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会处理好的。你们把入口守好，别让其他人进来。”艾西叹了口气，拿着魔杖站在山洞中心默默地念着咒语。


    出于对死者的尊敬，有些事他还是要做的。


    他要把这些骸骨上面残存的魔法去掉。然后，他会把它们收拢在一起，找个合适的地方全部埋好。


    不管他们是谁，他们客死他乡，总归是个伤心事。他现在能做的，也就是保证他们不再受人打扰。


    但很快，他感受到了一点不一样的气息。


    这些人照理来说都是死了有一段时间的，他们的魔法根本不可能还有残存。


    但事实就是，确实有那么一点火元素存在。


    它虽然只有一小点，却固执地抵抗着他的魔法，可是又没有攻击他。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在倾诉自己这么多年受到的苦难的小可怜。


    它只是默默地拖着他，让他再仔细地看看它周围的那些事物。


    艾西终于发现了点刚才他没见过的东西。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么？”露西注意到了他的异样，连忙走上前。


    但是矮人的魔法天赋不好，这种情况下他们确实什么都看不到。


    “你们看看这个。”他抬手，又对那个小火苗的方向暗自加了把力。这下它噗地一声燃了起来。


    在光线不足的山洞中，这火苗显得格外刺眼。


    “造物主啊，这是什么？”矮人们一起看着那诡异的红色火焰。


    “它不是应该死了吗？怎么还是这样？”


    “是啊，它确实已经死掉了。”艾西挥了挥魔杖，将上面残存的怨念消除。


    “但是它还记得它死去时候的凄惨模样。所以，它没办法就这么放心地走。”


    它想告诉艾西，它想要复仇。


    这并不是一般的魔法师使用的魔法，更像是——某种有魔法的野兽会用的。


    这样强大的野兽迄今为止只有一种。


    “跟人关系这样好的强大魔兽。您的意思是，这是……”露西显然也猜到了这一点。


    “对。就像黑曜石一样。”艾西抓起一根笔直的骨头，拿到露西身边。


    “这是龙的翅膀。而且，是成年的龙的翅膀。”


    “什么？造物主啊！”原本整准备围上来的矮人们齐刷刷地后退。他们抓紧斧头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滑稽，甚至有一些已经开始发抖。


    这里经常遭受恶魔跟他们饲养的龙的摧残，所以这些矮人没道理看不出来。


    “我不明白。现在龙不是很少见了吗？我是说，如果有人因为跟恶魔作对而死掉了，我们应该会知道。”站在露西身旁的矮人情绪激动地比划着。


    艾西知道他的名字。他叫马修，是个木匠。很多时候都是他站在露西身边，帮助露西在她的铁器上装好木把手。


    “是啊，是很少见。但我想这应该跟这里的恶魔有关。”对这样的人，艾西还算是比较有耐心。


    “你们来这里多久了？对这种事有没有印象？”


    蕾兰妮找了多年的龙骑士，也许，全都在这里。他迫切地需要更多的信息。


    “很抱歉，阁下……”马修皱着眉头认真思考了许久，最终只是摇头。“我来到这里至少十年了，但我真的没见过。”


    那么就证明，这是更久之前发生的事了。


    他们并没有背叛。或者说，他们连背叛的机会都没有。他们永远地躺在了这里。


    这就是这个谜题的答案。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现在很少看见龙骑士了。这里至少有百来人，占了龙骑士的五成以上。在陆地上还能剩下多少龙骑士呢？


    剩下的，可能都是些老人，以及没长大的孩子。他们就那样待在云城，根本就不敢离开。


    如果现在的蕾兰妮，或者说颜蕾，没有来，如果他没有重生，或许云城的结局就是这样——


    慢慢地消失。


    曾经在大陆上叱咤风云的骑士团，如今却被埋在这么个地方，怎么不叫人惋惜？


    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蕾兰妮这个信息。


    或许她早就猜到了这一切，只是她不愿意相信而已。


    他不愿再去想了。


    “啊……等一下，这里有百来人，但是龙却只有这么一两条啊。”马修惊讶地感慨起来。


    “是只有这么一个骑士吗？”


    这意味着，还有许多龙被放在外面，当做了某种宠物。


    艾西想到了恶魔身边的那些龙。如果幸运的话，这么多年，他们甚至可以培育出属于自己的龙崽。那问题就更严重了。


    “不是。”艾西摆了摆手。“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把这些尸体处理好。”


    “好的，阁下！”矮人们再一次围拢过来，将那些白骨用铲子装上了车。


    他望着矮人们出神。


    等到时机合适再说吧。现在考虑这些做什么呢？因为他那好妹妹的缘故，现在这里整个都禁严了。


    他要尽快见到蕾兰妮才行。他有太多的话想要跟她说——可是他又怕她想不开，做出些不理智的决定。


    可是问题又来了。现在，他又进不去城。恶魔们出于某种原因加固了城墙，就是因为这个，他才来求助矮人。


    “哎，对了，艾西。刚才我就有话想和你说……”露西擦擦手。


    这是她犹豫的征兆。艾西没说话，只是转过头看着她。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结果是他不能接受的？


    “我们刚才聊过了。挖去城里不是不行，只是要靠近一点。这么长的甬道挖过去，很难不被发现的。”露西耐心地跟他解释。


    “你别担心……她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这话不是他刚才安慰露西的吗？


    他应该信任，但是“应该”，跟能做到总归还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事。他还是想尽快去蕾兰妮身边。


    “好。”他也不愿意为难矮人。事到如今，他还是要自己想想办法。


    这城市也不是完全就与外界不沟通的，有些东西是他们永远无法彻底抛弃的。


    比如——


    河流。


    ****


    “别这个表情，这东西对你有好处。”恶魔少女的笑声还回荡在蕾兰妮耳边。


    这已经是她被关进这个装着地狱犬的小院的不知道第多少天了。


    小狗的病情有所缓解，所以恶魔并不计较。如果不是跟艾西实在没有办法取得联系，她简直都要安安心心地宅在这个地方了。


    可现在，她必须每天都认真地思考从这里逃出去的办法。


    只是凭借她自己，显然是不够的。


    现在进出都有些困难，所以她也就不指望艾西能进得来。


    “你也想他们了，是吧？”她看着躺在自己身旁的巨大版本幸运，无奈地摸摸它的脑袋瓜。


    幸运用大脑袋蹭蹭她的手，也跟着呜呜地应了一声。


    “唉。真难啊。”


    幸运没吭声，只是继续地趴在地上摇尾巴。


    如果是不了解这条狗的人，可能以为它只是单纯地迟钝。可是对于蕾兰妮来说，她知道这是小狗看清了事物的本质——因为她已经跟那个恶魔少女深入交流过了。


    准确来说是，她跟对方确认过字眼。


    恶魔是默认她的院子可以有外人进入的。所以，这意味着即使艾西出现在这里，她是不会管的。


    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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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她那人性化的一面了。


    但这也是恶魔的傲慢。因为如果她足够仔细，就根本不会把艾西这样背景不明的人给放进城中。


    “呜呜……”


    蕾兰妮又听到了小狗的哀嚎。幸运爬起来走到小狗身边，用鼻子把它拱到了蕾兰妮身边。


    “真是太可怜了。”蕾兰妮低头，将小狗给抱了起来。


    “先别管这些，先把它们的病治好才行。”


    它没有任何感觉。


    作为宠物医生，她最看不得的就是这个——它们湿漉漉的，委屈的眼睛。


    门被人一下子从外面踹开了。蕾兰妮放下地狱犬，快速走到了门边。


    外面站着的，是一个穿着水母一样蓬松的裙子的女人——塞西莉娅。


    蕾兰妮心跳漏了半拍。


    这女人怎么来了？


    “我想起来你是谁了。你是我那个讨人厌的哥哥的手下，对不对？”塞西莉亚打量着她的脸。


    “你怎么变得这么丑了？之前好歹还让人看得过去，是吧？”


    这女人虽然傲慢，也没有特别的傻。


    蕾兰妮现在这张脸画得乱七八糟，能意识到她原本身份的人确实很不容易。


    还是那副假千金惯有的，冷漠而且高贵的表情。


    可是她这样子肯定不是因为觉得好玩。


    蕾兰妮不想跟她正面起冲突。虽然现在恶魔是真讨厌这条笨人鱼，但是表面上的客套还在。


    她不想节外生枝。


    “这是因为在下劳作的缘故。”蕾兰妮恭敬地低着头。


    “这里都是些地狱犬。您进来的话，很有可能弄脏您的裙摆。”


    这话她是真心的。这院子的地面上都是些血水，确实会弄脏那条像是水母一样晶莹剔透的裙子。


    “哈，跟我说实话不好吗？难道不是因为你这个人吗？”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东西一样，咯咯笑着走到蕾兰妮面前。


    “你说，他们在知道你的身份之后，还会留着你这条命吗？”


    “您确定？”一道冷漠的声音在蕾兰妮背后响起。


    “如果你继续纠缠她，我想我们恐怕也没有什么好聊的了。”


    蕾兰妮跟塞西莉娅同时转过头。


    那位管理着整个城市的恶魔少女此时正拿着魔杖站在他们两人身后。她眼中满是橙红色的光芒，这是恶魔发动魔法的前兆。


    “……对不起。”塞西莉娅马上放下了蕾兰妮，提着裙摆转身跑开了。


    果然，还是恶魔处理起这种事情来心狠手辣。蕾兰妮坐在地上胡思乱想着。


    “真是谢谢您了。”


    “哦，这不是很正常吗？”她的脸上露出来了个迷惑的表情。


    “你是我的贵客，她只是个上门要饭的。她欺负了你，我没有道理帮着她。”


    可是她是恶魔。恶魔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表情呢？简直就像是人一样！


    蕾兰妮终于意识到这个人不对劲了。


    不是因为她是恶魔，而是因为作为恶魔，她在某种程度上实在是太像人了。


    “哦，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少女歪着脑袋，最终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


    听起来像是自嘲一样。


    “告诉你也无妨。我的父亲是人类，所以我拥有半人类的血统。”


    “好的……但是，您觉得，不吓人吗？”蕾兰妮苦笑一声。


    越像人的，才越可怕啊。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恐怖谷效应吧？


    而且几乎在一瞬间，她就解决了这天大的麻烦……这意味着她也有可能有能力瞬间解决蕾兰妮的生死。


    可是她没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了蕾兰妮一眼就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