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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强制攻略[穿书]》 141 顽鹰
◎好朋友得分着东西吃。◎
母亲束贞吼道:“放屁,鸡会打开罐子,把猪油吃个精光吗?”
她扫视一圈,怒骂:“你们谁吃了猪油?!还把老娘新买的一袋子玉米粉吃了个底朝天,你们是饿死鬼托生吗?这么能吃?!”
说罢她转身拿出鸡毛掸子,大声道:“到底谁吃的?!谁先主动打开的?!不说话是吧?那我明天就把你们全卖了!”
二哥指向左明:“是他吃的,他是饿死鬼,打开罐子,吃了个精光。”
束贞扬起鸡毛掸子,厉问左明:“是不是你吃的?!”
左明闭眼,说:“是。”
束贞恼羞成怒,拿起鸡毛掸子就往他脆弱的背上狠狠来了一鞭子,左明咬住嘴唇不发声。
束贞掰开他的嘴,闻了闻,一股猪油味,更加让她愤怒,她发疯似的在他身上横七竖八地打打打,像打稻草人一样,打得左明有进气没出气。
打累了,她命令大姐给她烧热水,洗完澡躺在床上,悠哉看电视。
左明背上火辣辣的疼,四姐扶起他。
“别让我平躺,我趴着舒服一点。”左明小声说。
夜深人静时,大姐跑出来,紧握住左明的手,沉默地一言不发。
“大姐,你去睡觉吧,我不疼。”左明趴在木凳子上说。
“小明,你说谎,刚刚我掀开衣服看了你的背,都是血迹,肯定很疼。”大姐声音颤抖,已经哭了出来。
“熬熬就好了。大姐,我想休息,你也快去吧。”左明说。
“那好吧。明天我给你上点药。”大姐只得转身回房休息。
比起束贞,左明觉得大姐更像他的母亲。
大姐吃苦耐劳,勤劳肯做,脾气也好。
二哥是家里最跋扈的,左明知道二哥厌恶他,讨厌他。
他之所以忍受母亲的鞭打,是不想让鞭子落在大姐身上。
她已经够苦了。
明明这么小,眉头皱得却像八十岁的老人,眼睛里没有一点灿烂的光。
像个只会埋头做事的木头人。
第二天大姐轻轻给左明上了药,将他扶着去房间里卧躺。
母亲束贞第二天照样不在家。
二哥说这婊子爱上了打麻将,晚上才会回来。
她不在,左明舒了一口气。
大姐依旧忙她的事去了。
左明躺到中午,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想呕吐,却呕不出来。
他跑到农村旱厕,拉也拉不出来。
肚子深处传来的阵阵绞痛,让他额间流出细密的冷汗。
肩上被鞭笞的伤口也在浑身疼。
他咬紧牙关,生生忍住疼痛。
下午日落时分,肚子的疼痛仍旧没有消失,一阵一阵的,痛得左明失去知觉,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
“左明!左明!你怎么不出来玩啊?”
窗外探头探脑一个人影。
左明挣扎张开眼,虚弱道:“宁毅,我快死了。”
男孩宁毅是左明的好玩伴,他翻开窗户,紧缩身体,跳了进来,摸左明的额头。
全是汗。
“你哪里不舒服?”宁毅问。
“肚子痛。”左明手按住腹部。
“怎么回事,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吃坏了?”宁毅奇怪。
“吃东西?”左明眉头微皱,“我昨天吃了生猪油和葱油饼。”
宁毅诧异:“靠,猪油这么腥,你也能吃得下去?”
左明嘴唇发白,他难受得说不出话。
宁毅跑回家,从口袋里拿出茶叶,找了一个空着的瓷杯,就着热开水,泡给左明喝。
左明就着浓的发苦的茶水,猛的狂喝,他感觉他现在就想喝这个,好比沙漠中的甘泉,实在太解渴了!
咕咚咕咚喝下去后,左明感觉舒服点。
宁毅又跑回家,将手里攥着的黑茶叶,塞到左明手里:“晚上再喝点。”
“谢谢你。”左明感激道。
“应该的,我们是好朋友啊。嘿嘿,你会好的。”宁毅微笑安慰他。
晚间左明空腹,喝了几碗黑浓茶,又去厕所顺利排便,人变得精神无比。
相较于肚子痛,肩部那点儿疼痛好比蜻蜓点水,不值一提。
一周后,他的脊背慢慢结痂愈合。
母亲束贞有时候夜不归宿。
左明巴不得她永不回来。
他觉得她像一只鬼,重重地压在他身上,只要看见她的脸,左明潜意识地感觉到不舒服。
这年夏天,左明家对面空置已久的老旧房子,被一个大型挖土机推倒,引来无数爱看热闹的村民。
围在一旁,叽叽喳喳。
宁毅邀着左明的肩膀,笑嘻嘻说:“你知道挖土机在干什么吗?”
左明说:“建房子?”
宁毅眨着神秘兮兮的眼,在他耳旁说:“我听说有人要在这里住,是个女人哦。”
左明简单地“哦”了一声。
宁毅说:“最近煤矿来了一个新老板,这里住的女人是他的老相好。”
“哦。”左明不以为然。
两个月后,新房子已建好,占地数亩的围墙高楼引得村民议论纷纷。
这座崭新如洗的古典小院,在这条漫天黄土飞尘的萧条街道,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街上有游手好闲的中年油腻男人,想爬上高墙一探究竟,露出极其猥琐的神态,眼睛刚要偷窥,却被粗悍的保镖,暴打得落荒而逃。
“肯定是个搞破鞋的臭/婊子!”这群男人被打得恼羞成怒,不分青红皂白破口大骂。
女人斜乜眼瞧红砖装饰的高墙,交头接耳,无比自然地流露出一句话:“肯定是个骚气冲天的狐狸精。”
然而无论流言蜚语如何在这条荒芜的街道上漫天纷飞,红砖高墙不为所动,终日大门紧闭。
对于这条街上的孩子们来说,他们好奇,新奇,一个个像小猴子,在院墙外四处翻腾,捣腾。
保镖们没有驱赶孩子,任凭他们玩耍。
两周后,这位新房子的正大门依旧紧闭不开。
宁毅笑嘻嘻地拉着左明,跑到院子后面。
左明奇怪。
宁毅却开始躬身,猫腰翻找地上的簸箕桶。
一会儿后,宁毅举起一个白色透明薄纸包的东西,神采飞扬。
左明问:“这是啥?”
宁毅笑道:“吃的!非常好吃的东西!你来闻闻。”
左明嗅了嗅,一阵扑鼻的香味。
左明看到宁毅双手虔诚地捧护这个白色布包,仔细又缓慢地打开。
“这是啥啊?”左明从未见过这种吃的。
“嘿嘿,这是汉堡。”宁毅的眼睛直盯着手里的东西放光。
“汉堡?”左明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宁毅耐心地解释:“之前我表姨来我家,从城里带过一个给我吃,可好吃了!上面这两片黄的叫面包,中间夹的是鸡肉,还有生菜和沙拉酱。”
“哦。”左明上前摸了摸,还是热的。
宁毅将汉堡掰开两半,分给一半给左明。
左明没想到他会分给自己,诧异地问:“你自己不吃吗?”
宁毅笑了笑:“你是我的好朋友,好朋友得分着吃。”
左明:“哦。”
两个小孩如视珍宝,吃得非常慢,简直不能叫吃了,而是应该叫尝,悠悠地品尝。
宁毅不舍地将外层包着的纸,意犹未尽舔起来。
左明吃完后,认为宁毅说得对,这个叫汉堡的食物,真好吃!
左明问宁毅:“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汉堡?”
“嘿嘿,我闻到了香味。”宁毅将外层包装纸舔干净,对折好放在口袋里,然后朝高墙内院仰视,露出羡慕的目光,“左明,这里面住着的人可真有钱!这种美味无比的吃的,都随便丢,不过正好,他不吃给我们吃!哈哈哈!”
左明晚间回到家,意外地看到母亲回来了。
还有一个人,是穿成一身黑的女婆婆。
母亲束贞看到左明,像没看见,不会将任何一丝多余的注意力分给他。
左明看见母亲和女婆婆在家里客厅,絮絮叨叨,说着说着就把大姐喊了去。
母亲和女婆婆说得口干舌燥,唾沫飞溅,女婆婆上下打量大姐,眼睛眯成一条缝,看起来贼眉鼠眼。
第二天,左明看见屋里来了一大群人,男男女女,挤满了狭窄阴暗的家。
这群人将大姐围在中间,叽叽喳喳,大小不一的眼珠子上下翻飞,瞧得大姐难堪地低下头。
空地上,长得又胖了一圈的扈达,耐不住性子朝左明叫嚷:“左明,你妈将你姐卖给了一个瘸子,哈哈哈哈哈哈!活该!报应!麻子配瘸子,天生一对!”
左明当即上前把扈达的肥肉脸,猛的一拳头下去,打得变了形。
扈达跌在地上,疼得哭起来,边哭边咒骂左明。
事实正如扈达所说,母亲束贞的确将大姐许给了另一个村镇的男人。
结亲那天,左明见家里来了一个男人,年龄很大,脸型方正,走起路来一瘸一瘸。
男人将一沓现金交给母亲束贞后,满心欢喜地牵起早已穿好红衣服的大姐。
他们双双跪在地上,朝束贞磕了一个头。
母亲束贞简单应付三两句,便催促着男人赶紧将大姐带走。
左明记得大姐才满15岁。
男人是骑三轮车来的,大姐头发梳成一个发髻,绑上红绳,眼睛通红地坐在三轮车后座上。
这一去,便永远不会再回来。
母亲拿着钱高高兴兴地打牌去了。
孩子里,只有四姐忍不住小声哭泣起来。
左明漆黑的瞳孔里,划过云朵的痕迹。
二哥三天后离家出走,也再也没有回来。
左明对这个平日里打他骂他的二哥,感到厌恶和惧怕,他走了,还好一些。
只是原本家里的大小事务都是由大姐一手操持,现在她不在,家里乱成一锅粥,嗷嗷待哺的最晚出生的八妹,被丢在卧室床上,没人照看。
142 稚鹰
◎他边吃边哭。◎
左明有时候真想挖掉自己的肚子,老是叫叫叫,烦死了。
他顺着上次宁毅带他去的路线,来到高墙后院。
后院地面潮湿,可干净整洁,所有的垃圾都被一一分类,放在竹制垃圾桶里。
他饿得受不了,学着宁毅,猫腰用手翻找东西吃。
“汪!——汪汪汪汪汪汪!”
一只黑恶的野犬突然出现,左明略微一愣,随即冷静,凶狠狠地瞪向这条黑狗。
垃圾桶里滚出一个尚未啃食的鸡腿,左明虽然饿得脚软,却卯足力气,用手抓滚落在地的鸡腿。
不料却被野狗抢先一步,龇牙咧嘴叼起鸡腿跑远,左明怒不可遏,抄起旁边的木杆,飞快跑上去,一杆子重重地打在野狗身上,野狗被打得嗷嗷叫唤,嘴里的鸡腿掉落在地。
左明赶紧捡起,不嫌脏地张嘴便咬。
“哈哈哈——”
后院门突然被打开,银铃的笑声回荡在空气中。
左明累倒坐在地上,扭头看来人,是一个女人。
女人手帕轻掩嘴唇,眼神玩味,看向左明。
“小孩,你怎么和狗抢东西吃啊,不怕得狂犬病啊?”女人身依靠门,说。
左明报以冷漠回应,目光凶狠。
“呵——”
女人转身,扭着大屁股离开。
左明看着手里脏兮兮、被野狗的唾沫沾湿的鸡腿,一时分了神。
他与野狗争食。
一种从未有过的羞耻感,让他无地自容。
他幼小的自尊心,受到了冲击。
然而肚子已经感受到香味,控制不住咕咕叫起来。
他边啃鸡腿,边坐在地上哭。
翌日,左明如往常一样,坐在自家门槛上。
对面的高楼庭院的正大门,破天荒地打开了。
里面出来一个身形丰腴圆润的年轻女人,她穿一件浅青色修身旗袍,裁剪有度,很好地呈现了她的S形身材。
女人用手帕掩住嘴,笑呵呵地盯着左明。
她一抬手,便有一个仆人将一个新鲜的卤鸭腿递给她。
“小孩,吃这个。”女人将鸭腿递在他面前。
左明倔强着脸,很凶的模样,断然拒绝她:“我不吃。”
“哈哈哈哈哈——”女人又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那我这样,你应该会吃吧。”女人将鸭腿丢在地上。
左明犹豫一会儿,马上像狗一样,瘦弱的手,捡起沾满灰尘的鸭腿,大口大口撕咬。
女人回身的时候,意犹未尽地朝左明望。
左明吃完鸭腿后,满是油的嘴,随便朝身上一擦。
庭院正大门写有三个大字,他不认识。
后来他长大,模糊地记起那是三个繁体字,名叫〖暢情園〗(畅情园)。
第三天,畅情园的大门竟然又开了。女人见左明楞楞地发呆,便伸出左手如葱般白嫩的食指,勾他:“到我的院子来玩。”
“不玩。”左明脸色冷漠。
恰好此时宁毅来找左明,见到这一幕,他大吃一惊,眼睛频频朝院内看去。
女人见状,问宁毅:“你想要到院子里来玩吗?”
宁毅如小鸡啄米点头。
“好,带上你的好朋友一起来。”女人爽快答应他,并附带一个条件。
宁毅笑嘻嘻地牵起左明的手,走进这条街上最神秘的院子。
女人名叫查莺儿,是当地某位大老板包养的情人。
她年龄不过二十岁,长得窈窕丰腴,身段婀娜,最喜欢穿旗袍,扭起屁股,一摆一摆。
她喜欢高跟鞋踩在地上的清脆声,哒哒哒,悦耳动听。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淡黄色旗袍,头发烫成一卷一卷,时髦风尚。
偏偏她的肌肤既白又富有肉感,杏眼大而亮,又爱笑,给人天生一种亲切的舒适感。
“姐姐,你家好大啊!”宁毅率先叫起查莺儿姐姐,这把她高兴坏了,她笑着脸,摸他的脑袋。
左明一言不发。
院子是传统的古典园林结构,假山假石堆砌,一条长长的回廊,连接水塘一周的四个凉亭。
池塘边,查莺儿停下来。
她吩咐随行的佣人:“取鱼食来。”
鱼食被取来,查莺儿分给左明和宁毅。
宁毅高兴地一把投下去喂鱼,无数的彩色小鱼迅速围拢过来,张嘴就吃。
左明则是一点点地撒,幽绿池塘小鱼儿望穿秋水,眼巴巴看着他,焦急等待他的投喂。
他伸手,往池塘里丢了一点,鱼儿聚拢在一起,吃得兴高采烈。
他觉得很有趣。
查莺儿问:“你们想不想放风筝啊?”
宁毅欢呼:“想!”
“你呢?”查莺儿一个瑶扇点在左明脑袋上。
左明说:“我无所谓。”
离开池塘的时候,左明发觉自己的手被这个女人牵着,宁毅在另一边被她牵着。
他想挣开,女人的手牵得很牢,他的小手被她白胖的手,紧紧握住。
到客厅,查莺儿吩咐上糕点:“把我上次带过来的核桃酥拿来。”
青花瓷的盘子,整齐地摞着充满芳香味的核桃酥。
但两个孩子都没动手。
查莺儿款身伏在旁边的睡椅上,笑笑道:“一般像你们这个年龄的孩子,早就猫爪手,吃了起来。你们怎么不吃?”
宁毅笑笑挠头:“姐姐你没叫我们吃。”
查莺儿嫣然一笑:“本来就是给你们吃的,赶紧尝尝吧。”
宁毅抓起两片往嘴里塞,左明拿起一块吃。
“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查莺儿起身,来到桌子旁边的红木椅子坐下。
“好七!”宁毅吃得满嘴都是碎渣渣。
没等左明反应过来,他已经被眼前的女人抱到大腿上。
他挣扎着要跳下去,女人按住他瘦弱乱动的身体。
查莺儿将他搂住,摸他的脑袋,慈爱道:“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啊?”
“左明。”
“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不知道。”
查莺儿娇嗔地扭住他的耳朵,盈盈笑道:“我叫查莺儿,记住了。”
“哦。”
“那以后叫你莺儿姐姐。”宁毅凑近她。
“都行。”查莺儿用洁白的手绢,擦左明嘴角的碎渣。
吃完后,左明从她的大腿上跳下来,他脏旧的衣服,在她干净的黄色淡雅旗袍上留下污迹。
左明不好意思地道歉。
“傻瓜。”查莺儿明媚地笑,“这是很小的事。”
吃完糕点后,查莺儿带他们到卫生间洗澡。
两个小孩子从不知道原来有专门用来洗澡的地方,叫卫生间。
左明在家所谓的洗澡不过是随便找块破烂毛巾,沾点冷水往身上一擦。
查莺儿转眼间已经换了一套衣服,穿的是宽松的运动服。
她将卫生间里的大浴缸,放满水。
宁毅高兴地脱下衣服,左明也跟随他的步调,脱光衣服。
两个小男孩,宁毅面貌普通,长得较黑,左明身体结实,偏瘦,肌肤也偏白。
宁毅长得比左明高,更开朗爱笑。
左明更为孤僻,面色漠冷,一双伶俐的眼睛,堪比孤鹰之瞳。
宁毅率先踏进浴缸,左明还没适应,扭扭捏捏。
查莺儿抿嘴浅笑,起身将光秃秃的左明抱进浴缸。
浴缸宽敞,散发腾腾热气。
查莺儿往他们身上先是打肥皂,让他们自己用手搓。
“哇,好多脏东西。”宁毅一搓身体,一大层黑点直掉。
左明将后脖子处使劲抓,查莺儿按住他的手,说:“姐姐帮你。”
她的手柔软,富有力道,用肥皂打磨,清洗,像按摩一般,左明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舒服。
第一波清洗过后,这两个小男孩,被查莺儿又用花洒冲了一遍,洗的干干净净,两个人还穿上了白色短袖睡衣。
查莺儿将他们带出来,召唤一个人过来。随后有人帮左明和宁毅量身体尺寸。
半个钟后,一个黑衣男人气喘吁吁跑回来,将手里拿的大包裹呈给查莺儿。
查莺儿打开,里面是按照左明和宁毅的身体尺寸买回来的夏装。
“来,你们看看喜欢哪件衣服。”查莺儿笑笑说。
宁毅跑上前,翻看这些短袖T恤,他挑中了一件大红色上面有宇宙星空图案的短袖。
左明在剩余的T恤里选,拿了一件黄色西瓜图案的短袖。
宁毅下身穿一件五分过膝黑色短裤,左明下身穿一件蓝色七分牛仔短裤。
查莺儿将凉鞋给他们一一穿上。
他们面貌一新,不再是脏兮兮浑身破烂的小孩。
查莺儿招呼左明过来,情不自禁将他搂在怀里。
“你真可爱啊。”女人白皙的手捏他的小嘴,忍不住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一枚鲜红的口红印记清晰。
左明面色如冰,不为所动。
宁毅倒是很高兴地扑在她怀里,说:“谢谢莺儿姐姐给我们洗澡买衣服穿!”
查莺儿慈爱地摸宁毅的脑袋。
下午本来计划要放风筝,无奈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
宁毅无聊地在院子里东转西转,打起哈欠。
左明也眼皮沉重,仿佛要睡着。
查莺儿让仆人将宁毅抱到客房里睡觉,自己则是将左明轻轻抱到她的竹木摇椅上,为他盖上柔软的毯子。
查莺儿细细地看着他。
左明的眉目深邃,瞳仁黑亮,眉毛自然生长,斜斜入鬓。
在这张顽童似的小脸上,显露与年龄不符的脱俗气质。
“真可怜啊,长这么瘦。”查莺儿握住他的小手,暖和烫人。
她注意到小孩子左明的呼吸,绵顺柔长,像刚出生的小宝宝,太可爱了。
她爱小孩子,喜欢儿童,可惜她自己不能生育。
她本来有个胎,硬是被人活活打掉,伤及子宫,再也无法生育。
豢养她的老板巴不得她不能怀孕,使劲搞她。
她不知道自己走上这条勾当,到底是好是坏。
她也没太多气力反思。
过好眼下才最为重要。
“小明。”查莺儿呢喃他的名字。
“怎么了?”左明醒了过来。
院子里的倾盆大雨,变成连绵的细雨,将黑色水缸里养的朵朵荷叶,晕染成雨后美人。
143 丽鹰
◎要当我的小甜心吗?◎
“小明,以后你会记得我吗?”查莺儿不知为何自己要问这么小的孩子这样的问题。
或许,在她的意识里,左明是与众不同的。
“不知道。”左明没有任何情绪反应,回。
“哈哈哈——”查莺儿笑声回荡在细雨飘飞的院子里。
“很好,小男孩。”查莺儿将他抱起,带到自己的卧室里,放在馨香的床上,安抚道,“外面凉,你先在这里睡会儿吧,到了晚饭我叫你。”
夜间雨停,查莺儿练完刚刚学习的小曲,伸起了懒腰。
仆人来报,说晚饭已备好。
查莺儿走进卧室,叫醒在雨夜里睡得格外安香的左明。
宁毅也被仆人叫醒。
他们在宽敞明亮的大厅里吃饭。
查莺儿亲自为两个小孩子盛饭,温柔地笑:“放开肚皮吃,别拘着。”
宁毅闻着菜香味,使劲地扒筷子。
左明看了一眼查莺儿。他不敢在这个女人面前放浪形骸。
上一次在和野狗抢食,被她看见,这隐约成为他心中的一颗小小的暗刺,刺得他羞耻。
和家里吃饭完全不一样,这里的餐桌很大很干净,每个人都有专属的凳子可以坐,不像家里吃饭,别说有凳子,连站的位置都会被挤没。
饭菜永远是不够吃的,有时候抢不到急了用手直接抓也有可能。
左明脸色微红,他拿起桌上的白玉筷子,小心地夹起眼前的黄瓜。
他不想在查莺儿面前再丢脸。
查莺儿捂嘴,轻轻地笑。
他使了个眼色,让仆人将离左明较远的菜推得近一些,方便这个幼小的孩子夹。
左明看向查莺儿,这次她却没有看他,而是专心优雅地端碗吃饭。
左明从没觉得吃饭是一件如此高雅而惬意的事。
饭桌间,没有吵闹,没有你争我抢,没有人打他的脑袋,只有彼此安静地夹菜,咽饭。
吃完饭后,宁毅向查莺儿告别回家去了。
查莺儿牵起左明的手,问:“小明,晚上和我一起挨着睡好吗?”
“不要。”左明回。
“啊?!”查莺儿细腻的手指在左明额间一掐,“没良心的小崽子,我给你洗澡买衣服让你吃饭,你连和我睡一觉都不行吗?”
左明说:“你的床太香。”
“哦哈哈哈。”查莺儿牵起他的手走进屋内,“你个可恶的小兔崽子,别人想闻香,我还不愿意呢。”
左明冷淡道:“我又不是别人。”
“嗯哪嗯哪。”查莺儿无奈地引他到另一间干净的屋子,“小狼崽子,你晚上睡这儿吧。”
“谢谢你。”左明看着她的背影道。
“呸,口是心非。”查莺儿边笑,边用圆扇轻轻拍他的头,“晚安,小狼。”
因下了雨,夜间格外安静。左明从来没有一个人睡这么好这么大的床。
家里的大床是母亲独有,众多孩子们挤在脏污的炕上。
男孩子们睡在一边,女孩子们挤在另一边。
他睡在二哥旁边,稍微被挤到,发生了不如意,二哥便对他拳打脚踢。
他被打多了,一晚上吓得不敢动弹,难受得要命。
今夜,他放心地舒展四肢,大大咧咧摆成地成十字交叉形,从未觉得如此舒爽过,仿佛囚鸟脱困,无比自由。
一沾枕头,他便进入梦乡。
一大早上,扈达在街上吆五喝六地溜达。
一双小而精的眼,马上看到了同样出门在外的宁毅。
扈达上下打量宁毅一番,脱口而出:“城里的衣服,你怎么有?”
宁毅不似左明那般酷冷倔强,他有些怕扈达,只得承认:“是院里那位姐姐给我的。”
“啊?!”扈达不相信,他扯起宁毅的脖领子,跑到〖畅情园〗门前,指着红朱门问,“这个院里的女人给你的?”
宁毅点头。
“呸!”扈达怀疑,因为这个院门,从始至终都没开过。
但他把宁毅拽近些,摸他纯棉干净的短袖,和灰卡色纯棉短裤,这样好的衣服,他从没穿过。
如果真的是院里的人给的,说不定也会给自己一套。
他想到这儿,窃喜起来。
朱红色厚重大门缓缓打开,两位身形高大威猛的保镖,身板挺直站在门口,瞪了扈达一眼,给他吓一跳。
查莺儿身穿浅粉色旗袍,袅娜走来,她的丰盈身态,随着扭动的屁股,一颦一颦,款步轻移,神韵荡漾。
夏日,她的旗袍是无袖的,露出洁白丰腴的臂膀,宛若藕节,却多了如晶莹果冻般的肉/质感。
她右手举西施沉鱼图案的团扇,似有似无轻扇风。
左手用白色手帕掩住朱唇,粉面含笑。
“莺儿姐姐!”宁毅见她漂亮温柔,忍不住高兴地叫她。
“早上好啊,小毅。”查莺儿杏眼微扇,藏满笑意。
“莺儿姐姐!”扈达也学着宁毅的口吻,叫她,他以为这样也能得到一套城里的新衣服穿,“莺儿姐姐,我也想要宁毅那样的衣服,可以给我买吗?”
查莺儿笑问:“我为什么要给你买?”
扈达不服气道:“那你为什么要给宁毅买?”
查莺儿兰花指翘起,掩嘴笑:“因为我愿意啊。”
扈达一下子说不出话。他在外面妥妥的是一个刺头,专门欺负比他弱小的孩子;在家,他爸妈把他宠上天,想要什么东西,只要屁股一跌,在地上撒泼打滚,爸妈马上会满足他。
所以他此时此刻,也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得到一套新衣服。
他长满肥膘的屁股往地上一摊,开始大声哭泣,好像受了很大委屈,泼皮撒赖:“我要新衣服!我想穿新衣服!给我买!”
查莺儿丝毫不为所动,斜靠在玉柱上,戴着翡翠手镯的右手,摇晃团扇,像看戏一般,欣赏他的“杂耍杰作”。
左明已醒,他听到门口有动静,赶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扈达一看到左明在院子里,居然也穿着崭新的好看的衣服,一股嫉妒的怒火使他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捡起地上的脏东西,往左明身上丢。
刚才还干净整洁的西瓜图案的黄色T恤顿时脏污不堪。
“把他给我拖下去!”查莺儿呵斥道。
两个保镖把扈达像丢垃圾一般,丢到好远,使他摔了个结结实实,鼻子都磕出了血。
“没事,我再给你买一套。”查莺儿安慰左明。
“不,洗洗还能穿。”左明有这样一套衣服,对他来说,已经很满足。他不敢再奢求更多。
“哈。别心疼钱,姐姐有的是钱。”查莺儿团扇点在他脑袋上,笑道。
“走,我们放风筝去。”查莺儿高兴地说,她一只手牵起左明,眼睛望了宁毅一眼。
宁毅知道她的意思,猴急地一蹦一跳跑到院子里。
朱门被关上。
扈达隔着门,恼怒地咒骂道:“搞破鞋!骚狐狸!不得好死!”
他骂完一溜烟,浑身肥肉乱颤地飞快逃跑了,刚刚两个凶神恶煞的保镖着实让他害怕,刚刚那猛的一丢,要不是他肉多,骨头都要摔碎。
吃过早饭后,查莺儿带左明、宁毅两个小家伙到后院一个宽阔的草坪放风筝。
宁毅率先动手,选了一个大燕子形状的风筝,左明选了一个褐色巨鹰的风筝,查莺儿选了一个蝴蝶风筝。
“来,我教你,小明。”查莺儿双手帮忙握住左明手里的线圈,让他转几圈,随后她捏着他的风筝,跑远,扬手,让风筝高高飞起。
“小明,你也跑起来,让风筝借力飞起来。”查莺儿朝他叫道。
左明小步慢跑,不一会儿,风筝果然慢慢地飞到空中。
查莺儿则是很娴熟地放起了自己的大风筝。
宁毅在仆人的帮助下,也成功放飞了他的大燕子。
查莺儿手挡在眉前,抬头看天,湛蓝色的天,巨鹰风筝越来越高,渗入厚厚的云朵,仿佛要刺破苍穹。
最后一刹那,左明放开手里的线圈,任凭风筝自由自在地飞翔。
查莺儿有意地看了他一眼。
“累了吧,出了这么多汗,走,洗个澡。”查莺儿牵起左明的小手。
宁毅还没玩尽兴,在草绿地上,跑来跑去。
左明顺从地跟着查莺儿,来到浴室。
“你会自己洗吧?”查莺儿试探问他。
他点头:“会。”
查莺儿捂嘴浅笑,扭住他的小脸蛋:“姐姐和你一起洗怎么样?”
“不要!”左明脸微微发红,拒绝道。
“啊?!为什么?”查莺儿逗他。
左明目色深冷,说:“因为你是大姐姐。”
“哎呦——哈哈哈哈哈……”
查莺儿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雾气弥漫的浴室,她忍不住抱住左明,在他的脸上,又狠狠亲了一口,“你真可爱!要是你是我儿子就好了。”
忽而,她意味深长地盯着左明,粉嫩白皙的脸,浮现一层被水蒸气掩盖的悸动。
“当不成儿子,以后你当我的小甜心,好吗?”
她对他开玩笑。
左明无视她,直接开始坐在浴缸里洗澡。
有点无趣了哦。查莺儿心想。
她摸左明的脑袋,嘱咐道:“别泡太久,洗完了叫我,我给你拿衣服。”
“好。”左明回应。
恰巧宁毅也满身是汗回来了,查莺儿吩咐佣人:“将他带到后院那个浴室洗个澡。”
宁毅咕咚咕咚灌下一口茶,问:“左明呢?”
查莺儿说:“他在浴室洗澡。”
“那我跟他一起洗。”宁毅不假思索嚷道。
“你去后院洗。”查莺儿说完,便不再理他,开始拿起桌子上的书看。
查莺儿这种特殊的偏爱,越来越明显。吃饭时,她让左明坐在她旁边,睡觉的时候,把他放在最好的客房,提前给他驱蚊,点香,将卧室变得凉爽适宜。
【作者有话说】
查莺儿:养成失败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44 迷鹰
◎他希望他如鹰,自由自在,抛却万念。◎
连续多天的下雨,让干燥的夏季变得温润舒爽。
查莺儿哼唱曲调悠扬的昆曲。
宁毅无神地打起了哈欠,左明则是出神地发呆。
查莺儿唱完后,团扇搭在两个小男孩脑袋上,一派娇嗔的模样:“本角儿唱这么好听,你们却在神游,哼!”
宁毅笑嘻嘻道:“莺儿姐姐,就是因为你唱得太好听了,我忍不住想睡觉。”
左明黑漆漆的眼珠子,看向查莺儿,一言不发。
查莺儿不知为何,只要对上这个小男孩的眼睛,她柔软的心肠,忍不住可怜他。
“来,小明,到我怀里来。”查莺儿温柔地蹲下身体,唤他。
左明不动。
查莺儿没法,只得站起,搂住他:“小家伙,你真让姐姐心疼。”
连绵的雨,淅淅沥沥地下。
院子里的池塘,传唱出动人的鸣声。
湛绿的荷花,硕大美丽,送出沁人心脾的香气。
查莺儿在四方透明的客厅内摆了一张大桌子,上面搁的是文房四宝。
“来,小明,我教你写字。”查莺儿将他拢到身边。
“你是这个名字吧?”
查莺儿写下[左明],问他。
左明摇头,说:“我不知道,我没读过书。”
这条街的女孩子都不识字,父母一旦等她们到15、16岁,便火急火燎地将她们卖到远山偏居,以换来一笔丰厚的彩礼。
男孩子绝大多数也没有进过学堂,就算有幸读了书,读完小学识个字,便出来给家庭当苦力,或者外出打工谋生计。
左明一家8个孩子,没有一个读过书,他们习以为常,也不觉得奇怪,因为大部分人都没有读书。
查莺儿让他的小手握住狼毫毛笔,自己则是教他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查莺儿认真地对他说:“小明,一定要读书。”
她白胖的手,温柔地摩挲他的脸颊,眼睛充满希望:“不如你跟我走,我带你去读书。”
“走?”
左明敏锐地发觉这个字,他以为她是会一直在这里待下去。
“唉~小明,姐姐马上要走了,你不会想我的对吧?”查莺儿垂头丧气,有些伤感。
左明小手按住她戴着金色戒指的左手,沉默良久,说:“我会想你。”
查莺儿问:“多想我?”
左明扭头,不说话。
查莺儿破涕为笑,将他抱在自己修长的美腿上,仔细看他。
左明的肤色,若是与城里的孩子比较,自然不是特别出众,甚至显得有些暗黄。
可在这黄沙四起、沙烟弥漫的山英镇,却独树一帜,鲜明得散发出璀璨的光芒。
尤其是他漠冷锐利的黑色瞳仁,宛若不屈的鹰。
查莺儿伤感地将左明搂住,眼圈发红,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胸口。
“小明,姐姐后天就要走了,再也见不到你了。”
左明问:“你要去哪里?”
查莺儿慈爱地抚摸他:“回去。”
两天后,正如查莺儿自己所说,〖畅情园〗门口开了三辆车,正在轰轰烈烈地搬东西。
街上的人都纷纷围在一起看热闹。
查莺儿头戴白色花帽,纱布遮住脸,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
她完全无视周围村民对她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她蹲下身体,屁股圆而结实,被青色旗袍包住,引得男人眼放金光,表情猥琐。
宁毅跑上前,小声叫道:“莺儿姐姐!”
查莺儿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另一个小孩。
直到畅情园人去楼空,寂寥无人,一个小男孩才出现。
他孤单地坐在朱门门口,双手环绕膝前,沉默不语。
左明一直这样孤独坐到了太阳日落夜幕降临。
回到家,踏进门槛,他被地上的一个黑漆漆的东西绊倒,他踉跄站起身,就着一丝微亮月色,才看清楚躺在地上的竟然是八妹。
她一动不动,像是个死物。
左明抱起八妹,伸出手摸她的鼻息,非常微弱。
他找四姐,四姐不在,六妹和七妹饿倒在床,奄奄一息,三哥不知所踪。
他将八妹放在炕上,找开水瓶,想倒点水给她喝,没成想已经空了。
他只得拿破旧的热水壶烧水,水缸也空了。
正巧此时,四姐挑满两桶水回来,重重的水,压得她瘦弱的肩,怂下去半截。
“四姐,八妹好像没气了,你快来看看。”左明说。
四姐急忙抱起八妹,果真饿得快死了。她像哄小孩,将她一颠一颠,试图唤醒她的气息。
此刻,母亲束贞打完牌回来,想倒点热水喝,一提是空的热水瓶,不禁大骂:“一群逼/养的玩意儿,在家玩一天,水都不烧一个!都死了吗?!一群狗东西,懒死算了!”
母亲骂着骂着开始找孩子们的身影,来到炕间。
四姐颤颤抖抖地将怀里抱着的八妹给母亲看。
母亲束贞像抢东西一样,蛮横地抢过去,大手捏八妹的人中,又翻了翻她的眼皮。
“你赶紧做饭去!快饿死了!”母亲恶气冲着四姐吼。
束贞将八妹带回卧室,仔细观察她,想,的确快死了。
她真想把她丢进河里去,可转念一想,丢进河里喂鱼,自己什么都没捞到,太亏了。
想了许久,她扭曲的脸,笑起来,越笑越张狂。
又是一年的光景,这年左明6岁。
宁毅从这条街上搬走了。
他有时候会在空地里枯坐一天。
扈达也没来嘴贱惹是生非,因为他上学读书去了。
三哥在外面的工地搬砖,做苦力活,不经常回家。
这天左明又看见母亲束贞和之前的老婆婆在客厅里嘀嘀咕咕。
老婆婆身穿藏蓝色衣服,身材微胖,满口金牙,牙齿伶俐,虽然岁数大,头脑却清晰灵敏。
她姓匡,单字一个菊,早年死了老公,没有子女,寡居多年。
平时喜欢凑热闹,善与别人打交道,索性干起了牵绳搭线的媒婆勾当。
左明竖起耳朵听母亲和匡菊的对话。
母亲问:“你这个活能揽不?”
匡菊笑:“好妹妹,有一句话叫‘有钱能使鬼推磨’,到了我这里,有钱鬼都得给我跪下,这点小事我还是搞得定的,不过我得先看看货色。”
束贞随后将七妹、八妹叫出来。
匡菊眼睛微眯,凑上去,在两个半小不大的女孩子身上一顿摸,像是在对某种物品定品相。
匡菊手捏开七妹的齿牙:“太黄了,嘴都没洗过,有点口臭。”
随后她又牵起八妹的手:“手弱无力,不是活很长的命。”
母亲听出她的意思,这两个都不是品相十足的好货。
她巴巴地谄笑:“菊姐,要不是家里实在没米下锅,谁忍心卖自己的亲生骨肉啊?!她们俩这点小毛病,可以改,以后多刷刷牙,多吃点长力气,保准儿没问题!”
匡菊又细细打量眼前的女孩,随后低头和束贞,叽里咕噜说着密话。
左明隔得太远,听不清,但看母亲笑得哈哈的样子,他知道七妹、八妹命运已定。
果真不久后,匡菊拿着两颗大的棒棒糖,塞给七妹、八妹,交给母亲束贞一个鼓得凸/起的包裹。
母亲束贞脸上压抑不住地绽放满意的笑容。
两个瘦弱的女孩,被亲生母亲无情卖掉,由匡菊一路牵着,坐在驴车上,伴随漫天沙尘,消失在山野尽头。
左明这时不仅厌恶母亲,而且恐惧母亲。
他怕她哪一天也把他给卖了。
七妹和八妹被卖走后,家里只剩下他和四姐、六妹。
四姐完全是另一个版本的大姐,任劳任怨操持着家里大小杂事。
母亲束贞拿着厚厚的一笔卖/女儿的巨款,一头钻进麻将铺子,打了个昏天黑地。
晚间,母亲带了一个男人回家。
男人光明正大和束贞在卧室房间里嗯嗯啊啊,母亲尖锐不停的叫声让左明恨不得自己的耳朵聋掉。
原本拥挤不堪的炕上,只剩他、四姐和六妹三个人,倒是一下子变得宽敞许多。
四姐用卫生纸挤成一坨,塞在六妹耳朵,她自己也塞了两团。
第二天,束贞又带回来一个男人,与上次不是同一个男人。
一晚上的吵闹,让左明恨不得杀了这对奸/夫淫/妇。
第三天晚上,母亲将之前的男人带回来,碰到三哥回家。
三哥看也不看束贞,束贞也不看他,像陌生人。
三哥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纸团,叫左明起床来吃。
纸团包裹的是一大张酱香饼,香气四溢。
三哥手撕一大块给左明,又将剩余的分给六妹和四姐。
“三哥,你不吃吗?”左明问。
“我吃过了。”三哥语气疲惫。
左明发现他比出门那时瘦了好多,脸也变得非常黑,原先骨节分明的少年手,变得粗糙黑浊。
左明把饼子掰给他一半:“三哥,你吃。”
“那好吧。”三哥接过去。
三哥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是在担心他。
母亲束贞将七、八妹卖掉的事,人尽皆知,在这条街上一传十十传百,吵得沸沸扬扬。
他自然也知道。
但他也没办法。
突然外面一阵吵闹。
“死骚/逼!找上这么个废物!”
“你再说一句试试,谁他妈是废物,你才是废物吧!要不是你无法满足这个骚/逼,她怎么又会来找我。小短丁。”
“我操/你妈!!!一对贱畜!!流脓的烂疮玩意儿!不要脸的狗东西!!”
“哎呦,只会这几句啊?!骂人也不会,难怪举不起来,与其骂我,不如趁早吃伟哥,别丢男人的脸。”
开始有翻箱倒柜的刺耳声,随后夹杂女人的哭喊声。
六妹怕的紧紧躲在四姐身后。
三哥极力镇定地走出房间,想看看外面怎么了,左明也跟上他。
地下流淌一摊子血,左明顺着血迹望去,看见倒在血泊里的女人是母亲束贞。
倒在束贞旁边的还有一个男人,他颈部咕涌大量的血,眼睛像死鱼般翻着。
“死!死骚/逼生贱/逼!”
没来得及反应,三哥的脑袋已经开花,鲜血如水柱喷涌。
左明见三哥直直地倒在面前。
背后露出一张杀红眼的男人,他拿着菜刀,浑身是血,样子非常恐怖。
左明害怕地躲进里间。
男人像恶鬼,踩着血迹,来到炕房。
“贱东西都给我去死!”
男人厉吼,表情狰狞。
四姐害怕地瑟缩身体,男人将她一脚踢开,手像提小鸡捏住六妹纤细的脖子。
左明见状,赶紧上前咬住他的大腿,男人一脚将他摔远,他的脑袋被重重砸在门框上,眩晕不止。
男人手扒开六妹的衣服,奸/辱她,随后手起刀落,直接砍死。
“现在该你了。”
男人紧盯四姐,目露凶光。
四姐抱着头哭,她太害怕了。
就在男人伸出手时,左明拼尽力气,双手高举凳子,死命地砸向他的脑袋。
男人转身,充满血迹的脸,恐怖得如地狱恶鬼,他凶狠地瞪了一眼左明,随后不堪一击地倒在地上。
“四姐,快跑!”
左明强忍身体不适感,拉起四姐的手。
男人倒下的身体又开始动起来。
四姐吓得魂飞魄散,慌不择路地被左明带出屋,一路飞奔。
跑了一段距离后,四姐扛不住,跑不动。
“小明,我脚好疼。”
四姐呻/吟说。
之前四姐因为挑水脚扭伤还没好全,刚刚跑的时候,她的破烂布鞋被一块尖锐的玻璃碎片扎中,刺进肉里,流出鲜血。
“四姐,先休息会儿。”左明现在的地方离家好远,由于黑灯瞎火,盲目地跑,他也不知道自己具体在哪里。
但现在无论如何不能回去。
刚刚惊险的一幕,让他胆寒。
左明将自己的衣服扯了一块,用手取出四姐脚底的玻璃碎片,简单地给她包扎。
歇了片刻,左明便想让四姐和他一起逃。
但四姐动也不动。
“四姐!”左明摇她的身体,见她嘴唇发乌,额头烫人,眼睛也睁不开。
“四姐,我们去找医生。”可是方圆十里,黑漆漆一片,他无法分辨自己在哪里。
他扶起四姐,为今之计,只有向前走了。
他希望四姐坚持住。
走了一段路后,四姐浑身无力地倒下。
“四姐!”左明心焦。
可平时这个顺从良善的姐姐,没有睁开眼,也没有回答他。
左明手指颤抖,测她的鼻息,还好,有气息。
他果断背起四姐,行走在夜色荒凉中。
四姐比他高一大截儿,他长得又瘦弱,背起来走了许久,累得喘息急促。
“四姐!”
他喊她的名字,唤醒她的清醒意念。
“四姐!”
“四姐!”
“姐姐!”
“姐!”
左明不知走了多久,仍没有找到灯光。夜风将四姐身上的温热毫无遗漏也毫不留情地带走。
背上的人,已不再呼吸。
“四姐。”
左明边哭边喊,眼泪滚滚而下。
他双脚麻木,体力不支地跪坐在冰凉的草地上。
晨晓的第一缕光,照在他苍白、染满热泪的脸上。
他对着日出看了许久,那红彤彤的太阳,照耀金灿灿的光。
如果世上有神明,他多么希望神明能让四姐醒来。
四姐是家里对他关心最多的人,大姐心善,可总是很忙,不像四姐既善良又细心,看到他头上痒得抓出血,会帮他洗头,剪发,会教他洗澡,会给他做衣服穿,会让他别喝冷水要喝热水……
相对于束贞,四姐更像是他的温柔母亲。
“四姐。”左明手抚摸她的脸庞,小手颤抖。
一只雄鹰挥舞一双长翅,搅动四方空气,狠狠地撞向青空。
长空鹰鸣,响彻宇寰。
山谷间荡漾惊天动地的鹰啸。
左明迷茫地望向在天空展现王者之姿的夜鹰。
黑鹰的傲姿,倒映在他清亮的瞳孔里。
【作者有话说】
呜呼,终于将小时候的故事讲完了。
肝肝肝!
145 孤鹰
◎他没有了家。◎
左明第一次见到季寻是在桂花飘香的九月。
他作为新生来办理入学手续。
北都市传媒大学是繁华鼎盛的北都市第一传媒艺术大学。
金碧辉煌的〔北都市传媒大学〕校名十分惹人眼地高高悬挂于正大门豪气石柱上。
开学那天,校门口挤满了轰轰烈烈的豪车,数不胜数。
夏末秋初,空气中仍带有一丝燥热。
在校门口有举着招牌的志愿者,他们为新生指引方向。
左明此时刚刚18岁,他看起来十分青涩,长得高且瘦,上身穿一件黑色T恤,下面是清爽的牛仔裤。
新生报到处是由五个红色帐篷搭就而成,里面是年轻的上一级学长学姐,他们身穿绿色短袖,脖子上挂有蓝色工作证。
由于人较多,不得不开始排队。轮到左明时,接待的学姐瞥了他一眼,态度不耐烦地哄哄地说了一句蚊子般大小的话,淹没在周围人的吵闹声中,左明只得硬着头皮再问一遍。
谁料这位学姐不耐烦地横了他一眼,招呼别人去了。
恰巧他放在行李箱上的绿色尼龙编织袋,被旁边咋咋呼呼的学生妈妈,挤到地上,滚落到好远。
左明身背灰色双肩包,右手提厚重的银色行李箱,跑上前追着一路滚远的编织袋。
他弯腰仓促捡起滚落的编织袋时,周围的人都莫不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他。
只因他在周围非富即贵,穿着豪华的人群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他们穿的都是名牌衣服,只有一个轻便的豪奢牌行李箱,有的富人来都不来,直接找人来代替报道。
左明觉得这些眼光像一根刺,仿佛要刺穿他的身躯。
不过,他马上又恢复情绪。
编织袋又轻又结实好用,还便宜,他实在不想把钱浪费在这些花花样子上。
对他来说,实用才是最重要的。
“我来帮你吧。”左明转过身,看见一个人站在他面前。
他缓缓抬眼,看清楚来人的模样。
来人身穿绿色T恤,头戴红色鸭舌帽,下身是一件笔直的黑色裤子,脚穿干净的白色运动鞋。
眉清目秀,黑发如墨,富有层次感的刘海张扬,极好修饰他饱满的额。
“我叫季寻。”来人温柔的眉眼散落桃花般的笑,“你是新生吧?”
左明点头。
“你信息登记没,学生卡领了吗?”季寻问。
左明摇头。
“你跟我来。”季寻带他去信息登记处,这次接待的是一位戴方框眼镜的男生,他核对左明的入学凭证,登记他的信息,发给他一张学生卡和宿舍门钥匙。
“你好像跟我一个班欸。”季寻瞥到他学生卡上的学号。
“你也是表演一班的?”左明问,他以为季寻是志愿服务的学长。
“对啊,咱们好像还是一个宿舍,真巧!”季寻看到他的宿舍卡,脸色高兴,帮他一起拿行李,“走,我带你去宿舍。”
左明被季寻带领,在既大又豪奢的大学,来到宿舍楼。
他宿舍的位置位于3栋16层,是一座20层高的公寓。
走进1601宿舍,里面宽敞整洁,是类似宾馆的布局,三张床并列摆开来,对面是各自的书桌。
每个床上都有名字,左明在进门第一个位置,季寻在中间,另外一个舍友没来。
左明开始麻利地收拾东西,季寻则是将一瓶矿泉水递给他。
“谢谢。”左明礼貌地放在桌子上。
左明的手臂晒得黝黑,他脱掉鸭舌帽,露出同样晒得较黑的脸。
季寻看左明打开行李箱,里面全都是满满当当的书,他情不自禁说:“啊哈,怪不得你的箱子那么重,原来都是书啊!”
左明将书一一摆到桌子上:“这些都没看懂,还需再温习。”
季寻开朗地将手搭在他的肩上,笑意盈盈:“我运气真好,碰到了一个学霸室友!”
“还好,我比较笨,看过就忘,所以还需要多看几遍。”左明淡淡回复,他继而转移话题问,“你是提前来了吗?”
“对昂,嘿嘿,在家太无聊了。”季寻坐在自己床上,白皙而结实的手臂,搭在床沿。
左明好奇问:“你家在北都市?”
“是,但也不完全算是,不在主城区。”季寻解释说。
“哦哦。”左明收拾完书本,开始整理床铺,他用小刀撕开包裹得严丝合缝的编织袋,里面都是他的衣服和日用品。
“小明,那我先走了,等会儿我们一起去吃中饭吧。”季寻笑笑说。
季寻叫他小明,而不是左明。
这么多年,他很少被这样称呼。
他眉眼闪动,答应道:“好。”
不一会儿,季寻又气喘吁吁跑了回来,他举起手机:“我还没加你微信呢,刚刚忙活半天,居然把最重要的这事儿搞忘了。”
左明拿出手机,和他互相加上了微信。
左明3岁时,父亲左柱国死在煤矿事故中,6岁时,母亲束贞因乱搞男人不守妇道被一刀砍死。
6岁那年,他守着四姐的亡身,一直在哀凉的草地里,坐到天亮。
他现在一个亲人都没有,山英镇的老家尸山血海,他想起三哥被刀砍得浑身是血,惊恐万分倒地的惨状,幼小的他,害怕得紧紧捂住脑袋。
他没有了家。
不知道该去往哪里。
他在草地上一直干坐,天上盘旋的秃鹫,将死去的四姐围起来,他急忙驱赶,可这些秃鹫闻着尸体腐烂的味道,眼睛露出血光,似乎不达目的不罢休。
到了第三天,左明终于支撑不住,他一头栽倒,瞳孔渐渐失光。
等到他醒来时,一个粗糙温热的手掌,按在他脑袋上。
“你醒了?”
左明被这个陌生人扶起,喂喝鸡汤。
直到身体彻底好转后,左明才知道他被这个男人给捡到带回了家。
男人名叫尚民,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农民,他是外镇长岭村的本地村民。
他如往常般外出做农活,拿起锄头锄地时,老远闻到一股臭味,他寻着味道,意外地看到一具被啃食殆尽的尸体和在一旁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孩。
他将男孩带回家。
他没有选择报警。
他有一个私心,他想将左明认为自己的儿子。
这是他多年的心病。
他家里穷,只会种田,没有钱,也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
他皮肤黑漆漆,肉皮里夹杂不少污泥,看起来既脏又恶心。
他自己做了一个简陋的砖房,孤零零地一个人住在村尾。
他今年已经快50岁了,虽说没有老婆,但他内心深处希望有个儿子,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想结婚已经不可能,后来他想领养一个儿子也好。
左明被他捡到,他欣喜若狂,认为这是上天的恩赐。
他老来得子了!
他精心照料这个孱弱的小男孩,一个月后,左明已恢复如初。
不过尚民发现,左明不怎么说话,他最初以为他是哑巴,后来留他独处时,却也能听到他的喃喃自语。
又过了一个月,情况照旧,这把尚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好不容易白捡了一个身体健康,浓眉大眼的男孩,怎么就那么孤僻,不和人亲呢?
尚民尽可能和左明和和气气说话,隔三差五地从自己的棺材本里扯出钱给他买好吃的,可左明不为所动,仍旧冷着一双眼,不说话。
三个月后,尚民忍耐不住,心思被动摇。
或许,这个男孩是养不熟的。
黄土院子里,尚民刚歇午回来,把老牛系在圈子里,准备做饭。
进门,脏污四角桌子上,三菜一汤已经拾掇好。
尚民诧异,左明从厨房走出来,给他盛了一碗饭。
“这是你做的?”尚民问,他心中暗喜,莫非这小孩终于肯接受自己了?
左明没吃饭,身体板直,站在他面前,对他说:“这三个月谢谢你的照顾,我现在得离开。”
“离开?”尚民望着小小的他,不禁疑惑,“你要去找亲戚吗?”
“嗯,有个姐姐,我想去找她。”左明回。
尚民无奈地叹口气,默默地扒筷子吃饭,背对他:“好,你走吧,路上小心。只怪我没福分呐。”
左明离开长岭村,孤独地行走。
他刚刚说的找“姐姐”,是想找查莺儿,可那位风韵神采的女子离别那天,他没有去送她,也不知道她现在在何处。
查莺儿曾对他说:“小明,和我一起走吧,我带你读书。”
他以为她是随口而说,没有放在心上。
左明想,如果那天他答应了查莺儿,现在他会怎么样。
他不得而知。
山村水秀山清,是他一直见惯的。走着走着,他突然想回家一趟。
于是他凭记忆,问路人,终于在黄昏时分回到了山英镇,站在老远处看自小出生的屋子。
门口静寂,他摸索前进,趁街道无人,贴着墙根悄悄走。
屋子里已经安上了电灯,黄亮闪耀,屋子里的人正在说说笑笑,他不认识这些人是谁。
三个月的时间,他的家已经被人霸占、改造,占为己有。
他没有了立足之地。
夜晚星星繁多,他迷茫地在山谷里行走,小脚走得疼了起来。
他强靠无比坚韧的意志力,一直走,有路的地方他就走。
太阳初升时,他来到一处街市,清晨卖菜的人特别多,吆喝声热热闹闹,包子、面饼、肉汤的香味四溢,引得饥饿的他,忍不住咽口水。
盲目地走了一天一夜,他浑身无力地找了一个墙角的地方靠着,眼皮格外沉重,慢慢闭上了眼。
146 执鹰
◎他要打破命运的枷锁!◎
“喂,醒醒!你是哪儿的小孩,怎么睡在这里?”
左明被弄醒,他揉眼睛,一群身着深蓝色制服的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你妈妈呢?”
其中一个面色和善的年轻男人,将他拉起,问他。
“死了。”左明说。
“爸爸呢?”男人继续问。
“死了。”左明回。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有些动容,忍不住摸他的脑袋。
左明这次不回答,眼色冷漠。
这一群人是正在早上进行巡街的城管执法人员,见左明一个小孩睡在那里,以为是走丢的孩子。
刚刚这位年轻的执法人员叫欧阳诺,他牵着左明的小手,来到了派出所,三言两语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了。
民警大吃一惊,忙问左明:“小朋友,你姓什么?”
欧阳诺说:“没用的,你问他,他也不会说。”
民警问:“为什么?”
欧阳诺摇摇头:“这孩子聪明的很,要是告诉了我们名字,估计他要被送回老家吧,看他样子,应该不想回去。”
民警点头:“这样的孩子,不想回去肯定有苦衷,既然他父母双亡,无人可依靠,那得找福利院来接收他。”
欧阳诺同意他的观点,朝左明深深望去:“小孩,你这么在外流浪也不行,你要是不想回老家,我们桃花村欢迎你。不过,我们要办手续的话,也得先知道你的名字。”
左明虽小,可也含糊地懂得一些道理,眼下他无人可依,而他自己年龄太小,很难养活自己。
要想活下去,又不想回去,眼下留在这里算是不二之选。
于是他回答:“我叫左明,左右的左,光明的明。”
欧阳诺摸他的脑袋,朝他笑:“好孩子。”
6岁末尾7岁初始,左明在桃花村开始生活。
虽说是一个小村镇,却因毗邻经济发达地区,又位于三镇的交通要道,人口流动大,货物交流频繁,从原来一个3000人的小村庄,逐渐变成30万人的县级镇规模。
人口多,经济也发达,各种制造零售店五花八门,繁华的商业街一到夜间灯火通明,人们载歌载舞,好不快乐。
福利院是桃花村投资的福利设施,规模庞大,配套齐全。
一些事业有成的商人心印佛祖,应召感念,每年都会从腰缠的万贯里取出一部分,用来修缮福利院设施,改善孤儿、残障儿童的生活。
左明成为福利院的新成员。
他一直记得查莺儿跟他说的一句话:
〔小明,你要读书啊!〕
平时笑若春风,嫣然丰韵的她,在说这句话时,格外严肃,非常郑重,这给那时还小的左明留下了深刻印象。
在与查莺儿相处的那段时间里,左明潜藏的强烈自尊心,如冰山出水,显露尖锐锋芒。
他认为他不应该是老家街上鼻涕横流,浑身脏兮兮,在垃圾桶里翻东西吃,与野狗抢食的人。
他想过上不一样的生活。
至少吃饭时,能够不争不抢,有自己的位置,安静完整地吃完一顿饭。
福利院开设了小学课程,由专门的老师教他们读书认字,左明全神贯注地学习,完全沉浸在书本中。
他不与别的孩子打闹,只坐在一旁安静看书。
期间有大人来领养孩子,别的小孩满眼期望地希望自己被领走,唯独只有左明,穿着被园长提前安排好的精致衣服,脸色冷漠地坐在凳子上。
他在兴奋活泼的一群小孩里,看起来老气横秋,自然来领养的人,对他没有兴趣。
他恰恰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他不想再有家。
家让他厌恶,痛苦,他宁可一个人。
福利院安排的课程只有小学阶段,他们再继续往上读,那就得上初中了。
初中是义务教育,学费免除,生活费由福利院出。
左明身体健康,不是残障儿童,他上的是普通初中。
晚间学校安排了一场文化节目,有一场叫《皮影戏·光影中摆动的灵魂》。
台上,灵巧的艺人娴熟地摆动皮影子,在发光的布面上,灵巧地表演,栩栩如生,如在眼前。
其他人看得津津有味。
左明想到的是,这布上的画影,被绳子牵引,仿若愚顽的他,被无情的命运操控。
他眼里闪过一丝冷笑。
他才不想再被这可恶的命运扼住咽喉!
初中他认真刻苦学习,考得了镇级第一的优异成绩。
镇长见他优秀,特地见了他,知他生长于福利院,特为震撼感动,申请批准,奖励他一笔丰厚的钱,鼓励他继续努力。
他考的高中在市里,虽不是鼎鼎大名的北都市,可也算是一流城市,高中也是示范高中,人才济济。
他依旧认真学习。
他心里对未来有了一个大致的规划,那就是考到一个好的大学,到大城市里生活。
他照样很少与人交际,对他来说,那些事很浪费时间,他宁可多看些书多学习。
初中时,他就有心攒钱,加上中考奖励的一大笔钱,算起来储蓄尤可。
本来桃花村愿意继续资助他,可他断然拒绝了,他现在长了个,可以在闲暇的时间去打工,自己去养活自己。
高中学校知晓他的特殊情况,免除了他的学费,额外给他发了一张食堂就餐卡,这给他大大减轻了经济负担,使他有更多时间用来学习。
高一起,他在这所重点高中,成绩一直是断层的第一。
在群英荟萃、都有聪明脑袋瓜的学生中,他孤洁冷傲,是独树一帜的存在。
高二时,他们班新来了一个女老师,任课学科是英语。
老师名叫卓玲,打扮时髦,长得白高瘦,神情冷肃,上课时不言苟笑。
卓玲讲课一板一眼,无趣且无聊,大部分学生都在埋头自己做英语卷子去了。
唯有左明一人,身姿板正地认真听讲,这让这位女老师格外看了他一眼。
左明的英语成绩非常好,大满贯是常态,一手干净整洁的英语字体让人赏心悦目。
卓玲有一天放学后,将左明留在办公室。
“左明,我带你去我家。”突然,卓玲说,她语气凛然,不带任何商量。
左明见她已经收拾好了,略微迟疑道:“好。”
他的答应,让卓玲略感吃惊,而后浅浅一笑。
卓玲的家离学校走路15分钟的路程,很近。
是一座老民房,外皮干净,她的家在顶楼8楼。
楼道里没有灯,卓玲打开手电筒照亮。
卓玲招呼左明进来,他犹豫,地面是地板,他怕踩脏。
卓玲发现他的窘迫,拿出一双柔软的奶白色拖鞋给他。
这是个两室一厅的结构,坐北朝南,阳光芬芳,阳台上种满了花朵,客厅里有一个大提琴,茶几上有十几卷磁带,一个大电视放在柜子上。
“喝茶。”卓玲将一杯红茶端给左明。
“谢谢老师。”左明礼貌接过去。
“你先看电视。”卓玲打开电视,“我去洗个澡。”
幼时,家里小的黑白电视被母亲独占。在桃花村,福利院没有采购电视。再长大些,他只知道学习,很少接触外在的事物。
小时候心心念念的电视,经过更新迭代,画面更大,色彩更清晰,可他再也没有很高兴的冲动。
画面中间插了一个广告,是汉堡包,他因为这硕大鲜美的汉堡,想起了宁毅。
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左明有些怅然。
他的幼时玩伴,走的时候,简单地告别,也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茫茫人间,要是能和他再一起吃个汉堡,该是怎样的光景。
沉思间,卓玲已经沐浴完毕,穿上了一身崭亮的戏服。
她从柜子里拿出一摞照片,拿出几张给左明看:“这都是我。”
照片上年轻的艺人,在舞台上表演,不像木偶戏,她没有被任何人牵引操控,完完全全深陷自己的世界,神态沉迷。
“我以前是戏剧团的演员,后来某种原因下了乡,五年后,我靠着走动各种关系,才离我的城市更近一些。”
卓玲脸色悲伤,陷入回忆。
“你的城市?”左明小声问。
“嗯。我的城市就是北都市,我生在那里,长在那里,我曾经千方百计想回去。”卓玲坐在沙发上,痛苦不堪,“哪怕我糟蹋我的身子,出卖我的尊严,我多想再回去,重新登上那个舞台!”
这位女教师哽咽难言,抽茶几上的纸巾,擦泪,“可我牺牲了这么多,最后还是无法回去!上天对我太不公平了!”
左明在一旁静默倾听。
卓玲问他:“你知道我多少岁吗?”
左明摇头。
“过了明天,我就30岁了。”
左明以为她最多25、26左右,他临近了看,也没看出她的年龄居然快到而立之年。
“呵呵。”卓玲冷笑,“上天既然这么残酷待我,那我也不会过它为我安排好的宿命,我不会结婚,我就一直演戏演到死为止!”
那天晚上,卓玲拿出她十七岁时在舞台上表演的话剧,在客厅里展现给左明看。
左明第一次发现,原来古板沉闷的她,在演戏时,竟像换了一个人,眼神之明亮,神情之投入,好像她已经是剧里的人。
如此的如痴如醉,哪怕旁观,也难免产生油然而生的触动。
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左明有些震撼。
表演完后,卓玲说:“谢谢你能来我这里,听我说话,看我表演,这些我都一直没告诉别人。”
左明敏锐地觉查出她话里有话:“老师,您怎么了?”
卓玲被这一句关慰的话,触及内心,她控制不住地告诉他:“我明天不去学校了,我已经辞职了。”
“啊?”左明始料未及。
左明虽是高中生,但身高已经很高,站在卓玲面前,比她高一截儿。
不知为何,眼前的男孩,面容青涩,性格沉稳,身形高大,在此时忍不住让她有所依靠,她走近他,泪流满面地靠在他怀里。
“我得了乳腺癌。我不想治,你别告诉别人。我苦了太久,这次我想任性一次。”
怀里的女人,哭得抽搐,像无助的小孩。
左明轻抚她的背,安慰道:“老师,本该如此,这次你就让自己快乐一些吧。”
“好。”卓玲发白的手,细腻而修长,她轻握左明的手,又看向他渐渐显露出棱角的眉发,“左明,我觉得你挺适合当演员的,不妨试试。”
演员?
以前他问过宁毅,汉堡贵不贵?
宁毅说,很贵,只有在城里才能买得到。
他问,怎样才能去城里?
宁毅说,有很多很多钱才能去啊,我表姨家就有很多钱,所以能住在城里,能天天吃汉堡。
左明继续问,怎样才能有钱?
宁毅笑着说,当演员啊,特有钱,你没看见电视剧那些人,天天吃香喝辣的,可有钱啦!
左明微微蹙眉,笑问卓玲:“老师,你觉得我能当演员吗?”
卓玲自信道:“只有这一点上,我没有怀疑,你一定是位优秀的演员。”
147 傲鹰
◎桃花汩溪,你笑嫣然。◎
临近中午,左明差不多将行李整理好了,书柜上塞得满满当当的书。
除了书,他还有一台银灰色笔记本,三本16K大小的厚笔记本。
其他的,再没有,因此显得黄木桌子很宽敞,不像隔壁季寻的桌子,东西琳琅满目,五花八门。
衣服他一部分收起来放在衣橱,另外一部分清洗干净放在阳台晾晒。
他洗完澡换了一套干净的T恤衫,恰好季寻回到宿舍。
“这个给你喝。”季寻将一瓶冰红茶放在左明桌子上。
“谢谢,我不渴。”左明委婉地拒绝他。
他还没学会接受别人莫名其妙的小恩小惠。
季寻莞尔一笑,手拍他的肩膀:“客气了,一个班的同学,还是室友,多么难得的缘分啊。”
“哦。”左明不以为然,没有多大感触。
季寻问他:“你校园卡充值了没?”
左明摇头:“还没有,正要去。”
季寻拿出手机,解释道:“食堂那边肯定人多,现在手机上也可以充值。”
说罢他打开微信小程序,一步步操作给左明看,左明看了,打开手机,按照流程,给饭卡充了500块。
季寻不假思索地问:“怎么不多充点?”
左明收起手机,说:“反正可以随时充,先用着吧。”
季寻由于提前到校,校园路线他已经踩得很熟,因此他没有弯弯绕绕,直接快步带左明来食堂。
食堂现在正是高峰用餐期,个个窗口都排起了长队。
季寻和左明来到卖炒菜套餐的窗口排队。
没想到,另外两个男生见季寻与前面一人的距离有缝隙,直接插队。
“你干什么插队?”左明怒气冲冲对这两个插队的男生吼道。
“老子就要插队,你能拿我怎么着?”其中一个男生染着黄毛,态度恶劣,气焰嚣张。
左明也不惯着他,直接提起他的衣领,目光凶狠:“我当然是打死你!”
季寻见状,拉住左明,摇头:“算了,小明。”
左明一使力气,那刚刚的刺头男生,猛的跌落在地,摔了个狗啃屎,出了一个大洋相。
周围同学啧啧出声,有的人甚至喊出了“打得好,最讨厌插队的人!”
刺头男生见人多势众,自己理亏在先,只得抱着脑袋灰溜溜地跑了。
队伍重新恢复了秩序,刚刚闹哄哄的长龙,突然整齐起来,被左明狠恶的一吓,那些有意见缝插针的人,也只得乖乖自觉排队。
“季寻!”
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嘹亮而清脆的女声。
季寻眼光四处搜索,看看到底谁在喊他的名字。
“季寻,我在这儿!”
人群中出来一个女生,身材高挑,肤色白皙,长头发染成金黄色的波浪卷。
她出来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她,尤其是男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脸小而富有轮廓,一身白裙,显得清纯可人。
她嫣然一笑,颇有“回眸一笑百媚生”之态,甚至让季寻也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唯有左明面色毫无起伏,十分淡然。
“季寻,怎么你不认识我了!?”女生笑笑来到他面前。
季寻努力回忆,像灵光乍现般,惊诧道:“你是夏菁???”
“哼,看看把你吓的,我又不是鬼,干嘛直溜溜地看着我?”
夏菁笑嘻嘻道。
“哦哦。的确一时没想起来。”季寻憨憨地手摸脑袋,缓解尴尬。
他记得自己和夏菁是初中同学,中考后再无联系,那时的夏菁并没有这般出彩,现在站在眼前的这个女孩,惊艳得他难以置信。
“季寻,你还是一样没变啊!”夏菁笑道,“还是这么帅!”
季寻忙忙挥手:“可别,我可不想听你的商业捧杀,我就正常发育,是个普通人。”
夏菁笑:“切!”
夏菁在一旁和季寻说得火热,老同学见面,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左明转头一看,排队的人已陆陆续续散了,他轻挨季寻的手臂:“你们先聊,我去打饭了。”
季寻这才意识到左明一直等他,他赶紧止住话题:“不好意思,我先去吃饭了!下次有机会再叙。”
左明打完饭,季寻跟在他后面。
左明好奇问:“你怎么不和她一起吃?”
季寻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他说:“说好了我们一起吃饭,我不会食言的。”
“哦。”左明找了一个空位置坐下去,“没事,我一个人吃饭也行。”
季寻像没听见,埋头吃起饭来。
饭后,他买了两瓶酸奶,一瓶自己喝,另外一瓶他带回,放在左明的宿舍桌上。
左明拒绝他,说不需要。
谁料季寻直接躲在卫生间洗澡去了。
左明脸上拂过一丝无奈的笑。
开学两个月,左明已经熟悉大学里所有的楼栋、路线、建筑物。
不过他的生活依旧单调乏味,他宿舍、食堂、图书馆三点一线地来回跑,将本专业所涉及的书,全部梳理清楚,列成清单,一本本地细读。
与此同时,表演系一班,新来了一位同学。
夜间班主任让所有学生留在阶梯教室,和这位新同学见见面。
左明和季寻并排坐在第四排的位置,前后左右的学生议论纷纷,都在说这个新同学的事。
教室门被打开,一个男生,箭步流星,登上讲台,在黑板上潇潇洒洒写下两个字。
“大家好,我叫喻凯。”
简单自我介绍完后,这个男生飞快地跑下讲台,在后排找了一个空位置坐。
喻凯长得人高马大,玉树临风,一头饱满的金橙色头发,靓丽狂放。
他肤色白皙,体格子特别像体育生,笑起来虎虎生威,很快班里的女生对他趋之若鹜。
他没来几天,就在男生宿舍里发东西给每一个人吃,男生背后都夸他大方。
左明发现喻凯找季寻的次数越来越多。本来晚间图书馆九点钟闭馆,他走路十分钟回到宿舍,看见喻凯大摇大摆地躺在自己床上,悠然自得翘起二郎腿,和季寻一直聊天,谈得投机火热。
他放下书包,望了喻凯一眼。喻凯懒洋洋地伸着懒腰,漫不经心道:“我马上走。”
左明洗完澡,喻凯已离开。
他的床褥上,沾了一层淡淡的油污。
看样子,应该是吃某种东西掉下的油迹。
他自己平时基本上不在宿舍吃零食,他鼻子轻嗅空气,残留某种食物的香味,把自己被子糊的油腻腻的,只有喻凯那个人了。
“小明,怎么了?”季寻见他发呆,关心问。
“哦哦,没事。”左明扶着枕头,倒下,想要是下一次喻凯再把他的被子弄脏,他非得和他说一下。
不过,庆幸的是,喻凯再也没有来过1601宿舍。
左明奇怪的同时,也感到一身轻松。
晚间回宿舍,他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季寻满面笑容地看他,他问:“咋了?”
三个人的宿舍,最里间的那位舍友因家中有事,请了假,此时不在。
季寻说:“你看起来很高兴今天,我知道是为什么。”
左明问:“为什么?”
季寻说:“因为喻凯不会再来。”
左明奇怪:“他以前不是老爱找你吗,怎么最近没来啊?”
季寻双手一摊:“他抱得美人归了,哪里还肯来找我?”
原来喻凯之所以频繁地接近季寻,是因为他打听到季寻和夏菁认识,是老同学,他想追夏菁,先来找季寻取取经,了解了解。
季寻看他这么诚恳,于是心肠好的他,应说尽说。
季寻向左明解释了其中缘由。
“哦。”左明淡然,“所以他追到夏菁了?”
“那可不是,他们估计在哪儿约会呢!”季寻笑说。
左明观察季寻,一脸平静,是出自内心的高兴。
他之前看季寻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夏菁身上,还以为他喜欢她。
“干嘛发起呆来?”季寻问。
“哦。”左明看了他一眼,忍不住说出自己的疑惑,“你之前应该喜欢夏菁吧?”
季寻连忙摆手:“好兄弟,你可别误会我了!我可没有那个心思,只是她以前在我们班里真的很普通,没想到女大十八变,变得我几乎认不出来。”
左明点头,随后去洗澡,躺到床上时,发现自己的垫单,很新,泛着阳光的馨香,看样子,应该是被洗干净又晒干。
他想到的只有季寻。
季寻挠头笑道:“上次喻凯过来吃小笼包子,一嘴咬下去,酱汁喷了出来,不小心溅到你的床上,真的对不起。”
左明说:“我自己本来打算明天洗的,没想到你比海螺姑娘还勤快,已经给我洗了。”
“事情总而言之与我有关系嘛,反正我也很闲,顺手一洗,嘿嘿。”季寻的脸比左明的还要小许多,笑起来,温柔真诚,让人不禁想起三月的桃花。
事情正如季寻告诉左明那般,喻凯仅仅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成功追到了夏菁,两个人走在校园里,特别吸睛。
喻凯比较放浪不羁,他对季寻说,他特别喜欢夏菁,一眼看过去便无法自拔。
然而他内心深处,产生的只是一种强烈的征服欲。
他想把这位美女搞到手,泡一泡,然后再寻找下一个引发他刺激感的猎物。
因此他对夏菁表面热情似火,内心只是把她当作博取眼球、满足征服感的玩物。
他毫不顾忌地当众和夏菁亲吻,把她可以随时随地按在任何地方亲,只要自己兴致来了,他马上就要满足自己的欲望,不分地点倾泄。
夏菁不仅不乐得如此,甚至因为他无时无刻的动物性/行为,崇拜他,爱他爱得更猛,觉得这是真正的男人。
148 屈鹰
◎你记我的话,好不好?◎
左明表演课的带教老师是黄恩慈,她同时担任北都市传媒大学副校长,分管学生档案、财务进项与支出,位高权重。
她长得高,微胖,板着脸不爱笑,任何人看去,都会下意识地以为她肯定是一位深藏不露的严师。
她戴着一双黑色方框眼镜,使她狭窄的眼,变得更小。
她的面部没有任何轮廓,扁平至极,若是细看,便会不由得深皱眉头,头皮发麻。
左明上课都会和季寻一排坐,惯性地选择坐靠窗的第四排座位。
这时深秋时节,校园里掉落的桂花香已碾入泥土,化为香魂。
黄恩慈正在对着课本照本宣科,她的声音不大,很平,没有任何起伏,别说听内容了,光是这模糊不清的声音,就够使人犯困。
“左明,你来把这句戏剧台词演一遍!”突然,黄恩慈锐利狭窄的眼睛,刺向左明。
黄恩慈讲的是西方最有名的戏剧之一,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他们课本上有齐全的中文和配套英文。
〔身处果壳之中,我仍以为自己是无限宇宙的王。〕
左明站起身,演绎这句话。
“你耳朵聋了吗,我让你读的是英文,你不会连英文都不认识吧?!”黄恩慈说话火气冲冲。
左明忍耐住,将这句戏剧台词的英语在课堂上演绎了一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刹那间,周围的人哄然大笑。
喻凯大声嚷道:“妈的,哪里学的土不拉几的英语,笑死了,来来,我给你们学学。”
说完他模仿左明刚刚读英语的姿态,模样更加滑稽,画面更加小丑,不仅嘲笑声更加火热,连站在讲台上板着脸的黄恩慈都忍不住蔑笑出来。
左明手捏紧拳头,脸色涨红,坐下。
他感到一丝麻木,身体像被鞭挞没有知觉的稻草人。
当众被人屈辱地耻笑,这在他的以往,是从未有过之事。
教室里哄闹闹的笑声,像一根毒刺,扎向他的心脏。
直到下课,他身体僵硬,还没转过神来。
季寻轻轻把手搭在他肩膀上。
“季寻,你能不能教我英语口语?”左明看着他,表情认真。
刚刚那番课堂上的羞辱,虽然让他恼怒不堪,却也让他意识到虽然自己的英语笔试可以满贯,但究竟还是哑巴英语,念英文跟背文章一样,生硬磕巴。
“好。”季寻温柔地笑,“不过我的英语口语也是半吊子,你不怕我带坏你的口语嘛,哈哈。”
“你是城里人,自然学得比我好。”左明说。
接下来两个月,左明从图书馆借了许多英语口语指导书,季寻边听他的读音,边帮他纠正。
他给左明选了较容易上手的英式口语,端正沉稳,和他的脾性很搭。
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左明进步飞速,和季寻进行一番口语对话,流畅极了。
左明很高兴,晚上到学校的英语角旁听,找机会与外国友人搭话聊天,他收到了一句“你的英语说得很地道”的赞誉,这让他无比意外,由衷地感到快乐。
他想买点什么东西感谢季寻。
于是这天他没去图书馆,在校外一家口碑很好的店,买了季寻爱吃的炸串,又挑选了一个草莓蛋糕。
他回来时,宿舍是空的。另外一个舍友一般都是趁着快要锁门的11点回来,奇怪的是,季寻也不在。
他百无聊赖地翻起书看,10点钟,季寻才回来。
他看到桌子上搁置的两袋子东西,问:“这是谁暗恋我,给我买的啊?”
面对他这番明知故问,左明也是无语。
“鬼暗恋你,给你买的,行吗?”左明放下书说。
“好好好。”季寻打开草莓蛋糕,色泽鲜艳,香气四溢,“说明本小爷多有魅力啊,连鬼都爱上我。”
左明:“…………”
眼见季寻要伸手拿装在袋子里的炸串,左明阻止他:“都凉了,别吃这。”
“嘿嘿,冷了吃了更好。”季寻抽出一个鱿鱼卷,虽然没了热气,口味依旧劲道,肉质鲜嫩。
左明怕他多吃,连忙按住他的手:“真不能吃了,吃多了凉的会不舒服。”
“我就要吃嘛。”季寻一反常态撒起了娇。
左明靠近他,见他脸色通红,又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估计是喝大了。他想。
左明将季寻挪到床上,季寻虽然瘦,却也高,是一个正常男子的体重,左明一个趔趄,不小心脚绊在床边,扑在季寻的身上。
季寻的手失去平衡,一顿乱抓,薅住左明的头发。
左明让他松手,他嘿嘿地傻笑,桃花带露的脸,满是红晕。
恰好此时,另外一个舍友回来了,他见到左明的脑袋伏在季寻的胯/下位置,大吃一惊,随后门被狠狠带上:“打扰了,你们继续!”
左明:“………………”
好在季寻终于醉倒在床,不省人事。左明用热水毛巾,擦他的脸和手,将他的外套脱掉,给他盖好被子。
最后他大方地打开门,将大惊失色的舍友叫回来。
舍友尴尬问:“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左明冷道:“刚刚他喝醉了,我将他扶到床上不小心绊倒了。”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们是那个呢。”舍友一双眼睛来回在季寻和左明身上穿针引线,转得飞快。
左明没理他,直接洗漱去了。
第二天季寻酒醒,向左明解释他为什么喝酒。
“唉~夏菁说看到喻凯在校门口勾搭别的妹子,让我和她一起去捉/奸,我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吵了起来。没办法,我只好拉住夏菁,她说她想喝酒,我只好舍命陪君子,也喝了。”
“喝酒真难受,胃烧得辣辣的。”
左明给他倒了一杯温热茶水。
季寻饮下去,感觉舒服点。
“小明,你快去图书馆吧,我睡睡就好了。”季寻头发疼,躺在床上。
“不了,我在宿舍看书也是一样的。”左明看他一个人难受,不知怎么,觉得不该丢下他,“早饭你想不想吃点啥?”
季寻眼泪汪汪地卖萌:“小明,我果然没看错你,你真好。我想吃碗白粥,加一点点糖。”
“收到,我马上去买。”左明收拾一番,带上钥匙出门。
经历过上次被黄恩慈当众羞辱后,左明对这位女老师,感到惧怕。
一向沉浸于学习的他,在看到黄恩慈的课时,心里产生难以抑制的抵触与厌恶。
无奈,这位女教师兼副校长,不仅掌握学生的考试成绩,也掌握学生的档案去往。
左明尽可能使自己边缘化,不去得罪她。
他愈是这样的闪躲,黄恩慈愈是像猫抓耗子一样,使出尖锐的利爪,将他剥皮拆肉,撕得体无完肤。
表演课除了书本理论外,还有体型训练,神态学习,表演实操。
表演实操课上,黄恩慈将学生分组,故意把左明丢在最后一个。
班里的学生是单数,两两一对,结果就是没人和左明一对。
“老师,我想和左明一组。”
季寻对黄恩慈说。
黄恩慈瞪了季寻一眼:“我是老师,还是你是老师?我已经分好了组,哪能由着你的性子胡来。”
左明轻扯季寻的袖子,摇头,安慰他:“没事,我一个人,也可以表演得像两个人。”
岂料这句话被黄恩慈听见,她最见不得这种拿大摆款的自傲模样,她让众人分开站到两边,手拿木尺,指着左明,尖锐的声音回荡在房间:“你们都看看,他说他能表演一人分成两角,你们都瞪大眼睛好好看看,千万别错过他的‘精彩好戏’!”
本来左明有些怕她,她这番极尽嘲讽的话一说出,他破釜沉舟,破罐子破摔,冷冷道:“老师,谢谢你看好我,我一定会表演得让你满意的!”
这副不卑不亢、桀骜不驯的神情,让黄恩慈火冒到了顶,一时忍不住脱口而出:“呸,农村里来的垃圾,连人话都听不明白!”
左明手紧捏拳头,忍受屈辱,直盯黄恩慈:“你现在不也和农村的垃圾站在同一个地方吗,可见你连农村的垃圾都不如,该叫你什么,农村里的猪狗不如吗?”
“左明,老子弄死你,你居然敢骂我!?!”黄恩慈失控地朝左明冲去,扬起手,要狠狠地给他一耳光。
季寻及时按捺住黄恩慈的手,不管不顾,拉起左明就往外跑。
跑到教室外很远的一大片草坪,季寻才放开他。
两个人久久没有说话。
“你快去上课吧。”沉默了许久,左明嘱咐季寻。
“那你呢?”季寻焦急地问他。
“我要逃课。”左明淡然。
“带上我,我也想逃课。”季寻凑近他,挨近他的肩膀。
他们俩身高相差无几,季寻看起来更加清瘦,贴近天真烂漫的少年感,左明肩宽腿长,更富有沉稳成熟的味道。
“我随你。”左明朝宿舍走去,“我先回去拿书,然后到图书馆自习。”
“我也去。”季寻跟在他身后。
“你怎么像跟屁虫一样,难道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吗?”左明不禁好笑。
“不行吗,你是我的学霸哥哥,我跟着你比跟着那种道德败坏的老师,学到的还多一些,我就愿意跟着你。嘿嘿。”季寻手搭在他肩上,笑得很甜。
左明:“呸。你能不能不要装嫩啊,我明明比你小,你居然叫我哥哥!”
季寻:“哎呦,我就比你大一个月,你怎么这么小气,哥哥也不让叫。”
左明也随他:“好吧,不过你能不能走快一点。”
季寻无奈地扶额:“我脚疼,你背我。”
左明:“……”
他看季寻一副病弱扶风的羞红之态,心里咯噔一下,服了软,竟真真地弯下腰,背他。
“靠,我是说着玩的。”季寻没想到他真的蹲下身。
“少废话,赶紧上来。”左明催促他。
“好叭。”季寻孔雀一跃,伏在他身上,被他背着。
“重吗?”季寻问。
“不重。”
季寻趴在他背上,细滑的手指,轻轻抚过他的耳廓,挠的他酥痒难耐。
“小明,你是我见过最棒的人!”
“该死的黄恩慈,分明狗屁都不知道只知道讲课如背书,她狗嘴吐不出象牙!”
“小明,不要记她的话,记我的话,好不好?”
左明一言不发,他微躬的身体,沉稳有力。
“背这么久,累了吧?我下来吧。”季寻说。
左明双手却死死圈住他的双腿,不让他下来。
他强忍住眼眶里的泪水,刚刚他知道季寻在安慰他。
这么多年,他是第一次被人这般真实地关心,好比冰山上烫了一缕火,灼得冷漠的他,禁不住感动。
149 倔鹰
◎鹰击长空!◎
左明是季寻在北都市传媒大学认识的第一个班里的同学,也是他左床右伴的舍友。
在同班同学眼里,他们的关系仅限于舍友。
他们见到最多的是两个人上课时坐在一排。
好像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什么记忆点。
他们看到的更多是喻凯和季寻勾肩搭背、嘻笑打闹。
左明除了学习之外,还要利用空余时间去做兼职,赚生活费,非常忙碌。
而喻凯那时和夏菁时而吵,时而好,分分合合,有时候闹矛盾太深了,他不得不求助于季寻,让他从中调理、化解。
他们两个因此交际多,在外人看起来走得近。
自从上次当面和黄恩慈争吵起来,左明再也没有去上过黄恩慈的课。
她照本宣科讲的东西,还没自己看书学得快。
学校里有许多训练室,提供学生自我训练自我表演的空间。
左明对着镜子,学习表情控制,他练习好久,出来时天色已晚。
他顺便去了一趟洗手间,正当他提起裤子穿好时,安静的厕所突然响起一阵熟悉的声音。
“季寻,你干嘛老和左明那个土包子玩啊?!不是我说真的,他好好的正经大学不上,跑来艺术大学干嘛?!难道不能撒泡尿照照镜子,看自己配不配?!”
“喻凯,你说话太过分了啊!他又没惹到你,你干嘛这样说他?”
“嘿嘿,我就是看不惯穷酸的土包子,浑身充满土气,他应该是我们学校第一穷的吧!不会以为将来当个演员就能赚大钱吧。”
“你真是无可理喻!我懒得和你说!你不懂他,就别乱说话。”
“哎哟哟,怎么感觉你好像很懂他一样?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不就想说他死了爸妈,穷是应该的,对吧。”
“你怎么跟黄恩慈一样,脑子都有点病啊!左明难道抢了你们钱了,这样说他?!你再这样说,就不是我朋友!”
左明隔着夹板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紧皱眉头,微闭眼,深吸一口气。
调整好情绪后,他抬着缓慢的步伐回到宿舍。
他应该习惯于这样的折辱,毕竟人心不一,他不能堵住所有人的嘴。
他没有豪贵的牌子衣服,也没有刻意打扮自己,因为他要将为数不多的钱花在刀刃上。
可是,喻凯刚刚那番恶毒的话,像一把寒刀,刺得他无处可逃。
宿舍门是开的,季寻看他回来,笑着和他打了一个招呼,他如往常般应答,将书放在桌子上,神情略微呆滞。
“小明,你怎么了?”季寻站在他身后,双手环在他脖子上,“看起来不开心啊。”
“嗯。我这几天做兼职有些累。”左明起身,到卫生间洗澡。
洗完澡,季寻给他泡了一杯燕麦牛奶。
“谢谢。”他接过去,喉结滚动,喝下去。
关灯时,季寻对他说:“晚安。”
“晚安。”左明回。
也许,不是所有人都像喻凯那样在背后羞辱他,也有人像季寻这样温和善良地待他。
他不应该因为一片黑点,就看不见黑点背后的一大片温暖雪白。
元旦前夕,学校组织篮球联谊赛,由各班班长负责组织自家班里的学生参与。
喻凯大摇大摆地来到1601宿舍,笑着对季寻说:“小寻,你来一个。”
另外一个舍友也在宿舍,喻凯不由分说地也把他拉进参赛名单。
左明坐在椅子上看书,喻凯哼了一声,直接无视他。
左明站起身,也无视他,面色傲冷,毫不惧怕。
季寻察觉到暗暗的火药味,他故意抬手拿手机看了看时间,大声道:“好晚啊,都快11点了,该睡觉了!”
“是啊是啊,不能熬夜了,妈的,我都有黑眼圈了!呜呜我这么帅,可不能留下‘污迹’。”
另外一个舍友也帮腔喊道。
喻凯见他们要休息,也不好多待,拿起笔纸,关门而去。
熄灯的时候,季寻小声问左明:“你想不想参加篮球联赛?我帮你说一声。”
“不了。谢谢你。”左明将身子扭过来,漆黑的眸子在微弱的台灯下明亮,“我不会打篮球。”
“骗人,你长这么高,怎么不会打篮球?”季寻真不相信。
“我服了你,谁说长得高就要会打篮球?我家里穷,所以我除了吃饭啥也不会。”左明自嘲道。
“好叭,我错了,要是有一天我们能一起打篮球就好了。”季寻忽然感慨道。
“既然你这么看得起我,那以后我有时间,你就来教教我,可以不?”左明打趣道。
“好!”季寻心满意足地裹起被子睡下,“你要是骗人就是小狗。”
“熄灯了!”另外一个舍友贴上一张面膜,悠然地躺在床上。
“晚安!”季寻说。
“晚安。”左明和舍友一起回。
左明没去上黄恩慈的课最直接的结果是,他的日常考勤分为0,专业课成绩也被打得很低。
这一点,他早有预料。
没想到其它的学科,像《戏剧的诞生与发展》《中西戏剧思潮及流派》《表演二十讲》《当代新声戏剧研究》,这些课他认真听讲,课下也会仔细研磨,结果却让他始料未及,全部不及格!
不过,他有一门学科的成绩直接判了满分,整个系也只有他是满分。
这门课的名字是《创意表演学》。
如果说考勤0分,他认。但专业课,为什么只给了他20分?!
他忍着不解的怒火,找到黄恩慈。
黄恩慈的办公室在〖静宜居〗14层。
黄恩慈见到是左明来,涂了一层厚白粉的脸,马上得意地露出蔑笑。
“你有什么事?”黄恩慈冷冷道。
“我想复查一下我的考试成绩。”左明开门见山,说出他的目的。
“怎么,你在质疑吗?”黄恩慈围着他,打量他,目光翻飞,“你有什么质疑的资格?!不过——”
她话锋一转,“你要是帮我做一件事,我就帮你‘复查’。”
“什么事?”左明问。
“你来上我。”黄恩慈右手食指勾住他的下巴,挤眉弄眼,搔首弄姿,忸怩作态,在左明面前使出浑身解数,“你这样的身材不用也太浪费了,你操/我,我直接给你打满分。”
左明面色酷冷,如玉峰的鹰鼻,呼出极冷的寒气。
眼前这个女人,真让他恶心。
“我宁可操男人也不操/你!”左明越看她的脸,越像一张坑坑洼洼的鱼面脸,一张油腻的大嘴,喷出尽是让人作呕的气息,他连忙捂住鼻子,退后几步。
“呵,有骨气,只要我在这里一天,你就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我捏也要捏死你。”黄恩慈见目的没达成,马上恶狠狠地威胁他。
“随便你这个狗东西!不知廉耻的荡/妇!”
左明愤怒地摔门而去。
他一时气上心头,手愤怒地砸墙,气消之后,他思考黄恩慈对他的“捏死”,现在是让他故意让他不及格补考,将来估计是不让他毕业。
他无奈地叹息一口气。
透过窗户,外面的浅灰色天空,更让他愁眉不展。
他刚刚气冲冲地跑到步行楼梯,一个人悄悄发/泄怒火,走出来时,冷不丁瞧见一个人。
看背影,像是喻凯,脚步匆匆,直奔黄恩慈的办公室。
左明犹豫片刻,走到门口,意外地发现办公室的门半掩。
“老师,你不关门吗?”
“我就是故意掩着的,这样更刺激。”
半掩的门,堂而皇之地张开,里面的画面,不用刻意瞧,只是略微瞥一眼,就看得清清楚楚。
压在黄恩慈身上的正是喻凯。
“你快点!快点啊!用点力!”黄恩慈毫不顾忌地喊。
喻凯脱掉裤子,与她做那个事。
有个人朝这边走来,左明慌张地收起目光,脚步后退,离门远一点。
这个人左明认识,是他们班的带讲学科老师,名叫祝念斯。
“哼。”祝念斯一脚将半掩的门踹开,大声怒道,“不知廉耻的老东西,光天化日乱搞,一对恶心的奸夫淫/妇!”
喻凯见有人来,慌里慌张地要穿裤子,黄恩慈强制地把他按在原地,威胁道:“不准动!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随后她边喘/息,边语气轻佻对祝念斯说:“继续骂,你越骂,我越爽!哈哈哈——”
“臭婊子养的烂/逼货!”祝念斯将门轰隆一关,碰撞的声音响彻整个楼层,似乎门都要被撞下来。
他注意到左明在一旁,直接喊他的名字,让他跟上。
祝念斯的办公室在10层,左明疑惑地望着他。
“刚刚这一幕你也瞧到了吧?这样的人能称之为人吗?跟贱货一样!”祝念斯愤愤不平,“贺子诚还没死,她就乱搞!”
左明问:“贺子诚是?”
祝念斯哼道:“以前是个当官的,也是这个学校的前任校长。几年前,他和黄恩慈这个烂/婊子结了婚,把学校的副校长职位给她,这臭婊子把学校弄得乌烟瘴气。”
左明接过他泡好的绿茶,继续听他说。
“你还不知道吧,这个婊子已经逼死3个男生,2个女生了!”祝念斯将茶杯重重搁在茶几上,“他妈的,有一个学生特别优秀,她把他逼到无路可走,跳楼自杀!”
左明想到今天黄恩慈和自己说的那种无耻的话,又看到喻凯和黄恩慈的恶心行径,心里已经猜到了八九分。
“她这个臭/逼,一天到晚发骚,专门挑好看的身材好的男孩子下手,拿学业成绩威胁他们,拿毕业证威吓他们,使他们屈服。”祝念斯越说越气愤,“现在居然张开门毫不顾忌地公开乱搞,贺子诚怎么这么眼瞎,看上了这么一个破烂玩意儿!”
左明问:“死去的那些学生,最后都白死了吗?”
“不然呢?!有贺子诚这个老狗在后,又有邱应霞这条臭狗在前,谁敢拿黄恩慈怎么样?无非是一丘之貉罢了。”
150 决鹰
◎你是不一样的。◎
“唉!”
这位义愤填膺的老师,最后发出长长的叹息。
左明觉得外面的天空越来越阴沉。
似乎有风在呼呼地刮。
左明问:“祝老师,我那门《创意表演学》的分数,是你打的吗?”
祝念斯承认:“是我。左明,除了我这个学科外,其他的老师都是在黄恩慈的逼迫下给你打的低分,我实话告诉你,你不要因为纸面上的分数就灰心丧气。”
祝念斯口吸一口浓烟,“我就是死,也不会当那个婊子的走狗!”
他望了左明一眼,“就算今天我没恰巧碰到你,我也会去找你一趟。补考的事,我负责,你就别担心。我看了你的作文,蛮有意思,观点新颖,你是个人才,不能被黄恩慈那个婊子埋没。”
“谢谢你,祝老师。”
左明脸色深沉,似乎在想什么事。
祝念斯说的十有八九都是真的,如果真像他所说,得罪了黄恩慈,就要被逼迫致死?
那么他,在茫茫的北都市,孤身一人,孤立无援,又该怎么办?
不!
他不能屈服!
他想,他倒要看看黄恩慈到底会如何捏死他,大不了最后和她同归于尽!
反正他孤身一人,不怕死。
从祝念斯这里,左明唯一感到宽慰的是,他的学科成绩不是考差的,而是被黄恩慈逼迫改成不及格的。
黄恩慈之所以厌恶排斥左明,无非和喻凯如出一辙,瞧不起他是农村的。
明明是农村来的,不应该卑躬屈膝地讨好优越感爆棚的他们,居然面色冷傲,不卑不亢?!
这不是装款吗?
喻凯和左明相反,是个地地道道的国际大都市北都市本地人,穿的都是成百上千的牌子衣服,出手阔绰,喜欢用钱笼络别人,所以他一来,理所当然地被人选举为班长。
黄恩慈自然也注意到了喻凯,见他长得不错,便想玩弄他。
她只需要一勾指尖,喻凯马上跪舔,比最忠实的狗还听话。
对于喻凯来说,夏菁他已经玩腻了,恰好他没尝试过已婚中年老女人,和她尝个鲜,找一下刺激,也未免不可,反正他也不吃亏。
再者说,黄恩慈手握大权,讨好了她,好处只多不少。
来年草长莺飞的三月,万物复苏,春回大地。
晚间在宿舍,季寻在床上边翻看手机,边兴致冲冲地对左明说:“小明,这一周的天气都特别好,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左明问:“去哪里玩?”
他哪怕进了大学,到了繁华鼎盛的北都市,日子仍旧过得如紧张兮兮的高中生,基本上都围着学校周边转。
目下的天气暖和,阳光明媚,他也有心想出去玩一次,想见识这座大城市的更多风景。
“我刚刚用手机搜了,离学校5公里外的有个赏花的地方,叫〖万花圃〗,花朵种类特别多,去玩的人也好多,口碑不错。”季寻将手机里的游玩地点给左明看。
“好,你来定吧。”左明微笑。
“我们先去看花,然后去爬山,回来再一起吃个饭,怎么样,我的计划?”季寻询问。
“完美无缺,我都听你的。”左明对这些旅游攻略,一点不会,他全听季寻的安排。
“好!那明天得早点起床,你起来记得叫醒我啊!”季寻一向起床要靠3个闹钟,他早上特容易犯困。
“好。那明天7点准时起。”左明作息时间很自律,闹铃一响,他准时掀开被子,从不赖床,这种优良的生活习惯,他从读初中起就一直保持,至今未改。
第二天,季寻按时被左明叫醒,两个人起床洗漱一遍,季寻穿了一件米黄色的薄外套,左明穿的是一件黑色外套。
季寻背了一个大包,鼓鼓囊囊,塞满了各种零食小吃。
经过学校超市,左明买了一瓶矿泉水留在路上喝。
一出学校正大门,向右转,步行7分钟,便有直通〖万花圃〗的地铁。
因为起得早,又是周六,所以早间的地铁不算挤,人不多,他们很幸运地坐着。
经过约半小时后,到达目的地。
几乎不用手机导航,下地铁,褐色底牌白色大字的指示牌非常明显,指引游客方向。
今天晴空万里,风和日丽,繁华的都市人来人往,在这园林景区,充满了面带微笑、嘻嘻笑笑的人。
他们沐浴在湛蓝的天空和纯澈的阳光下,一切显得如此温暖。
左明心情舒畅,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这就是他冥冥之中想来的地方,繁华热闹的大城市。
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跟着庞大的人群走,〖万花圃〗一会儿便到。
这是一个极大的园子,东西横贯数百米,高高的棚架,为游客提供阴凉。
现在正是初春时节,百花斗妍,姹紫嫣红。
摆在门口的是优雅美丽的郁金香,白色郁金香优雅,黑色郁金香深沉。
季寻饶有兴趣地观察这些富有生命力的花朵,他猫腰,用手机一一拍摄。
再往里走,有红色的海棠花,白色的梨花,微红的樱花,粉色的桃花,黄色的迎春花,蓝紫的鸢尾花……不愧是万花圃,果真名副其实,各色花种都有。
还有叫不出名头的外国引进花种。
万花圃将花朵作为装饰,缝成颜色各异的林荫小道,脚踩青石路,两旁是芳香的花朵,使人自然而然间,心情愉悦。
走了20分钟,季寻来到一处花树旁,劲瘦的树枝,不驯地兀自生长,交错,彼此缠绕,刺向青空。
成片的杜鹃花,如大片鲜红的绸缎,以不屈的生命力染红此地。
每一朵花,娇艳无比,红得滴血。
“小明,来,我给你拍张照片,你站在这里。”季寻一路走过来,发现此地最为别致,他很想给左明拍张照片。
“好吧。”左明不爱拍照,为了不拂季寻的热忱,他只好按照他的吩咐,站在鲜红如林的杜鹃花林间。
“小明,笑一个,别这么严肃嘛。”季寻举起手机说。
左明嘴唇弯出一个小而浅的弧度,这一抹淡然的轻笑,被季寻抓拍。
杜鹃花明亮鲜红,左明的衣服又是黑色,这两种富有张力的颜色交织,混合,创造出奇谲的视觉冲突力。
季寻忍不住又连连喀嚓拍了好几张,每一张他都很满意。
“给我看看。”左明凑过来,“我看你把我拍成了啥鬼样子。”
“什么啊!每一张都是绝世帅哥好嘛!”季寻笑笑说。
左明看照片,自然生动,没有任何多余的雕饰,很真实自然,不过有一张他不满意,季寻说什么也不删,左明只好随他。
“我们一起拍几张吧。”左明说。
本来季寻带了自拍杆,可拍摄角度太单一,庆幸的是今天花圃里的人特别多,过路的好心游客,用季寻的手机帮他们拍了好些照片。
“哇,今天收获不少!”季寻兴高采烈,翻看照片。
他望向左明,一只手邀着他,“还以为你会拒绝和我拍照呢!还好,你肯给我面子。哈哈。”
左明自小孤独惯了,他越长大,越是很难去完全相信别人。
他只觉得人与人之间,疏离漠冷才是常态。
赏完花后,按照计划,要去爬山。
万花圃往东走20分钟,便有一座被开发好的山脉,名叫〖悦君山〗。
悦君山孤峰耸立,山林错落有致,给人一种眉清目秀的远黛之感。
此间游客颇多,大都偕老带幼,有的人往上爬,有的人往下走,来来往往,说说笑笑。
左明补充些许水分,季寻在山脚的商铺里买了两根烤肠,分给左明一个。
“吃点吧,这里要爬到山顶,得要3个小时。”
季寻边吃烤肠,边走。
悦君山在市中心地段,被开发得非常足,是北都市人民经常去的游玩地。
这里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稍显凌乱的野路,枝桠堆在地上,很像莽林间的路。
另一条路是平整的水泥地面,有的是台阶,拾级而上,有的是一马平川的坦路,总言而之,走得很丝滑流畅。
季寻想尝个鲜,于是决定走野路,左明见他开心,也随他一起走野路。
1个小时的攀爬,还没到半山腰,但已经有些高度。
季寻又转回水泥地,边擦汗,边俯首向远处瞧去。
云山雾罩,茫茫大地,让他莫名想到了某种修仙福地。
2个小时后,他们达到了山脊最险的地方。
这里也被开发成消费场所,有一处最险的崖,被冠名为〖生死崖〗。
极细的五根铁链,孤零零地搭在悬在百米高的山崖中间,只有一根安全绳可以系住身体,光滑的陡崖没有任何支撑点,光是往下瞄一眼,腿就会禁不住发软颤抖。
不少游客边尖叫边在上面爬,像走高空绳索般,熬到了终点,啪的一声半跪在地上,哭得如劫后余生。
季寻喜欢挑战这些惊险项目,他跃跃欲试。
“小明,你想不想走生死崖?”
“你想去,那我也和你一起吧。”
“嘿嘿,小明,等会儿别吓破胆。”
季寻半开玩笑。
“呵,被吓破胆的应该是你吧。”
说话间,他们已经买好了票,被工作人员绑上了白色安全绳。
季寻毫不畏惧,眼睛朝下望,居然笑了出来。
他觉得挺有意思。
左明跟在季寻身后,走得稳稳当当,他好奇地望下一瞥,心扑通一下,果然高得吓人,一个不谨慎,哪怕有安全绳,也有可能会被摔得粉身碎骨。
这一段路,只有短暂的10分钟,季寻身体轻快,像蹦跶的小鹿,身姿轻灵,笑嘻嘻地到了终点。
周围人莫不向他投来惊诧的目光,更有甚者大喊了一句“牛逼啊!”
左明到终点时,季寻伸出手,稳稳地托住他。
季寻抿嘴浅笑,左明奇怪:“咋了,你笑啥?”
季寻双手作无奈状,温柔道:“我笑有人死鸭子嘴硬,明明怕得腿都在颤抖,嘴上也不服软呢。”
“哦。”左明背上书包,不客气地反驳他,“你是在作自我介绍吗?”
“啊啊啊——”季寻双手轻轻掐住他的脖子,“你可真是个倔驴!好,下次我决定要带你去北都市最恐怖的鬼屋,看你会怎么样,好期待啊!嘻嘻。”
“我不去,你自己玩去!”左明背起书包往前走。
“哎呦!一个人玩多没劲,我就要带上你!”季寻笑嘻嘻地跟上他,笑得满面春风。
离山顶还有最后一段距离,此处有一个狭隘至极的山谷,陡得吓人,快成90度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