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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副人格们逼我水仙》 第191章 恋爱日常08 坏习惯
尤黎发现04有一个坏习惯。
这天下午的阳光很好, 系统空间的天气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有时万里无云,有时刮风下雨。
时间流逝感很明显, 仿佛真的活在现实里一般。
尤黎趴在草坪里的花藤秋千上,在玩填画游戏,用彩铅将一个一个小格子填上对应的颜色。
并不枯燥乏味,反而可以帮人放空大脑。
很适合刚吃完药, 被药物影响后情绪僵化的躯体。
尤黎很有耐心,一点一点地慢慢涂,阳光打在他的背上,暖洋洋的。
他画着画着就被药效的困意带入梦里,睡着了。
也根本不用担心坐着的草地里会有小虫子,这里除了他和04两个活人能动, 再没其他的了。
尤黎没有睡多久,醒来后玩了玩系统面板, 一边慢吞吞打字,回L消息,一边迷迷糊糊晃回了房间里。
还有些没睡醒。
看见04低着眼在忙, 他捧着系统面板, 就像捧着个大平板一样,弯腰钻进,背靠着对方怀里坐好,又重新玩“平板”了。
这相当于04给他分出的一部分子系统权限, 除了具备正常的玩家使用功能, 还有一部分娱乐用途。
尤黎很安静地靠着玩,没有去烦人。
漫长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04时不时会捏着他后颈,用机械冰凉的指腹摩挲, 揉搓。
尤黎偶尔会被他掐着脖子捞出来接个吻。
亲完不会有人说话,又各做各的。
过了很久尤黎才放下“平板”,踮起来亲了一口,04低下身,侧眼看去。
下一秒就见他笑了一声,尤黎也不知道对方在笑什么,呆呆地顶着满脸被椅面和彩铅压出的一横一条的红印子望人。
04,“聊什么了?”
尤黎拿给他看,边抬起脸,任由对方的指腹在自己的眼边蹭。
浑然不觉04在给他脸上东一道西一道的颜料印子擦干净,尤黎问,“为什么他一直在外面,他不需要下副本吗?”
每个副本的通关所需时间都不一样,而在系统空间得休息时间却一直只有七天。
可尤黎每次一出副本,都能和L成功联络上。
04几下看完,查完过后就不管了,“别问我。”
尤黎很好脾气,乖乖的,“好吧,我不问你他的事情了,你不要生气。”
像个绵白柔软的包子捏捏,怎么任人揉搓都不会生气,回弹速度虽慢但满。
几十分钟前压在包子脸上的红印也消了,现在又漂亮又可爱。
还凑过来,很听话地亲亲他。
04只看着,视线很冷,仿佛一个字都吝啬开口。
尤黎有点着急地转过来,胳膊搂过去,小手也扒拉过来,紧紧挨着04的鼻梁,湿软的舌尖都伸出一点,被教的很乖,又笨拙。
“给你吃。”
包子成功被咬了一口,还不觉吃亏,弯起眼睛笑的特别开心,觉得04也太好哄了。
04捏着他的鼻尖,面上没绷住,笑起来,“笨成什么样了。”
尤黎就不开心了,别别脸,“你讨厌。”
又过了半小时,04才终于空出半分心神,尤黎已经从背靠他怀里的姿势变成面对面跨坐在他身上。
下巴趴着,两条手臂绕到04背后,捧着“平板”正目不转睛地看电影。
正看到精彩的地方,呼吸都屏住了,下一秒“平板”就从手里被抽中了,04站起身,尤黎瞬间被腾空抱起来,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平板”,连带着04手中一片漆黑屏蔽了内容的系统面板一起,扔在了一边的沙发上。
很重的一声。
“到时间了。”
“没有看完的,再看一会儿好不好?求求你了,晚上的一小时放到现在看好不好?”
“我管不住你了?”
尤黎伸手想去够,无一例外,都被人攥住指间。
04抱着他往房间里走。
在机械副本里学会这种电子设备怎么使用后,乖了十八年的尤黎理所应当患上了网瘾。
这次出副本后心情没有上次那么坏,也不需要长时间调理后,就一天到晚捧着不松手了。
04发现后很快定下了使用的时间权限。
模模糊糊地抗议声消散在少年的唇齿中,气闷地说不想做……很快就融化成一片“唔呜”地吸气声。
天很快就黑了。
尤黎的眼前一片混乱的漆黑,他很快又被重新摁回松软的枕头里,口鼻闷进去。
脑后控住他的机械五指冰冷,硬得像铁,桎梏着他所有挣扎的动作。
汗和泪水将枕头也浸透得有分量,像一张湿透的布,被罩在里面的人只能竭尽全力去汲取透过来的薄弱空气。
闷在其中的微弱哭声,少年温热的鼻息,直到上方的人大发慈悲地松了松指隙,才得以虚弱地侧过脸,漂亮的眉眼痛苦地拧到一起。
像一只疲软的,软得像一摊水的猫。
04俯下身,亲吻人光洁颤栗的脊背,他的眼神、所有的视线都意外的冷。
随着距离的靠近,无机质的义眼里越发清晰地倒映出……一截掉在外面的舌尖和扩张到一定程度后些微上翻的乌黑瞳仁。
抵在湿透的枕头上,香津津的口水都随着泪和汗,全被棉花吸进里面。
明明已经能呼吸了,尤黎的鼻尖却仿佛没有抽动过,仿佛被逼到连呼吸的本能都忘了。
呆呆的,可怜的,无意识地望着前方。
过了很久04才听到一声延迟的哭叫,悚然求饶一般,快被摧毁崩溃了。
“不要……转了——”
一波未过一波又起。
“嗡嗡”地超速声透过身体传达在空中,连绵不绝,它抵在外面时,都能将尤黎的腿肉晃出残影。
04又吻吻少年的耳垂,带着一种残忍的平静,“不舒服吗?”
尽管尤黎的哭声已经大到快要将他的询问声盖过去,“噫呜”到快要涕泗横流。
04掐住他的两侧脸颊,拇指顶到少年湿漉漉的眼下,其余的指间插进人汗湿的发里。
尤黎的脸蛋被稍稍掰过来,视线终于能得到转换,却被窗外的月光晃了一下眼睛。
一瞬间的亮和刺眼,让他看清了背上人的神情,平静到甚至看不出他们在做什么事。
尤黎在这一刻却恍然意识到和他在一起的不是人类,只是一具不会有任何感情的机械躯体。
冰冷的眼神,规律的气息。
“为,为什么……”
不清晰的咬字。
04贴近了才能听清尤黎反反复复在呜咽地问什么,在问他为什么会这样。
“我把有关于生//殖器那部分的感觉神经屏蔽了,能听懂吗?”04用更直白地话语叙述,“意思是我的*虽然在给小猪带来快乐,但我不会有任何感觉。”
04所有的感官和情绪在这场情事里都趋于极度平稳的状态,他能更好地以一种完全冷静的态度观察尤黎从头到尾的每一个可爱的动作,大到痉挛,甚至小到一个痛苦的皱眉,一次可怜的鼻尖抽动。
很漂亮。
背后的视线愈发沉浸,仿佛在白描作画,实际上带给尤黎的视j感却没有哪一刻比这还要强到无法忽视。
“比之前的每一次都很舒服是不是?”
因为每一次的频率改变,都是在极致细微的观察之下、和精密的数据运算里作出的变动,这场床事从开始到结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完完全全地取悦尤黎。
少年已经意识涣散到说不出半个字,在“呜呜啊啊”地吐着舌头喘气,04摩挲着他温热湿软的颊面,吻吻。
往刁钻的角度递过去,很怜惜一般问他。
“第一次失j呢,需要记录吗?”
第192章 恋爱日常09 不给我吃饭也不给我喝……
“在玩什么?”
“唔……”
尤黎举给他看, 是一部上了年代的老旧恐怖片,他趴在阳光下的藤椅上看,光线很不好了还要捂着眼睛。
撑着下巴, 也不穿鞋,细瘦的脚踝搭在花枝边缘松松落着,胫骨小小一根,另一只脚支着, 被摇着的秋千带着在空中晃。
皱着眉头,睁着眼睛,很专注的样子,时不时又很害怕,被吓一跳后又匆匆忙忙闭紧眼睛。
光线带了金,晒着暖融到人身上。
清晰地照出少年腿根处的掌印, 连绵进衣服下的阴影里,衣摆空荡荡的, 小腹上的指痕都露在光下。
04来了,尤黎就不看了,“平板”一抛, 爬起来就往人怀里拱, 眼睛还紧张地闭着,细细微微地颤。
让人哄了好一会儿,在耳后吻了又吻,才缓和下来。
04单手把人抱起来往回走, 一边俯下身将还在通讯的“平板”拿起来, 低声说了几个字。
尤黎转过脸看他,静静听他们讲。
“怎么回事?”
“平板”那一边原本还在陪尤黎看恐怖片的L似乎也说了什么话,不过尤黎没有听清。
他只能听见04说话。
两个上一秒还在哄人的男人此刻都换了副正经面孔, 互换着信息,04迎着尤黎好奇又懵懂的目光,边俯身安抚般低吻人一口,边漫不经心地继续交谈。
话语间却没透露出半分不该有的。
“怎么会应激?他们是死人?”
“理由?为什么不在?”
“行,我知道了。”
“我去处理。”
挂了。
尤黎不是笨的,进上一个副本前就明白当时04替他回的信息代表了什么。
身为系统的04,和L这么一名明明死在副本里,却副本外有能耐死而复生的玩家认识。
其中秘辛无人清楚,也就现在被尤黎看到一些,但他没有忘,有些事情即便04想和他说,也不能说出口。
“还看吗?”
“04陪我看?”
“不怕了?”
尤黎又不说话了,怕还是怕的。
04,“下个副本和之前有些不一样,怕你应激,提前做些准备。”
尤黎很快就做好决定,不是拎不清的性格,“那还是看的。”
04带他回去,“先擦药。”
在副本里做那些事的时候,不管是谁都很少在尤黎身上留下痕迹,在副本外却没了顾忌。
看到那张床,尤黎还是有些心理阴影,尽管上面的床上用品都换了,他趴在04的背上,完全不想看。
像个小乌龟一样把自己埋起来,根本不敢去面对。
04低笑,“有这么害羞?”
尤黎不说话。
很恐怖。
那晚到后面的记忆尤黎已经有些记不清了,但那份快让他几近濒死的脱力感却记得一清二楚。
那是一种能掌控人全身上下的骨骼经络,深入大脑和灵魂的空白,像被托在云间,又像在无止境地下坠。
失去了所有尊严,身体仿佛也属于别人的了,不再被自己控制,恐怖到逼得人几乎想跪地求饶。
睡了一天一夜,半昏迷在被枕之中,一看到04就会害怕地缩在枕头里,像只落了水极度倒霉萎靡的小兔,迷蒙间呜呜咽咽,瑟瑟发抖。
湿透的眼睑抵在松软的羽毛里,意识混乱不清,一碰就抖,抖完白腻的腿根处就变得湿漉漉一片,酸得小腹都在抽动。
又怕,躲在里面不肯出来。
浸得被底一直湿洇洇的。
梦里也在绞着腿,做着和04的梦,细声细气地小口吸气,可怜又可爱地胡乱呓语。
喂了药后才会愿意给人碰一碰,躲一躲,夹着他的手臂睡过去。
机械冰冷修瘦的小臂都被黏软的腿肉捂得湿暖,尤其是有力的手腕,向上凸起的腕骨又硌又硬。
在迷糊的梦里都让人很喜欢坐在上面。
每次睡熟了,04抽身出来时,整条手臂都湿津津的,人造皮都要被泡软了。
他会先用纸巾慢慢地擦拭,再去商谈积压下的事务,一边和L交换情报,一边用冷水冲洗着手臂上自己的小妻子留下来的、粘腻的生理性液体。
以及手掌上梦遗后的痕迹。
水声不停,冰冷的雾气溢散,镜子里倒映出的眉骨平直,面无表情,冷白的手臂脉络分明。
关了水出门去看,才会盯着光裸在白色被子里的尤黎,蜷起来的背,纯真却晕潮的睡颜。
一边盯着一边说着事。
又过了一日才不那么怕人了,勉强能出了门,现在,尤黎又重新坐回04的手上。
他没有忘记梦里的事,连对这双修长到完美得无可指摘的手都要产生些敬怕。
装聋作哑地竖起耳朵听人还要说什么。
04,“不就是小猪n床了?”
尤黎瞬间整张脸都涨得通红,呆呆地冒着热气,反应了一会儿才扑过去捂住人嘴巴,“才没有!不要说……”
04学他说话,“才没有。”
尤黎抿起嘴巴,“没有就是没有。”
04,“没有就没有吧,是我乱说,嗯?”
尤黎别过脸,很有道理一样,“就是你乱讲。”
上药的过程尤黎也闷闷不乐地趴在枕头里,不想理人,04抱他起来的时候,都能看见枕头上圆圆的一圈水痕,中间湿湿的一点。
是咬不住嘴巴后,柔软的唇瓣和舌尖留下来的。
04捏着他的唇肉晃晃,“到处流口水,几岁了?”
明明是04一直弄他的敏感点,舒服的时候嘴巴就是会很容易忘了闭上,很为难人。
尤黎看他一眼,很委屈,泥人也有三分脾气呢,不要说包子了。
包子开始自暴自弃,“那你把我的嘴巴绑住好了,不给我吃饭也不要给我喝水了。”
04失笑,“谁说要饿着你了?”
“坏蛋说的。”
“谁是坏蛋?”
尤黎又不说话了,不愿意说04坏,他自己干的坏事自己承担,转了个身背对着04,开始换枕套。
换着换着就听见身后人慢悠悠问他。
04,“也不吃晚上香喷喷的烤鳗鱼了吗?”
“不吃。”
“果汁也不喝了?”
“不要喝了!”
狠狠心的语气。
“小布丁呢?”
“……”
04很精准地描述,“烤鳗鱼不爱吃,布丁要吃是吗?”
尤黎完全被戳破,本来听04报菜名后竖起来的耳朵都快低迷得没反应了。
04,“焦糖的可不可以?”
背对着人的乌发脑袋好久才传来一声不服气的服输,“不是我要吃的。”
等尤黎手上的枕套换好后,04已经洗净手,给他拿来焦糖布丁了。
尤黎吃东西的声音细弱蚊蝇,自己也知道很丢面,安安静静地抿勺子。
上一秒还在说不是自己要吃的人,现在速度很快地几口就解决完了。
留了一口喂到04嘴边,剩到最后的焦糖布丁在勺子里就是一堆软绵绵的黄色烂泥,夹着硬化后的碎糖。
样子非常不好看,还带着尤黎的口水。
毕竟整个勺子都被他放在嘴里抿过,但04低着眼,漫不经心又很静地全吃进去。
仿佛这一口得来不易,让他等了数不尽的岁月。
“为什么不一样?”尤黎突然问,他想了想又换了一个问题,“哪里不一样?”
04用指骨敲了敲“平板”的屏幕。
尤黎知道这个动作在指谁,是在让自己去问里面的人,于是他又问出了下一个问题,“他是谁?”
“为什么……”
这个问题很不好问,尤黎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词,用特权来形容,却比不过他这个一路在副本里开绿灯的。
想了又想,才问。
“他知道那么多?”
第193章 港诡01 扶乩问凶吉
“欢迎宿主来到副本‘探亲’, 年节将至,百鬼待行。”
“副本通关条件——请宿主乘坐上通往外地的那辆巴士。”
尤黎睁开眼,眼前骤然出现四张苍白的陌生人脸, 他们齐齐望着他,呼吸骤停一瞬,又见这些人开始面面相觑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往旁边看去。
老旧阴暗的水泥房,白墙破烂脏污, 吊下来的电灯在他们五人头顶晃啊晃,几把红色的塑料凳,他们坐在一张油腻腻的圆木桌旁。
每人面前各摆了一碗圆满的白米饭,木筷竖直向下插在饭中。
倒头饭,不像给人吃的,像在给鬼上供。
尤黎咽了咽口水, 都不知道自己面前这四人到底是人是鬼,他嗓子发干, 不由自主咳了一声。
这二男二女瞬间齐齐看向他。
“你们好?”
人声一出,顿时都松口气,死静的氛围里总算添了点活气, 尤黎思维还有些钝, 进副本前他刚吃完药。
他动了动手指,耳边骤然一句暴喝,“别动!”
“别松手,别松手。”
尤黎这才发现他们五人的手都同时伸向了前方, 而木桌上正放着一个用竹条编制的簸箕。
用了很久一般, 颜色深黑,底下铺着红布,布上是薄薄一层沙土, 他们中有人端着箕子,簸箕之上还有一根形似火钳的木制丁字架,剩余人分别拿着架子分叉的两端。
三人扶箕,两人抬架。
钳头尖抵在沙土上。
因为维持一个动作太久,血液循环不畅,手筋都僵得没知觉,失去了身体对这个器官的感知,才让人没第一时间发现。
尤黎茫然地问,“这是在做什么吗?”
短发女奇怪,“你不知道?你没有玩过吗?”
“你是npc?”
“他不是。”
尤黎看向另一位出声的女生,有些面熟,他想不起名字。
苏云笑了笑,“我之前在副本里见过他。”
尤黎想起来了,她是新婚副本里那位第一个通关的玩家,在所有人都还没弄清楚情况时,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捡了人皮出府。
所属公会是研究民俗类的。
苏云,“互通一下姓名吧,我叫苏云。”
从她开始往右,都一一说出名字。
第一位是甘倩,最后两名体型偏高的男性一个是张朝,一个是王信。
他们道,“看上去我们在玩一种招灵游戏。”
刚刚让尤黎别动的正是苏云,她此时恢复冷静后,语速很快,“没错,你们应该听过笔仙或者碟仙的吧?在过去,它们的前身被称为扶乩。”
“是沿海地区古时比较迷信的一种占卜方法,不止能依法请神,示凶吉,还能选乩童。”
“乩童被灵附体后,能驱邪做法,预知未来,不会大多都会失去意识。”
很难说驱邪做法的到底是乩童还是被请来的神。
甘倩,“神?确定来的是神吗?”
张朝面色发白,“什么意思?”
苏云,“我不觉得在副本里来的会是神。”她说完看了周围一圈,眼睛黑得似水,“意思是……”
“我们之中,会有一个人被鬼上身。”
话落瞬间气氛死静得掉针可闻。
过了很久才有人开口,王信打着哈哈,“开局就玩献祭是吧?”
尤黎听得半知不懂,但好在他在七天假期里也是看过几部相关电影的,“所以我们现在是不能松手吗?”
苏云,“不是不能松手,我们需要先把它送走,才能松手。”她看了看众人,“这个副本的名字叫探亲,地图肯定不会局限在这个楼房里。”
“这只是第一关,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她和尤黎都是抬着架子的人。
尤黎“唔”了一声,不是很着急,“可是,在我们来之前,‘我们’问完问题了吗?”
他在脑子里和04说话,业务十分熟练了,“等一下哥哥会上我的身吗?”
除了不知道待会儿来的是哪位“哥哥”。
04:“……”
“专心一点。”
语气冰冷得不正常。
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尤黎又把刚刚那个猜测塞回肚子里,用心了一点。
苏云,“沙面是完整的,应该——”
她换没说完,头顶的吊灯就闪了两下。
这老旧的筒子楼电压不稳般,周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尤黎眼前伸手不见五指。
很快,他听见沙子的抖动声。
随着簸箕的抖动,置于上面的木架也开始跟着细微滑动,随后徒然开始用力敲击箕面。
巨大的响声霎时让黑暗中都是惊呼。
尤黎急急忙忙道,“不是我!”
苏云厉喝,“都别松手!”
甘倩大叫,“我好好扶着呢,它自己晃起来的!”
张朝,“都别说了,快问啊!”
王信,“谁问?谁问啊,问什么啊!”
乱成一锅粥了。
苏云见一个都靠不上,深吸一口气后一马当先,“乩神乩神,请问我们请来的是哪座神?”
她手上的木架缓慢移动。
随后电灯骤然亮起。
沙面上的字龙飞凤舞——赤松黄。
苏云额角一跳,这种香火旺盛的天地父母官,这小鬼居然也有胆量装!她面上却虚虚笑起来,“拜过黄大仙。”
尤黎听得一头雾水,觉得苏云的每个字都说得弯弯绕绕的,像在说什么方言。
电灯又开始闪烁,时间已来不及。
甘倩慌张道,“下一个问什么啊?”
苏云,“总之最后一个人得把乩童问出来是谁,我们必须先把鬼找出来!”
电灯再次一暗。
甘倩正想开口,王信却道,“听说黄大仙有求必应,是不是真?”
吊灯一亮,沙面留下一个“真”字。
待他们看清后周围又黑成瞎子,甘倩刚出了一个声,张朝就争先恐后道,“那黄大仙,我不想做乩童可以吗?”
甘倩暗骂一声,这两人也太阴了。
谁留在最后一个问,谁做这个开口问的人,谁做乩童的风险就越大,他们为了不想被鬼上身,当然争先恐后地抢夺提问权。
谁都不想留在最后,做别人的替死鬼。
好在,好在苏云对面那个小男生看起来涉世不深,也不懂这些,她还有机会。
灯光亮起又骤暗。
沙面上留下的字被众人看清——可。
尤黎刚想开口,“我想问——”
一道尖利的女声瞬间打断他。
“乩童当选男童,黄大仙认为呢?”
黄大仙极好说话,周围大亮时,沙面上只剩一个“好”字,随意周围又暗下去。
木架敲击簸箕的“砰砰”巨响重新砸在这个危房中。
但这次响了许久,都无人再开口,仿佛他们之中的第五人凭空消失一般。
“砰砰——”声砸得人心底越发发慌。
“问啊,快问啊。”
不知是谁开口。
紧接着尤黎耳旁便响起一声的催促,在黑暗中和砰砰巨响混在一起,四人的声音仿佛一声叠过一声。
“问啊,怎么不问啊?”
“快问,快问啊。”
有一只苍白冰凉的手扶上尤黎握住木架的手,他的手腕已经砸得发酸,电灯像是等不及般又闪了两下,仿佛电光的石破天惊。
一瞬亮起中,他看见这只手纤细秀美,指尖珠圆玉润,甲面尖得像弯钩,手指白得像死人。
尤黎闭了闭眼睛,呼吸一瞬急促起来,方才游离在外的神魂仿佛在这一刻才魂归入定。
他被这手冰得发颤,后知后觉怕起来。
终于意识到一件事,他可能没有哪个哥哥会在手上做美甲,这是一只女人的手。
也绝对不是传闻中的黄大仙。
尤黎拖着时间,闭眼缄默,脸白得吓人,下一瞬又被吓到,这只手开始握着他的手疯狂用木头砸起箕面,动作之大晃得里面的沙子都飞扬起来。
“问啊——!”
尤黎在脑子里语速飞快,“我拖不住了。”他疼得细微皱起眉,女人的尖甲已经快戳进他的手背里,不得不迟疑着开口,“我……”
瞬间死静。
仿佛所有心怀鬼胎,不知来路的东西都在等着尤黎一人开口,只要他开了口,这片黑暗就会彻底吞没他。
尤黎说得很慢很慢,“我也有一件事要问你。”他加了很多的语气词,“我想问你,我们之中,谁是最合你眼缘的……乩童——”
但该来的还是会来。
他问完的一瞬“砰砰”的敲击声又响起,吊灯亮起的一瞬,尤黎的手腕就要脱力了,他眼睁睁看着那只手要拖着他的手往回收。
但是不行,他们还没有送“神”走,如果不送走,不止会被上身,它也会缠着他们所有人。
尤黎用了全身力气握紧手里的木架,冷汗几乎要浸透眼睑,让视线模糊,他虚虚看见沙面静静躺着一个字,也无人再开口——
你。
苏云拧着眉,看了半响还是说道,“乩神乩神,我们已问完吉凶,若要离去,请将木架抬于箕面。”
说罢,苏云就用了全部的力气去把手中的木架抬起来,下一刻,她就咬牙僵住了,抬眼去看时却发现坐在她对面的少年神色恍惚。
唇白了几分,薄汗浸了满面,近乎整个人趴伏在圆木桌上,握着木架的手腕近乎快压得翻折,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将木架往下压。
它不肯走。
苏云企图唤醒他,“抬起来!!!”
尤黎竭力做着抗争,已经说不出话,他在脑子里细细地喊着疼,出气多近气少了。
“还有你们三个!把簸箕往上抬,抬高了后立刻往下松!让木架离开沙子!”
甘倩叫唤,“太重了,我抬不起来啊,让他们两个大男人出点力不行!”
张朝王信才回过神一般,“抬了抬了!”又苦下一张面,“抬不动啊。”
就在五人身陷囹圄,即将陷于死局之前,他们身后的铁门骤然被人推开,来人裹挟着一身寒雨气,雷厉风行,几步化作一步来到桌前。
众人还没看清他是怎么动作,就见他徒手攥住腕粗的木架下方。
手臂青筋暴起的一瞬,就听见“喀嚓”的细细密密木纹破裂声,指腹再一动,天生神力一般,木架骤然被他拦腰握断。
“哐啷”一声,利索将下半截扔在地上。
瞬间死静。
苏云,“……?”
甘倩眼睛都瞪大了,凌乱不语。
剩下的两个“大男人”嘴里暗骂一句,张朝、王信,“靠,还能这么玩。”
木架离开箕面,他几秒不到就将“神”成功送走,救了一群人,又动作迅速,俯身半弯下来。
卸了力后向后倒的尤黎不停深呼吸,软软砸进他怀里。
尤黎耳边还残留着女人尖利的惨叫,仿佛对方一个照面,什么都不用做,见到是他。
就将这鬼吓走了。
第194章 港诡02 是我
“阿嬷不是讲过, 这种犯忌讳的东西你们没规没矩,碰不得。”
“都走吧,阿嬷还等着你们到她跟前讨个利士封。”
他这么说着, 手却在放在少年的背上顺着气,黑衣长裤,短袖下露出的臂膀还残留着刚刚用了劲儿后的卸力,蒙着黑面罩, 只露出一双平静却难掩锐利的眼,三言两语发布完任务。
王信张朝几个二话不说就赶着离开这个阴森森的屋子,只有苏云临走前回头望了一眼他们两。
对方显然知道她在看谁,一双眼不作声地回望过来。
像被冒犯了领地的鬣狗,天然的压迫感。
很难形容苏云那一瞬间的感觉,她耸了耸肩, 似乎也把那份担心丢下,和三人一样, 把那个虚弱又漂亮的少年留给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陌生男人。
但等她快走出门外,又听见身后传来一句,“等他好转, 我会带他下去。”
苏云有些讶异, 转瞬笑了,能放心抬手了,她朝后挥了挥,“我们不熟, 也不是他朋友, 你不用给我交代。”
等人都走光后,屋内一时恢复了寂静。
尤黎已经听不清了,快被惊天巨响敲炸的耳膜还在一鼓一鼓, 手腕又酸又疼,还留下几个被掐过的指甲印,好在没出血。
呼吸急促得看起来又要旧病复发,但好在并没有,这些天一直在乖乖吃的药还是有些用处的,尤黎在这种时候还能勉强控制住情绪,没让事态更坏一步。
眼睑被汗浸湿,蜷黏在一起,从死门关走了一趟来回儿,视线眩晕之下也能感受到对方似乎也想抬手去摁住他的口鼻。
但看见他还有自主意识后又重新放了下来,抬手继续顺着背。
“手疼不疼?”
尤黎摇摇头又点点头,身体比他更快一步认出对方面罩后那双熟悉的眉眼,“不疼。”
等反应过来后他才怔了几怔,视线有些呆愣的认真,很仔细地在看完后才坐好在椅子上。
尤黎有些累的把自己往前倒,像一只找到巢的小鸟,把自己团起来埋进去。
温热的呼吸和潮湿的热气都抵在男人的颈窝,声音不大,嘟嘟囔囔地说着一些话。
超过界限的距离,听上去比上次见面时的确变了很多。
胆子没有那么小了,
病情也稳定了很多。
被养得很好。
“我以为那个鬼是副本boss,不会是别人,我……”尤黎像个犯错的小孩儿,他被保护得太好,这时候也在很认真地坦白认错,“对不起。”
他等着对方的下一个动作,他什么都看不见,但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什么,反而是一个看上去有些僵硬的、抬手拍了拍尤黎后脑的举措。
“怎么啦?”尤黎小声问,他很亲昵地用脑袋和眼睛蹭蹭人,把还在隐隐作痛的手腕塞进对方的掌心里,“可不可以揉一揉?”
问完就开始很安静地等。
会大胆地提出自己的需求,以前只会说不要,根本不懂得怎么拒绝。
L静了几秒,他像个卑劣的小偷,用略显粗糙的指腹摩挲上掌心中的腕骨,帮人驱疼。
也仅仅是如此。
不属于他的人很安静地待在他怀里,似乎还没发现,眉眼弯了几弯,似乎好奇他为什么长久不出声,终于抬起脸。
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也抬起来,触到了L面上的面罩边缘。
指心很柔软,要往下扯。
L制住了他的手,还未来得及开口,门外却突然响起小孩的欢笑和跑动声。
未出口的解释只能重新再找时机。
外面的天是亮的,却格外的阴,没有太阳,那些小孩手里扬着风车从门前呼啦啦跑过时,颜色都是灰暗的。
“过节了过节了!”
稚嫩的童声诡异得刺耳。
俳佪在空荡荡的筒子楼走廊上,经久不绝。
尤黎眼睁睁看着对方的眉锋紧蹙,仿佛有什么迫切的事,接着便拉他站了起来,往外走。
等走了出去,他才明白这里的天为什么这么阴,因为破败的筒子楼一栋挨着一栋,一间挨着一间,密密麻麻,比鸽子笼还拥挤得吓人。
连阳光都照不进来,阴森得宛如棺材房。
尤黎不住地打量周围,浑然不觉自己像误入了这一方旧世界,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他不属于这里。
下楼的梯子又窄又陡,无光,容不下两人通行。
尤黎是趴在L背上下去的,他总觉得背后有人在跟着自己,不敢一个人坠在后面走在黑暗里。
当然也不敢走在前面开路。
少年的手臂就圈在人的脖颈前,一只圈着,一只垂着晃啊晃,脸也趴在L的耳旁。
也不清楚把他当成谁了,特别安心地小声呼吸着,半闭着眼睛,似乎快睡着了。
“不怕?”
“……有一点?你来了就好了。”
L的步伐一停,又继续大步往下走。
尤黎问他,“我进副本前看了好多,为什么一个相关的都没看见。”
L没出声。
尤黎有些困惑,歪了歪脸,趴到前面来侧过去看他,下一瞬就感受到对方微妙地避开一寸。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放下了他。
“到了。”
一位上了年纪的阿嬷就坐在简子楼出口处,她老得出奇,仿佛半只脚踏进坟墓里又爬了出来。
几个小辈排着队在她跟前,也想讨个长命百岁,一封一封的红利士挨着塞进玩家们手里。
都很有眼色的没当着老婆子的面就把这红包给拆了,尤黎他们晚来一步,等到时,天已要暗不暗。
L半蹲在她身前,“嬷嬷,新年吉祥。”
阿嬷看看一旁的尤黎,又看看他,老花眼一般仔细眯起来打量,那副看晚辈的眼神这时才真切起来,随后又笑道,“个后生又来讨嫌。”
L只道,“好久不见了。”
尤黎听不懂他们说话,糊里糊涂听了几句,就叫阿嬷突然拉起他的手,放到他身旁人手里。
老人的手粗糙如树根,没有任何温度,合着拍了拍,才把一对红包塞进他们手心里。
不像在封利士,像在给份子钱。
尤黎从进副本到现在的恍惚才这一瞬才有了不切实际的真实感,他来到这里,踏进了另一个他即相识又不熟的人的过去。
是属于他身旁这个男人的过去。
阿嬷松开他们的手,又扫过他们一众后辈,正色道,“能见着你们学了点名堂出来,我心里也高兴,没闹出事就算了。”
是在指他们刚刚在楼上问得那场扶乩。
“大好日子,去走走亲吧,记着,讨完吉利,别再留念,要在天亮之前离开这里。”说完,她就挥了挥蒲扇,“走吧,都走吧。”
众人面面相觑,等出了筒子楼,走到日光下,才把手里的红封拆开。
看见手里东西的瞬间,几人面色齐齐难看下去,明明是大白天,后背却透心凉。
红封里装着的是一张张的白色纸钱。
风一吹,他们手里没抓住的纸钱就霎时往天上扬去,洋洋洒洒,阴风阵阵,片刻落了满地。
苏云凝眉看了半响,最后蹲在地上又一张张捡起来。
张朝脸都白了,“还捡什么玩意儿,多晦气。”
甘倩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个传闻,有些换了重病或者快死的老人,为了借寿,会故意把钱丢在地上,等年轻人来捡。”
“等他们收下了,借寿就成功了。”
“那老太婆不会也缺德得不行……”
她说完却打了一个寒颤,头一抬,才发现刚刚救了他们的那个陌生男人定定看着他,神色平静,却让人察觉出几分危险。
甘倩声音渐小,懦弱不敢再出声。
尤黎的红封不在自己手里,在对方手上,他们都没有拆开看,他想了想,“这些纸钱,应该不是没用的。”
“按照副本机制,我们刚刚过了那么危险的一关,npc不可能再对我们下手,而是会给我们一些奖励,这些很有可能是会用上的通关道具。”
苏云头也没抬,“没错,那个老嬷嬷还让我们去走亲,继续去讨这些红封,意思很明显了,她在暗示我们收集这些纸钱。”
王信不得不信了,“真有用?”
眼见三人都认命地蹲在地上捡纸钱,甘倩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照做。
尤黎一边等,一边看着周围,他看见什么,眼神一定,又因为在过去贫瘠的生活里很少接触过,有些困惑地下意识牵住身旁人的手,示意对方看,“那个是巴士的公交站吗?”
没得到回应,尤黎牵着人晃晃对方的手,抬脸去看,却见对方的视线停在他们牵连的指间上,片刻才道,“是。”
“那我们去看看吧。”
这回换成尤黎在前面走,L跟在后面,他们已经离开很远,指缝也在慢慢变的两相穿插。
干燥又粗糙的指腹在把少年的手近一步包起来前停住,L没再往前走,在身后几人听不见他们谈话声的距离停下,他很平静地坦诚了两个字。
“是我。”
尤黎有些奇怪地停下来,茫然回身看他。
L松开手,用系统面板发送过去一条消息。
这是尤黎第一次在副本里接收到其他玩家的游戏,透明的系统面板几乎瞬间跳到他面前。
他看见了L的消息,简洁的二字——是我。
有几秒的安静。
L仿佛在这几秒里等待着终将会落下的审判,他在等上一秒还蜷在他手里的温度会一瞬抽离,他在等所有的亲昵都会这屏息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知道呀。”
尤黎的眉眼弯了几弯,他对上L那双瞬间沉下,撕扯下所有伪装出的平静的眼睛。
它变得气势迫人,却一言不发,只死死盯着人,被这一句话就激得气息不稳,像吃人的野兽。
尤黎却一点都不怕,眉眼依旧弯着,很安静地说,“我知道是你。”
他的手瞬间被包紧,骨骼硌得生疼。
再抽不开。
第195章 港诡03 无事牌驱邪免灾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很笨呀?”
“每天都在用我的系统面板发消息, 你挂着电话陪我看东西的时候,他还会和你说两句话。”
“你和我说下个副本是什么就是什么。”
尤黎没有见过L的真容,但他在看到这个副本的boss并不是他想的人, 反而在玩家之中出现了他熟悉的眉眼就已经隐隐猜到了。
他不相信真的会有互不相关的人愿意在副本里舍去一条命救他,除非是……
他自己。
L静了几瞬,“什么时候猜到的?”
尤黎仰着脸,“趴在你背上的时候。”
很乖。
“我问你我在进副本前看了很多, 你没有反问我看的什么。”
公交站的车牌上给的信息不多,但聊胜于无,苏云捡完纸钱,重新和三人平分完后也带着人过来。
她过来的时候,那个陌生男人正抵着牌杆靠着,眼里没什么情绪, 收敛了迫人感后,周身又静又沉。
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外套, 垫在了尤黎屁股底下,他坐在地上,手指拨动着地上的小石子, 撑着下巴等他们来。
不用开口, 两个人的气氛也诡异的相融。
见他们来了,L就伸出一只手,让尤黎扶着起来,边俯身捡起地上的外套, 拍打干净, 又用干净的内侧擦拭人刚刚摸脏的指尖。
尤黎一边等他给自己擦手,一边问,“一共有多少张纸钱, 每个人拿的份量是一致的吗?”
苏云看着他们,这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却有无言的默契,“每人十张。”
她说完抬头去看一边的巴士站牌。
看完一面后又抬手转到下一面,三面都转完,又重头开始看,反复看了几次,才皱起眉道,“有点不对劲。”
“巴士的班次时间完全是和现实里反着来的,第一班会在凌晨十二点抵达,之后每二十分钟一班车。”
“最后一班是凌晨五点。”
尤黎,“恰好是天亮之前?”
甘倩,“我们不会要在这里一直等吧?”
无人出声回应。
日头已完全落下,现在没了太阳,落日后气温降得飞快,能卷着纸钱吹飞的风一阵未落。
没有正常能见的晚霞,整个天都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阴,很快,这点阴也会被夜晚的黑暗完全取代。
几人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头顶是密密麻麻的棺材房,过堂风冷得出奇。
“这个时间很不吉利,天亮前的一个小时是全天阴气最重、鬼气最盛的时候,”
苏云面色难看,“公会并不是玩家建立的,而是游戏,加入什么类型的公会,就会进入什么类型的副本。”她好一会儿才道,“我进过很多这种副本,在天亮之前……”
“恶鬼会用无所不企及的手段将你留下。”
天黑了。
几句话的时间,夜就已然悄然来临,只余下他们头顶上巴士站里微暗的黄灯。
在黑暗里极度的亮眼,如同一盏指示明灯,标明了味美至极的食物在哪——他们六个人就在这。
尤黎难以察觉的异样在天黑之后越发明显,从他被选中乩童,从他放下那根剧烈敲击的木架,从他离开那个阴暗狭窄的水泥房。
从他趴在L的背上,被带着走下只余一人通行的狭窄楼梯间后,他就能感觉到……
他身后一直有一个人在跟着他。
尤黎意识到的一瞬间就毛骨悚然,可他不敢回头,闭上眼却会想起他坐在那张红色的塑料椅上,眼角的余光在骤明骤暗的电灯下看见的惊怖一眼。
垂在两袖下的青白十指悄悄扶在人背上,挨着椅子的红裙却空空荡荡地晃。
下面没有脚也没有影子。
苏云,“而且我们并不知道那个嬷嬷让我们去哪走亲,”她的眼睛直直看向尤黎,说出口的话却瞬间让甘倩几个人起了鸡皮疙瘩,“我们很有可能需要你这个被选出来的乩童。”
“让鬼上身,为我们引路。”
这也是他们明明知道鬼选了谁,却还愿意六人一起同行,因为既然选出了乩童,副本就不可能让它毫无作用。
尤黎没有回头看身后的L,他深呼吸一口气,点点头,“好,不过我不知道怎么……引路。”
苏云松了口气,“你放心,要是你出现什么不正常的举动,我们会把你绑起来,带着一起走。”
L这时才开口,“不用,我会看着。”他再重复一遍,“不用绑他。”
尤黎在病院住了这么久,已经习惯束缚带的控制,他想往下点的头停住,怔了一下,仰脸看向L。
L低沉着声,用仅他们二人能听到的气音道,“不绑你。”
苏云的好意对张朝三人算是一种负担,副本里人心冷漠,物尽其用完,没人会在性命相关的时候还想着救另一个人,见此甘倩更是松一口气,三人都没异议,苏云也不能再说什么。
苏云,“还有这些纸钱……”
尤黎,“应该是我们上了巴士后的买票钱。”
苏云,“也不知道这些纸钱够我们坐到哪个站点。”
两眼摸瞎下,也只能硬着头皮来。
甘倩忍不住道,“活人用纸钱,我们这上的什么车,冥车吗?”
王信,“是冥车也得上啊。”
站台旁的椅子不多,留给了两个女生,尤黎有些困了,他披着L的外套,靠在人的身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L陪他一起坐在地上,在尤黎睡着的时候他在静静守夜,看一眼靠在他肩上的人。
这件不厚的外套构筑出来的小空间,挡了阴风,挡了所有人的目光,它仿佛给了尤黎无限的安全感,他不用再怕身后有没有人跟着他,也不用再怕什么时候会履行乩童的责任。
他睡在里面,什么都不用再担心。
为了不在之后正常的入睡时间犯困,其他人也纷纷多作休息,养精蓄锐。
守夜人轮流换了个遍,只有L始终八风不动。
巴士站牌上的起点是佛中街,一路站点似曾相识,不像现实世界里金碧辉煌的维港,反倒像上个世纪用人命填出来的九龙城寨。
苏云看过去时,那个男人依旧坐在夜里,仿佛和黑暗融为一体,眉峰低垂,指腹间燃着半截雪茄。
胸下坠着一块黑玉,星点火光靠近时,才会透出一点极深的绿,无事牌驱邪免灾,玉中帝王,墨翠更是。
这么三缄其口,气势凛冽的一个人,却会在烟灰即将烫到手上时,依旧会优先为身旁人提起掉落的衣襟。
他也不抽,雪茄快燃尽时,才抬手扯下这块黑得发沉的墨翠,将黑绳套到尤黎细细的脖颈间。
万幸没将人闹醒。
子夜到了,吵醒尤黎的是一阵阵凄婉悲凉的泣声,他迷迷瞪瞪抬起脸向后看时,却什么都没看到。
巴士站依旧只有他们几人,此时静得出奇。
尤黎后知后觉,那是一阵只有他能听到的鬼泣,现在又没了,惊惶之间,却有人抬手覆上他整个耳侧。
L的声音透过手掌传进他耳里,“没事。”
那鬼声又低低泣了两下,哀哀唤了两声疼,满腹怨言般,呵气如兰,鬼话连篇。
才刚入子夜,她的阴气就重了一层,不像先前天暗之后只隐隐让人察觉她的存在,现在却已然能叫尤黎听见她的话。
“我断了只手,都阻不得你二个耍花枪,咁烟烟韧韧,早话我知……”
后悔溢于言表。
“我不过在你手上划了几道白,他就要我自断一手,他早点来,我见了这座杀神,哪还敢造次。”
见尤黎一个字都听不懂,索性这乩鬼又换了个调向着她想杀的乩童诉苦,似嗔似怨。
“你男人好大的气性。”
第196章 港诡04 是你吗
尤黎的耳朵一瞬间烧了起来, 冒着热气,带着点半知不懂,抿着嘴巴一言不发。
这句话仿佛将他一瞬间拉回荒漠副本里。
想起了副本设定的那个身份卡, 想起了在旅馆二楼那个狭窄闷热的房间,他当时一直以为L也是个npc。
在无数次的轮回里,那些肮脏不堪的混乱,尤黎都以为对方会忘记, 在每次新的轮回里都不会记得。
他坐在那个又高又小的窗户上,019一次比一次过分,门也一次又一次被同一个人推开、打断。
直到现在,在巴士的站台边,尤黎才骤然反应过来,L是有记忆的, 每一次他都看见了。
看得一清二楚。
眼泪,哭声, 牙印,磨红……很多。
尤黎闷着呼吸,“我醒了。”
L“嗯”了一声。
仿佛他什么都没听见, 没听见女鬼的话, 也没听过看过那些存在回忆里的事。
尤黎也只能装没听见,以他浅薄的知识也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和鬼说话,会被鬼话所迷。
他又偷偷去看L的神情,对方眼神平静, 没看出面罩底下会是什么表情。
尤黎从他身上闻到一股很淡的橡木味。
是雪茄身在指腹来回碾过太久的残留, 在冷风中燃尽的余灰,不致瘾也不刺鼻。
尤黎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能听见L问他, “冷不冷?冷就披着。”
他摇摇头,把外套还给人。
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脖子有点重,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挂着一块没有任何纹路的牌玉。
尤黎攥在手里摸索了一下,有些懵。
L低声,“好好戴着。”
“这是什么?”
“不是什么重要东西。”
是也不会和他说,尤黎点了下脑袋,每次都这样,荒漠副本里他跳下去时一声不响地给了他两个道具,出副本后告诉他下个副本的信息也不会直说。
总是这样。
对他的好从来不会说。
苏云,“巴士来了。”
她话音一落,所有人齐齐看去。
尤黎被L从地上拉起来,也跟着看过去,那辆红色的双层巴士从空无一人的黑暗中驶来,没人看见它是怎么来的,仿佛凭空出现在了街道上。
车内泛着幽绿的微光,透过昏暗的车窗,里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尤黎和他们一起,几个人站在零点的公交站台上,一手拿着红封,一手拿着纸钱。
红白交错,身前是幽绿的巴士。
他们排队上车。
尤黎眼睛都不敢乱看,他和L就将将错开半步,指头紧紧攥着人的衣角,根本不敢松开。
另一手握着身上的无事牌,不停地深呼吸。
苏云排在最前,她懂得最多,也不怕,依次是张朝,王信,甘倩。
尤黎站在倒数第二位,L殿后。
巴士门开了后,几人一个接一个地上车,尤黎上去之后的第一眼就往司机的方向看。
看清的一瞬面色霎时白了。
驾驶座上没有人。
他定了定心神,把纸钱塞进投币箱里,又看向后方的位置上,整座巴士上除了他们都空无一人。
苏云几个在找位置坐下,尤黎还没来得及看全就听见一声呼喊。
张朝,“谁能来拉我一把,这座位也太冰了,我腿麻了站不起来。”
离他近的王信顺手就帮了一把。
甘倩也喊道,“这位置肯定有问题!我一坐下来我的腿就跟被冰住一样。”她坐得时间没张朝久,几次三番地挣扎下,连滚打爬地倒在地上。
仰倒在地时不知看见了什么,面色惨白,几下都没爬起来。
苏云皱起眉头,连忙快速走过整个车厢,她俯下身,用手掌一个一个触摸过椅背。
尤黎看着她的动作,也伸手摸了摸就近的一个座椅,刚触上的一瞬间就打了一个寒颤。
好冷。
那股阴气直窜进他身体里,从指尖蔓延至人心,浑身的血液都一瞬冰住,寒气入脑后,仿佛连呼吸和心跳都被冻住。
会死。
坐在这上面所有人都会被这鬼气冻死,尤黎这时才听到甘倩在说什么。
她在说,“这些空位上都有‘人’坐了。”
“我看见了,我起来的时候看见上面有个模糊的影子,青白的。”
“我们坐了它们的位置。”
毛骨悚然。
“等等,你们用手摸一下,有些位置不冷,有鬼气入体的位置不能坐,但还有一些是空位。”
这个是冷的,那下一个……尤黎还没来得及收回手,就有一只温暖的掌心包裹住他,将他带离至原位。
所有人都在忙着找空位,对方却仿佛一眼都不用看,尤黎晕晕乎乎之间,就被他牵到一个位置前。
尤黎看了看,抿抿嘴巴,发现没有人发现L的小秘密后,就赶快坐在了里面,
L落坐在他身旁。
但等所有人都坐好后,巴士依然没有启动,反倒是车内的寒气越来越重,尽管尤黎穿了一件外套,都有点冷。
越等越着急,在漫长令人窒息的死静中,突兀地响起“叮”的一声。
苏云低着声,“是刷卡机响了。”
甘倩看向在他们上车后依旧大开着的巴士门,“什么意思?”
意思是除了他们现在还有“人”在上车,巴士上的空位越来越少,鬼气越来越多,‘人’越来越满。
直到塞无可塞,挤无可挤,巴士门才晃晃悠悠地关上,开始缓缓向前行驶。
但肉眼却什么都看不见。
而这些‘人’,很有可能刚刚就和他们挤在站台旁,甚至排在他们后面。
巴士内越来越冷,连张朝和王信两个大男人都冻得面色青白。
尤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要他攥住手里的玉牌,身周的寒意就好像驱散了。
不止不冷,还暖得出奇。
生物钟让眼睛睁睁合合,巴士穿过午夜无人的街道,尤黎乖乖坐着,这次没有乱靠在别人身上了。
但他会偷偷看身边的人几眼。
看完就跑,看完就跑。
一边想为什么他不和自己说话。
一边想为什么他们之间那么疏离。
像两个陌生人。
L似乎发现了他的小动作,“在想什么?”
尤黎是个很诚实的乖孩子,他抿着唇,想了想,还是静静靠到人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问了一个问题。
“那个副本……我被绑在椅子上的时候。”
“给我松绑,擦、擦那里的人是你吗?”
用湿纸巾给他擦留下古怪气味的腿肉,又埋在他身上闻,最后把他抛上车的人,是谁?
少年的气声随着呼吸一同钻进人耳膜里,温热,似乎还磨着里面的臼齿,很不好意思开口问,却又这么问出了声。
指头都蜷在了椅面上,紧紧缩着。
湿黏的眼睑下垂着,仿佛不管听到什么回答,都不会很在意。
直到L低低吐出一个字,从胸腔里振出来一般,很沉。
“是。”
尤黎的手一下缩紧了,他好久都不说话,又过了一会儿,才干巴巴地“嗯”了一声。
没人再开口了。
尤黎别过脸看着窗外,看了一会儿又不敢看了,外面黑漆漆的,眼睛又低下来,看脚底也不敢,怕会看见什么脏东西。
仿佛眼神一下子不知道放在哪里一样,也不敢看L,一点慌乱无措,抿着嘴巴,不出声。
“是”又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那么做?
对他做坏事,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尤黎想了想,又推翻之前的话,好像也不是坏事。
确实是帮他擦干净了,一点味道也没有留下来。
尤黎又忍不住抬头,发现L已经靠着座椅闭上了眼,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下一个想开口的问题又只能埋回心里。
有点热,有点闷。
第197章 港诡05 封门房
巴士开开停停, 过了不知多久,尤黎周身又骤升阴气,座位又开始发冷。
他问L, “我们给的纸钱只够我们坐到这里?”
L并未出声,下一秒苏云的话率先出来。
“应该是到了,这位置不让我们继续坐了,而且车停了, 下去吧。”
几人有惊无险,陆陆续续地下车。
又是一栋新的筒子楼,尤黎本来站在最后,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似无地扫向他。
尤黎立刻明白了,朝一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的女鬼轻声问,“乩神, 乩神,请问你可以帮我们指路吗?”
王信脸刷地都白了, “你在和谁说话?”
尤黎想了想,委婉道,“她一直跟在我们身边……”
“不过现在刚过零点, 鬼气不重, 她也只能在我耳边说说话。”
王信又松一口气,这下没人开口了。
只剩下尤黎耳边冲天的怨气。
“原来你能听见我说话。”乩鬼阴测测地笑了一下,“指路?当然可以。”
话音刚落,尤黎便发觉自己的肩背上被人拍了一下。
尤黎立即想回头看, 又冷不丁想起来他是最后一个下车的, 背后并没有人。
那是谁在拍他?
尤黎只觉一股凉气直窜头顶,他想起进副本前看过的影片,人的身上有三把火, 左右两肩各一把,头顶一把。
若是被鬼从身后拍了肩膀被惊住,这三把火就会灭掉其中一顶,阳气衰弱,轻则财运破灭,重则精神恍惚,大病一场。
要是回了头,他肩上的火又会再灭一把。
“小乩童,你叫什么名字呀?”乩鬼在他耳边嘻嘻笑着,“你不告诉我的名字,我怎么上你的身呢?”
尤黎眼尾的余光看见了自己的肩上仿佛在搭着一只青白瘦弱的尸手。
那只手又移到他的右肩。
尤黎紧紧闭着嘴巴,面色白了几分。
苏云的声音离他很近,“她说什么了?”
尤黎怔怔的,“她问我叫什么名字。”
苏云趴在他耳边,“不能说,尤黎,千万不能说。”
尤黎下意识道,“好。”
女声在他耳边笑嘻嘻道,“你没听说过,鬼叫人千万不能应吗?”
尤黎,“我没有应——”
话没说完就反应过来,苏云为什么会在他后面,乩鬼轻轻在尤黎右肩吹了一口气,
“呼”的一声,尤黎只觉半边身子发麻,他面色瞬间苍白到看不出血色,仿佛一点人气都没了,张开嘴就吐出一股股寒气。
“哎呀呀,三火灭二。”
“再灭最后一把,我就能上你的身了。”
它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它本来就知道,它在骗他。
毛骨悚然。
请鬼上身后会发生什么?
他会再也回不到自己的身体里吗?
他会死吗?
它又问,“你需要我上身吗?”
乩鬼奸诈狡猾,鬼话连篇。
不能应,绝对不能应,但是不让它上身指路,他们根本不知道往哪走,天亮前就得离开这里,一分一秒都耽误不了。
那口阴气已经幽幽来到他的头顶,待他出声,就会一口吹灭。
尤黎深吸一口气,“不,我不需要。”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L在一边定定看着自己,手背紧绷,听见他开口说话后,才缓缓将绷紧的肌群松懈下。
眼里浮出很淡的笑意。
尤黎抬起眼看向众人,“不用它上身来为我们指路。”他说,“找土。”
苏云难得糊涂,“什么意思?”
尤黎看向她,“我们再扶一次乩。”
“它选了我作乩童,再来一次,乩童也一定会是我,我们这次不问乩童是谁。”
“我们问,路在哪。”
筒子楼边上就栽着一棵榕树,半夜一点,伸手不见五指,他们一群人蹲在路边挖土。
张朝和王信爬上树掰了一根分着两叉的树枝下来,他们将一张张红封铺在平整的柏油路上,用手捧着沙土盖在上面,将那根树枝抵在沙面上。
尤黎跪坐在地上,“开始吧。”
甘倩嘀咕着,“这样真的有用吗?”
话是这么说,她和张朝王信三人还是拿手捏住了沙土下露出的红封边缘。
苏云和尤黎依旧把着树枝。
“乩神乩神,我们有话要问。”
阴风骤起,六人头顶的榕树瞬间沙沙作响。
沙土却诡异得并未被风吹动一丝一毫,根本没有被粘粘起来的红封却兜住了整个沙土,凭空浮在了地面上,细微地晃动。
这里黑得他们看不清彼此,只能靠声音分辨是谁在开口。
尤黎手里的树枝开始不停砸向沙面。
苏云第一个开口,“乩神乩神,还是你吗?”
乩鬼脸都青了,不是她还能是谁,她掐着尤黎的手腕用力在沙面上写字——
沙面停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趴在了地上去看,五个人头挨着头,瞧得入迷,若是一砍刀转下去,估计谁都反应不及,瞬间都会人头落地。
——是。
王信慎之又慎,“乩神乩神,你会说谎吗?”
乩鬼恨恨写道——会。
张朝,“乩神乩神,你上句话是真是假?”
乩鬼写字的手开始停顿,片刻——真。
甘倩,“乩神乩神,你同我们说真话又怎么能算作撒谎,还是说你上一句是假话?”
乩鬼握着尤黎的手开始犹疑,连敲着沙面的树枝都迟缓下来,许久——是。
尤黎轻轻开口,“乩神乩神,既然你四问为真,三问为假,二问亦为假,你不会说谎,你是个好乩神。”他笑起来,“请你告诉我们。”
“我们下一个红封该去哪里讨?”
乩鬼反应过来后脸霎时绿了,阴晴不定半响,榕树被突然的狂风大作刮得剧烈摇动,树枝在沙面上疯狂乱化。
也不知它无能狂怒了多久,才忍无可忍地在沙面上留下几个字。
众人定睛一看——4-404。
苏云一看清之后就立马翻脸,“乩神乩神,我们已问完吉凶,若要离去,请将木架抬于箕面。”
苏云在自己说完的一瞬间,就立即伸手把树枝折断,张朝王信和甘倩三人甚至预判了乩鬼会抬起红封沙土追着半断树枝冲去,他们三人瞬间朝前趴去,死死将沙土压在身下。
向下落的树枝让尤黎抓在手里,即将戳穿他们三人的脑袋时,被尤黎迅速往旁边一扔。
乩鬼咬牙切齿,“该死,你们该死!!!”
尤黎耳膜都快被她叫破了,又忍不住弯起眉眼,在黑暗里听见了其他四人纷纷松一口气的笑声。
他第一时间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看着的L。
L低声道,“很棒,起来吧。”
尤黎伸出手,被他从地上拽起来。
他们又把红封收集起来,一一分还,才向漆黑无光的筒子楼排着队前行。
楼梯依旧只允许单人通行,动作稍微大一点,就会就能碰到墙壁,极其狭窄。
空气里还隐隐有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甘倩年纪不大,少女的声音在楼道显得格外空灵,被向上传得很远,还隐隐有着回音。
她完自己都吓了一跳,因为这栋公租楼静得仿佛无人居住,死气沉沉,像是曾经发生过什么,封存已久。
“我们手拉着手走吧。”
苏云没想一会儿就同意了,“行,太黑了,以免走丢,我在最前面摸着墙,数我们到了第几楼。”
张朝,“还是按照之前坐巴士的那个队伍?”
王信,“我没异议。”
尤黎把一只手伸向前,他记得他的前面是甘倩,甘倩的手很凉,他被冻了一下,牵住手后,又把另一只手往后伸。
后面是L,很快。男人粗糙的掌心包裹住他。
是热的。
尤黎一瞬心安下来,队伍开始慢慢在楼梯间向上挪动,他偷偷和后面的人咬耳朵,“它好像很生气,都没有说话了。”
L抬手,把他的脑袋挪向前,“小心脚下。”
尤黎,“不会摔倒的。”
但到底还是静下来,屏住呼吸慢慢向上走,一层又一层,他听见队伍的第二个人开始说话,“地上那层应该算一楼吧?”
队伍的最前方传来回应,“应该。”
每走过一个楼梯间,在楼道的转角有一个小小的窗户,刚好到头的高度但也多亏这个小窗,能让外面暗淡的月光照进半点。
尤黎排在后面,能在黑暗中看见一张又一张的人脸轮流走过那个小窗下。
每张人脸都被顶光照得白了几分,他下意识一个接一个地数,第一个是苏云……1、2、3、4……第五个是他。
最后是L。
他们手牵着手,又爬过一层楼,筒子楼外的小窗上也略过他们每人的脸,有高有矮。
如果有人站在一楼外的底下向上看,就能看见他们从二楼的窗后一一走过,又来到三楼的窗户后游魂般一一过去,等啊等,等到他们的人脸出现在四楼的窗后。
十分钟后,他们的身影又从四楼的窗户前一一出现,一遍、两遍、三遍……
每隔十分钟,都能从四楼的小窗后看见他们,
不是鬼打墙。
他们在有意识地绕着四楼转,从楼道的这边绕到另一边,苏云不得不从背包里拿了一根蜡烛,点燃照明。
烛身通红,被拿在L手中,苏云请他放在尤黎眼前。
乩童毕竟是最适合找路的人。
他们又回到四楼的起点,重新向前走过,尤黎空不出手,只能用手背和身体挨过粗糙的水泥墙,滑过冰冷的铁门,他闻到墙面上老旧阴湿的潮味。
这栋楼的年纪似乎很大了。
尤黎一扇一扇门的数,“1、2、3……4——”
他抬起头,去看门上的数字,“405?”有一瞬茫然地问,“为什么是405呢?”
“404去哪了?我没有数错,你们应该都听到了,我只数了四扇门。”
苏云,“继续走,我们每过一扇门,就看一眼门牌号,看看后面还有没有缺失。”
尤黎呼吸都快在漆黑里窒住,“好。”
每一层的公租屋一共有24间,401正对着424,除了404没有一扇门缺失,他们来来回回,反反复复走了十遍,都没在第四楼找到404在哪。
太黑了,除了蜡烛的一点红光,他们几乎什么都看不见,而且尤黎贴着墙走过时,总觉得身后空得可怕。
第十一遍,他数到四时,尤黎身旁的甘倩突然叫住他,“等等,你有没有发现你每次数到3时,都会停顿一会儿才到四。”
“但你数前三扇门时都没有这个停顿。”
红烛下的甘倩,脸上有种诡异的红光,又极度惨白,她盯着尤黎作出决定,“我们回到起点,再来一遍。”
“这次我们数从第一扇门走到下一扇门时,我们走了几步。”
他们六个人牵着手,又从401开始向402走,齐齐在心里开始默念。
尤黎停下脚步,“402到了。”
最后面的苏云道,“四步?”
L排在第一位后,他们的步子就迈得大一些,没人有异议,尤黎又开始向下一扇门走。
没多久他又停下,“403。”
张朝,“这次也是四步。”
尤黎深呼吸,开始向404走。
直到再次碰到铁门时才停下,他出声,“405。”
甘倩转过眼珠,“八步,这次是八步。”她的眼睛看着尤黎,“我们往回走,走四步就停。”
又变回苏云带头走,她刻意把步子迈得和刚才一样大,L将他眼前的蜡烛拿走后,尤黎几乎是贴着墙走,他的眼睛都快贴到粗糙的水泥白墙上,甚至能闻到墙面上老旧阴湿的潮味。
冰冷,凹凸不平。
凹凸不平。
苏云停下脚步,她问尤黎,“你看见404了吗?”
比尤黎先一步出声的是甘倩,“蜡烛,蜡烛拿过来,贴着墙照。”
L很快就将蜡烛举过来,从高于尤黎头顶的位置,一一略过墙面。
几乎所有人都抬起头盯着红烛光照到的地方,但还是太黑了。
尤黎的眼睛几乎都快睁得酸涩,才骤然看出面前这堵墙面上白与白之间有细微的缝接处,很不自然的过渡面。
他和墙面挨得更近了,才勉强看清。
仿佛他面前本来就有着一扇门,只是后来又被水泥和砖头赌上,他听见甘倩在他左手边说,“找到了,找到4404了。”
少女的声音俳佪在漆黑的楼道里,飘得很远,又近在尤黎耳边,她说,“这是封门房。”
“铁板封窗,砖头封门。”
“这间房以前一定出过事,邪得很,才会被这栋楼的人用水泥封了起来。”
而尤黎此时就站在原本的那扇门前,他贴着封门的水泥墙面,后知后觉,那股隐隐作祟的霉味,来源于砖头缝后的404房间里。
第198章 港诡06 无魂之人
“死过人?”
“死人算什么稀奇事, 值得这样大动干戈,这间房肯定闹出过不少事。”
“这么邪门。”
尤黎手脚冰凉,连甘倩什么时候将手抽出来都没发觉, 他仿佛被眼前的水泥墙魇住。
过了许久才骤然提起一口气,猛然呼吸起来,僵硬地倒退几步。
被吓坏了。
如果这个时候是别人,不管是谁都好, 恐怕早在尤黎进这栋筒子楼之前,在他进到四楼之前,都会教他怎么做。
再不济也会在他和水泥墙贴上前就帮他隔开,最少最少,也会在刚刚捂住他的眼睛。
但L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站在那,在尤黎后退的时候, 能摔在他身上,再伸出手将人扶稳。
尤黎回过头, 望进一双又黑又沉的眼,鼻尖那点阴湿的霉味儿突然被一股雪茄醇化后的木屑味替代。
他整个人都在这一秒松软下来,无法用语言来形容那一瞬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的心安。
又在心里问自己, 在刚刚他们耍乩鬼玩的时候, 如果L不在,他敢这么做吗?
还是敢的,但肯定会犹豫很久才能下定决心。
可L停在那,无疑在向乩鬼彰显着一件事, 不管尤黎做什么, 他都会兜底。
乩鬼为什么这么怕他?他为什么和那位阿嬷这么熟悉?他不是第一次进这个副本吗?
他都经历过些什么?
他的名字又叫什么呢?
尤黎想问,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在他们六人纷纷松开手的时候, 他和L的手也在黑暗中松离。
尤黎在黑暗中看向自己变得空空的手,手背上仿佛还残留着一点被包裹的温度。
他的指尖蜷缩一瞬,又垂了下来,不再看着L,而是看向甘倩苏云他们。
“为什么这么说?死过人的房子还会住人吗?”尤黎在这方面上的常识很是稀少。
苏云,“副本里我不清楚,但在现实里,这片土地寸土寸金,而凶房的租售比会让不少人趋之若鹜。”她说,“能凶到用水泥封门这种程度,这间房的每任租客恐怕都遇见过事。”
红烛被风吹动,火苗不停摇晃。
甘倩的脸越发白了,“哪里来的风。”
张朝,“问题不是我们要怎么进去吗?”
王信,“总不能砸墙吧?”
苏云,“这是水泥,不是木板,我们回一楼看看404的窗在哪?是用什么封的。”
甘倩幽幽道,“这么黑怎么看得清,你们不会要爬楼吧?”
你们?尤黎隐隐觉得她话有些奇怪,他摇摇头,“不用这么麻烦。”他往右看看,拉住L的手臂向前走,鼓起勇气在405的房门上敲了敲。
他耐心等了一会儿,什么声音都没听到。
尤黎和苏云对视了一眼,见对方点头,才对队伍里的张朝和王信说,“你们试试能不能把门踢开。”
甘倩,“你们怎么知道里面没人?”她轻声,“万一里面住的是鬼呢?”
尤黎分析道,“凶房都被封了起来,旁边的房间应该也不可能有人敢住。”
甘倩摊手,“哎呀呀,真有道理,那你们踹好了。”
尤黎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甘倩满面是笑,眼睛却不知道怎么有点下三白的恶相。
他给张朝和王信让出位置,离405远了一点。
这种老旧的房门就算是铁做的,锁芯也已经腐朽锈化,他们两接连踹了几脚,巨大的响声响彻整个四楼,骇得几人心里都狂跳不安,开始束手束脚起来。
最后还是张朝咬咬牙,狠狠心撞了上去,一下就将门撞开。
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尘封已久的灰尘味儿,甘倩跟着他们之后进来,顺手开了灯。
尤黎眼前一亮,被刺得闭了闭眼,再睁开就把这个狭窄得一览无余的公屋看光了,什么都没有,租客早就搬去已久,只剩下一些棕黄的木质家具。
窗子用的彩玻璃,蓝黄交错,上面是厚厚一层油污,格子地砖上也是厚厚一层灰。
苏云指挥他们把那张实木做的厚桌子搬过来,踩到上面之后,才去将窗户往上推。
她大半个身体都探了出去,借着405的灯光,往左边的404看,很可惜,404的窗户是用铁板封起来的。
苏云眯起眼,想看看那些铁板也能不能砸开,她一边看,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留意着玻璃里的倒映,甘倩就站在她下面,缩小的身影映在蓝色彩窗里,泛着一种阴森又扭曲的暗蓝光彩。
被惨白的灯光照得仿佛不存在现实中。
苏云怔了一下,有一瞬间看清了甘倩抬起来的手,下一秒,却什么都没看见,她以为自己花了眼,却突然从身后听见一声人体撞到桌子边缘的磕碰声。
回过头,才发现是尤黎突然伸出手挡了甘倩一下,神色很紧张地盯着她们看。
甘倩,“你推我干什么!”她愤恨道,“我腰都青了,你不会被乩鬼上身了,要害我和苏云吧?”
张朝和王信的面色一下变了,警惕地盯着尤黎看。
尤黎张了张口,有些怔愣,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也很无措,想说些什么却看向了苏云,很紧张的,“你没事吧?”
苏云从桌子上跳下来,“404的窗是用铁板封的,封得很死,我们能爬过去也撞不开。”说完就看向了甘倩,“你刚刚什么意思?”
甘倩却说,“你们想进404吗?”
苏云暴喝,“你刚刚是不是想推我下去!”她厉喝完又很平静道,“我看见了。”
苏云问她,“你才是乩鬼吧?”
“你从什么时候上得她的身?”
“扶乩结束的时候?”
乩鬼用着甘倩的身体很无所谓地笑嘻嘻道,“被发现了呢。”她说完,甘倩整个身体就瞬间软了下去,面色惨白地紧紧闭着眼,倒在了地上。
不止甘倩一个人面色发白,几人脸上都有些后怕,尤黎在发现刚刚在黑暗里和自己一只手牵手走的是一只鬼时,唇色都白了几分。
因为此时乩鬼正趴在他耳边问,“你们很想进404吗?”
尤黎转过脸,却只能看见一团空气。
苏云,“她说什么了?”
尤黎抿着唇没出声。
乩鬼笑得花枝乱颤,声音一下从天花板上传来,一下又从尤黎背后响起,“我教你呀。”
“你只需要向我这样,进去。”
一下又从躺得笔直的甘倩身上响起。
“又出来。”
一下又从尤黎的身前发出。
“人嘅肉身入唔去,灵体冇问题啊。”
肉体凡胎进不去,灵魂可以。
尤黎隐约听懂了,干巴巴地望着所有人,“她让我们……我,让我用灵魂出窍的办法,进404。”
苏云,“不行,万一她趁这个时候上你身怎么办?”
乩鬼蛊惑道,“你脖子上的无事牌凶得很,我进不了你的身。”
尤黎没上当,“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乩鬼没出声,过了会儿,才用普通话慢悠悠打着商量,“你让我吸一口,把我断的手接回来。”她似乎在咕咚咕咚咽着口水,活像一只恶鬼,“你知唔知你鬼好闻。”
她见尤黎不知所以,才开口解释。
“唐憎肉你听说过吗?”
太香了,太香了,香到乩鬼愿意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都想赌一把。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这么特殊的人。”
“真稀奇,你旁边那个男人长得和你差不多,却是个无魂之人,但偏偏你,你的魂……很特殊。”
“就像怎么吃你都不会少的样子。”
尤黎下意识看向了L,不能思考地想着这句话的意思,无魂之人?是什么意思?
他这么想,也问出了口。
乩鬼的语气玩味儿起来,“你不知道?”她绕着尤黎转圈,不顾L越皱越紧的眉头,猜测道,“你对你男人似乎很不熟?”
“你想知道吗?我告诉你他的过往。”
“前世今生,应有尽有。”
“你同不同我做这个交易?”
“鬼话连篇。”L平静地低斥一声,他锋利的眉眼中显出半点不宜察觉的凶相,语气隐隐含着威胁,“我会把你断的手接上。”
这个交易也很划算,光靠乩鬼自己,也不知道要吸食多少人气才能补上这道伤口。
她的目光在这两人中游离,似乎确认着谁才是话事人,最后才定在尤黎身上。
老婆是天,老婆是地。
乩鬼问,“好不好呀小朋友?”
又说上了奇怪的语调,尤黎听不懂却也知道她应该在问自己的意见。
苏云他们看着直直倒在地上,像个僵尸一样手脚紧闭的甘倩束手无策,这几人也听不见乩鬼的话,听得糊里糊涂,没多久就看见尤黎也闭上眼睛,软绵绵地倒了下来。
那个救了他们一把的男人瞬间伸出手将人接住,片刻,又把昏过去的少年背在了背上。
两条细细的胳膊就这么搭落在他脖颈间。
少年青涩又美好的面庞枕在他肩颈一侧,似乎只是沉睡过去,绵热的呼吸细细密密。
真正的尤黎却已经飘起来,有些新奇地坐到了他的另一侧肩膀上。
他的灵体只是暂时脱窍,还是跟人世间的土地连着根的,现在两只脚都没有鞋,裸露在外。
赤条条的,小巧又灵动,垂下来后,位置刚好地抵在L的小腹下方,脚跟松松软软地踩着。
所有人都看不见,L却是有触感的。
他右边是尤黎昏迷的身体,左边是尤黎透明的魂体,一边是睡熟的脸,一边是绵软的腿肉。
很是有些无奈地闭了闭眉眼。
尤黎轻飘飘骑在他身上,眉眼细微垂下来,看L神色沉沉,仰脖跟他无声对视
片刻,才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你是GM吗?”
第199章 港诡07 Game Maste
尤黎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是从019的口中。
他当时问过04,04却什么都没说。
回到系统空间,尤黎背着他偷偷用面板搜过——GM, 游戏管理员。
全称是Game Maste。
在现实世界里,GM是游戏公司为了保证游戏品质,让玩家获得更好的游戏体验,享受、投入在线游戏而雇佣的游戏管理者。
什么样的人会比系统还清楚他下一次会进什么副本, 尤黎想了很久,一直到他看见L的那一刻,仍旧在想。
L没有出声,尤黎催促般,下意识晃了晃脚,他现在轻飘飘的, 没有重量,做完逾矩的举动甚至自己都没察觉。
脚跟抵在紧实的腹下方晃着磨了一下。
除了L没人能看见他的动作, 连乩鬼都已经飘进404等尤黎进来了。
苏云几人只能看见那个沉默的男人,骤然抬了抬手臂,五指绷紧一瞬, 又慢慢落在他肩膀上方的空中。
仿佛有谁坐在那上方, 他把着人的腿,以免对方晃着掉下来,护了不到几秒。
又把手放下,指根圈在左腹前的空中, 像攥住了什么。
“别动了。”
拿人没办法的语气。
尤黎的脚踝被牢牢圈住, 又看见L单手把背上自己的身体挪到正面来,明显一手一个顾不上,背着不方便, 只能将他的身体面朝下地扛在了肩上。
L问他,“你想怎么进去看?”
尤黎抿唇,有些不高兴,闷了一会儿还是指挥道,“你离墙近一点。”
L便往墙根走,将尤黎送到405和404隔着的那堵墙前,“够了吗?”
尤黎坐在他肩上,直起身,手心撑到墙上,临到头前还是低下来看了一眼,有些不安,“里面是什么?”
L低声,“没有什么。”
尤黎瞬间松了口气。
他甚至没有多犹豫半分,眼睛一闭,就把上半身探进墙那边的404里了。
浑然不觉自己现在有多奇怪。
L能看见魂体,却透不了视,404的水泥墙立在他面前,阴冷又坚硬。
他稍微抬眼,就只能看见尤黎的半边身体。
从腰部以下直到因为害怕,有些蜷缩起来的脚趾,L已经松开了人瘦小的踝骨,重新把在少年的腿肉上。
透明的灵体就坐在他的臂膀上,肩膀就这么宽,尤黎就算再怎么青涩,没怎么见过光。
也还是个有着正常体重身高的小男生。
绵软的腿近乎蹭在L的面上,挨得很近,下半截身体坐在人身上,被宽大的掌心又护又托。
看不见上半身在做什么,只能看见卡在墙里的半截腰肚,还有鼻息中一点很细的体香。
只有离得这么近,这么近。
才能闻得一清二楚。
L闭了闭目,突然仰着脖,很重很沉地深吸了一口气,才堪堪抑制住了漫上心头的雪茄瘾。
他不能侧过面,因为另一边也是同样的煎熬,昏倒的少年身体在这一瞬都显得触感明显,接触面宛如千根针刺。
只能生生忍过。
他看向前方,看向面前这堵坚硬到不是灵体,完全能将活人卡死的水泥墙。
他看不见,却像能看见。
404墙角处被封存了不知多久的那个佛龛,就这么隔着一堵墙,和站在405里的这个男人对视。
上面的木头都已朽化,香灰上插满燃尽后的线香短烛,妈祖像端坐其中,神上落灰。
红木佛龛前是遍地的白纸钱。
佛龛里是神性,佛龛外是人性。
一如此刻,它和他相互对峙。
噤声。
尤黎在睁开眼前已经把这几天在系统空间看的所有鬼片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什么突脸,睁眼杀,怕得眼睑都在颤。
睁开眼却什么都没看见。
只能看见一个仿佛祭祀现场的场地。
尤黎仔细看了看那个佛龛,又发现这个铸铁佛像前放着一个很小很小的坛子。
不像骨灰坛,倒像一个汤盅。
里面放着什么?是吃的吗?
祭品?是给神吃还是鬼吃?
还是给人吃。
时辰未到,乩鬼还不能化形,即使在现在灵体状态下的尤黎眼中,仍旧是一个若隐如现的鬼影。
像一团人形状的红雾,站立在佛龛前。
鬼向神三叩九拜。
乩鬼仿若没有骨头,它向妈祖像拜完,柔弱无骨般将自己的一只手塞进了汤盅里。
随后是整条手臂、一颗头、再到上半身。
尤黎眼睁睁看着它像婴儿般萎缩,仿佛也听见了骨头咯吱咯吱掰折的声响。
亲眼看着一个成年人塞进了一个巴掌大的汤盅里,那团红雾将半开口的瓷器塞得满满当当,隐隐约约还没看见被曲折起的人形。
尤黎听见乩鬼发出了一声泄劲儿的叹息,像回到了母亲子宫里、泡在温暖的羊水里般满足又惬意的感叹。
佛龛里的天后像仍慈眉善目,
对眼前的一切荒谬视若无睹。
坐在人肩上的灵体在细微地发颤,L又将他抱出来,没让他继续看了,“怎么了?”
尤黎苍白着脸,无从说起。
L问他,“怕了?”
尤黎点点头。
L问,“还看吗?”
尤黎摇摇头。
下一秒尤黎就腾空而起,他吓了一跳,灵体紧绷着,战战兢兢坐在L的手上,没多久就一阵眩晕。
再睁开眼,世界天翻地转。
还没反应过来,倒着的视线重新恢复正常,L将他重新塞回到了身体里,尤黎惊魂未定,没发觉自己又被人抱了会儿才回到地上。
苏云立刻问,“发生什么事了?”
尤黎把刚才的事倒豆子一样一一说了出来,“我用灵体飘进去看了看。”
“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鬼,也没有尸体,只有一个佛龛,佛龛前面摆着香炉和一个汤盅。”
“地上散落着很多纸钱。”
尤黎深吸一口气,将乩鬼钻进去的事也说了出来,他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甘倩,皱皱眉头说,“我没有看见她。”
“她的灵魂应该还在自己的身体里。”
闻言几人都纷纷松一口气,没再一开始就减员实在算是一个好消息。
苏云,“你呢你没事吧?”
尤黎摇摇头,没把自己和乩鬼的交易说出来,只道,“它说想吸一口我的人气。”
张朝,“你说地上有纸钱?是红封里那些纸钱?”
王信,“是也没用啊,我们要怎么才能拿到那些纸钱?总不能真把这堵墙砸开吧?”
尤黎却深呼一口气,想到刚才看见的极其诡异一幕,所有人中只有他亲眼目睹过。
他说,“如果404不是这栋楼的居民因为害怕才封起来的呢?”
“而是为了将什么东西永远封存在这间房里,我们将它砸开,会不会……又将它放出来。”
405一时陷入死静。
话虽如此,但现在几人已经走投无路,乩鬼说他们讨封的地方就在404,而404的地上也确实放着他们需要乘坐巴士的纸钱。
别无他法。
苏云静了许久,“砸吧。”
这栋公屋楼上了年纪,浇筑的水泥也不是多么牢固,张朝和王信两人出力,拆了405的铁门和家具,在一下又一下的“砰砰”砸响中。
尤黎仿佛又回到了一开始他们进到这个副本,电灯忽闪的那场扶乩中。
木架砸着萁面,砸着墙面。
他们用了浑身解数,才终于让封存已久404得见天日一个小口,砖头被脚踢横踹,才终于破了一个人能过的大口。
也不知是巧还是不巧。
破损的墙口后恰好正对着那座佛龛。
落满灰泥的天后像遥遥望向世人。
苏云听过尤黎那番描述,她钻过墙洞,走到佛龛前,忍着惊惧,硬着头皮将汤盅打开。
里面没有乩鬼也没有虫蛆,是一柄风干黄化后仍能看出筋肠的不明物品。
张朝,“这是什么?”
王信也走进了瞧。
尤黎也看过去,发现苏云的面孔在看清的一瞬惨白无比,又见她反复用手比对,最后似乎终于确认无疑,面若死灰。
她说,“胎盘。”
“这是一个胎盘。”
这汤盅也恰恰好是一个胎盘的大小。
民俗诡诞里,鬼婴是最晦气的存在。
第200章 港诡08 苦情人只能活一人
404里, 三个人蹲在水泥地上捡纸钱。
这里闷得紧,一个动作就尘土飞扬,他们虽手脚利落, 但都没什么精气神。
L站在405里,怀里抱着少年昏睡的身体。
尤黎坐在四楼的楼梯间里,和乩鬼坐在一起,透明的手支着膝盖, 托着下巴。
“这样就可以了吗?”
“你要在我旁边待多久?”
尤黎还有点怕,一边抱着膝盖乖乖坐着,一边又根本不敢把眼睛往旁边乱看。
他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回身体里?”
乩鬼说他待在人身里,人气会被锁在体内,只有魂离体后, 那些气才能散出来被它吸进。
尤黎半信不信,怕它骤然反水, 给自己的灵体上来一口,但他答应了,就不会反悔。
时辰已过凌晨一点, 在汤盅里躺过的乩鬼, 身形更凝视几分,隐约能看出如血的红衣。
还在404捡纸钱的苏云张朝他们都以为,尤黎作为乩童正在向乩鬼支付得知404内情的代价,说不定正水深火热, 遭受恶鬼的无尽折磨。
捡纸钱都捡得像在上坟。
丝毫不知尤黎和传闻里的恶鬼排排坐着, 像做完幼儿园的任务就能等家长来接的小朋友。
也不敢乱看,托着脸看台阶。
乩鬼吸得浑身通体舒畅,比在宛如母亲羊水里的汤盅还要舒服, 它满意地发问,“你想知道什么?”
尤黎犹豫片刻,才转过脸,有些茫然地摇摇头,他什么都不知道。
当然想什么都知道。
“尤生好得人惊。”
尤先生非常吓人。
乩鬼说,“他每次来这,我们躲神都来不及,他明明能在十分钟内就通关远走高飞,偏生要够钟待足一晚。”它把玩着长甲,“真是出奇。”
尤黎忍不住看它,“十分钟?”
乩鬼吹着它的尖甲,“是啊,他像天生神通,好威,我都第一次得见,早些时候人人都惊他。”它说,“别人玩命,佢玩我哋。”
别人玩命,他玩我们。
“不只这一个副本,我一个npc。”
“不要命一样过五关斩六将。”
听上去这个副本的boss好像是乩鬼,作为普通npc是不会知道那么多的,尤黎骤然想到进这个副本前04和他说的那句话。
04说,这个副本会和之前有些不一样。
乩鬼伸了个懒腰,“不过,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听过他,以为他死无全尸了,没想到还活得这么顺风顺水。”它用眼尾睨人,“还讨咗个男仔做契。”
尤黎半知不懂,完全不知道乩鬼换了个语调对他说了些少儿不宜的话。
乩鬼瞧他仍在认真倾听,又咯吱咯吱笑起来,“阿嬷好钟意他,给你们包了红封,我就知怎么回事了。”
尤黎懵懵懂懂地问,“他过了这个副本,还可以进来吗?”
乩鬼,“是呀,每次停一晚,去港口岸边看江,奇奇怪怪。”
尤黎对它的敌意已经在几次闲谈中小了些,他小声问,“为什么?”
乩鬼也故意细声细气,阴声阴调,“我怎知,兴许是因为我这不用杀人见血呢?”
它看尤黎脸一白,被它吓到,又觉好玩,像一个心智不全,不懂何为恶何为善的稚儿地开怀大笑。
把刚才阴森森的氛围顿时冲得半点不剩。
尤黎被它笑了也好声好气地问,“你是不是骗了我,你明明也不是知道很多。”
乩鬼盯着他,半响才幽幽出声,“我知啊。”它吊足口味,才婉转道,“你们共用一魂,他无根,你有。”
“他出不去的。”
乩鬼意味深长。
“他永远都出不去,得同我们一样,活在这炼狱之中,永生不得解脱。”
像诅咒一般的恶语。
乩鬼只把话说三分,仿佛它也说不了满。
尤黎已经完全不再怕它,他转过眼看它,尽管对方因为吸食他魂体散出来的气愈发有了阴森的鬼相,也没有移开视线。
很认真很认真。
尤黎的眼睑在颤,却还是用笃定的语气说,“不会的,不会。”
“你都不知缘由,却要做天命下凡来救人。”乩鬼戏谑这份天真,却好似艳羡里头的难能可贵,它欣赏自己筛选出来乩童,满意自己的眼光,又禁不住作恶盅惑道,“还是说,你愿意把你的魂给出去?”
尤黎唇白到几无血色,恍恍惚惚间才听见耳边冰冷的机械声,“够了,通关时间只有一个晚上,你该回去了。”
于是他又明白一件事,04不想他再听。
尤黎回404时,还能听到乩鬼在身后又用他听不懂的古怪话语哼道。
“苦情人只能活一人。”
“天冇眼,多老派的戏都睇。”
天没眼,不管多老套的戏都看。
·
404的纸钱还没捡完,因为每捡一张就得给妈祖像拜上一拜,不然乩鬼必定不满,让纸钱受狂风大作。
等久了后,少年的身体就被皮衣垫着,睡在一旁被人擦干净的木桌上。
他脱了外套,身上每一处肌理纵横都让人看得清楚,站在蓝黄老旧的窗下,窗台上隐约落着一小撮灰。
空气中沉淀着一层橡木味。
L等了没多久,就见尤黎失魂落魄地飘回来,闷着脑袋,像受了什么重大打击。
身体也不回,话也不说。
透明的灵体看见他就飘过来,闷闷地搂住他的脖颈,一句话都不讲,脑袋一埋,像找到港湾的小鸟儿。
火星被摁灭在墙上,留下一个灰点。
L没动他,只问,“说了什么?”
尤黎一声不响,没了声气,成了心般也要作个哑巴,好久才说,“我不告诉你。”
尤黎撕了那层一戳就破的疏离,什么也不管不顾,很难受地收紧两条胳膊。
灵体轻得很,L不抱他,他也能挂在对方身上,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
“你瞒我,我也瞒你。”
L别无他法,片刻,才被这黏糊劲儿弄得受不了,深吸一口气,抬起手将人抱到手臂上坐下,服了输。
405只有他们二人,还有昏迷不醒的一具玩家身体,尤黎说的话,做的事,都只有他能看见。
现在,少年就用这么一双眼看他。
有些难过的,不解的。
L抬起手,遮住他的眼,没有事情找上门时,他对尤黎一向寻常,不做多的事,不说多的话。
下一秒,两片很柔软的唇瓣贴上来。
即使看不见,位置也找得很准确。
L对着墙面,只能从身后看见他面上的口罩在悄悄被什么扯下来,是个初出茅庐的小鬼。
做着一些强人所难的事还不自知。
因为大家都在教他,这么做是可以的,正常的,和哥哥们做什么都可以。
尤黎的亲法甚至还是小孩子过家家的亲嘴巴,仿佛只是想汲取一点温暖。
告诉人他害怕了。
尤黎攒了很久的积分,除了系统空间必需的吃喝用之外,再不舍得多花,连一个用来玩水只需一积分的小黄鸭都不肯多买。
他想靠自己的努力,再努力一点。
却从没想过为什么他们都那么厉害,却为什么还被困在这里,需要他一个不那么厉害的人来拯救。
尤黎缩在人怀里发起抖,脸也白,唇也白,只能从微张的唇齿中窥见一点颜色。
半透明得仿佛一吹就会碎。
没有人能在这个时候忍住不吻他。
L将他所有的难受和担忧都承接过来,忍了又忍的手臂终于还是扣上尤黎的后脑勺。
几乎忘我。
过了许久尤黎才没了力气,他的唇齿里都是雪茄漫开的味道,没有烟的刺鼻,却在他不知觉中无声又强势地布满他的整个口腔。
让他无力地小口呼气,往上躲。
明明被烫到,躲了一下却不躲了。
不像在上个副本见到人时,对此避如蛇蝎,只会掉着眼泪拒绝说不要的样子。
犹豫了很久,才趴在人耳边开口问。
“你也想和我上床吗?”
L的气息一下重了,他拧起眉上下看了尤黎很久,不明白短短时间怎么会被人养成这副无知又无畏的样子。
过了很久,才很头疼地叹了口气,用尤黎像犯了十分严重的错误般的口吻低声重申道。
“BB,唔可以对人咁讲话。”
不能这么对人说话,他也不行。【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