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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副人格们逼我水仙》 第181章 雪盲31 我认出是你了
泪比难过先一步来。
尤黎不在乎小丑在说什么, 他不敢碰对方的胸口,只能抬起手拍了拍自己的心。
不会说话,也不会手语, 只能笨拙地比着动作,抬手两边晃了晃,又在空中画了一个问号。
为什么、受伤。
尤黎埋下脑袋,把脸贴过去, 温热的泪水和淋浴底下的清水混在一起。
他静了很久,一点声音都没再发出来。
后面不管小丑再怎么帮他清理,也没再有任何动静,就这么静静地趴在对方受伤的心口,听伤口后带着疼痛的缓慢跳动声。
一下又一下,仿佛能穿过灵魂和岁月。
他们之间就好像这道伤口, 好了又坏,坏了又好, 分分合合,再见面永远有不能说清的话。
尤黎想,他好像做错事了。
但他不知道怎么去弥补。
尤黎被洗得很干净, 从头到脚, 换上了新的睡衣,出了热雾萦绕的浴室后,他们在布满血迹的沙发上又留下了新的痕迹。
混乱中他看见这具修长的身躯上又溢出新鲜的血迹,尤黎不想做了, 又根本拒绝不了。
他眼泪掉得很多, 问今晚不应该去过Dantalion这关吗?手指写得字歪歪扭扭,口型也根本对不准。
他想找回自己的记忆,但尤戈却好像在刻意不让他去找回来。
尤黎后半夜自己一个人趴在浴缸上昏睡着了, 昏沉的时间不久,醒来的时候他趴在小丑的肩头。
对方的伤口似乎已经处理过了,纱布不再透出血色,但没看见药,只是酒精瓶罐又多了不少。
似乎也沉睡过去。
尤戈仰躺在沙发背上,长手长脚地舒展着,赤裸着上半身,胸前横绕了大片纱布,拧着眉,发尾湿透,在往下滴水。
西装裤起了褶皱,皮带松散。
但抱着怀里的人。
尤黎抬起手,那滴落下来的水就掉在他的手心里,他看了很久,看这滴水珠浸过他手心所有的细缝。
过了很久才撑起身,屏住呼吸,左右看了看,拿过沙发上一个半人高的棕色小熊。
替代自己,塞进了小丑怀里。
棕色小熊的塑料眼珠子晶亮,嘴角被缝出一个兴高采烈的玩偶笑容。
不管在尤黎还是尤戈的童年里,这都是很难得的玩具和礼物。
尤黎光着脚踩到地毯上,走到高大的衣柜旁,很小心地打开来,探进一个脑袋,在里面找衣服。
衣柜很大,只有十分之一是千篇一律的黑西装,剩下的全是符合尤黎身形的衣服。
厚得居多,挂着闪亮亮的宝石,装点上去,不穿都感觉这像一身小王子的衣服,这就算了,还有很多小裙子。
尤黎左扯右扯,埋进衣服堆里,扯了一件不花里胡哨的白色睡裙,匆匆忙忙套上去。
怕小丑会中途醒来,急急忙忙就提起裙摆跑出去了。
门都没关。
尤黎急匆匆的,怕剩下的时间不多,他跑到走廊尽头,踏上了庄园里的旋转楼梯。
从第九层来到了第八层。
之后闭上眼睛,按照当时恶魔带他走过的线路,直走……左转,记性不好,中间还会停下来犹豫很久,在拐过不知道多少弯弯绕绕后。
尤黎睁开眼,面前是一扇冰冷又高大的木门。
木门上雕刻着一位高挂在倒十字架上的女天使形象,她高贵又典雅,微微俯身,像抚过众生,双翼却被血荆棘缠绕,吊起。
那晚尤黎摸到的人形雕刻,原来是这副模样。
他推门进去,再往身后看时,那扇木门变得无比高大,而他缩小了无数倍,站在了失去天使的餐桌上。
不远处正是他当时当作掩体的法式杯。
“嗯?人?”失去天使停下了搅拌红茶杯的动作,她微微一笑,对比那天浑身鲜血的自己,仿佛只是裙角微脏,“怎么路西法今天没有陪你来?”
理智而又自在。
仿佛在贲薨看来,恶魔就应该和这个小人类在一起。
尤黎在空中比划:山顶有、什么?
他问:为什么要等上帝休息了,才能爬山?
失去天使喝了一口红茶,优雅地感叹,“这么快又到休息日了。”她笑,“因为只有他休息了,我们这些不该上天堂、也不被允许上天堂的人,才能偷偷跑进去啊。”
“当每新的一个七天到来,我就会重振旗鼓,在前一天开始准备,前往地狱门,通往外面的雪山。”
“我从山脚往山顶爬。”
“我日复一日,周复一周地爬,我爬了无数次神山,只为有朝一日能把上帝斩于我的剑下。”
“我会让他失去他所有在意的事物,打落地狱,变得和现在的我一样!”
“一个疯子!”
贲薨渐渐哭诉起来,“可是我爬啊爬,爬啊爬,我怎么都爬不到山顶,我怎么都上不了九重天,我怎么都回不去!”
她愤恨又无助,“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我明明进了上帝之门——”
“直到我发现——”
时间到了。
天亮了,尤黎从庄园重新回到了木屋里,离开了失去乐园,也没听到贲薨的后半句话。
来不及想太多,看了一圈,发现019还没有狩猎回来,第一反应是赶紧换了身上从庄园带出来的睡衣。
但等尤黎真的把手放在身上的睡裙上后又停了下来,他低着眼想了一会儿,最后什么都没干,又重新躺了回去。
有点困了。
尤黎想等019回来再睡,但他等了很久很久,困意涌上全身,但019依旧没有回来。
壁炉烧了一夜,但好像里边的柴又被加满。
隔着一墙,是外面肆虐的风雪声,没有人和他说话,也没有人再会来抱他亲他。
尤黎缩在被子里,等啊等,把自己等睡着了。
他醒来的时候壁炉还在烧,滋滋的响声,周围很暗,油灯没有被点着。
尤黎渴了,捧起一边的水慢慢地喝,喝着喝着又低下眼睑,在脑子里问。
“他为什么不回来?”
04没有理他。
尤黎闷闷的。
“我是不是很坏?”
04终于出声,“别乱想。”
尤黎爬起来,跪坐到窗边,他还没用过这种老式的窗,但看019用过,有些费劲地把横穿过中间当卡子的横木抽开,才往外推开了一个角。
寒冷一瞬侵进。
尤黎低下来,看见了窗脚下撒落的烟灰,堆积的雪被扫过,但依旧留下很浅的一层。
是他熟悉的脚印,现在已经被雪盖上,但和周围已经有明显的区分。
脚印旁是不少散落的烟头。
仿佛昨晚019就站在这,等着里面的他离开,尤黎怔怔看了很久,才受冻,有些怕冷地重新把窗关上了。
尤黎又把自己关进被子里。
“他生气了,把我扔在这里了对不对?”
“他不要我了。”
甚至这都不叫生气,04和他生气了会和他吵架,019气的时候也会想罚他,说狠话。
但现在是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尤黎藏了一会儿,还是从被子里出来,从系统背包里拿了一些东西慢慢地吃,习惯性地吃药。
他等了很久,也没有点灯。
在一片黑暗里等到子夜,也没等到任何人推开门,尤黎闷在被子里,揪了狼皮上的几根毛下来,“这个壁炉是不是永远都烧不完?”
04多余说半个字,只问他今晚还抽不抽卡。
尤黎没有说话,安静了很久,才点了一下脑袋,脸埋进狼皮里,谁也看不见他藏起来的表情。
直到重新回到卡牌室,看见那束聚光灯下的高椅时,才动了动。
四周一片漆黑,尤黎又来到熟悉的黑暗里,他习惯性地看向桌面,
这次牌桌上放的不再是恶魔与天使牌,而是一杆天平,天平两端一端血迹斑斑,一端是纯洁的羽毛。
天平的一旁,放着一柄修长的刀。
恶魔端坐在其后,依旧只露出一双戴着白手套的手,修长的手指交叠,漫不经心地点着桌面。
来者不善。
尤黎没有说话,也没有害怕。
他看了很久,才走过去坐下,弯了下眼睛,用手比划:今天,不、抽卡吗?
“明天是休息日,不需要再抽卡了。”
“尊敬的客人,在告别之前,你昨晚抽到的恶魔牌给你留下了最后一道考验。”
刀尖在恶魔的手中玩转,他嗓音冰凉,诡异,在属于他的黑暗中,猎物无处可逃。
“Anubis在衡量每一位亡者内心的重量时,都会提前用尖刀将他们的心脏挖出来。”
“这些终年洗不净的血迹沾染着每一位亡魂的痛苦和罪恶。”
“很抱歉,客人,我也并不想对你下手,但,规则驱使着我。”
恶魔手中翻转的刀骤然一停。
周围顿时陷入一片足以让人窒息的死静,恶魔语气很低,玩味又阴狠,似乎无比期待,“需要我提醒你吗?宝贝。”
他跃跃欲试。
“你可以跑了。”
“求饶,哭泣,向我辩解。”
赎罪。
刀背贴上尤黎的脸侧,从耳颈一路向下划,少年似乎也很害怕,眼睑颤动着。
却在等待着刀尖划至他的心脏前。
没有跑,没有哭。
尤黎只是抬起手,隔着白色的手套,捧住了恶魔朝他伸过来的这只手,圈住了对方的手腕及掌根。
即使这个动作让刀尖往前又刺进一分。
离他更近了。
少年在聚光灯下坐着,灯光将他每一个动作,每一次眼睑的颤动都照得分明无比。
不像被迫害者,像朝众的受膏者。
尤黎闭上眼睛,很轻很轻地喊。
他恢复了声音,将这两个字说得不能再清晰,依偎的,贴上这柄锋利又冰冷、刺向他的刀尖。
“哥哥。”
我认出是你了。
第182章 雪盲32 和我做
“路西法曾经挖出过自己的心脏, 想看看里面装着什么。”
“他以为它空的没有重量,实际上它在阿努比斯的天平上一再下降。”
贲薨曾经在尤黎面前,称赞他的心脏会比玛亚特的羽毛还要轻, 但在这句话之前。
她还说了这两句话。
尤黎找到她,将自己的声音拿了回来,离开庄园后他一直在等。
他在第一夜抽到了贲薨,第二夜抽到了路西法并且见到了失去天使。
第三夜, 他抽到了Asmodeus,见到了小丑。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人。
没有什么恶魔,也没有什么路西法。
聚光灯后的人影终于缓缓展露出来,褪去了所有的伪装和虚与委蛇。
黑暗中唯一的一束光明终于将恶魔也照入在内。
原本从桌切过的一黑一白分割线变得模糊不清,尤黎眼睁睁看着白手套后面的袖口缓慢显露。
从手腕到黑西装包裹的臂肌,再到不为所动的上身, 脖颈,阴影分明的正脸。
卡牌室的边缘瞬间被虚化, 黑暗在一点一点退散,尤黎被明亮的烛火刺到,他下意识闭上眼, 再睁开就看见了熟悉的装潢。
对比昨晚还要凌乱的沙发。
血迹已经斑驳成黑色, 像惊悚的凶杀现场,尤戈背对着他,身形修长,低着眼, 侧面冰冷。
在摘手上的手套, 胸前的纱布甚至半环住他的脖颈,在他低头时,能看见后颈露出的绷带痕迹。
像个冰冷的暴徒。
“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跑。”
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 尤黎从他身后抱住他。
呼吸绵软急促,体温又暖又热。
声音很轻,泪很烫。
“哥哥。”
尤戈的气息一瞬紧了,手背冒出青筋。
尤黎问他,“痛不痛?”
不会死,但疼痛总该会有的。
尤黎又问了一遍,“这里……痛不痛。”他不懂,“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不想你受伤。”
“不想……”
尤黎收紧手臂,环住底下劲瘦又有力的腰腹,泪湿了人的后背。
昨晚处理伤口时,甚至什么药都没用,而是用酒精泼上去的,仿佛故意在让心口溃烂。
尤黎是个很怕疼的人,他知道的,哥哥也会和他一样怕疼,他们是一样的。
“两分钟。”
无情的三个字。
倒计时一分一秒过去,但尤黎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没有松开抱住人的手。
尤戈转过身,语调冰冷又缓慢,“一分钟。”
刀尖反射出的光芒在他的指间若隐若现。
尤黎踮起脚,面对着锋利的刀刃,亲吻上他,这个吻混着难过又酸涩的泪。
“你要亲手挖出我的心脏吗?哥哥。”
“可是你为什么又让沙利叶庇佑我。”
最后一秒已经到了,但尤戈没有动。
“对不起,是我让哥哥不再相信我,你不想听我说谎,听我说大话,所以才拿走我的声音吗?”
“可是我现在才能问你。”
“卡牌室里的黑暗……是不是一直关着你的地方?”尤黎仰着脸,闭上眼睛,献祭一般,很难过地问,“哥哥会感到害怕吗?”
“你也想跑的,我在这里,哥哥总是会让我跑掉,可是你跑不掉。”
“所以我也不跑了。”
“我想起来后总是在后悔,为什么我不能聪明一点,为什么我这么笨。”
“为什么我不能在带你去医院前就反应过来,为什么我会把你弄丢。”
尤黎呼吸困难,他掉得泪很多,最后一句话都说不下去。
尤戈仿佛没有任何动容,“还在说谎。”
尤黎磕磕绊绊,“没有说谎。”他辩解,无措又固执地重复,“没、有。”
“我很想你。”
“只是我忘了我很想你。”
尤黎的后脑终于被扣住,他面前人低下来,疯狂地啃噬进他的唇舌里。
力道很重,带着绞痛。
随后是一声清脆的刀尖掉落在地的声音,无声又让人不可忽视的缴械投降。
沉闷的,掉进他们心里。
尤戈一步一步后退,尤黎跌跌撞撞的,在这个亲吻里被他引导着向前,一步又一步。
余光里他能看见小丑举起的双手,像在投降。
十指摊开。
不再抱他。
随后放弃一切般向后倒去,尤黎也跟着他一起倒下去,他们倒在一片脏污的床上。
腐烂的血液和肮脏萎靡的气味混合在一起。
尤黎砸在他身上,没有听见任何的忍痛声,仿佛习惯了经年累月的疼痛,所以连剜心的疼都不算什么。
没等爬起来,尤戈举起的双手终于放下来,放在跟着他一起坠落的尤黎身上。
用力地向自己挤压过来。
伤口一瞬撕裂,血液大片涌出。
他们终于又抱在一起。
“和我做。”
稀疏平常般三个字。
“先处理伤口好不好?”
“又不会死,怕什么。”
“怕的,我害怕。”尤黎坐在他身上,不敢动力气,很轻很轻地把手心放在对方心口上。
尤戈举起他的手,放在唇边碰了碰,“什么都怕。”
“明明是个胆小鬼,还敢往我身上靠。”
下一瞬就听见笨拙地四个字。
“不怕哥哥。”
尤戈问他,“所以就敢背着我撒谎,白天一个晚上一个?每天见我的时候怕死了吧。”他嘲讽地一字一字重复,“不怕我?”
尤黎摇头,“不做好不好?先包扎伤口。”
“先进去,再包扎。”
尤戈没得商量。
尤黎的眼泪比他的话先一步掉下来,“你总是受伤,你还和我一起跳下去,我出去了,可是你不会出去。”
“我都不知道你那个时候有没有受伤。”
“你总是这样,你不知道疼,可是我看见了我也会痛。”
尤戈掐住他的脸拉下来,反问,“我是不是太好说话了?”
尤黎和他对视着,也不说话,就睁着眼睛掉眼泪。
尤戈也盯着他看,没几分钟就抱着人坐起来,回到沙发边坐下,拆纱布,浇酒精。
没让尤黎看着,知道他怕,让他趴在自己肩上。
酒精混着血在空气中挥发,味道并不好闻,系统商城里的大部分东西还不能购买。
但尤黎有在背包里备着疗伤药,他挣扎着,想爬起来给出去。
却怎么都挣扎不开。
尤戈抱着他的力气逐渐加大,语气里还带着几分隐忍,“乖,听话点。”
尤黎闷闷的,“有药。”
尤戈,“放过来,放到我手上。”
尤黎把药给过去,“哥哥要用的。”
“再说一遍。”
“……什么?”
“再说一遍。”
“哥哥要用的?”
尤黎耳边骤然响起几声低笑,“好。”
尤戈说,“有些疼,宝贝亲亲我?”
尤黎很乖,侧过去,亲到了对方的侧颈上,最多只能亲到这里了。
等到缠完第一层纱布的时候,小丑才松开他,自己抬手往背上绕过。
尤黎帮他,一层一层、一圈又一圈。
尤戈自己缠得很随性,还有些不耐,但等尤黎上手时,他又能等下去一般。
一手抱着人,一手搭在沙发背上,手背微微下垂,落在一旁的玩具熊头上。
棕色的绒毛穿插过他冰冷的指缝,看见地上掉落的东西后,又俯身,弯腰捡起。
将那柄被他丢下来的利刃重新放回桌上。
没再碰。
等着等着,又拱下来,枕进少年颈窝里,尤黎就好像变成了一个大型玩偶、一个玩具熊。
尤戈埋进去,抱好了就不再动弹。
像缺乏治疗已久的病患,
却不管尤黎会不会包扎。
过了很久,尤黎都要以为他睡着,却听见尤戈屈指,在尖刀旁的桌面上叩了两下。
他没头没尾说了一句。
“骗你的,我怎么会舍得。”
“它不是留给你的。”
第183章 雪盲33 雪风肆虐
山脚, 雪风肆虐。
地狱三头犬近乎成群结队,在雪地里密密麻麻遍布,迅猛地往正中间站立的一个人身上扑。
吼叫, 撕扯,血液喷涌而出,溅落在地后又迅速凝结成冰,枪声不绝于耳。
子弹用光后, 又戴上机械骨骼赤手空拳搏斗,地面上近乎全是被凭空一分两半的狗头和尸身。
还剩了零星几只三头犬,在雪地上苟延残喘地匍匐着,哀嚎,低吼。
捍卫着地狱门不让外人闯进。
019近乎全身是血,他喘着热气, 寒气将他的鼻息冻成雾,又低下头, 抹了一把后颈喷溅到的鲜血。
大片的血色就这么被抹匀,他拧起眉,不耐地从地上捡出一片干净的雪浇在身上。
胡乱擦洗后, 头都没回就把身后没死透又扑过来的鬣狗一枪点死。
地狱门就立在眼前。
019没立刻进去, 他身上的雪和残留的血迹被滚烫的体温融化成血水,锋利的眉眼处还挂着一滴血迹。
这些地狱犬源源不尽,他从白天杀到晚上,中途还回了一趟小屋, 看见尤黎窝在狼皮上睡。
他给壁炉添了点柴, 子夜再回去时,人果然已经不见了。
现在是第六天的夜晚。
过了今晚,就是第七天。
019推开门, 缓缓走进庄园。
·
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但房间还很脏,尤黎还是很担心,怕会感染。
他问,“拉斐尔的牌可以给你用吗?”
尤戈,“够了?”
这话说得好像受伤的不是他,需要包扎的也不是他,而是迁就尤黎,才坐着这任人弄上弄下。
尤黎点点头。
尤戈,“还有什么要做的?”
尤黎摇摇头。
尤戈声线很低,“能陪我做了吗?”
尤黎这次没点头,也没有摇头。
不需要问都能懂这句话的意思,小丑睡在他的颈窝里,抱着他,又漫不经心问了一遍。
冰冷的食指贴着尤黎的领口,微微蹭弄。
是威胁也是示意。
“宝贝?”
好好询问几乎是没什么忍耐心的最后底线,小丑一个字一个字道,“我的气还没消。”
尤黎呼吸都慢掉。
“你……受伤,不可以……”
“自己坐上来。”
尤黎昨天做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他不想加重尤戈的伤势,他抿唇,“不行。”
小丑笑眯眯地举起双手,往后一靠,“我保证,我不动。”
尤黎开始犹豫,“真的吗?”
尤戈鬼话连篇,“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可多了去了。
但他每次说尤黎还是会信,他皱皱鼻子,“不会受伤?”
尤戈,“不会受伤。”
尤黎磕磕绊绊,“那好……吧。”
他小声,“我试一试。”
尤黎至今还没有来过叛逆期,他的隐私感没有那么强,也没有过把自己锁进房间,不让护工和福利院里的志愿者进来的经历。
性/教育对他来说懵懵懂懂,还没完全了解明白,就被04重塑一番。
在陌生人面前会抗拒,受到可怕的视觉冲击会害怕外,在哥哥面前就没有什么好藏的。
尤黎很小心地趴在人身上,很正经地问,“要不要脱裙子呀……”
冰凉的指尖很快伸进尤黎裙底,尤戈没有体温,他的每一个动作引起的连锁反应都格外明显。
挤进尤黎坐到人腿上的肉。
“不脱,嘴巴给老公亲一亲。”
“……唔……”
尤黎很乖地凑过去,亲得有些凶,他下意识往后躲,又被牢牢控住往前。
哪边都又湿又软,温温热热。
尤黎的眼睑很快就湿了,闭着眼,一直在用力呼吸,“呜……”
扩到了三指。
尤黎酸得几乎都快坐不住,已经忘了不能弄伤人,他头都垂下去,闷着声胡乱地哈气。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裹得人指缝都湿黏。
“帮我拿出来。”
尤黎忍不住用鼻音“嗯”了一声,脑袋晕晕的,答应了又不动。
尤戈用手去顶,“坐得这么紧,怎么拿?”
尤黎被一点一点托着跪起来,“我我拿的,哥哥不要动……”
他不敢看,趴在人肩颈里,闭着眼睛,胡乱地将手往下伸,腰塌得越来越厉害。
尤戈不像心口受伤,像被截肢了,他另只一手就这么放在人腰上,动也不动。
上身赤裸,半只小臂都隐在了尤黎的裙子底下,只能隐隐从长裙边缘看见他臂间冒起的青色脉络。
以及顺着青筋线条,随着重力,滑落至尤戈手肘间的晶亮液体。
少年无力地趴伏着,呜咽声越来越大。
好不容易才扯下拉链。
尤戈才从人裙底拿出手,他半个手掌都被浸得湿淋一片,一抬手,水液四散着顺着往他光着的手臂上流。
香的要死。
尤黎闷热的气全呜在尤戈颈间,被人用湿手掐起了脸。
小丑吻他,“该轮到宝贝了。”
“答应我了,不许再骗我。”
想反悔的尤黎骑虎难下,不得不把自己撑起来,两眼一闭就想软下去。
理所当然地偏了。
尤戈在教他,让他别急,将尤黎的两只手都锁在人身后。
“宝贝用自己把它蹭湿。”
“对准了,磨久一点。”
尤黎的腿心都被挤得满满当当,他根本不敢看,也不敢底下脸,所有隐秘不能暴露在光下的动作都藏在他睡裙里。
在纯白又洁净中往前挺。
少年后仰着,几乎快躺下去,悬停在尤戈的臂弯里,别着潮湿的脸,闭着眼睛。
大脑空白,呼吸黏腻地听见一句,“乖乖,晃起来。”
少年的所有动作都很轻微,眼泪拼命地掉,不断地吸着气,腿心一点一点地挺过去。
碰到了又吓到往后躲,做了不知道多久的心理建设,全身都烫起来,再想不到其他的事。
过了很久才听见一句夸奖。
“宝贝好棒,做到了。”
“可,可以了吗?”
尤戈哂笑,“我怎么知道。”他把尤黎被锁住的手放到该放的位置上,“它在宝贝手里,应该问你才对。”
尤黎被茫然地扶起来,最后还是摇头求助,“不行的……哥哥帮我。”
尤戈百无聊赖地举起双手,“哥哥动不了。”
尤黎憋着眼泪看他。
“手扶着,对准。”
“往下吞。”
尤黎很慢很慢地跟着照做,不同于之前的小儿科,尤戈冰冷的气息终于重了一些。
他眯起眼,双手捆住尤黎的腰。
尤黎被吓得骤然绞紧,眼泪都掉出来,猛地打了一个颤。
尤戈呼吸一瞬紧了,“不动你,再坐深一点?”
尤黎没有任何反抗地力气,一边说着不动他,一边又带着他往下坐。
他在混乱中求饶,“等、等一等——”
尤戈笑起来,“忘了说了,之前宝贝做的那个梦是真的,你说这把进过你身体里的刀,待会儿能不能插进你旧情人的心脏里?”
尤黎骤然睁大瞳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捆住腰用力往下一按时,瞳仁又瞬间颤栗着涣散开,迅速冒出泪花。
舌尖都吐出一点。
尤戈身体的确没动,他答应了就做得到,把着人的腰又深又重地把尤黎整个人往上套。
活生生的一个人就像成为了他手上的一个没有任何重量的套杯。
少年闷着嗓子里的哭喊声近乎成倍扩大,挣扎着求饶。
“地狱门刚刚被打开了。”
“庄园似乎也闯进了生人。”
“他会往这边走看见老公在干你吗?”
尤黎的声音一瞬像被掐住,下一秒又控制不住地“呜呜啊啊”,只能无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断地摇头。
尤戈低低笑起来,“这么怕。”
“老公裤子都被你吓湿了。”
“哥哥带着乖乖去找他好不好?”
第184章 雪盲34 这么爱我
尤黎拼命摇头,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趴在门板上,极度的恐惧惊喘,重重伸出手, 把打开一丝的门缝撞回去,重新合上。
“不要,不要出去。”
“求求你,不要开。”
尤戈真的把他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往门的方向走去,雕着繁复花纹的门把手被转动。
尤黎被冰冷的门板冻得瑟瑟发抖,身后的身躯也是一片冰凉,他被夹在水深火热之中,不停地打寒颤。
尤戈脚下站着的那一小片地滴滴答答的全被溅湿,他托着人的腿肉又深又重地往上套。
尤黎哭得很惨, 叫得也很惨,泪眼朦胧中, 空白的脑子只记得一件事。
被j得舌都往外吐了都没忘记用嫩白的手心顶着门缝,腰塌得不能再看,锁骨和脖颈都依偎到冰凉的门把手上, 他用手心牢牢握着。
被金属黑木磨得发痒通红。
漂亮的眉眼发直到一起, 对不住焦,紧紧挨着锁孔。
脸肉刚蹭上冰冷的门面,被冻得一哆嗦后又被分离,一下又一下。
只剩下门口处地毯的泅湿愈发扩散。
“不敢出去?瞒着我的时候怎么就敢了?”头顶的声线阴沉, 逼问, “怕被看见还是怕丢脸?”
又是选择题。
“丢,丢脸,怕……”
“呜——”
尤黎终于被从门板上抱离, 回到沙发上,乌黑的碎发有些被汗和泪弄得微湿,脸也潮红。
睡裙又白又长,将一切的凌乱遮掩在童话般的蕾丝下。
少年痉挛的手指胡乱地往外抓,无意识地将那个半人高的棕色小熊攥在怀里。
眉眼都埋进去,些微上翻又涣散的瞳孔都被怀里的巨型毛绒公仔藏住。
控住后脑的手近乎将少年的整张脸都残暴地摁在里面,连哭咽声都被闷得模糊不清。
仿佛他和尤戈之间独一无二的童年回忆都被沾染上不可洗清的色彩。
浓墨重彩,让人不敢再忘。
·
“不出去,不出去。”
尤黎浑身上下都是热水和淋浴过后的雾香,脑袋也埋在小丑肩颈里,眼泪啪嗒啪嗒掉。
尤戈没穿弄脏的衬衫,只套上件西装外套,黑色底下是大片留白缠绕的纱布,身高腿长,隐约露在外的□□上全是抓痕。
现在不同刚刚,尤黎自己也知道现在求饶的希望渺茫,只能盼人心软。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但直觉会很恐怖。
“那你留在这?”
尤戈松开手,往两侧让开。
尤黎慢慢从他身上滑到地上,还有些懵,见小丑真的拔腿就走,才瞬间反应过来,抱住了人的手臂。
甚至被人拖着往前带了一步。
踉踉跄跄,腿本来就打不直,现在更是软得蹲到地上,但力气还是不敢松,死死地抱住尤戈的手。
他怎么敢松手,那柄刀甚至还攥在小丑手里。
尤戈顺着他的视线,缓慢俯身,这把道具品质顶级的手术刀甚至还在指尖翻转。
他笑眯眯的,“看,哥哥都忘了还给你了。”
尤黎大脑空白,眼睁睁看着小丑蹲下来,将这柄手术刀塞进他手里,一边道,“宝贝拿稳了。”
“千万别松手。”
尤戈站起身,两手空空地示意,“老公现在可以走了吗?”
明明是询问,视角却完全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蹲着的尤黎。
不行,绝对不能让哥哥一个人去,他也在的话……或许还能看着。
这和能讲理的04、尤斯坦他们完全不一样。
尤黎想了想,还是咽了咽口水,向上伸出了手,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人。
三秒还不到就被小丑重新从地上抱了起来。
“亲一下?”
尤黎犹豫了一下,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走廊,心跳在这份死静下飞速加快,最后还是硬着头皮,乖乖仰起脸。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怕,本来是不怕的,但是这些人对他亲口说出来的威胁,尤黎根本不敢忘。
他紧紧攥着手里的刀,想说可不可以亲快一点,但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吻上。
吻着吻着,在不知不觉间靠到了身后的墙壁上,两边都是又长又宽的走廊,幽深而又寂静,旋转楼梯在走廊的尽头。
从贲薨的第八层往下走,
是他们所在的第九层。
尤黎站在这条走廊中,赤裸的脚踩在厚软的地毯上,蕾丝睡裙下是半露出来的光洁小腿。
侧脸仰着,眉眼还带着情欲后的潮热,嘴巴也被吃肿了,呼吸微微加快,有些急促。
“宝贝?”
“唔?”
尤黎睁开眼,有些茫然。
尤戈用指腹抚弄他湿润的眼睑,嗓音低沉又暧昧,意味不明的,“怎么还给老公找了一个替身?”
“这么爱我。”
尤黎在这声好似幸福无比,愉悦的感叹中瞬间僵直,所有的血液都仿佛凝滞,一寸一寸冰冷下去。
只有逐渐急促的呼吸和飞速加快的心跳,证明他还活着,还能有所反应。
尤黎一点一点地转过头,视线很慢很慢又不敢面对地看向走廊尽头,旋转楼梯的所在处。
他和019约定过,在第六天晚上,他们会一起进庄园,019会带他找失去天使拿回他的声音。
来人从第八层踏步而来,在尽头站停。
尤黎甚至什么都没看清,入目是对方身上大片溅上去的黑血。
血迹干涸,凝结成块。
深沉又带着丝野性。
在尤黎还未彻底看清的时候,在他转脸看过去的那一秒,他手里用双手捧着、握着的刀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径直飞了出去。
尤黎的双眼惊恐地怔忪放大,耳边能听见刀刃划破空气的破风声,干脆利落,没有任何一分多余。
迅捷过后就是血液溅射声。
这柄手术刀是从尤黎的手中刺出去的,是从他的手里……他的手——
为什么不躲?为什么……
耳鸣声瞬间朝尤黎一齐涌来。
耳边只能听见“哈”的一声短促的笑。
小丑笑起来,甚至一眼都没看过去,“哥哥不是说要抓稳点吗?”
“宝贝好狠的心。”
尤黎目眩头晕,他甚至在想,上一次认错人的时候,他说的那些事。
019是知道这声“哥哥”代表着是谁的。
在尤戈话音都未落的时候,他怀里的人瞬间抬手用力把他推开,尤黎还没开始跑过去就又听见一句。
“晚了。”
尤黎再看过去,地狱门瞬间从远而来,庄园的空间扭曲一瞬,吞没了019远道而来的身影,又迅速恢复原样。
尤戈漫不经心地笑,“乖乖,太慢了。”
人来的时候,尤黎没有第一时间看见。
刀飞出去的时候,尤黎没有反应过来。
消失不见了,尤黎甚至都来不及做出任何一个反应。
也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尤黎两只手加一起,都玩不过小丑一根手指。
尤戈抱起僵在原地的人,没办法般,“又哭,回去再哭?”
尤黎浑身都在发抖,他喃喃说着什么。
尤戈把他抱近了才听见。
“不回去……”
声音又小又轻。
“不回去,我不回去。”
少年被吓得面色惨白。
“他会不会有事?他会不会……”尤黎又开始像上一个副本那样,再一次无比地期待天亮,直到听见04的答复后才骤然松了一口气,“为什么它会从我的手里面……”
尤戈笑容扩大,“宝贝忘了吗?”
“这柄刀是我给你的。”
“它是我的。”
小丑手一伸,掉落在地的手术刀又瞬间重新回到他手中,随后是一瞬拉近的低语。
“你也是我的。”
像在质问人有没有忘。
尤黎被顶进走廊的木质墙壁上,背部贴着冰冷的墙面,腿被分开。
尤戈,“不想回去就算了。”
“不要……不要——”
无力的阻拦根本阻挡不了裙摆被掀开。
“讨厌你。”
一声哭腔。
还有一个没什么力气的手心,不算疼。
小丑的所有动作在缓缓停住,他将侧过去的脸正回来,把尤黎抱高,吻上去,吻得很用力。
意识迷乱的最后尤黎只听到一句询问。
“明晚奖励宝贝一个小蛋糕好不好?”
“最后一天了,会留下来看哥哥吗?”
快天亮了。
第185章 雪盲35 我是坏蛋
“不会。”
尤黎靠在高高的墙上, 低着眼去看把他捧高的人,又别开过眼,不肯低头。
“我不会来看哥哥了。”
憋着眼泪, 把赌气的话说得跟真的一样。
“也不想吃什么小蛋糕,你用它来哄我,可是你在利用我之前,明明知道我会不高兴, 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尤黎的嗓音里是遮掩不住的哭腔,他抽气地问,“我的伤心,我的难过,我的眼泪,在哥哥这里是不是一点份量都没有?”
“我明明一直在说‘不’了。”
“可是你们好像都不会听见。”
“所以我也不会来了。”
尤黎的颈窝里是另一个男人绵长的气息, 冰冷又固执,“我会等你。”
“像过去一样, 在原地等我的宝贝回来找到我,如果你不来……”尤黎的手被人吻住,阴凉, “我就不会允许你再走。”
偏执得可怕。
“宁愿你的腿断了, 宁愿你恨我,怕我。”
“哥哥也会用绳子把你绑死在身边。”
尤戈缓缓抬起眼,一双和尤黎极度相似、同出一个本源的眼,“讨厌我也好, 不想见到我也好。”
“哪怕你再怎么想扔掉我。”
尤戈拥吻过去, 深入进尤黎的唇齿间,将人挣扎的手扣进自己的掌心中,十指交错, 暧昧不清。
“都无法否认,我们生来就该一直待在一起。”他说着既定的、无人能更改的事实,“宝贝。”
“哥哥是你天生的玩伴、保护者和爱人。”
·
天亮了。
尤黎恍若大梦一场,从扑朔迷离的黑暗里回到现实,惊魂未定,他低头望着自己上一秒还在被紧紧扣住的手。
下一秒,收回指尖却只攥到一团什么都没有的空气。
久久不能回神。
对了,还有——
尤黎呼吸一瞬凌乱起来,无措又仓皇地抬头四处张望,目光落不到实处,扫过来又扫过去。
在视线的一片模糊混乱中,触碰到熟悉的人影一瞬间,才骤然怔在原地,和人对视。
呼吸依旧急促,眼睑依旧不停歇地湿了一片。
因为看到了019身上满身的血,在019还没有任何动作前,就手忙脚乱地扑了过来,还一句话没说呢,尤黎的手就已经伸过来了,抵着湿漉漉的眼泪。
不停地扒拉019的衣服、领子。
两只手并用。
扯开了领口,露出底下充血的肌群,还不够,一直摸到心口的位置,确认上面一点伤口都没有后,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满脸后怕,倒在019的脖颈间,不停地深呼吸,眼泪都在顺着往里掉。
完了还要问一句是不是真的没有出事。
“……没有事?”
“没有事?”
重复不停地问。
别说苛责,说都不舍得再说他几句,019面无表情,只漫不经心地低下眼看尤黎的所有动作。
原本赖在他身上哭的少年后知后觉感到束手无措,眼泪收停了,撑在他身上的手指也变得僵硬。
亲密无间的距离似乎一下变得生疏。
仿佛他们之间做的所有事都变得不再合适,尤黎手足无措,一点一点将自己哭声憋回去,又在这道冷漠的视线下,一点一点将自己触碰到别人的手收回来。
瑟缩地蜷起,放下。
“对不起……”尤黎声音很小,在低下头的一刹那,眼泪再也止不住,豆大一颗砸在地上,“我骗了人,我是坏蛋。”
“但是可不可以……”
尤黎又伸出蜷在一起的手,扯住人的衣服,“不要丢我在这里。”
“什么时候丢你了?”
“昨天明明就有……”
他等了好久,从白天等到黑夜,都没有等到019回来,只有他自己被扔在这里,谁都没有来。
“你以为壁炉里的火为什么一直没熄?”019把他翻过来,强迫尤黎看床上凌乱的被子,“谁让的你能安安稳稳、暖暖和和地在床上睡一天,还没被冷到?”
尤黎一下子愣住了,不说话。
“你呢?我回来找你的时候跑哪去了?”
尤黎又被翻过来,面对着人一句句质问。
尤黎抿起唇,没话可说一样,低下脑袋,屁股被人忍无可忍拍了一掌,都只一声不吭地背过双手去挡住。
老老实实挨批评。
019,“怎么能说话的?”
尤黎,“我去找她了,天使姐姐人还挺好的。”
尤黎也问,“你身上的血……”
019,“没受伤,我不是真身进的地狱门。”
“那你去哪里了?”
“杀狗。”
很简单两个字,却充斥着不少的戾气。
尤黎又不敢说话了,眼睁睁看着019往后一靠,倚在窗台上,点了根烟,又吐了两个字。
“找你。”
混着烟雾全蔓延至尤黎脸上。
019,“我之前说过什么?”
尤黎余光看见对方腰身上鼓鼓囊囊的枪包,一个字不敢说。
血迹干涸,枪茧斑驳的手很快伸过来,挑起尤黎身上那件睡裙领口处的蕾丝。
布料柔软,又薄,光看着都会一不小心被男人粗糙的指腹勾破。
尤黎忍不住抬头看他,眼里还湿着,背着手,怯怯的,看一眼又收回来,看一眼又收回来,最后硬着头皮和019对视。
用余光悄悄注意着019手里的动作,怕一有不对劲,就能跑开。
“多久了?”
尤黎支支吾吾的,“那个……恶魔……”
019,“瞒着我多久了?”
尤黎掰着手指头算,声音很虚,“……我一开始以为都是你。”他企图解释,“我之前看不见,后来看见了,又说不了话。”
“你又凶我。”
尤黎也很委屈。
019气笑了,“怪我?”
尤黎不敢点头。
019,“前天没让你吃到教训?”
尤黎还没反应过来,直到019的视线落在他的唇上,才骤然想起前天的事。
逼他看着弄,还挨得那么近。
凶得不行,原来都是故意的。
尤黎说话都变得迟钝,“你……早就知道?”
019重重抽了口烟,睨着他,“我很蠢吗。”
他领口的蕾丝被碾了一下,又松开。
尤黎张了张口,又没那么怕了,因为019都这么气了,别说腰间的枪,就连他睡裙上的蕾丝都没被弄起过半分褶皱。
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
尤黎抬起手,把自己埋过去,抱住人,“刚刚为什么不躲?”
他耳边只有烟灰燃烧声,没人说话。
直到尤黎收紧手臂,才在壁炉的燃烧声和风雪声里听见简短地三个字,“犯蠢了。”
“不是我……”
“不是我做的。”
“那个刀不受我的控制。”尤黎闷着声,“下次就算是我,你也要躲开好不好?”
“我会害怕,你说过不会让我怕的。”
“可是我刚刚真的很怕,手一直在抖,一直在想你会不会有事。”
尤黎说着说着又开始哭,每一个闷哭的字和每一滴眼泪都结结实实踩在了019的弱点上。
他的难过和伤心怎么会没有份量?
重得能将人压垮得一败涂地。
019佝起背,俯下腰去吻他,“我没事,也不会有事。”
尤黎被亲得脑子都乱了,冷不丁就听见人问了一句。
“你那个男朋友也是他?”
“……不是……”
019气息骤深,“也是我们之中的一个?”
尤黎张张嘴,“……不是。”
04只是和他用一张脸。
刚还算平和的019神情瞬息变了,“那五个人我能忍,其他相关无要的,最好在你出副本前都给我断了。”
尤黎大气不敢喘一个,尤其是知道04还有可能就在脑袋里听着的情况。
“噢……”
还没说完嘴巴就被人捏起来。
019,“还敢在我面前撒谎?”
尤黎讨好地亲亲他。
“不是要出雪山吗?”
“我们快走吧。”
第186章 雪盲36 能和我说
暴雪封山。
从山脚到山顶的路并不好走, 雪厚的地方,一脚陷进去,半个人都会埋里面。
还得警惕身后会有地狱三头犬虎视眈眈。
上山的玩家只有稀稀疏疏三两人, 剩下的要么死的差不多了,要么早就上到山顶。
很少有玩家能像尤黎准备得这么充足,饥寒交迫之下,只能每晚都靠着抽恶魔牌, 进到庄园饱腹,体验那么一晚的温暖。
饥饿值撑不到入夜,从傍晚开始到新一夜的子时就要面临狩猎者惨无人道地追杀。
好不容易挨到凌晨进了庄园,还要为了消除负面影响,不得不过恶魔设下的地狱乐园。
堪称九死一生。
终于靠积攒下的天使牌拿到线索,发现只有去往山顶才能结束这场噩梦般的大逃杀后, 刚出发就发现一进入山脚就会被地狱三头犬追。
侥幸没死在猎枪、恶魔、鬣狗獠牙下,能活到现在的玩家几乎都奄奄一息。
从半人高的雪中拔出一条登顶的路, 即使在体力值满值的情况下都不算一件容易的事。
天寒地冻,玩家们爬山的喘息声宛如破风机。
“今天的路怎么比前几天走起来还要难走?也没狗在身后追啊。”
“那些三头犬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今天一头都没看见, 当心它们从后边冷不丁扑出来。”
“放心, 我断后。”
走在最前面的那人停下脚步,他穿得很厚,冻得面色青白,不停地打哆嗦。
后边两人问他怎么不走了, 他回过头, 舔着干燥起皮的唇皮,双眼发直。
“我怎么总感觉我背上这么重,就好像……背着什么。”
“等等。”
留在末尾断后的人突然开口, 侧身像在听着雪里的声音,而后缓缓扭过头,警惕地看向身后。
三人顺着这道视线,一同齐齐看去。
雪地里传来走动的声响。
暴风雪肆虐得愈发重,瑟瑟寒风将雪雾扬起,天色阴暗之下众人仅仅只能看清身周寸步之地。
修长的黑影在雪雾中若隐若现,有力的步伐,银光闪烁的雪镜。
来人穿过飞扬的雪雾,从雪中稳稳当当地走出,他全身包裹得严实,没露出半分破绽。
穿着厚重的雪服,一脚深到膝盖,又不急不缓地拔出,迈出下一步。
是人。
三人都松了一口气,又把视线移到男人的背后,暗暗咋舌,他们光是卸重爬山,还支着雪杖,都累得抬不动手。
但对方不仅没减重,还增了重,步伐没有半分凌乱不说,背上还背着一个人。
“等等……”他背上的人突然开口,少年蒙着脸,看不清样子,只能听出来声音很年轻,“你们爬山的路上如果遇见天使模样的雕像,切记离祂们远一点。”
是好心的提醒。
“能走了?”
“嗯!”
019继续大步迈向前,略过这三名陌生玩家,一下成了最前方开路的人,他走过的地方雪都被踏平。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几眼后,为了省力,也忙跟着后面走这条被开过的路。
只不过他们速度没人快,没两分钟就看不见雪雾里那两人的身影。
“天使雕像?什么意思?”
“那些家伙不是都被关在了庄园里,让路西法看守吗?它们能出到雪山来?”
“重点不是它们也和我们一样爬山,为的是什么?”
雪雾中,几人身后隐隐约约有石像若隐若现,它和玩家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一会儿在后,一会儿在前。
尤黎被背的高,一转过头就能看见失去天使的雕像。
祂屹立在雪中,石像上饱含风霜。
堕天使被血荆棘缠绕起的双臂被雪雾遮掩,只剩下圣洁无比的双翼,唯有倒挂着的十字架在雪中清晰无比。
雪粒落在其上,在祂的身体上中凝结成冰,石像垂下去的双眸却好像在落泪。
诡异又充满怨恨。
这已经不是第一座了,传闻中堕天使一共有九位,现在除了路西法的雕像外,包括贲薨在内,尤黎一共见到了八位石像。
这些堕天使在跟着玩家们一起向上爬,祂们饱含着对上帝的怨恨,年复一年,周复一周,经年累月,从未放弃过重回九重天的念想。
在每一周的七休日都会重演着这一幕——趁着上帝休息的这一天,通往上帝之门。
可它们每一周都在爬,每一周都在爬,不停地爬,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从庄园里逃出来。
贲薨没和她说完那句话是什么?
她到底发现了什么?
尤黎忍不住抬头看向无论怎么都望不到头的雪山顶和即便被雪雾遮掩,也能看出来离他无比近的天空。
在失去乐园里,乌列尔穿过了地狱门,来到了悬崖最深处才见到了贲薨一面。
就好像……
尤黎望着仿佛触手可及的天,就好像这座雪山就是神话里的神山,天堂和地狱仅仅只隔着这一座悬崖。
一正一反。
山顶之上是天堂。
山脚之下是地狱。
他们攀爬在世界的最高处,周围是无边的云雾,只有山顶的一角穿过了云层,永恒地沐浴在圣光之下。
不论是堕天使的石像还是孜孜不倦登山的人类,都只是雪山上的一点尘埃、一粒蝼蚁。
上帝即使在沉睡,也依旧不容冒犯。
他们真的能爬到顶吗?
尤黎向后望,看见了远处跟着他们后面坠着的三个黑点,有些不安。
他趴在019背上,对方怕他冻着,给他套了很多衣服,尽管尤黎不停地重申自己抽到了米迦勒的天使牌,根本不怕冷。
穿这么厚,很怕019背不动他。
但直到现在,019的气息也只不过重了几分,尤黎很担心地问他累不累。
019,“累了就把你扔了。”
尤黎圈着他脖颈的手臂一僵,缓缓收紧,一声不敢吭了,好声好气的,“我都道歉了,你不要生气了。”
019,“背着我偷了那么多天人,怎么现在是我在背你出副本?”
尤黎大气不敢出。
想了想还是没忍住辩驳一句。
“哥哥他出不来,你不要这么说他。”
“那你去找他。”
尤黎又不敢说话了,默默收紧手臂,赖在019背上了,“我下次肯定不撒谎了。”
019却问他,“为什么撒谎?”
早在荒漠副本尤黎就已经知道,019的道德观十分堪忧,Eu、02他们找到汽车旅馆的时候,也根本不介意让这些人发现他和尤黎之间的事。
甚至L在场,没有要紧事都能毫无顾忌地做起来。
毕竟都是自己。
这个副本虽然和荒漠副本不同,但019也早就知道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其他几个人。
他最忍不了的是掏心掏肺地对人好,尤黎还在怕他,瞒他。
尤黎把脸贴过去,隔着厚厚的两层挡风罩,嘴里冒出热热的雾气,埋着脑袋,“他们打得好厉害,我害怕,就不敢说了。”
声音也闷闷的,“上个副本都没有人听我讲话。”
他现在也不敢跟019坦白那场车祸的源头。
尤黎像终于能找到人兜底一般,一股脑地全说出来了,“……等眼睛好了,我才发现,才能从病床上下来……”
019把他抱到身前来,打断,“和我说。”
尤黎有些愣。
019又重复一遍,“能和我说。”
尤黎呼吸着,“不生气?”
019,“嗯,不气。”
他的嗓音散在雪中,低沉,有些漫不经心,带着尤黎大步朝前走,被尤黎听得清清楚楚。
“我很庆幸在我走后,你还能安安稳稳地长大,不算多么幸福,但遇到惨痛的灾难后,还能见到想见的人。”
“见到我,也想起我。”
“所以能和我说,我尽量不会去生气。”
第187章 雪盲37 一步之遥的自由
风夹着雪粒融化在他们的体温里。
尤黎的嘴里冰冰凉凉, 闭着眼睛在和019接吻,呼吸间又全是对方炙热的鼻息。
晕乎乎的,下一秒面上就一凉, 双颊被掐住,听到一句。
“不过没有下次。”
尤黎被掐得话都说不出来,吃疼“唔呜”两声,看见019盯着他。
对方时刻攥着掌心里的手枪贴着他的脸拍了拍, 枪口冰得人发抖。
明晃晃的威胁。
尤黎完全不想体验字面意义上的吃枪子,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把黑黑的管壁戳开,拼命点头。
019一松手,又立马讨好地抱过来。
他们耽误得这么一小会儿,身后的三名玩家又重新和他们拉近不少距离。
为了省力,尤黎又重新趴回019背上, 乖乖搂着对方的脖颈,枕在人背上, 呼吸埋在口罩里。
时不时用厚厚的手套去扫019身上落下的霜雪,安安静静地帮人拍一拍,打一打。
挡挡雪。
手臂搂得很紧, 脸也埋得很深, 也不说话,在心里数着一步又一步的步伐。
每多走一步,他们相处的时间就少一分。
下次见面又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019,“舍不得我?”
没得到回应, 只是绕着他的手臂围得更紧了。
尤黎闷着声, “为什么能在这个副本看见你?下次……会在什么时候?”
019,“假公济私得太明显,GM把副本封了, 还在审查。”
GM?游戏管理员?
……这是谁?
尤黎在脑子里问04,是不是他。
04没回,应该是不能说。
审查又是什么?
尤黎的脑子一团乱,他一直都在以玩家的身份参与游戏,通关游戏,今天是第一次窥探到游戏背后的事情。
副本npc、副本boss、副本机制的运作,以一个玩家的身份,踏入了属于游戏的那一方世界。
半知不懂,又忍不住去想哥哥是怎么来到这个副本的……
尤黎抬头望向已经离他们不远的山顶,身后的天使雕像离他们越发地近。
堕天使悲悯典雅的神情愈发扭曲和急切。
他跟019走了,哥哥还会在原地等他吗?
尤黎回头望向已经看不见归处的山脚,眼前只剩下一片云雾。
还会跟之前的每一晚,过去的每一天一样,在暗无天日、永恒的黑暗里等他吗?
等到意志消沉、直到死亡。
尤黎的呼吸更轻了,他不再开口说话,眉眼有些低落地垂下去,有些后悔昨晚的赌气和不欢而散。
没有给哥哥一个好好的道别。
少年安静了很久,声音很小地说了一句,“亲一下好不好?”
019半侧过面,示意他自己过来。
尤黎在他背上撑起身,扯下了自己的口罩,柔软的唇瓣落在对方结了霜的锋利眉眼上。
呼吸间冒的热气暖得霜雪融化,雪水淌在019的眉峰上,他仰脖,不动了。
很快就等到少年动手扯下他的面罩,自己很乖地把嘴巴凑过来,亲了一下后张开唇肉。
019吻进去,低声哄了一句,“不准哭。”
尤黎刚吸了一下鼻子又被迫停了,亲了不到几分钟,又把自己埋回去了。
还听到一句低笑,说他是粘人精。
019根本不知道他老婆现在在心里偷偷对他说对不起,已经下好了决定。
·
“到了。”
尤黎抬起头,他们站在山顶高处,一眼望不到底,除了雪峰就只剩下云雾。
慢慢的,四周蜕变成一片虚无。
唯有上帝之门屹立在高处。
和乌列尔从九重天来到地狱时周身环绕的圣光如出一辙,他们身后的堕天使雕像神态愈发癫狂,被血荆棘缠绕住的手臂往两边撕扯开。
即将挣脱束缚一般,但肉眼可见的,血荆棘刺入的程度愈发地深。
石像们倒挂在十字架上的手臂被扎出了鲜血,将天使雕像浸泡得狰狞。
尤黎扯住了019的后领,“等一等。”
019回头看他,“做什么。”
尤黎移开视线,“我想下来,和你一起走进去。”边说边从人的背上滑下去。
短短两句话的功夫,耽误的时间足够石像们瞬移到他们面前,在尤黎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失去天使的雕像已经一马当先。
祂被圣光渐渐纳入在内,面上的神态从扭曲到释然,臂上的血荆棘却收得愈发紧。
尤黎隐隐不安,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他跟在019背后向前一步,离那道虚化的圣光越近,他耳边的杂音就越发明显。
门内似乎有谁在诡异地哭。
是一道熟悉的女声,如怨如泣,不敢置信般尖利嘶吼,又逐渐被相隔的两方世界吞没。
是贲薨在哭。
可她实现了遥不可及的愿望,为什么还会发出悲怮,尤黎骤然停住脚步,跟上一句的掩饰不动,他攥住019的掌心,极度的不安。
“等一等,我们等一等。”
019看着他,“为什么要等?”
尤黎唇色苍白,迷茫不清,“我……我不知道。”
019引导着他,将尤黎拉进怀里。
尤黎踉跄了一步,让开了圣光前的位置,然后他眼尾的余光却看见了刚刚跟在他们身后的三人玩家身影。
他们背部佝偻,气息急促,仿佛背上承担着什么不可承受之重,这些重量快将他们压垮。
但仅一步之遥的通关之门却像吊在驴前的一根萝卜,犹如蝼蚁般人类在这一刻和高高在上的堕天使们再平等不过。
他们不停地爬,不停地爬。
天空触手可及,又遥不可及。
终于来到解放前的这一刻,所有的意志都已经在希望中迷失,连背上背着的魔鬼都看不清。
尤黎睁大眼睛,视线里倒映出玩家们背上狰狞的恶魔形象,它们骑在这些人的脖子上,尖利的十指掐着他们的脖颈。
离圣光越近,恶魔们的身影就愈发明显。
尤黎怔了一瞬,想到什么,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翻出了自己的恶魔牌,从贲薨再到代表着的撒旦的路西法、视线略过色欲之魔Asmodeus、能让人遗忘的Dantalion。
最后是死亡之神Anubis。
他一张一张地对比,终于从这三名玩家背上的众多魔鬼里,看见了其中一个和自己手上其中一张恶魔牌形象相似的魔鬼。
没有错,没有错。
这些恶魔就是他们这些天在庄园里抽到的恶魔牌!
“别进去,别进去!”尤黎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大喊出声,“这扇门是假的,它是地狱门,不是什么上帝之门!”
为什么堕天使们日复一日地爬山,却永远回不到天上,永远被禁锢在地狱里。
为什么他们一旦迈进山脚的范围,地狱犬就会疯狂追咬他们。
因为他们爬的、进去的,一直以来都是被三头犬守护的地狱门。
是幻觉,这一切都是幻觉。
尤黎把手里所有的恶魔牌都扔了,只留下天使牌放在手中,能救一个是一个。
胆颤心惊之下陷入无限的后怕。
谁都不知道他们背着这些东西进入地狱,玩家们会被彻底实体化的恶魔撕碎成什么样。
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都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这七日以来,玩家们每一夜在庄园里享受到的温暖和食物,都有着一个不慎,就会失去生命的代价。
众人反应过来后连滚带爬地离远了这扇门。
尤黎也想跑,却被019拉住,“再等等。”
019,“不着急。”
尤黎茫然地看向他,又回过头,才发现那些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雕像,依旧在不断地前进。
祂们望着眼前虚假的希望,被遮住了双眼双耳,吊起了双臂,锁住了双翼。
走进圣光里,再堕回永恒的地狱中。
永远都走不出这一隅的牢笼之地。
直到最后一座石像也消失在虚光之中,迷惑堕天使们的地狱门才缓缓蜕化,消失不见,回到原点。
地狱门之后的真正上帝之门缓缓显露。
幻觉不是给玩家们设置的,而是这些想重获自由的堕天使们,他们离自由仅仅一步之遥。
看似触手可及,却遥不可及。
019,“现在能进去了。”
尤黎还没回过神,他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看了看019的背影,又回头望了望他们一路走来的路。
陷进雪里的脚印不知何时又被暴风雪掩埋了大半,在019周身都没进圣光的那一瞬间,他掌心里牵着的手猝不及防地被抽出。
尤黎松开了手,停在原地。
视线的最后一秒是019反应过来后骤然沉下去的眉眼,黑沉沉的,压抑着情绪。
迅速回头后死死盯着门外摆了他一道的尤黎。
019猛然跨步向尤黎走去,迅猛之下却还是晚了一步,他的身影缓缓在圣光里消失不见。
少年的身影也骤然消失在他眼前。
徒留他一人。
第188章 雪盲38(完) 我赢了
成功了。
019身影消失的刹那, 尤黎瞬间腿软地坐在地上,“怦怦”的心跳随着呼吸慢慢恢复到正常的速度。
差一点就被抓到了。
被抓到的后果肯定不堪设想,尤黎穿得很厚, 从松软的雪地里爬起来都是一件难事。
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站起来,四处看了看,望向那三名玩家。
“你们的雪杖能留给我吗?”
不是尤黎趴在019背上不想走,是他根本走不动, 这几天几乎没有停过,就算有拉斐尔这张治愈牌在也无济于事。
上山难,下山的路更难,没有支撑,单靠尤黎自己一个人,很难到山脚找到早就消失的地狱门。
“趁上帝之门还在, 快进去吧,等离开了雪山, 这场大逃杀应该就会结束了。”
因为他刚刚的提醒,劫后余生的三名玩家对尤黎完全没有任何敌意,二话不说就递了过去。
尤黎接过他们的雪杖, 说了“谢谢”, 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留在原地,而是为了让他们放宽心多说了一句。
现在这扇门的确是安全的,他选择暂时不进去有自己的原因,这份细心的考虑, 可能这三名陌生人都不会察觉到。
但尤黎依旧这么做了。
少年支着雪杖, 有些笨重地把自己的身体撑在雪地里,远远看过去,像一只企鹅。
摇摇晃晃的, 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下走。
“你不通关吗——”
过了很久,身后才传来一声呼喊。
走了这么一会儿,尤黎的眼睑上已经结了霜,他回过头望了他们一眼。
张了张口,似乎说了什么。
但因为距离得太远,雪风呼啸声又大,没将少年的声音传递过来,远远的,只能望见他一动起来就从眼睑上筛掉下的雪粒。
半弯起的眉眼,像在说再见。
再转过身,少年的背影很快被雪山吞没成小小的一点,只剩下高耸入云的山峰和一望无垠的天空。
视线的拉远,将尤黎衬得和飘下的雪粒一般渺小,那么小的一点,却走着和所有人背道而驰的方向。
所有人都在往山上爬。
只有尤黎在往山下走。
呼着寒气,每一步都艰险无比,也依旧朝着既定的方向逆行而去。
地狱门不在山顶,而在山脚。
它与上帝之门相对而立,两相遥望。
猜测得来的缘由很简单,尤黎支着雪杖又往下走一步,玩家们一进入山脚就会遭受地狱三头犬的攻击。
但轮到休息日这天,他们从山脚上来时,却一条三头犬都没看见,尽管昨晚019杀了很多,但也不至于一条都不出现。
而今天和昨天的不同,只有为了迷惑从庄园来到雪山的堕天使石像们,和山顶的上帝之门替换的地狱门。
而现在石像消失,他猜,地狱门应该重新回到了山脚。
尤黎呼着寒气,在脑子里和04讲话。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还要走多久,他只是往应该去的方向走。
“我看见血了,还有尸体。”
“是不是就在前面?”
尤黎加快脚步,又不敢太快,怕摔倒,他踉踉跄跄地往前奔,雪杖都撑得歪歪扭扭。
04,“慢一点。”
尤黎很认真地说,“可是你也在等我通关。”他大口呼吸着,心跳因为运动变得飞快,导致意识些微眩晕,但他依旧在向前跑。
“我也想快点回去见你的。”
跑得过快,尤黎差点摔倒,他堪堪被雪杖支撑住身体,一抬头,却看见了满地的尸体。
地狱三头犬横尸遍野,到处都是血,尸体被雪掩埋了大半,却仍能看出底下的一片狼藉。
尤黎蹲下来,有些害怕,但还是隔着手套,强撑着翻了翻,找到了尸体脑袋上穿过的弹孔。
枪法干脆利落,一击毙命。
的确是昨晚的019杀的。
地狱门应该就在不远处了,尤黎四处看看,认真察看狗,辨认出了尸体倒的方向,他循着方向,小心翼翼地迈向前。
他心里清楚,因为尤戈的存在,这些三头犬根本不会攻击他。
但他每晚抽到的恶魔牌是真实存在的。
甚至很有可能此时此刻就趴在尤黎的背上,像虎视眈眈着刚刚那三名玩家一般,尖利的十指也正掐着他的脖子,随着他和地狱门越发靠近,虚化的实体也愈发清晰。
他很有可能在迈进门里的那一刻,被这些恶魔杀死。
尤黎停在门前,他的脚下是四溅的血雪,一步一个泥泞,他不敢赌,也不想赌。
但是哥哥还在地狱里等他。
等他说一声再见。
他知道的,哥哥从来都没有怪过他,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他们那个时候都还太小,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不告而别,从此在各自的世界里褪色、消失。
从始至终,可能尤戈需要的都只是一个解释,一句告别。
一个离开前至少会回头看一眼的留念。
小时候尤黎没有做到,他们重逢的第一次他也没有做到,尤黎想,那这次他总该可以做到了吧。
尤黎伸出手,指尖伸入虚化的光内,眼睑上的雪粒融化成冰凉的水,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他看见了庄园的大门,高大的铁栏杆上缠绕上年代久远的血荆棘,城堡的建筑看似光鲜华丽,却被藤蔓攀爬得破败不堪。
尤黎想起了童年那扇福利院的院门。
他推开门,仿佛走进水洗过又褪色的回忆里,有一瞬恍惚。
明明上一秒还在恐惧背上的恶魔们,下一秒尤黎所有的害怕都在这一瞬消失不见。
哥哥不会让他受到伤害的。
尤黎闭上眼睛,他没有看见在他进入庄园的那一刻,他背上的恶魔都化成灰烬。
他只是相信,天然的、再怎么遗忘都不会消失的对自己的信赖。
再睁开眼,尤黎却发现自己来到了一片熟悉的黑暗里,卡牌室里长桌和高椅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空无。
远处静静站着的是尤黎熟悉的背影,这是他第一次在这里看见尤戈真正的样子。
和那些堕天使石像没什么不同,身为撒旦的路西法周身上下也被血荆棘缠绕禁锢。
仿佛永远都不能从这片和地狱并无不同的黑暗里挣脱出来,但恶魔本身却仿佛并不觉得可悲。
他的面上是和小丑面具别无二致的笑容。
尤戈张开双臂,像在静待着一场盛大的落幕,他虚虚抱住全身都怔住的尤黎。
高大的身材微屈,冰冷的鼻息喟叹在尤黎的颈间,黑西装折出褶皱,低笑的嗓音性感饱满,语气却很小孩子脾气。
“Ive won?”
我赢了。
第189章 恋爱日常06 我不想看见你对别人摇尾……
结束大逃杀的方式只有离开这座雪山。
玩家们不管进入得是哪座门, 都算离开了雪山范围。
先前的每一晚,他们见到的庄园只是庄园,只有真正穿过地狱门, 才会来到真实的地狱。
可一旦进入地狱门,他们之前抽到的恶魔牌也都将化作真实的魔鬼将玩家吞没。
只有进入上帝之门是安全的。
一门生,一门死。
公平得不能再公平。
唯独尤黎在这场豪赌里获得了所有的偏爱。
他什么都不用做,他只需要朝前走几步, 就几步,就赢了。
雪山很冷,风雪重重,尤黎以为他走的每一步都危险无比,但直到等他真的走上去,才发现这是一条早就为他铺好的路。
尤黎想回抱过去, 有些想哭,手指还没扯上那些布满尖刺的荆棘时, 又被扣住了五指。
挣扎好几次,想将那些烦人的、缠住哥哥的坏东西扯下来,却都未能挣开手, 只能无力地垂下眼睑, 用力又大口地深吸了几次气。
闷坠感也被呼进身体的五脏六腑中。
“下次见……会是什么时候?”
尤黎很难过地颤合了一下眼睛,冰冷的指腹托住他温热却湿润的脸蛋。
视线中的余光只剩下模糊的人影。
熟悉的唇形张合,吐出诡异的低语。
尤黎却什么都再听不见,只剩下耳边的系统机械声
“恭喜宿主通关。”
风雪夜归人, 他们见不了几面, 又要经离别。
·
“现为宿主发放通关积分奖励——35000。”
“恭喜宿主获得道具——恶魔牌,路西法常年把玩这幅扑克,和命运赌博的肾上腺素飙升刺激感足以将所有人俘获。”
“嘘, 请小心抽中王牌。”
等到最后一个字落下,尤黎也从黑暗里回到了现实,系统空间里柔软的地毯上。
他无措地仰起头张望着四周,神色茫然,似乎还没有从刚刚回过神来,急促的呼吸里,视线不断地四转。
模糊,眩晕,
直到急匆匆推离卧室门,看见站在外中间的04时,尤黎才抿抿唇,一瘪嘴,手一抬就冲了过去。
他身上还穿着雪山上厚重的衣服,胖墩墩的,撞进04怀里,脸一埋,要哭不哭地吸鼻子。
哼哼呜呜的,真像个小猪了。
04,“干什么?”
尤黎抹眼睛,“不想通关了……”他上气不接下气,“游戏,一点也不好玩。”
“为什么总是分开?不要总是分开。”
他的抹眼睛,是用04领口的脖颈、喉结去抹。
湿黏的热气,淌开的泪水,04不希望他总是哭,用掌心抵着人的额头推开。
略过尤黎的眼睑后,指缝也湿了,和人额头些微的汗湿混在一起,将少年额前细碎的发丝也沾透。
乌发被压趴,凌乱,像一只落了水的小猫小狗,什么都好。
系统空间是恒温恒湿的,尤黎穿那么厚,呼吸又快,热得脸又湿了几分。
很不舒服。
自己感觉不出来,只是觉得更难受了,04推开他,又不依不饶地抵着蹭过来。
不是不要分开,而是不想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哥哥们过不好。
04被他来回推蹭一会儿,拿人没办法,还是把人抱过来,“为什么哭?”
尤黎闷着咽声,“……讨厌刺,讨厌坏东西……”
“那些荆棘?”
“好疼的。”
04,“又不是你疼。”
尤黎,“疼……”
他想去扯开,可尤戈一下都不让他碰,连抱他都只是虚虚抱住。
下次见又是什么时候呢?
下次见他们,可不可以不让哥哥疼了呢。
04很不想为与己无关的事多做赘述,但尤黎闷得鼻头都是汗和泪珠。
他抬手扯开少年的羽绒服拉链,摘下脱挂到人脖子上的厚重雪帽。
“抬手。”
里面厚厚的毛衣也被脱下来,尤黎很乖地抬起手臂,毛茸茸的毛衣蹭过他湿透的脸,把乌发弄得更加乱糟糟的。
厚重的雪靴也被踢下。
04抱着他,尤黎搂着他的脖颈,低着脸,笨拙地去踩自己的鞋子,等都踢下来了,才被重新放回到地上。
裤子也很厚,04没给他全脱下来,扯到腿根后,让他自己踩掉。
尤黎又被抱起来,脚底踩空着,垂在空中,双臂环过去,挂住04的脖颈,才开始慢慢去晃自己的脚。
裤脚渐渐滑下去,在冰凉的地板上拖了长长的一条,最后几下怎么踩都挣脱不开。
尤黎费劲地低下脑袋想看,只能看见04又往上抱起他,没拿开抱住他的手,只把鞋跟抬起来,踩住他的裤脚,一边把他往上抱。
很顺畅地将他解救出来。
衣服掉了满地,随着身上一件一件地减重,闷在胸口里的呼吸好像终于能被放出来,它不再被厚重的、难以承担的情绪裹挟。
尤黎用力地深呼吸,又慢慢地吐出。
04,“做三次。”
尤黎听话地做了三次深呼吸,供氧充足后好像全身心都能放松下来。
眼泪这才慢慢停了,但还是瘪着嘴巴。
04将他所有的坏情绪都承接下来,揽下疏散的责任,托着怀里成功瘦身的尤黎抱走。
“洗个热水澡?头发上还都是雪。”
“好……”
尤黎说话还带着重重的鼻音,低低“嗯”了一声,“要一起洗。”
04低眼看了他半响,应了一声。
尤黎又不开心了,把脸凑过去。
04眼前瞬间是少年放大的一张脸,能清晰地看到根根分明的眼睑,有些还沾着残留泪珠,在问他。
“为什么不跟我讲话?”
“在副本里就不跟我讲话,我说话,不理我,不喜欢这样。”
04俯身打开热水,单手抱着人,在拭水温,“怎么不理你?”
机械的身体精准地将热度调到人体绝对适应舒适的区间,水流汩汩从四周的浴缸边缘溢出。
不是那种等个十几分钟才能满的设施,眨眼间热水就灌满了池子。
尤黎还在说,“就是不理我。”
下一秒他就被放进充满浮力的水中。
还没反应过来就要在水中人仰马翻,很快又被04的长臂捞起,掐起脸就叫人吻上。
尤黎全身都被泡得湿漉漉的,衣服也没脱光,很狼狈。
怕自己会在这么大的浴缸中溺沉,手忙脚乱地求救般就抱住上方的人。
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像浮萍一样让亲吻弄得在水中沉浮。
害怕。
可下一瞬04就逼近般踏进来,热水四溅,尤黎被迫让出位置,向水里沉。
窒息般的坠感包裹着他,冰凉的十指又将他捞出来,囫囵混乱中,只能听见不带感情的一句。
“因为我不想看见你对别人摇尾巴。”
尤黎的所有动作好像宕机,眼睑有些瑟瑟发抖地颤起来,后知后觉04可能在生气。
但又不像在生气。
04单手脱了上半身的衣服扔在地上,平铺直述,“所以上个副本我大部分时候都不在。”
尤黎眼神有些茫然。
04,“我说过什么?”
尤黎磕磕绊绊,“不……可以和别人这么做。”他想辩驳,“可是不是别人……”
04俯身下来,机械冰冷又毫无人性的气息一瞬逼近,尤黎在这一刻呼吸都停住。
他听见对方说,“所以小猪允许我有一些坏情绪,可以?”
尤黎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04说了什么,他怔怔的,重复,“可以。”
04托起他的脸,低眼看他。
“04不生气?”
“也有,但不是他们我现在不一定还能看见你,甚至都等不到你进副本。”
“早在福利院的时候就见不到你了。”
第190章 恋爱日常07 他的妻子才刚成年,还这……
04的底线永远都明晃晃地摆在那——他不希望尤黎受到任何伤害。
忍无可忍的后果是机械副本惨烈的收尾。
天梯断, 三区塌陷,灾区无休止地扩大,整个副本都蒙上一层灰败的色彩。
04的情绪至始至终都平缓理智, 无机质的义眼从上往下垂,静静看着人。
说会有坏情绪的是他,但尤黎却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那些糟糕的情绪,或者说, 04很少会将这些可能会吓到他的情绪在他面前表露出来。
尤黎试探着伸手抱住他,脑子迟钝地转了转,“福利院?”
很晕地转了很久,才从那句话里明白过来一件事,呆呆的。
“你之前见过我?”
“嗯。”
尤黎很少会去想游戏里的事情,想为什么一定是他, 想为什么对所有玩家一视同仁也应该对他公平公正的04会帮他。
为什么其他人的系统是那样的,他的系统却是这样的, 一点也不一样。
可现在04告诉他,他们之前见过,在现实世界里见过, 在他还小的时候, 在福利院的时候就见过。
但他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尤黎还等着接下来的话,身上剩下的衣服却被剥下来。
04一句回应就没了,跳到下一个话题。
“不洗澡了?”
“要洗的。”
尤黎被热水泡得头晕脑胀,雾气弥漫到他的鼻尖, 身上没有什么脏的地方, 每次结束019和哥哥都会给他洗得很干净。
温暖的水流让他闷闷的心情有了纾解的渠道,总算能从脱离副本的后遗情绪里回过来一点。
眼睛还是舍不得离开04,仿佛怕一眨眼04也会消失了, 尤黎很快注意到什么,看了一眼那里,又挪到04的面上。
笨笨的,又很乖,问,“要做//爱吗?”
04看他一眼,“不做。”
尤黎不大的脸上满是困惑和不解。
和上个副本的两人对比太过鲜明,尤黎戳着水里的泡泡,听见04说不需要就不想了,“好吧。”
04看他终于能玩起来了,就放小猪自己泡水玩,自己从浴缸里出来后走到花洒下淋着冷水。
尤黎没一会儿就转过脸看他,眼巴巴的,“我可以吃04做的饭吗?”
04低笑,“想吃什么?”
尤黎,“都想吃。”他问,“吃完可不可以和04一起看故事书?”
04同意后尤黎瞬间就弯起眼,比刚出副本的时候高兴多了,他也不在意04在一边干什么,无聊了就用嘴吹着水里的泡泡玩。
但还是太久了,尤黎等得很无聊,他在系统商场里逛了起来,用一积分买了很多只会在水上漂的小黄鸭玩。
他没有那么多的积分,能花一积分买这些解闷的小玩具都很肉痛了。
能玩就可以,尤黎要求并不高。
他吹一口气,这些小鸭子就会飘很远,尤黎又会重新把它们抓回来,乐此不疲。
等04结束了,他才抬手要抱。
尤黎昏昏欲睡地趴在人身上,“不想泡了,你好久……”
还不能自己走开,因为04要看他。
看他戳泡泡,朝水里吹气,玩鸭鸭。
每一个稚笨却让人难以隐忍的动作。
尤黎趴在04耳边慢慢说着什么话,问为什么不做,很快就得到回应。
“做不了,多少天了?不怕肾虚晕过去?”
尤其是尤黎身体状况不好,还因为上个副本导致作息混乱,理论上不是不可能发生。
直白的话语给尤黎的大脑灌输进新知识,他哪里会懂这些,低头认真看了自己的肚子很久,问号能实体化的话他满脑子都是了。
“可是你放我自己玩,好无聊。”
“过两天再做就可以了吗?”
话音没落尤黎的鼻子就让人捏了捏,脑袋都跟着晃了晃,听见一句,“不做要问,做了又哭。”
04抱着他出去,从衣柜里翻了浴巾出来给尤黎罩住,放到床上后重新俯身抓了套衣服出来,给自己换上。
残留的水汽瞬间被过高温度的机械体蒸发,04出了门,用尤黎的系统面板发了条讯息过去。
系统:[封锁了吗?]
GM:[封了,执行下一个副本?]
系统:[嗯。]
GM:[危险度如果太高我会进去。]
系统:[行,别吓到他。]
交流完后数据在后台随手被清得无影无踪。
04出卧室回来,就看见尤黎还裹着他给的浴巾坐在床上,脸朝下,脑袋已经蒙在枕头里。
歪躺得东倒西歪,床上有明显的滚动痕迹,听见他回来,又很快坐直坐好了。
“没有水了,都干了。”
尤黎把自己滚干,慢慢地说。
04单腿支在床上,俯下身去吻他,“困就睡。”
尤黎张开嘴巴,摇摇头。
等他张了,才发现04没有完全吻下来,只是停在上方,尤黎很快明白过来,他搂住对方的肩背,细细一条手臂从浴巾里伸出来。
脚尖也踮在地毯上,坐得不能再直了,才勉强能够到04的机械身躯。
“吧唧”一口亲过去,小鸡啄米一样,困得厉害,脑袋也在点,还是黏黏糊糊地靠着人。
糊了04一脸口水印儿,逗得他低低笑了一声。
尤黎听见他笑,费力地睁着眼睛,这个点在副本里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
天一亮,他从庄园里一出来就陪着019爬雪山,爬完还要自己爬下去,出了副本后又哭了一场,情绪波动过大,泡完热水澡已经困得眼睛都打不开了。
脑袋一点点的,但还是想陪04多一点。
“可以坚持?”
“可以!”
吃完饭看书的时候尤黎已经快坚持不住了,书本上的字变成密密麻麻的圆在他眼里交叉不停地转,扭曲不成形。
04一边处理系统的事务,一边用AI计算着人类的阅读速度,按照设定好的程序又翻了一页。
尤黎看书的时候会有很多小动作,看到好看的插画会用手指临摹,遇到困惑不解的片段会停下来,不让04翻,按住他的手重复看上好几遍。
但今天不一样。
尤黎遇到很不懂的地方会仰起脸扯扯04的领口让他也看,04不理他就会很生气地凑过来,放大自己的存在感。
整张脸都抵在04的眼前,也不说话,只会气闷地抿起嘴巴。
“说好陪我看书的,骗人坏。”
“哪里不会?”
他们并没有在看故事书,尤黎是想看的,他都从书架上指好了,但等04递到他手中的却是一本可恶至极的教科书。
编纂人没名没姓,系统空间抹去了和现实人物有关联的一切。
尤黎捧着那本高数,眼都要看花了,公式没背到多少,也没算到多少题,憋了半天也只憋了一句,“我不知道。”
没想通明明已经出了副本了,为什么自己还在地狱里。
04简直比副本里的恶魔还要像魔鬼,没多久就逃避地呼呼大睡过去。
梦里都感觉有人在捏他的脸,尤黎求饶地晃晃,找个地方埋进去,继续沉入梦中。
04不希望他脱离现实世界太久,等离开这里后,他会让尤黎继续研学。
尤黎的未来还有很长很长。
机械冰冷的触感又抵上少年温热柔软的脸颊,呼吸绵密,弱小,04低下来亲了一口,却并未多做什么,系统空间在尤黎睡觉时又变成一片虚无的空白。
他的视线很冷,一直望向远方。
褪去了所有虚假的温暖,只剩下机械没有任何感情的理智,所有的程序片刻不停地计算。
他的妻子才刚成年,还这么小。
他必须算好他所有的未来。【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