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执，你说，他要一直睡下去吗？”


    白衣少女百无聊赖地蹲在火堆前，用尾端毛茸茸的草戳了戳躺在地上，双目紧闭的男子，说。


    “他受了伤，又受到彼岸之花的冲击，估计还要躺几个小时。”


    褚执坐在少女对面，认真地看了眼男子，说。


    这少女自然就是白岁宁。


    不知多久前，她与褚执（褚这个姓是她后来为他加的）一起尝试逃离冥界，在经过无数次浴血搏杀后，实力大增，甚至可以穿行不同空间了，她曾尝试打开联通凡间的通道，可均以失败告终，很久前，她破开虚空，来到这地方，无意中窥见了她认识的几个人的命运。


    林疏月必定在遗憾中死去。


    奚彻必定在混沌中死去。


    而奚临和裴雪重……


    急于改变一切的白岁宁抓紧修炼，没想到在某天，她在这个空间感知到了奚临的气息，跑过去一看，奚临仰躺在地上，半条腿已经进了大红花的嘴里（它们有嘴）。


    毫不费力地清除大红花后，白岁宁把他带回了自己和褚执暂住的地方。


    “难怪你的一生有一段是漆黑的，原来是来了这里啊。”


    白岁宁撑着下巴，说。


    “这里……是什么地方？”


    没想到预计几个小时后醒的奚临提前睁开了眼睛，嘴里还在问话，眼睛已经戒备地把能看的地方全都看了一遍。


    “死生大道，专供活死人住的地方。”


    白岁宁欢乐地摊手，说。


    “你是谁？”


    奚临艰难转头，疑惑地打量着她。


    “褚执，你给他介绍一下大名鼎鼎的我。”


    白岁宁朝褚执使眼色。


    “嗯，她是宇宙最强无敌厉害的白岁宁。”


    褚执朝她点头。


    “白……岁宁？”


    奚临念着这个名字，还没能反应过来那是谁，但感觉出奇的熟悉。


    “就是那个手撕噬魂兽，生劈流金虫，脚踩虚空的白岁宁。”


    褚执淡淡地补充，白岁宁一副害羞的样子。


    “白……岁宁？”


    奚临的注意力仍在这三个字上，根本没有听见那一长串的前缀。


    “白岁宁！”


    白岁宁忍不住大喊。


    “到！”


    奚临的脑子还不太清醒，居然下意识地说了“到”。


    “你傻了吗？”


    白岁宁一愣，笑了起来。


    “你是……白岁宁？”


    好在奚临终于缓过神，强烈惊喜又略微尴尬地说。


    “对，就是那个白岁宁！”


    白岁宁很高兴能见到老朋友，此刻说的话比前一个月修炼时说得还多。


    “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


    奚临想要坐起来，白岁宁连忙扶住他的胳膊。


    她的手一碰到奚临的皮肤，他就打了个哆嗦，好像置身于冰窖一样。


    白岁宁注意到了他的表情，悻悻地缩回手，转过头去，刚才的喜悦劲儿全都消失了。


    “你究竟……”


    奚临吃惊地问。


    “没什么没什么，倒是你，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明明全都知道，白岁宁还是问了出来。


    “被奸人暗算，我必须报复回去，你能告诉我怎么离开吗？”


    奚临再度环视四周，计算着环境危险度。


    “走不掉咯，你只能跟我们呆在一起。”


    白岁宁故作轻松地对他说，眼前却浮现出他惨死的画面，在私心的驱动下，她想让奚临留下来。


    “走不掉了……吗？”


    奚临看向白岁宁，他还是一点都不知道她的实力，不过她应该非常强，强他太多，然而，对她说的话，他却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白岁宁，不放他回去的话，你也会沾染上他的因果，后果不堪设想。”


    褚执轻声说。


    奚临凝视着他，刚才他就想问了，这位清秀男子是谁？


    “因果，后果……我才不想管呢，再说了，我根本没有办法送他回去！”


    白岁宁瞪了褚执一眼。


    褚执默不作声，似乎自己只是把后果说出来，实则支持她的全部决定。


    “这位是？”


    奚临也看不出褚执的修为，但感觉这位男子目光疏离淡漠，只有在看着白岁宁的时候眼里才有一丝亮光。


    “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褚执，我的同伴，我们一起快快乐乐地呆在这里呆了好久！”白岁宁特意强调“快快乐乐”。


    “……”


    奚临有点猜不出他们的关系了。


    “那就这么说定啦，你就安安心心地待在这里，晚上我给你做烤鱼吃。”


    白岁宁兴冲冲地说，堵住了奚临的话。


    还未弄清楚情况的奚临决定静观其变，说来也奇怪，他似乎很快就融入了他们，也没有感到多么奇怪，其实他已经很久没有用平常轻松的口气跟人交流了。


    ……


    “这是烤鱼？”


    看着面前足足有只鲨鱼那么大的，还在抽搐的鱼状巨怪，奚临拿着小小的叉子，呆呆地问。


    “是啊是啊，好吃的，还有还有，这是调料。”


    白岁宁把捣碎的大红花装在怪物的骨头里，推给奚临，一副“你快吃啊”的表情。


    “习惯就好，吃完要夸好吃。”


    褚执用眼神向奚临说。


    “那我开始吃了……”


    抱着必死的决心，奚临吃了一口，然后脸色马上变了，虽然口感很怪，但这浓郁的灵力……好像要突破了。


    “好吃。”


    奚临勉强笑了一下，说。


    “你看吧，他说好吃。”


    白岁宁得意洋洋地看着褚执，说。


    奚临强行按下身|体里沸腾的灵力，用奇怪的目光看向白岁宁，心中那个模糊的少女的影子与面前之人重叠后又迅速分离了。


    “你变了很多。”


    他轻声说。


    “变？我本来该是什么样的？”


    没想到白岁宁对这个问题很是在意，追着他问了半天。


    “原来我是这样的吗？说实话，有点忘了，没想到你记得比我还清楚……”


    得到答案的白岁宁若有所思。


    褚执一直看着二人。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既然你要跟我们在一起，那我就得跟你好好介绍一下这里。”


    白岁宁抓住奚临的手腕，开始兴冲冲地指这指那……


    自此，奚临也不太清楚自己究竟跟他们呆了多久，白岁宁带他去看了很多地方，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初来时那种复杂情绪渐渐变成了茫然。


    他真的要在这里一直待下去吗？说不定一切都是他的心魔为他构筑的幻梦，白岁宁，褚执，全是影子……


    “你要走对不对，我不会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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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的。”


    某一天，白岁宁忽然站在他面前，冷冷说。


    “走的话，会有什么东西等着我？”


    奚临这次没有逃避这个话题，直接了当地问。


    “你会死掉。”


    她说。


    “原来是这个吗？每个人都会死去，你不就是死灵之身吗？”


    奚临觉得有点荒谬。


    “你会死得很惨。”


    她继续说。


    “哦？多惨？”


    奚临轻笑一声。


    “非常惨，我全都看见了。”


    她依旧没有明说。


    奚临不说话。


    “这几天我跟褚执一起推演了半天，得出了离开的两千四百五十六种可能，只要把这些可能一一掐灭，你就不会走了。”


    她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


    “……你究竟……为什么？”


    奚临朝她摇摇头，感觉此刻的她很陌生。


    “因为，我要告诉天，我能改变既定的结局，如果有什么惩罚，就尽管冲我来吧。”


    她张开双臂，仰着头，笑了起来。


    忽然，整个空间开始晃动。


    白岁宁迅速抓住奚临的手，冷冷地观察一切。


    面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无法凭借所谓既定的轨迹把他推出去，就开始使用暴力了吗？是谁，是谁在看着这一切？”


    她冷静的面容破碎，开始喊了起来。


    奚临感觉自己被一股强力撕碎了，然后又被一种柔和的力量给拼了起来。


    “白岁宁！”


    褚执大喊，化作青烟，缠住她的腰。


    “是谁？是谁在看着一切？凭什么呀？我想活着，想活着，想健健康康地活着，想长命百岁……他们也是……”


    她的眼里有泪光闪烁，她把奚临抓得更紧了，好像他就是她反抗的证明。


    “她曾尝试劈开连接人间的通道，可即使她再强，也无法以活人之身回到人间，只要一踏足人间，就会被天道毫不留情地劈成飞灰，这是她违抗天的惩罚。”


    褚执小声对奚临说。


    奚临却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早在空间扭曲的那一刻，他就看见地上出现一片水域，水域里倒映着他的各种结局，其惨状难以用言语描述。


    他也看到了裴雪重的一生，她总是在为心中的大道献身，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


    “原来……是这样吗？”


    他喃喃，身边的白岁宁已经拿出了剑，对着虚空一阵乱砍，她的额头上已经出现了冷汗，周身轮廓变得模糊了。


    “放开我吧。”


    奚临忽然说。


    白岁宁怔怔地看着他。


    “保存实力，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可以变得更强。”


    奚临忍着剧烈的疼痛，说。


    白岁宁定定地看着他，眼里忽然闪出某种光，她挣扎了半天，终于松开了奚临的手腕。


    在奚临被卷入乱流前，他听见她大喊：


    “奚临，我会和褚执一起，创造一个世界，一个所有人都幸福的世界！”


    “嗯，我会等你。”


    他做了口型，消失了。


    一切瞬间归于寂静。


    白岁宁捂着脸，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出去后，他什么都会忘记的……”


    她小声说，褚执安静地守在她身边，等着她再度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