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露西，这话你是在哪学的？”艾西差点被一口水呛死。


    多新鲜呐。一条人鱼，被水呛死！说出去他的名字恐怕要成为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他真的被露西这句话给吓到了。


    “看吧，被我说中了。要我说你们两个就像是两壶没开的水——需要填把柴火。”露西恨铁不成钢地锤了锤胸口。


    “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们两个才会把这件事想通。没那么多重要的时刻，重要的是你们两个在一起……哎呀。”


    她走到艾西身边，在他后背上用力地拍了拍。几分钟后，他终于不咳嗽了。


    他无奈地看了露西一眼。他并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他只是很惊讶矮人怎么也会想到这些东西。


    “啊，好吧。这是蕾兰妮教我的。我们还在矿石镇的时候，她给我讲了很多故事，我觉得都很有道理。”露西一字一句认真地说。


    “我只是想着，你们之间的关系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艾西实在是有点好奇。


    “你爱着她，她也爱你，但是你们谁都不敢说。”露西抬起头看着他。“从还在矿石镇的时候就是这样了。”


    她很早以前就发现这一点了，但是她不敢说。


    他们两个人，敢这样单枪匹马地闯进恶魔的领地，却不敢说一句“我爱你”？


    有些奇怪，但她也不是不能理解。人总是会在这种时候退缩的，就像那时候的她。


    或许这就叫，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谁都没有办法保持冷静吧。


    蕾兰妮第一次找到她跟她说可以带她离开的时候，她有些犹豫。


    “那我丈夫应该怎么办？”她充满担忧。


    “我总不能就把他丢在这里不管吧？他毕竟没……”


    这搞得她每天都过得艰难无比，就好像有人用刀在她心脏上豁一样。


    “可是你看看他是怎么对待你的？”蕾兰妮那时候只是温柔地笑着，又伸手在她脸上的伤口上涂药。


    “他爱你，就不会打你。”


    “可是我们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她那时候只能叹气。


    所有的女性矮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哦，不，准确来说有一个例外——卡尔达。她没有履行婚约，只是趁乱跑了出去。


    可是再也不会有那么多飞天的龙了，所以那种事情也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现在是很难过，可是你要想，如果你能做到，那么你接下来的人生就由你自己做主了。”蕾兰妮认真地抓着她的手。


    “你会有自己的店铺，会成为了不得的人。”


    这话多多少少还是鼓励到了她。她意识到，她也可以像卡尔达一样离开矿石镇，并且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从那天开始，她对这个世界的态度都变了。


    其实在最开始的那段时间，她对蕾兰妮还是有些戒备的。


    蕾兰妮告诉她，她的朋友在云城上也是独当一面的铁匠。她也可以像那样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


    慢慢的，她也信了。她知道，她会是卡尔达之后的第一个离开矿石镇的女性矮人。她还认为蕾兰妮是个对一切都非常想得开的人。


    可是她后来也发现，蕾兰妮并不是像她说得那样通透的。


    她看起来是一副什么都不太在意的样子，可是在夜晚，她也会看着月亮出神。


    露西最初觉得她一定是被那些狼人吓坏了，可是很快她就意识到不是那么一回事。


    她有事情要做，而且是直到现在还没空去做。


    后来她明白了，蕾兰妮在想家。而且，回家这件事跟呆在艾西身边就是冲突的。


    她要想想办法。


    不管最后结局如何，这两人总应该把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对方。


    艾西不知道蕾兰妮跟她说得是这些事。他只知道，蕾兰妮受了很多苦。


    但是既然她不说，他就也不问。他不想让蕾兰妮压力太大——这个可怜的女孩总是一副快要被生活压垮的样子。


    “好吧，不说这个了。你之前要跟我说什么来着？”艾西选择生硬地岔开话题。


    他当然知道他应该跟蕾兰妮好好聊聊，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等到这件事过去，他想他们两个应该还是会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的。


    “哦，是，山里确实有些奇怪的东西，这才是我来找你的真正原因。”露西的声音听上去明显有些迟疑。


    以矮人直来直去的性格，她大概是单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说这个。


    艾西想了想，又觉得蕾兰妮能有这么个朋友也算是个好事。至少她这个人还算是真诚。


    “我们本来是打算在山上开凿一个新的银矿的，但是因为看到了那东西，我们真的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前进。”露西认真地回忆着。


    “我当时不在队伍最前端，所以只看到了个大概……那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白骨啊！”


    “啊？”他对这点倒是非常意外。那片山林从来都没有住过人，怎么还会有这种事发生？


    不过矮人似乎没办法把这件事完整的描述出来。人在遇到重大挫折时就是会这样。露西用力地比划着，但最终只是涨红了脸叹了口气。


    “好，我们去看看吧。”


    “但是，你来这不是为了蕾兰妮么？你真的要走了么？”


    “她可以的。”艾西转过头看了一眼城门的方向。她能在这个世界上活到现在，她怎么可能是个普通人？


    ****


    矮人们的效率一向很高。短短几天，他们已经在半山腰上建起了一个小小的村落。远看过去，竟然不比矿石镇的差了多少。


    艾西站在村口，打量着前来迎接的村民。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在看到他身后的人之后，他们就好像突然见到了主心骨一样，一下子都围拢了上来。


    “哦！露西！你可算是回来了。”为首的那几个女性矮人抓住了她的胳膊。


    “阁下！您也来了。”人群里还是有些人认识他的。


    他们多多少少都见过艾西施法的样子。艾西几乎可以说是他们见过的最厉害的魔法师了，他自己也非常清楚这一点。


    他很需要这份崇拜。


    这些矮人跟矿石镇的不同。他们几乎常年生活在有战乱的混乱地带，看到大批量的恶魔都不会感到惊慌。


    所以现在他也开始好奇了。


    “好，那么我们现在就过去吧。”露西走进人群。矮人们自动为她让开了一条道路，而道路尽头就是个小土堆。


    土堆中心是个深不见底的洞口。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矮人们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看着他。


    “不，没关系。不用担心我走不进你们的矿洞。”艾西拿出了块木板。


    “我可以坐下来，就像这样。”


    他坐在这块带有轮子的木板上，用风魔法推动着它在地面滑动。


    这玩意叫滑板，最起码蕾兰妮是这么叫这个东西的。


    最开始的时候，她是把这东西放在幸运的肚皮下，辅助它前进的。


    后来她看着他好奇，也为他做了一块。


    “嗯……但是，万一呢？这种东西总会有用的吧？就算你不去修马车？”那时候蕾兰妮这样说。没想到，倒是在这里有了用处。


    哦，造物主啊！他更想蕾兰妮了。


    “好的，阁下。那么开始吧。”


    艾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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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外套下摆整理好，盘腿坐在小车上，用魔法推动着小车前行。


    用蕾兰妮的话说，风魔法让这小车的“减震”更好——他不明白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他知道这小车确实稳稳当当，没有把他从上面甩下来。


    没过多久，墙面的材质就发生了变化。


    矮人的矿道不会太高，但这里的最高处甚至比他还高一点。这意味着，这段路的开凿者另有其人。


    他毕竟不是个学究，从这些开凿痕迹上他真的看不出到底出自谁的手笔。


    所以还是要从长计议。


    “哦，昨天就挖到这段了。但是看到那些东西之后，我们就停下了。”露西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他。


    难怪露西会主动去找他。但是就算她不来，他也会因为蕾兰妮的事情去找她的。


    “这件事情还有别人知道么？”艾西认真地思考着。


    这墙面上残留着一点黑暗魔法的印记——这意味着施法者是恶魔或者他们的随从。不管在哪里，这都是个相当严重的事件。


    “没有。我们的矿洞是从树林里打过来的，我对造物主发誓，没有人看到。”


    “那就好。”他关心的不是这些，只要恶魔们不知道就行。


    他可不想在这个窘迫的时候遇到恶魔。


    不过，他以前倒是听说过跟这里有关的传说。什么“人类跟恶魔共存的神秘城邦”啦，什么“龙神陨落之地”啦，他都听说过。


    可是在真的来到这里之前，他以为这些全都是没有任何依据的传说。


    人类喜欢讲故事，所以总是会把一些原本无足轻重的事件演变成了不得的东西。


    他在漫长岁月里见过许多次了。


    “您看好了，这些地上的……哎。”露西指了指远处露出来的白点。


    “真的很多。”


    “造物主啊……”他瞪大了双眼。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如果可以，他真想让时间回到几个小时之前——他宁可不要来这里。


    现在发生的事情也超过了他的认知范畴。


    “是了，就是这些。我们想着，你是我们认识的学识最为渊博的人了，除了找您，我们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艾西拿着铁锹。此刻她倒是有几分族长的感觉了。


    艾西此刻真的希望自己是看走了眼。可是当他走上前来仔细查看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些东西就是他想的那样。


    那是些尸骨，不同种族的尸骨。


    这山洞本来就冷，在想到这一点之后他更是打了个寒颤。


    而且不只是这样，那些骨头上面还有一层恶魔特有的诅咒。


    这种东西还是少触碰为妙。因为根本就不知道对方都用了些什么样的魔法。


    “能看出他们是什么时候去世的么？”为首的矮人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我们在想，这事会不会……”


    “这上面附着着能腐蚀人躯体的魔法，很难看出来是具体死于何时。”艾西摇摇头，戴着手套将距离他最近的那根骨头拿远。


    “但是这里几乎包括了这片陆地上的所有种族。”


    “那打得还真激烈啊。这么多的人……”露西低下头。


    人鱼，精灵，人类，甚至矮人。有什么人能把这些家伙都组织起来？


    艾西脑子里出现了许多种不同的猜想。


    魔法师协会办得到，这毋庸置疑。据说魔法师协会甚至还有一位恶魔与人类的混血。


    可是魔法师协会没有大规模的人员失踪案件。或者说，至少最近一百年内都没有。


    作为一个在魔法师协会跟着大魔导师认真地学过魔法史的人，他对这个再了解不过了。


    可是……还有什么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