝,恨不得当场跪下来给梁思影磕头谢恩。
他以前是做催债工作的打手,虽然说不算辛苦,但风险大,讨不回来债,老板破口大骂拳打脚踢,讨回来债,又容易招人憎恶,仇家一堆。
哪像现在这般潇洒快活,只需要照看好房屋,便有钱拿,在这样一个消费水平超低的小镇,他有钱就是大爷,可谓十分有派头,过得爽到起飞。
所以无论怎样,他想尽力装修好房子,保护好屋内的东西,讨得梁思影的欢心。
每次这位帅哥儿一出手就很大方,他更加卖力,高兴。
梁思影打发完邓八后,仔细看了看已经装修好的老房子,果然不错,三室两厅,宽敞明亮,前有小院,后有菜地,东边繁树,西边花丛,一派惬意美好的田园风光。
最东边的屋子空旷,是一个很大的杂物间,里面堆放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
母亲丰藤园嘱咐梁思影:“思影啊,你和思月先去镇上把要买的东西买回来,你知道买些啥吧?”
梁思影点头:“我知道,鱼肉菜,黄纸,花圈,红蜡烛,白酒,烟花,鞭炮,黄香,还有你说过爸爸最爱吃的猪肘子。”
丰藤园点头,欣慰道:“嗯,不错,你就按这些来买吧,剩下的买点你和妹妹爱吃的,我先把这些杂物整理干净,然后再收拾一下厨房。”
梁思影找来邓八,问他要了一辆电瓶车,带上妹妹一起去镇上买东西。
邓八马上觑到商机,说他对镇里熟得很,自告奋勇地要带路。
梁思影同意,果不其然,邓八看起来猥琐不堪,做事倒是麻利,在他的带路下,梁思影很快买好了所有的东西,五六个大袋子。
邓八将东西全部绑在他的三轮车上,帮着梁思影一起送回了家。
见他这么殷勤,梁思影也知道他的意图,于是顺手给他转了一笔数目不菲的钱,邓八喜出望外心满意足,激动道:“小爷,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我,我24小时都有空。”
室内,母亲丰藤园已经收拾好了厨房,梁思影和梁思月帮忙打扫其他房间的卫生。
梁思影说他来做饭,丰藤园按住他:“我来吧,你忙活了一整天,歇会儿吧。”
梁思月十分惬意地躺在沙发上打游戏,边打边不忘给自己嘴里塞薯片,喝可乐。
梁思影本来想说她几句,但想还是算了,今天就让她休息放松会儿吧。
他独自到房间休息,打开手机,满满当当的全是江漾声给他发来的消息,每隔一个小时就问他到了没,吃了没,在干啥,有没有想他……
傻逼江漾声。
梁思影想。
真够可恶的!
明明应该是极其恨着他的,不知为何,梁思影竟然慢慢地软却了下去。
想到今天一大早江漾声给他买的牛肉面早餐,他紧绷的心,缓缓地松弛下去。
他迷思怅惘之际,江漾声直接给他打来电话:「喂,小影,你在干啥?」
梁思影没好气道:「我在骂你是傻逼。」
江漾声温暖地笑:「那我真幸福,因为你起码不是在不理我。」
梁思影:「……你滚远点,不要脸的狗皮膏药!」
江漾声:「我不滚,我喜欢你,我想爱你。」
啪的一下,梁思影果断挂掉电话,脑袋一阵胀疼。
他躺在床上休息,耳边时不时响起江漾声的声音。
该死的江漾声!
你真是太可恶了!
第二天早上,梁思影和妈妈、妹妹一起走到祖坟,拜祭先人。
祖坟地势颇高,位于荒凉的野地,梁思影起身四望,周围尽是杂陈一片的墓碑。
一阵呜咽的风呼啸而过,香土焚烧,黄纸成灰。
人的一生,说长也长,说短也短,最后的结局都是几尺黑棺,黄土作伴。
他莫名地感到一阵生死悲凉,脑海中瞬间划过一个人的身影。
他不恨江漾声那是假的,但完全忘记他,也是假的。
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每天缠着自己,天天在眼前,又是少年时代情根深种的人,要怎么去忘掉?
他惊讶地发觉,他原来已经与江漾声相识十年了。
人生究竟可以有多少个十年?
这十年里,是他全部的青春,是他最好的十年,是他整个的少年时代。
他用十年认识深记江漾声,难道要花余生忘却他吗?
好像有那么一丝不甘。
不想忘记他吗?他自问。
冷风吹得他墨发凌乱,祭祖结束后,他跟着母亲妹妹回到了老家。
他情绪格外不好,母亲问他怎么了,他假称说是疲累想休息。
下午,他睡醒,接到了江漾声的电话。
这次,他心里减少了对他的抗拒。
茫茫人海,万千红尘,他现在手机微信上的联系人数量达至上千人,微博上的粉丝数量已经突破千万,纵然是这样的表面热闹,可真正关心记着他的,只有江漾声一个人。
在某种程度上,江漾声比妈妈妹妹亲人更要懂得他。
因为旁人都看不见曾经被人欺负的他,被粗暴的人围在一起欺辱得遍体鳞伤而无力还手的他。
那样卑微怯懦的自己,任何人都不知道,包括自己至亲的妈妈妹妹。
除了少年江漾声。
妈妈终会老去,妹妹也会有一天嫁作他人。
而他真的甘心一辈子这样孤孤单单吗?
都怪你,江漾声!
因为在年少的时候,被江漾声刻骨真切地关心过,他忍受孤独的耐力愈发薄弱。
他也好想依偎某个人,喜欢某个人,想和理想的他,一起牵手,一起生活,一起度过余生的每一天。
这样的一个人,他不确定会不会在未来中遇到。
会不会有江漾声这般的有耐心知晓懂得他的一切,宽容他的缺点,忍耐他的不足,能从始至终只对他一个人真心实意。
这样的人,好像除了江漾声,再也难以找到。
他的青春已不能再时光倒流重来一遍。
他一想到这些,情绪慢慢失控,鼻子酸涩,差点在电话这头哭出来。
江漾声着急问:「小影,你怎么了?快告诉我!」
梁思影:「我想杀了你!」
江漾声:「好,你回来,我躺好等着你杀。」
梁思影:「傻逼江漾声。」
江漾声:「嗯,我的宝贝儿小影,你快快回来吧,我好想你。」
梁思影挂掉电话,心绪沉重。
晚间吃完饭,母亲丰藤园让梁思月先去休息,留下梁思影在客厅单独说话。
丰藤园将今天整理好的文件袋拆开,细细将里面的东西地放在客厅茶几上。
梁思影看到这些一张张纸条都是汇款单,每一张都是一样的,只是日期不一样。
丰藤园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思影,有句古话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今咱们的处境好了起来,我想让你找到这个一直在背后默默帮助我们的人,我想亲自带着全家人当面感谢他。”
梁思影拿起数量众多的汇款单,每一张都是同一个名字:江东来。
丰藤园说:“思影,世上还是好人多,我们以前家里条件不好,有一天社区的书记找我说,有个企业家要资助我们,我也不太懂,以为他是信口一说,没想到那个好心的企业家真的每个月都给我们家汇款。”
丰藤园说到这里很激动,皱纹的眼角,闪烁泪光:“从你初一起,到你大学毕业,每个月都会按时打款过来,整整十年。孩子,今天我们情况好了点,可不能忘本啊,你现在也长大了,一定要找到这个人啊!”
梁思影看着这些汇款单发愣,他还不知道母亲隐藏着这些事。
其实他不知道的还有许多。
当时他极其年幼,他的爸爸亡故,他的母亲一个人支撑起一家人的生活开支。
他要上学读书,梁思月刚出生急需营养,婆婆常年要吃药,丰藤园文化水平一般,没有固定的带薪工作,又坐月子,无法外出赚钱,每天都在为一家人的吃喝发愁。
丰藤园以前是纺织女工,后来公司倒闭,她也失业。
丈夫死后,她为了赚多钱,在大理石砖厂这种高度危险的工厂工作,一个月最多有上万块,但同样的是,她经常咳嗽,把肺弄坏了不少。
她一天有时候做三份工,最为危险的是那种水泥帮工,她一个女人,站在10层的高楼,双手粗糙,用力地将水泥往上提。
炎热的天气将她的衣服全汗湿,别人都惊讶地看着她,甚至有些人还很佩服她。
她只淡然一笑。
她所做的只想让家人吃饱穿暖。
不过长久的辛苦工作,使得她的腰扭伤特别严重,那时梁思影读初中,梁思月上小学。
她忍着疼痛还要去干活,但干着一半就受不住,疼得站不起来。
这时,社区书记找她说有企业家见她家里单亲,两个孩子读书,又有一个病重老人,决定资助她。
她起初没太当回事,没想到后来真的每个月这个企业家都会汇钱过来,风雨无阻整整十年,每个月都会定时打款5000元过来。
这样的一笔钱,好比雪中送碳,是一场长长久久的及时雨,使他们一家人都活了下去。
以前梁思影在读书,丰藤园不好向他开口说这个事,现在梁思影事业有成,她想,是到报恩的时候了。
丰藤园握住梁思影的手:“思影,你一定要帮妈妈找到这个人,不然我良心上过不去。”
梁思影点头承诺道:“妈,我会的。”
“江东来”这三个字,看起来陌生,却又很熟悉。
江?
江漾声?
江漾声和江东来?难道???
他心里一惊。
江漾声退出娱乐圈后,创办了一个自由摄影室。
他样貌出众,且之前是顶流偶像,无论是拍他的照片还是他拍的照片,一经上市,一售而空,非常火爆。
他招聘的工作人员羡慕道:“唉,有颜就是任性,走到哪里都能当饭吃。”
江漾声轻轻一笑,想说些什么时,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这铃声——?
这是他单独为梁思影设置的特别铃声。
他?——江漾声不敢相信,激动地打开手机。
[我在宁安街明樱大道188号路口。]
这是梁思影给他发的。
他深吸一口长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出去。
果真,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孩,戴着口罩,在梧桐树下站立。
江漾声风衣飘起,冲过去,抱住他。
他将梁思影抱得很紧,紧到窒息。
他轻轻摘下他的口罩,抚摸他湿润的眼睛,温柔问:“小影,你为什么哭了?我错了,又惹你生气了。”
梁思影目光直视他:“江东来是你爸,他每个月给我家汇来的5000块,是不是你的主意?”
江漾声一愣,随后轻轻点头。
“我初中收到的捐助,是不是也是你做的?”
“是,我向我妈提议的。”
梁思影沉默地呼吸,眼睫毛轻颤。
江漾声以为他生气,连连对他道歉:“对不起,小影,我真的没什么别的意思,不是看不起你家,只是我、我真的想帮你。”
梁思影眼睛流出泪:“你这个该死的狗皮膏药,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真的是烦死了,我被你搞得心神不宁!”
江漾声心疼地抱住他,在人来人往的宁安街,揽住他的腰,深吻他。
他再不畏惧任何。
他要大胆而热烈地抱住他心爱的小孩。
气息久久不能平静,梁思影想,他还是败了,败给了江漾声,败给了自己的心。
他手主动圈住江漾声的脖子,承接他的吻。
江漾声意外地睁开眼,心里像滚滚洪流,高兴得要死,一时间喜极而泣,眼泪汪汪,哭得像个大花猫。
“江漾声,别哭,哭得丑死了!”梁思影皮笑肉不笑道。
“好,我听你的。我笑。”江漾声龇牙咧嘴。
梁思影:“……你这样更丑!”
江漾声委屈道:“小影,你好凶啊!我怎么样才能满足你?”
梁思影边走路边冷哼道:“你怎样都满足不了我,因为你是一个超级大傻逼。”
江漾声停下脚步,与他正面相对,抱住他,在他耳边吹气:“晚上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梁思影踹了他一脚:“滚!”
江漾声笑嘻嘻,扬起手,牵住他的手,自信大方,满脸高兴。
梁思影注意到他的手腕间,多了一个东西。
是当年自己送给他的红绳玉佩。
他的腕骨凸挺细瘦,白皙的肌肤与红绳玉佩,契合得天衣无缝,彰显一个少年的单纯心意。
梁思影望向湛蓝的天空,面色轻淡。
他的手,这次被江漾声牵得很紧。
“江漾声,告诉我,以后你会不会再故意疏远我?”梁思影朝他看去。
“绝对不会!”江漾声摸他的脑袋,热烈地吻他,“梁思影,我爱你。”
一片温暖的叶子,漂浮在风中,将少年心结,荡漾开来。
“嗯。”梁思影轻声回答,“看在你像狗一样不要脸的份上,我就勉强答应和你试一试,你要是让我不爽,我就和你分手拜拜!”
“我保证让你对我欲罢不能!”江漾声眉眼灿亮,笑嘻嘻,“爽到起飞的那种!”
梁思影:“……尽管吹牛皮吧你,臭江漾声。”
江漾声牵他的手,很珍惜:“哈,思影,不相信我啊,不然咱们现在就试试。”
梁思影:“……滚你的,老色/鬼!”
两个男孩,在梧桐树下一路走走停停,疏影斑点,落在他们身上。
他们一起手牵手,一起走向街角尽头。
【作者有话说】
嗨呀,这个线是唯一多添加的线,甜甜蜜蜜的放在番外。
按照原定计划,他们没有在一起,但真是于心不忍,还是搞了一个好结局。
我的嘛呀,我要肝下去!
我就知道群像文不可能会短的(?д?。)
226 选择
◎他承其冠,必承其重。◎
北都市年近利润超千亿的周氏集团原董事长、总裁周奉贤死后,其继承人是他的四儿子周瑾风。
这个结果,无论对于外界,亦或是集团内部,还是周氏亲族亲戚,都不意外。
周奉贤生前就刻意栽培倚重周瑾风,不仅让他担任集团副总裁,还将北都市地理位置最好的中心大厦〖星夜大厦〗单独批给他,让他自由施展拳脚,无论是用来投资还是创业,是赔还是赚,结果都由集团来兜底。
这样的别具一格又明目张胆的宠爱,在北都市豪门家族中,可谓屈指可数。
一般的豪门家族为了维护家庭内部和睦团结,对子女辈大都是雨露均沾。
况且周瑾风还是庶子,没有强大的娘家亲族后盾作为底牌。
他能在北都市崭露头角并站稳脚跟,倚仗的除了他天赋一般的能力,剩下的全寄托在他的父亲周奉贤身上。
连周瑾风自己都没想到,父亲居然为他做了那么多。
他的思维敏捷,行动力强,眼光锐利,在周奉贤二十多个子女中出类拔萃。
而且样貌俊伟,气质儒雅,颇有一种斯文败类的温吞感。
他自诩甚高,根本没把其他的人当作竞争对手。
除了一个人,那便是他的大哥周衍。
周衍能力与他不相上下,就是面貌过于普通,气质平平。
但他却有个家族实力非常强悍的妈妈。
周衍一直是他的心魔,他哪怕再得周奉贤的宠爱,无奈身后无人。
但任凭谁也想不到,就在这个老头子病死的前一个月,他的大太太也死了。
本来没有人多想,但紧接着周奉贤自己也因病而死,将周氏集团的掌权人的位置移交给周瑾风,大家才从中看出一点狐疑和猫腻。
周衍没有他妈妈的支持,好比废纸一张,任人蹂躏。
怎么可能打得过精明强干的周瑾风呢?
明眼人已经看出来,这是周奉贤生前在为周瑾风的接班扫清障碍。
周瑾风运筹帷幄多年,手下有一套培养多年忠心耿耿的班子,经过这么多年的运作,他的人几乎掌握了整个集团内部的关键位置,像财管、人事和高层领导班子,遍布他的心腹。
大太太一死,周衍完全没有了依靠,周瑾风再无畏惧,顺理成章成为了周氏集团新一任总裁。
他年轻,俊美,优雅,气质儒和。
所不同的是,他的金色丝框眼镜下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凛寒漠冷。
这是必然的。
欲承其冠,必承其重,他从周家四公子蜕变为执掌大权的周总,以后所走的每一步路,都举足轻重,事关紧要,他必须凝神聚思,谨慎前行。
周瑾风记得父亲周奉贤生命垂危的最后一天,父亲将他单独叫到床前嘱咐后事。
华贵的房间溢满了浓厚的药水味。
父亲鼻间的鼻氧管,气息抖动,身体如枯叶,极其瘦弱干枯。
头发花白,一张脸因病瘦到脱相。
哪怕曾经是无数人艳羡、敬佩、敬仰、高高在上的集团总裁,也有这样秋风落叶凋敝枯萎的一天。
但这却也是自己的至亲爸爸,周瑾风少有的情绪波动,他上前靠近床边,握住周奉贤苍老如同腊肉干一样的手。
周奉贤嗓子枯哑,哽咽难言,浑浊的眼睛,朝他看去,久久地注视他。
许久,他哆嗦手腕,嘴里呢喃断断续续的字:“周、周、周——”
周瑾风将他的手握得更牢,他懂得父亲的意思,凑到他耳边,语气坚定,承诺道:“父亲,请您放心,我会让周氏集团枝繁叶茂,永远在北都市立于不败之地。”
周奉贤泪光点点,脸上的老年斑点,松弛如残荷,随后手腕落下,缓缓瞑目地闭上眼睛。
周瑾风在床头,双膝跪下,给待他至好的父亲,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他接过了集团掌门人的高位,也要承担起掌门人的重担。
他本来一直心态平稳,情绪沉静,直到江漾声来找他,说要退出娱乐圈,至于原因,他在微博上已经写得很清楚明晰。
江漾声为了心中那个人,舍弃娱乐圈的名利,公然公开大胆出柜。
这是超于周瑾风的认知的,于他自己而言,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因为区区的感情,而舍弃任何名利。
他一向精致利己,接任新总裁后,他更加趋于漠冷,心中只有高悬的利益二字。
感情要排到很后。
自从白晗从国外回来后,他沉寂的心,被轻轻唤醒。
北都双珠,白家二少。
白家大公子白楚之,温润如玉,风华绝代,无可比拟。
白家二公子白晗,光风霁月,冷皎若星,无与争锋。
周瑾风自小就知道他们两个人。
都是传奇一样的存在。
初次见白楚之,他完全被震撼,他不敢相信,世界上竟会有如此美亮无逾的人。
再见白晗,他更为震惊,相较于白楚之,白晗眼神漠冷,如天上悬挂的冷冷皎月,神秘,威寒,冷凛,恍若万里雪山,囚禁人间热物。
周瑾风内心深处,比较热衷于白晗这样决绝漠冷的奇谲气质。
白晗是一座高寒雪山,远越万里,美绝登峰,让他心驰神往。
也让他失了魂魄,想通过除掉顾以安,来获得他。
白晗与他撕破脸决绝的那个晚上,质问他,说他玩遍北都市女人。
他承认白晗说的是对的,他没有反驳,因为女人在他眼里,与在白晗眼里完全不一样。
他觉得女人只是他的玩具,泄/完/欲,随手就丢。
白晗却很偏执,认为肌肤之亲,很庄重,不可随便亵/玩。
他在白晗与他决裂感到失望之余,又重新认识了与众不同的白家人。
不一样的白家二少爷。
格外有光辉。
其实就算退一万步来讲,白晗上心的那个人如果是他,难道他要舍弃偌大的周氏集团,只为了感情的你侬我侬?
他思虑再三,也无法做到。
他的心,只留一寸的空间给情感,他不可能为了所谓的在一起,而放弃他经营多年的大好江山。
这样一想,他伤感之余,又放松许多。
好在白晗也是一个冷静异常的人,他断然也不会因为之前的摩擦和他彻底断绝生意往来。
感情断了,利益还在。
他们都是相当理智的人。
“哇,哥哥,你在想啥呢,这么出神?”周小北从背后抱住他的哥哥,笑嘻嘻道。
周瑾风刚刚站在落地窗前愣神,被他冷不丁的出现吓一跳。
“我在想要给你找嫂子。”周瑾风淡然说。
“啊?——我靠,哥哥,你可别‘英年早婚’啊!”周小北假装哭丧,眼睛张得大大的,显得很是可怜,“哥哥,晚点再结婚,我还想让你多疼我几年呢。”
周瑾风温柔笑:“周小北,我永远是你哥,结了婚还不是疼你。”
周小北耍赖地朝他吐舌头:“哼,结了婚你眼里只有嫂子啦,肯定把我丢到一旁忘光光啦!”
周瑾风无奈地扶额:“不然你也找个女朋友,换个人去嚯嚯。”
周小北:“……”
他湛蓝的眼睛睁得老大,眉毛倒竖,金黄色头发炸起,怨气地怒视周瑾风。
周瑾风拿他没辙,从抽屉里丢出一张银行卡给他:“零花钱,拿着。”
没成想周小北看也不看:“哥哥,你不知道我赚的钱已经够我花了吗?我才不要你的狗屁钱呢!”
以前周小北一发脾气,周瑾风就丢给银行卡给他来哄他。
这次周小北却一点儿不领情,让他匪夷所思。
“哼,哥哥,我想让你多陪陪我嘛,好不好?”周小北汪汪一双星光碧眼,卖萌又可怜。
周瑾风最怕他这个弟弟撒娇卖惨,只好答应:“我服了你了,这么大的人,还整天要哥哥陪。”
周小北眉眼一弯,笑嘻嘻,像计谋得逞的小孩,单纯得左摇右晃表示高兴。
这把周瑾风看得一愣,心软了下来,摸他的脑袋,温和道:“好,哥哥最近多陪陪你,不过你也要懂事,我最近很忙,结婚的事也不能再拖,我答应了父亲,一定要将公司做大做强,枝繁叶茂。”
周小北乖巧地点头。
周瑾风说:“晚上我们一起吃饭,明天我下午有空,你看看你想让我陪你做什么。”
周小北欢呼道:“好耶,哥哥最好啦!”
周瑾风无奈地摇头。
这个幼稚的弟弟,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不过只要他在一天,他绝不会让周小北受伤。
至于心中的那份所念,只如昙花一现,落石入海,再无复现。
他将曾经对白晗的隐隐约约晦涩难明的感情深埋。
逐渐淡忘。
世界上的事十之八九不如意,他选择了不辜负父亲的期望,必然要失去某些心意自由。
他知道。
但不后悔。
【作者有话说】
周瑾风:我又来了。
想了好久,还是将周瑾风这段补上去吧。
下一章就是最后一个部分。
肝!!!
227 祭日
◎他站在冷风中,犹豫不决。◎
顾以安自从失业后,彻底变成了无业游民,戏也没拍,整天窝在羲和居和白晗腻歪。
他想,拍了几年的戏,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他要接着放纵接着腻歪。
每天早上一睁眼,便是白晗温暖火热的怀抱,好几次因为被他抱得太紧,差点喘不过气。
白晗的睡相也是十分好看。
他面颊如玉,皎洁似月,摸起来光滑,舒服。
鼻子小而直,平滑干净,浅浅地呼吸。
一双好看的星目,纵入万千星辰,烂漫又冷寒。
纤长的睫毛闪动心动的光辉,每次一眨眼,漆黑圆亮的瞳仁,清晰闪亮,照射出吸引人的眼神。
每次,顾以安总会被这幅“清晨美人图”深深吸引、震撼,眼睛盯着晨间未醒的白晗,揉捏他的手,仔细欣赏把玩他。
白晗的锁骨,精致白皙,在他高/挺修长的身上,显得格外性/感而富有魅力。
更不用说细腰与美腿,这副恰到好处又坚/挺有/力的身体,在这数个月的夜间,刻入顾以安的体内,使他心神荡漾,体验到前所未有的愉悦与幸福。
每次到极度舒爽的时刻,白晗一双情目会盯着他,他总是不好意思扭过头,白晗微微一笑,掰过他的脑袋,深深地吻向他。
白晗动情至极的眼眸,潜入顾以安的心扉。
顾以安幸福得眼眶红润,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样一个美好的人,喜欢上了自己,而且那么温柔,每次事后总会在他耳边轻声地说令人害羞的情话,抱住他,抚摸他颤抖的身体。
自从左明伏诛,了结季寻之死的线索后,那个坑比系统七七再也没有出现过,无论顾以安再怎么叫,系统七七如人间消失匿迹,一直没有出现。
一开始七七就跟他讲,说做完了任务就能活下来,并且能再回去。
按说离任务完成都已经那么久了,他也按照一般的穿书逻辑,应该回去了。
为什么现在一点动静没有?
系统七七一如既往地坑,根本找不见它。
不过顾以安自己内心倒是希望这样还好一些,他现在情致正上头,一点儿不想离开白晗。
他太喜欢这个冷美人。
他猜测,应该是这个书里还有什么事情需要完结,或者还有什么案子、线索要去破解。
算了,他纠结一番,想还是珍惜当下,好好地过好与白晗的每一天才是他现在最重要的大事。
天气渐热,时光迅疾,顾以安没成想原来他到这个书里的北都市快大半年之久。
这天白晗早早地起床,穿好白色西服,在床沿旁边紧握还在熟睡的顾以安的手。
顾以安像往常一样翻了个身,想抱住白晗,却摸到没人,他急忙睁眼,看见已经梳洗干净,穿着正式的白晗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老白?”顾以安睡眼惺忪,“你这是?”
白晗温柔摸他的脑袋:“以安,早安。”
顾以安爬起,钻到他的怀里,问:“老白,干嘛起这么早?”
白晗温柔道:“我得回白府一趟,下周是我父亲和哥哥的祭日。”
顾以安握住他的手:“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白晗看向他,面容温和:“以安,你在家休息,我们白家人多而乱,礼仪繁杂,现在不是好时机,下一次,我再带你一起去。”
顾以安懂得他的考虑,虽然白晗的母亲叶惜蓝同意了他和白晗,但是绝大多数白家人都没法接受他,白晗估计不想让他成为众矢之的,不想被别的白家人指指点点。
“嗯啦,好的,老白,我都听你的。”顾以安微笑,眼眸清亮,“如果你需要我,记得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啊!我对你24小时无待机。”
“好。”白晗摸他的脑袋,在他的额间轻轻吻了一下。
白晗开上劳斯莱斯,径直来到白府。
白府新上任的管家苏世早已带领全体仆人,在门口恭敬地迎接他。
这位新管家是叶惜蓝从她的本家找来的,能力出众,将偌大的白府,管理得井井有条。
不同于上任管家段温洵的敦厚谦卑,这个新管家看起来不仅精锐强干,而且面色冷硬,缺乏温和之气,颇有些让人不敢接近。
但在北都市,无论是谁,都不敢直直地大胆地瞧向白家人,更何况是白氏集团的总裁,白府的主人。
苏世在白晗面前和段温洵一样,低垂脑袋,手向下垂立,交叉而放,十分地恭敬而卑小。
白晗面目高冷,看都不看苏世,直接来到母亲叶惜蓝的房间。
近些天,叶惜蓝风寒感冒,躺在床上,细细地咳嗽。
“妈,你好点没?”白晗焦躁地问。
叶惜蓝见是儿子回来了,大喜过望,极其细弱的手伸出,紧握白晗,满眼欣喜:“好、好了些,苏常远已经给我开了药,就是普通的感冒。”
白晗知道母亲一向身子骨弱,风一吹,就很容易生病。
看见母亲比常日又瘦了,他皱眉,很是心疼。
叶惜蓝让他先出去,她要起床换衣服。
一番精心打扮后,叶惜蓝化了一个淡妆,眉目有神,看起来精神状态不错。
母子二人在主厅就坐,苏世手脚麻利地给他们上茶。
叶惜蓝心思敏锐,他想白晗这次回来,一是为了看自己,二来也是为了那件事。
果然,抿茶半晌,白晗温声向叶惜蓝提及到他的父亲白承宗和哥哥白楚之的祭日之事。
叶惜蓝抬眼,望向院子上方的天空,阴沉,灰冷,她慨叹,没想到一年的时间就这样悄悄地溜走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小晗,就按你的想法来吧,让苏世通知白氏家族的人来祭奠。”叶惜蓝优雅地端坐在沙发上,面色温和,耐不住咳嗽一声,“我这次就不去了。”
“好,妈,你在家好好休息。”白晗见她身体抱恙,不能勉强她一起同去。
叶惜蓝突然问:“以安他去不去?”
白晗星眸闪动,轻轻摇头:“这次,我不准备带他一起去,等下一次再带他。”
叶惜蓝点头:“也好,咱们白家这边的人多又难缠,特别是那些长一辈的,你把他带上,他少不了烦扰。等过些时间,那些长辈见到了你的决心,可能会接受以安。”
白晗:“嗯,妈,我是这样想的,反正我这辈子就认定他一个人,我的这些伯伯叔叔叔公日子久了,自然知道我的恒心。”
下周,白家的宗族亲戚全部到齐,除了几个德高望重身患疾恙的叔公,其他平辈和晚辈全部到齐,坐上豪贵的黑车,一路整整齐齐浩浩荡荡朝白氏一族的家乡〖忘关乡〗出发。
所有人身着黑色孝服,男士手臂间绑白色孝带,女士头戴白花,面色凝重,有序排列,向白承宗的墓碑行敬怀礼。
白晗站在最前面,在最中心的位置。他墨发沾有露珠,发角微湿。
他眼眸闪动,漂亮至极的眼尾,此刻如陷入无尽的深渊,氤氲浓厚的悲伤气息。
他白皙而修长的手高举,在父亲白承宗的墓碑前,洒下一抔热烈汪洋的酒。
随后他跪下,身后所有的人全部跟着他一起跪下,向曾经名动整个北都市的前集团总裁,白家的天之骄子,沉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礼仪结束后,白晗的五叔白存志走过来安慰白晗:“小晗,别太动感情,纵然他是你的父亲,人总有一死,过分伤神可不是白家人的风格。”
白晗轻轻点头:“好,五叔。”
所有的白家人由白存志带领,坐上车,沿原路返回。
白晗依旧站在原地。
因为除了父亲白承宗,旁边还有一块墓碑,是他的哥哥白楚之。
他双眼微红,看着墓碑上的魏碑字体〖白楚之之墓〗发呆,愣神。
父亲和哥哥之死相隔一年,死在同一天。
所有的白家人只会记得父亲的祭日,自动忽视掉今天其实白楚之的祭日。
哪怕他的墓碑就在父亲旁边。
白晗想不通,为什么父亲要如此苛责苛难白楚之。
以致于所有的白家人全都有样学样,将白楚之,明明他也姓白,也是白家人,冷漠地忽视掉。
这里面到底隐藏什么秘密?
还有一个问题他纠结烦难许久,那就是父亲和哥哥的死因不明。
哥哥死的那年,他还在国外读书,没有找到白楚之尸/体,没有骨灰,空棺下葬。
父亲死的时候,他同样在国外,在临近归国之际,父亲突然暴/毙,尸首被燃烧成了灰烬,葬在忘关乡。
无论是哥哥,还是父亲的死亡,他总觉得不简单,好像有一个巨大的谜团缠绕其中,需要有人来揭开。
这个人,就是他自己。
只有他能解开,只有他敢揭开。
一年前,他放下了心底的疑惑,想让这个谜团烂在肚子里,随风而去。
如今过了一年,这个谜团揪住他的心,让他不得不重新面对。
他承认,他对这两个至亲人的死,还是放不下。
忽然,他眼前闪现母亲叶惜蓝羸弱的身影,本来跃跃欲试要解开谜题的心,又冷了下去。
他隐约地觉得,父亲的突然死亡,和母亲脱不了关系。
父母双亲,好比他的左右手,让他犹如骑虎难下般惆怅。
纵然他有白家人一贯冷肃严厉的做事风格,可面对至亲,也偶有这般的心绪不宁。
他是白承宗的儿子,也是叶惜蓝的孩子。
他宛若皎月的眉凝起,铅灰色天空沉闷阴沉,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凄冷风声。
他在这里站了许久,抬头眺望远处时,一个黑色身影,离他越来越近。
228 隐秘
◎往事旧事,重重叠叠,如光中暗影。◎
来人身穿黑色衬衫,单薄的身体在风中摇摇欲坠。
褐色卷发携风带雨,卷席汪洋无际的哀伤。
脚步声沉重,一步,一步,又一步。
羸弱至极的瘦薄身体,走到白楚之的墓前,将怀里的蓝色蔷薇花,轻轻放在碑前。
白晗注意到傅朝眼睛泛红,双肩似乎在剧烈地抖动,克制不住地淌下悲伤的眼泪。
白晗沉默站立,注视他。
许久,一阵凄凉的风吹来,掀起傅朝的头发,白晗这才看清楚被褐色卷发掩盖下的他的真实眼眸。
他从来没见过哪一个人的眼眸是这样的枯槁无神,像死井一样,深沉如暗渊。
明明是硕大而洁亮的桃花眼,眼珠圆黑透澈,可瞳仁,看不见一点生人的气息。
他的眼睛仿若死人。
或者说,他的心已经死了。
傅朝哭完后,喘息地站起,他向白晗望去,白晗也在看他。
他们身高相差无几,几乎是平视的姿态。
傅朝面无表情,没有说一句话,瘦削的身影,渐渐离去,最终消失。
白晗目送他的黑色背影消失在荒凉乡野尽头。
他想起了以前的若干回忆。
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白承宗几乎都不在家,傅朝经常来白府找白楚之玩,他那时也在家,很自然的三个小男孩围在一起玩玩具或者游戏。
他记忆最深刻的是,幼时他们三个小孩子围在一起玩国际象棋。
因为是三个人,所以他们互相轮流PK。
白晗和傅朝玩时,他总输,傅朝毫不客气地直接击败他。
白晗和白楚之玩时,白楚之总输,他那时小孩子心性,喜欢玩,又有小男孩子的好胜心,所以不存在什么让不让的心眼,纯靠技术赢了白楚之。
而在傅朝对战白楚之时,傅朝却总输,而且输得很开心。
不像他,输了其实心里既闷气又不服气。
白楚之当时也是年龄较小,赢了棋,自然很高兴。
白晗发觉,傅朝总向白楚之望去,特别是白楚之开心时,傅朝还会不吝啬地老是称赞他“哥哥真聪明!哥哥真厉害!哥哥真棒!”,乐此不疲,眼睛里泛着温柔的光。
他后来才懂得,傅朝在他们三个小孩子当中,最聪明智慧,玩棋时每次都在让白楚之,目的只想让他多开心一点。
他知道他们两个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在他出生前,他们两个就很要好。
白晗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去国外读书,偶尔放假时才会回来一趟。
那年白楚之马上满18岁,高三毕业,也要到国外读书。
父亲白承宗在白楚之上高中之后,对他愈发严厉,老是将他关在西边偏僻独栋小别墅的房间里,不让他出来。
白晗第一次见到有人对他父亲不敬,而这个人正是傅朝。
傅朝那年16岁,为找到了白楚之,毫不畏惧掐向白承宗的脖子。
一般的人别说这样掐脖子,放眼整个北都市,敢拿眼睛正面瞧向白承宗的都没有几个。
白晗深为震惊,因为其实他也有点畏惧他的父亲。
傅朝年少轻狂,炽烈大胆,在他心中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后来,他也知道傅朝和白楚之之间那种暧昧关系。
从伦理上看,白楚之是傅朝的表哥。
从性别来看,他们都是男生。
无论怎样,他们都不可能是那样的关系。
其实不仅仅是他,几乎豪门贵圈的公子哥们,都知道他们之间的恋侣关系。
从十二岁的少年起,傅朝满心满意都是白楚之。
到十五岁的花季,傅朝眼里一心一意只有白楚之。
在校园时代,傅朝一直这样热烈而勇敢地眷恋白楚之。
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学校的每个人都知道。
除了白楚之。
在二十多岁的年纪,傅朝从傅家小少爷成为执掌一方的总裁,他愈发强大,然而心却没变,永远那么挚爱白楚之。
那些隐秘的情感,不能公之于众的情愫,不能被允许的情动,对傅朝来说,根本不被放在眼里。
自始至终,傅朝心愿单纯如一,他喜欢白楚之,想让他开心自由。
白晗得知自白楚之身亡后,傅朝变得一蹶不振,在家里近如死人,昏迷不醒整整一年。
如今再次近距离见他,那双恍若死人一样的眼睛,写尽了生死悲怆,那么无神,像棺材盖上钉,没入黄土,浸染任何人都不可能懂得的哀凉。
又一阵冷风而过,白楚之墓碑前的蓝色蔷薇花,瑟缩地颤抖。
白晗久久默然,心中涌起阵阵难过。
他想,白楚之如果还在,该多好,哪怕父亲不喜欢他,排斥他,只要他还活着,傅朝肯定会带他远走高飞,离开北都市,到一个很远的地方,隐姓埋名一起生活。
他所知道的白楚之,是一个温柔而善良的人,是温润如水的翩翩少年。
他不应该那么早就死去。
还是空棺下葬,尸/身都没有。
他想起自己十岁生日那年,空旷热闹的白府挤满了各种商界政界的大腕,每个人都在结交、交际,气氛喜气洋洋,热热闹闹。
西边的院子,偏僻幽静,少年白楚之一个人在这里拉小提琴。
他的身影看起来那么孤单,与外界的热闹形成鲜明的对比。
幼时的白晗,还是孩童心性,他不管不顾地朝白楚之奔去,想和他一起玩。
白楚之高兴地给他拉了一首欢快的曲子,非常好听。
那时候白楚之温柔祝福他生日快乐,还细心地将他从草地牵起。
哥哥白楚之的手温凉细腻,眉目恍若星辰,绽放无比温柔的光,嘴角弯起,洁亮干净。
白晗和他单独相处片刻,觉得时间仿佛都安静下来了。
白云柔软,青空湛蓝。
时间云淡风轻,穿过彼此的年华。
在父亲无情严厉训斥白楚之后,白晗畏惧父亲的威严,再也没有喊过他哥哥。
父亲对他说,白府只有他一位少爷。
白晗似懂非懂,管家段温洵听令父亲的指示,将白楚之重新关在西边阁楼。
他那时看见白楚之无助地身背小提琴,不得不转身离开的忧伤背影时,心里格外难受。
哥哥。
如今站在白楚之的墓碑前,想到这被段被埋藏于心的哀旧往事时,白晗眼角忍不住流出一颗清泪。
许久,他才迈着沉重的步伐下山。
他没有选择马上回去,而是开车来到了离忘关乡不远的一处湖景别墅。
这是他家独有的湖景片区,别墅的看护人见他来了,立马给他开门,躬身迎接他。
他让司机薄聿言先自行回去,跟母亲叶惜蓝报个平安,说他今天在这里休憩。
他脑袋略微发疼,在别墅院内眺望湖面景色,直到天黑,他才进屋。
看护人将晚餐恭敬地放到餐桌上,默默退出。
白晗毫无胃口。
他到地窖里,拿出一瓶红酒,坐在沙发上独酌。
外间天色阴沉,朦朦胧胧下起了小雨,吹动半开的窗帘。
半瓶酒下去,他本已焦灼的情绪,渐渐泛滥起来。
酒意不断击溃他残存的理智。
[小晗,你快点回来,给我带点外国正宗甜点回来!爸爸嘴馋的很。]
这是父亲白承宗在他当时即将回国前一个月对他说的。
父亲虽然做事严厉,为人冷峻,可这么多年,一直宠爱他,将他呵护在手心深处,不让他受一点委屈。
一杯酒下去,他想起了某些暗事。
为父亲送葬归来时,母亲脸上意味深长的淡然一笑,始终是他心中无法抹去的疑惑。
夜间凉风从窗外闯进,涂湿他的墨发。
哥哥白楚之转身离开的黯淡背影,父亲临死前期盼他回来的欢喜笑容,母亲沉默而又神秘的笑容……种种,不断在他脑海中闪现。
使得他心烦意乱。
喝完一瓶酒,他神情依旧怅惘,默默起身,到卧室去,走到门口时,突然间,一阵尖锐的胃疼,使他喘着粗气。
他捂紧腹部,以为过一会儿就好了,没想到愈发疼痛,他艰难地扶着床,额间渗出细汗。
手机从口袋里掉落,他捡起手机,电量只有2%,马上要关机。
他将置顶联系人的电话拨通。
「老白,我刚刚准备给你打电话过去呢,没想到你已经打过来了,咱们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顾以安高兴,不断说着话。
白晗想说话时,却被尖利的疼痛勒得喘不过气。
「老白?!你的呼吸有些沉重啊?你咋啦,你现在在哪儿??」顾以安察觉他的不对劲,着急问道。
手机从白晗手间滑落,他扶着床沿,单膝跪地,艰难呼吸,晕倒过去。
「老白!??!喂,老白?!!白晗?!!?……」
随着顾以安急促担心的持续呼叫,手机耗尽了最后的电量,彻底黑屏关机了。
229 决定
◎他决定要查出白楚之的死因。◎
一阵熟悉、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仿佛在走路,又仿佛在拉窗帘。
细微、平静,温柔地摩挲白晗紧痛的神经。
他手缓缓动,意识逐渐清醒,睁眼发现他在白府。
“老白!”顾以安既高兴,又担心,在他醒来的一刹那,手紧握住他。
白晗温柔问:“以安,是你将我送回来的吗?”
“嗯啦,老白,当时你在电话里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有急促而沉闷的呼吸声,我吓的不得了!”顾以安想起来还有点后怕,要知道白晗在他眼里心中,聪明睿智,冰寒强大,已经算是神一般的存在了。
可,他没想到,他的神,也会倒下。
当时白晗气息闷灼,隔着电话他察觉到不对劲,后来那边的电话彻底断了,他不由分说马上赶到忘关乡来找他。
当时白晗晕倒在空旷寂冷的大别墅里,冷风凄凉,微雨飘飞。
他内心焦急,将白晗紧抱,吩咐司机薄聿言将他们送回白府。
“老白,苏常远给你打了一瓶葡萄水,开了点治胃疼的药,这几天你什么都不要做,只管休息,我来照顾你。”顾以安十分心疼他,恨不得替他受这生病的苦。
正在谈话间,屋内进来一个人,是白晗的母亲叶惜蓝。
“妈。”白晗温声叫她。
叶惜蓝沿着床沿坐下,摸他的额头,叹了口气:“小晗,你在外怎么没人跟着,我得好好处罚他们一番。”
白晗阻止:“妈,是我让他们回去的,我那时只想暂时一个人待着。”
叶惜蓝听了只得作罢,这么多年她看着自己的儿子长大,白晗在白氏一族众多子侄辈,风华绝代,天赋异禀,心也如白家血脉一贯,偏于漠冷。
但近些时日,白晗倒像是改了许多,纵然面色峻冷,可行为处事,多了几分宽容。
如果换作任何一个白家人,遇到这样身旁无人跟,晕倒了也没有人来的情况,必然要狠狠地惩治不称职的下人一番。
叶惜蓝看向一旁的顾以安,昨天晚上,顾以安不顾风雨,千里迢迢赶到忘关乡将白晗带回了家,还在他身边守了一夜,茶饭不思,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望他醒过来,早点好。
叶惜蓝心里温暖一笑,对顾以安的好感又增加了不少。
“妈,我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了,你也不要为了我太劳神。”白晗见母亲身体薄瘦,似乎还在浅浅地咳嗽,十分不忍。
见有顾以安尽心尽力守在这里,叶惜蓝也不勉强自己,拖着病体,回到房间休息。
临走时,白晗格外朝她的背影看了一眼,神情迷惘。
顾以安知道他这是心里藏了事,但他也不会主动问,如果是一般的事情,白晗肯定会找他商量,一直沉默这么久,必然格外重要,所以也格外谨慎。
顾以安起身为白晗倒水,白晗注视他的背影许久。
他接过他的水,浅浅细喝,觉得身体舒服许多。
“老白,你躺一会儿,到了晚饭点我来叫你。”顾以安微笑道。
白晗拉住他的手,将他扣在床上,不让他走。
他缓缓靠近他,脑袋贴在他的肩膀上。
“老白?”顾以安轻轻地喊他。
“以安,我想做一件事。”白晗说,语气沉重。
“什么事?”顾以安第一次见到他脆弱的一面,更加让他心疼,他手轻抚他的后背,“不管什么事,只要是你要做的,我都支持你,我会永远陪着你。”
“好。”白晗嘴角浅浅笑起,认真说起他心底隐藏很深,但在此时却要喷薄欲出的那件事,“以安,我想查一下我哥的死因。”
顾以安好奇:“你哥?”
白晗:“嗯,他的名字叫白楚之,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我父亲的第一任妻子叫傅宣仪,白楚之是她生的儿子。”
顾以安像是想起了,连连点头:“嗯,我有印象,你跟我提到过。”
白晗继续说:“他在两年前死了,当年我还在国外读书,得知他的死讯我既震惊又难过,但最让我惊讶的是,他的棺材里没有尸/体,是空棺下葬,也没有骨灰。”
顾以安问:“那他是怎么死的?”
白晗皱眉,神情略微哀伤:“白府的通告只说他死了,没有说原因。我后来调查过一些线索,他乘坐的飞机坠毁爆炸。”
见白晗少有的悲伤,顾以安凑近他,温声道:“老白,你是不是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白晗点头:“嗯,我想了很久,虽然他已经死了,但终究是我们白家人,也是我年长的哥哥,我不能释怀,特别是看到他的墓碑,那么凄凉孤冷,我更加意识到,我放不下心底的疑惑,我必须查清楚。”
“好,老白,查下去吧,不然你心里也难安,我也难受。”顾以安细腻白洁的手指摸他的眉,微微一笑,“不过在此之前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白晗疑惑:“什么事?”
顾以安笑:“你得给我好好地乖乖地吃饭,我问了你的助理钱唯唯,她说你在公司有时很忙,都不吃,那可怎么行?!你这病都是饿出来的,从今天起,我来给你做饭吃,保证让你一天吃八大碗!”
白晗:“…………呃,你会做饭吗?”
顾以安得意洋洋,傲娇道:“当然,从今以后,请叫我顾大厨。”
白晗:“……”
好幼稚,但好可爱。
接下来的几天,经过“顾大厨”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美味佳肴悉心照顾后,白晗身体已经恢复,神采奕奕。
相较于白晗拿手的西餐牛排红酒,顾以安给他做的都是耗时间费心力的精致中餐,按照他的清淡口味调理好,让他吃起来既有营养又美味。
白晗着实没想到顾以安还有这一手“无敌”厨艺,不知不觉中对他刮目相看,更加喜爱。
他在一边调查白楚之的死因同时,给傅朝打去了一个电话。
一分钟后才接通。
白晗率先说道:「喂,傅朝吗,我是白晗。」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几秒,呼吸沉默。
白晗让荆复去将一个人抓回来。
荆复是白晗最得力的私人保镖,目光精锐,能力强悍,不言苟笑,只听白晗的话。
白晗嘱咐道:“一定要活捉,不要让他死了。”
荆复单膝跪地,神情认真,拱手听令:“是,白总。”
在遥远的拉美洲墨西哥国家的一个农村偏僻乡镇,一个中年男人,戴着兜帽,手提一瓶啤酒,赤脚走在路上,他刚从便利店出来。
忽然他发现身后有来回的脚步声,他凝神一听,脚步声越来越多,他警觉起来,装作面无表情,实际上脚步加快,寻找逃跑的可能。
“吴良,白总请你回去!”荆复站在他面前,高声呵斥,面色如钢铁般冷酷。
吴良转身一望,左右都是一群精装粗武的黑衣人,戴黑色墨镜,手持黑色手/枪,面色肃冷。
他被包围了。
他站定脚步,脱下帽子,露出一张沧桑的脸,下巴的胡子拉碴显得他格外脏兮。
他看向荆复,问:“哪个白总?”
荆复态度冷硬:“世界上只有一位白总!你别明知故问,浪费时间!”
“好。我跟你回去。”吴良将装三瓶啤酒的塑料袋放在地下,面色平静,“我无条件臣服白总,因为我是白家的狗。”
〖梦来会所〗三楼,空旷静寂。
主厅里,左手边坐着白晗,顾以安。
右手边是一身黑色衬衫的傅朝,站在他身后的是一向沉默寡言的林易。
荆复将吴良捆住,逼他跪在地上。
傅朝看向吴良,眉间尽是怒火。
他恨不得现在杀了他!
他白皙而瘦薄的手指,攥住沙发,犹如百爪挠心般难受。
两年前,白楚之就是被这个人带走,自此消失于人间。
他既恨又痛,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哥哥,恨自己为什么要这般无能为力,恨自己没早点带他走。
他痛恨自己。
白晗站起身,面色漠冷,冷锐犀利的目光刺向吴良,声音冷得让人发颤:“我问你,我哥白楚之,两年前是不是被你抓到南航S37飞机上?”
吴良:“是。”
白晗:“我调查了一番,当年他乘坐的西航S37夜间十点南归向的飞机,官方发布通告,说是因疾风天气,发生意外,爆炸坠毁。可我查了一下当时乘机人的名单,他们现在都还好好活着,所以要不然他们根本没上飞机,要不然飞机根本没坠毁,你当时也在飞机上,你还活着,所以我现在问你,通告上说的是假的,飞机根本没坠毁,是不是?”
吴良道:“是。”
飞机没坠毁?
这个意思是,有可能白楚之还活着?
傅朝听到此,灰暗无光的眼眸闪动起来。
当年庄合光调查的结果是西航S37因风雨太大坠毁,柳却西打电话,将这个沉痛的消息告诉他。
他耳膜都要出血,只觉得天旋地转,脑子空白,心跳无动,失去意识。
他无法接受这个悲怆的消息。
他心痛难忍,不堪一击地被大雨砸倒在凌晨三点的凄冷夜里。
如今得知西航根本没坠毁,他内心颤动,带动薄瘦的身体咳嗽起来。
哥哥难道真的还在人世?
哥哥,我好想你啊。他眼角忍不住流下一颗希望的泪。
230 真相
◎白楚之为何而死。◎
白晗注意到傅朝的表情变化,从伤到喜。
但他,却神色一直寒凛如霜,因为他很理智冷静,意识到事情不会如此简单。
他继续问吴良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我哥白楚之,是生还是死?”
傅朝前所未有的紧张,他双手握成拳,激烈地颤抖。
吴良的声音,从始至终如冷硬的刀,不带任何温度,答道:
“死。”
当听到死时,傅朝光亮的瞳孔,破碎一地,精神枯萎,沉沉萎靡。
一个简单的字,却将他犹如渡进了死生地狱,从希望到覆灭,只在这一个简简单单却又绝望到底的字。
白晗停顿,深吸一口气,他已早有心理准备。
白晗继续问:“飞机既然没坠毁,那他是怎么死的?”
吴良:“跳海而死。”
白晗冷蔑的目光,落在吴良的头顶上,似乎要贯穿他的颅顶,燃烧澎湃的怒意,他音量增高,呵斥道:“难道不是你杀了他吗?不要告诉我,是他自愿跳海而死!”
吴良沉默不语。
待他抬眼时,已然有一个人高高地站在他面前,黑色衬衫冷酷,眼神凶恶,汹涌腾腾杀气。
傅朝大呵一声:“林易!”
林易领悟到他的意思,走到吴良面前,一脚将他踢翻在地,皮鞋狠狠地踩在他的身上。
傅朝伸出手,林易自觉地从西服内口袋里掏出一把黑色手/枪,恭敬地放在他手心。
傅朝漠冷地注视吴良,如凌厉的千刀万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嘭、嘭、嘭——”
三声冷酷的枪声响彻在房间,吴良被子弹贯穿,血流一地,顿时没了呼吸,死去。
白晗默许他的做法。
吴良这个人,白晗调查过,是他白家豢养的一条忠狗,也是一个杀人机器,尤其是父亲白承宗在世时,为他暗杀了许多人。
别人他管不着,但哥哥白楚之也死在他手里,他心里闷着一股巨气,十分愤恨。
他眉头冷皱,想到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吴良就算杀的人再多,背后总有一个操刀手。
杀死哥哥白楚之的背后主谋究竟是——?
是谁?
他心中已然有了答案,但却不敢面对。
傅朝表情阴暗,褐色卷发盖住他的眼眸,使他看起来格外阴沉死气,又冷鸷如霜。
他与白晗想到了同样的关键问题。
但他却不会忍耐,他通红的眼盯向白晗,缓缓走近他,揪住他的白色西服领带:“你的父亲白承宗为什么非得要置白楚之死地不可?!难道他不是白承宗的儿子吗?!难道说是为了给你铺路所以才要杀他吗?!他那么温柔善良,凭什么要杀他啊?!!!他根本不稀罕你们白家这个破集团!!!”
顾以安赶紧上前扯开傅朝,白晗愣住片刻。
真相再清晰不过,是他的父亲白承宗杀了他的哥哥白楚之。
他一直知道父亲厌恶嫌恶白楚之,但绝不会想到父亲竟然那么狠心,真的杀了他。
白家人的血再冷再硬,也不是禽/兽的血,而是人的血。
他脸色错愕,扶额,没稳住身体,跌坐在沙发上。
顾以安担忧地喊道:“老白!”
白晗握住他的手,脸色惨白。
这是顾以安第一次见如此失神悲伤的他,心里泛起满满的心疼。
他现在能做的,唯有好好地陪在他身边。
冷静片刻,白晗对傅朝说:“我将一个人请了回来,他应该知道我们要的答案。”
随后他向荆复命令道:“带段温洵出来。”
白府上任管家段温洵默默跟在荆复身后。
自白承宗死后,他便从白府辞职,回到离北都市600公里远的老家〖无忧镇〗。
一周前,白晗派荆复千里迢迢将自己“请”回北都市,他已经知道,心中那个陈旧的秘密已经藏不住了。
他从白晗的爷爷白承礼那代起,就开始在白府做仆人,服侍白晗的父亲白承宗二十余年,两代加起来整整为白府做了四十载的仆人。
他做事麻利,精明,为人谦卑温厚,从白承礼起,一直很恭敬,到白承宗时,从恭敬变成了绝对服从,身体更弯,态度更卑,眼睛从来不敢正眼看向白承宗。
到了白晗这代,他一如既往地恭敬,这是白府的新主人,也是白氏集团的新总裁,他在白晗身上,嗅到了和白承宗身上一样的冷厉气味,这使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更为顺从。
他无法违抗白家人的任何命令。
他和吴良一样,是正儿八经、正牌的白家奴仆。
此刻,他头发斑白,身体更为伛偻,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来到白晗面前。
“晗少爷。”段温洵跪在地上,给他磕了一个头。
白晗示意荆复扶他起来,让他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段伯,我请你回来,你也应该知道我的意图,我不想听你的废话,你懂吗?”白晗声音严厉。
“是,我明白。”段温洵长满皱纹老年斑的脸,见证岁月的沧桑。
他紧低脑袋,像是被训的狗,服服帖帖,始终不敢抬头看向白晗。
白晗直接挑明最核心的疑惑:“我父亲为什么要杀白楚之?”
段温洵道:“因为楚少爷不是老爷的亲生儿子。”
此语一出,傅朝的脸色变得如疾风骤雨,疑窦重重。
白晗倒是冷静,他猜到了一半。
一个高高在上的白氏集团总裁,嫌恶厌恶甚至要杀死一个美好如玉的少年,并且每次都对他说“我们白府只有你一位少爷”。
这其中的深意,白晗约摸地想到过。
父亲不仅仅是白氏集团话权人,也是一个男人,他既要维护好白府的面子声誉,也有着男人最本质的对于非亲生血脉的厌恶。
“既然白楚之不是我父亲的孩子,那他真正的父亲是谁?”白晗盯着段温洵问。
“是—”段温洵罕见地抬眼看向傅朝,极力稳住声音,这么多年,心中的那个秘密终于要在此刻被人知晓,重见天日,他仿佛得到了解脱,喘着粗气,说,
“是傅浪。”
傅朝怀疑这老头子是不是糊涂了,他忍不住吼道:“段温洵,你怕不是信口胡说,我父亲再禽/兽也不可能和我姑姑乱搞,他们可是兄妹!”
段温洵静气道:“他们不是血亲兄妹,傅宣仪是傅浪捡到的妹妹,他们之间只有名义上的兄妹关系,不是真兄妹。”
傅朝暗暗地坐在沙发上,如被冰住,浑身缠绕黯淡的冷气。
他回想起,在他2岁时,初到白府住时,白承宗对白楚之还非常亲热,哥哥白楚之4岁的生日宴,白承宗当众抱起他,温暖亲昵,与后面的冷漠酷冷严厉,完全是两个人。
原来原因竟在这里。
那姑妈傅宣仪的死,难道也是白承宗一手造成的?
傅宣仪的死过于快,也过于平静,被白承宗只手遮天地按下所有相关信息,封锁任何死亡线索。
纵使旁人再奇怪疑惑,也无从查起,更不敢查。
现在一切明了,白承宗杀了傅宣仪,又在二十年后,杀了白楚之。
傅朝怒火攻心,眼圈发红,掐住段温洵的脖子:“白承宗那么恨白楚之,就是因为这个??!他不是已经杀了傅宣仪泄愤了吗?为什么还要杀白楚之啊?!他们大人乱搞,管小孩子什么事?!如果他要恨要杀,就来杀我!”
白晗惶惑震惊,他没见过傅宣仪,不知道她的为人,但白楚之是他接触过的,温和如玉,善良无暇,按理说,他的母亲不应该是那种不守妇道的女人,怎么会背叛父亲白承宗呢,对象居然还是自己的哥哥傅浪……
眼看傅朝要举枪杀段温洵,白晗出手拦住他:“傅朝,住手,他没有杀任何人,你不能杀他。”
“不能杀他,那我就杀你!”傅朝枪口直对白晗。
顾以安跳出来,挡在白晗前面,忿忿不平:“你别乱来啊,像个疯子一样,见谁杀谁,白楚之不仅仅是你哥哥,也是白晗哥哥,他死了,白晗也很伤心,而且杀白楚之的凶手白承宗已经死了,你刚刚也杀了吴良,算是报仇了,不要再滥杀无辜了!”
傅朝对顾以安的话根本不为所动,猩红的眼睛直勾勾地望向白晗。
这样一双皎冷如月的眼睛,映照的是雪山的寒冷。
与白楚之温柔若水的眼睛,天堑之隔。
白晗是正宗的白家人,白楚之却不是,所以他才被白承宗折磨杀害。
哥哥到底是想成为白家人还是不想?
傅朝想,哥哥肯定是不想成为白家人。
因为所谓的白家也没把他当人,他的母亲傅宣仪的尸骨都找不到,每年春日临到傅宣仪的祭日,白楚之总是很悲伤,亦或者说自责。
他作为一个儿子,都找不到墓碑来祭念她。
不管白楚之是谁的孩子,他的出生他自己无法选择。
傅朝身体颤抖,疯疯癫癫,笑得格外瘆人,一双枯木眼睛,犹如死人一般令人胆寒:“白晗,你的狗屁老子找不到地方泄愤,也只会杀女人和孩子了,真他妈让人恶心!”
白晗手一使劲,拿住傅朝瘦到脱相的手腕,黑色手枪应声落地。
傅朝不服气,直接捏住他的手腕,很紧,目光死死地看向他。
白晗接住他的目光,默默看着他。
目光交锋。
对峙,对抗,沉默,久久。
忽然,傅朝褐色头发抖动,薄瘦的胸腔起伏,嘴角流出鲜血,苍白的脸,淌满泪水。
他身体剧烈抖动,大喊一声“哥哥”,随后栽倒在地。
白晗没想到他会晕倒,上前扶住他,手测到他的鼻息,气若游丝。【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