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塞西莉的金发

作品:《她还在歌唱

    (一)


    伯迪出生的那晚,村庄被银月笼罩。


    接生婆剪断脐带时,羊水突然沸腾,在木地板上蚀刻出古老的符文——那是被禁止书写的女巫文字。


    村庄的祭司闯进来,用银刀抵住婴儿的喉咙。


    “这是被诅咒的婴孩。”他们无情宣判。


    国王得知这个消息,下令道:“让她活到十五岁,再献祭给塞西莉,让所有人看看反抗者的女儿会有什么下场。”


    消息被带回村庄时,母亲没有说话。


    她默默擦净伯迪脸上的血,指尖在婴儿额头留下一道发光的血痕。


    十五年后,士兵将伯迪押到悬崖边。


    “跳下去,”他们大声狞笑着,“塞西莉喜欢女孩的尖叫声。”


    裹着铁甲的手将她推落——传说中,这条河会溶解人的血肉,只留下森森白骨。


    但当她沉入水中,血河里突然浮起无数苍白的手臂,河底的骸骨们托起了她。


    苍白的指骨如萤火般聚拢,彼此缠绕,转瞬间编织成骨筏,将伯迪缓缓推向对岸。


    河面上的女孩看见,骨筏末尾的某个手骨里,握着一枚铜纽扣。


    此刻,手心正朝她摊开。


    “你要我带走它?”她问。


    身下的骸骨短暂震动了一下,仿若回应,女孩伸出手,取下这枚馈赠。


    伯迪爬上岸,发现自己的手腕上缠绕着一缕金色水草。


    就在她试图扯下它时,水草突然收紧,在她皮肤上烙下一行字。


    女孩没有吃惊,这行文字她早在母亲那听过。


    在被士兵带走的前夜,她用刀划开自己的手掌,将血涂在女儿的额头。


    “他们惧怕流血的女人,现在你也是了。”


    (二)


    铜纽扣在伯迪掌心不断发烫,像一种微弱又有力的心跳。


    伯迪沿着河岸行走,听见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捶打声——不是木槌击打衣物的闷响,而是某种带着奇异韵律的、近乎祭祀鼓点的节奏。


    数十个女人蹲在浅滩,她们的手浸泡在暗红色的河水里,每一次举起木槌,都溅起带着腥味的血珠。


    伯迪发现,她们在晾晒时故意将衣服摆成绞索的形状。


    最年长的老妪瞥了她一眼,突然将一件浸透血的衣服塞给她:“穿上,国王的人在搜捕你。”


    衣物在上身后彻底变成猩红色,袖口绣着一行小字。


    ——塞西莉不是魔鬼,是被囚禁的月亮。


    “你们也知道她?”伯迪问。


    “当然。”老妪笑着说。


    “你们用经血染布?”伯迪嗅到衣物上浓烈的铁锈味,混杂着艾草苦香。


    “不,我们在用血书写历史,每次月潮都是新的篇章。”


    她们的嘴角纷纷咧开,却不像微笑的弧度。


    伯迪这才发现,这些女人们捶打的根本不是衣物——而是浸透经血的亚麻布条,每一条都对应着一个月亮周期。


    抖开手中的布条,一旁的女人走到她身前:“听见捶打的声音了吗?这是属于我们的测算。”


    重新望向岸边的人们,伯迪认真看着她们手中的动作。


    “我们在计算下一次月潮的时间。”  她们解释道。


    “你被潮水送来时,应该明白了,那条血河是月经之河——他们说我们的身体是污秽,可这分明是武器。”


    远处传来盔甲碰撞的声响。


    女人们交换了一个眼神,迅速将一块猩红的旗帜塞进伯迪手中,上面浸透了经血与草药。


    “展开它。”


    布匹在风中猎猎作响,当伯迪彻底打开它时,织物上的血渍突然凸起,变成无数开合的嘴。


    “去找塞西莉吧,”老妪朗笑道,“她的金发会灼烧所有罪人的舌头。”


    看清沾满血的布条,卫兵们尖叫着后退:“女巫的污秽!”


    旗帜上的嘴突然齐声唱起古老的助产歌谣,声波震碎了最近几个士兵的武器。


    伯迪挥舞着旗帜,突然将其甩向最近的男人——布料裹住脸,他瞬时倒地抽搐,皮肤溃烂如腐朽的果实。


    岸边的女人们大笑起来。


    她们围着恐惧的士兵跳起怪异的舞蹈,沾血的裤腿扫过地面,画出一个个相连的子宫图案。


    “记得告诉国王,”其中一人踩住士兵颤抖的手,“我们正在用经血计算他的死期。”


    (三)


    塞西莉的城堡倒悬于深渊之上,墙壁布满抓痕,仿佛有无数人曾试图爬上去。


    染血的藤蔓从裂缝中窜出,却不是来阻拦她。


    这些暗红色的植物温柔地缠住伯迪的腰肢,像托举婴孩般将她送至锈迹斑斑的铸铁大门前。


    伯迪踏入大厅,见到了传说中的魔鬼——塞西莉被一条锁链贯穿咽喉,直直钉在冰冷的石砖上。


    但她的金发如活蛇般缠绕着锁链,正腐蚀着盘踞的金属。


    “又一个来寻麻烦的家伙。”


    塞西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她的声带被锁链摩擦得支离破碎,每个音节都带着血肉的嘶哑。


    伯迪直视她,说:“我的母亲让我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我只是个失败的女人罢了。”


    “不,”女孩摇摇头,“你曾是行走的智者,是抗争的领袖,是我母亲的战友。”


    她举起洗衣妇赠予的染血旗帜:“这是你当年设计的义军象征。”


    “她们都死了,”塞西莉的嘴角撕裂到耳根,“现在我是腐烂的坟墓,是人们口中的魔鬼。”


    “那是他们在恐惧,所以使劲浑身解数污名你,让我们也惧怕你的存在。”伯迪反驳道。


    她朝层层铁链伸出手去,触碰到的一瞬间,远处仿佛传来血河奔流的声音,所有锁链应声而断。


    塞西莉轻盈落下,脚尖触地那刻,她抽出了咽喉处的束缚。


    伴随着喷涌的鲜血,她竟嗤笑出声,浑浊的声音开始变得清亮。


    “真是有趣,国王若知道你能顺利来到此处,估计肠子都悔青了。”


    浑身是伤的女人牵起伯迪的手,按在自己染血的金发上。


    “他们一定想不到,用来囚禁我的刑具,正在帮我的头发啃噬这座囚牢的根基。”


    触摸到的瞬间,那些金发突然刺破伯迪的皮肤,幻象涌入她的脑海——


    她看见了被指控杀婴的接生婆,看见了修女亲手绘制的被诬陷为“扰乱季节”的星图,听见了母亲在耳边日日吟唱的弑君童谣。


    “现在,拔下我的头发,”塞西莉幽幽道,“重新翻开那些被掩埋的禁书。”


    城堡外,血河开始沸腾,河底的骸骨们集体转向王宫的方向。


    (四)


    金发脱离的瞬间,城堡开始震动,塞西莉腐烂的血肉在震颤中剥落。


    第一根金发落下,城堡的忏悔室坍塌,露出藏匿的婴儿骸骨。


    骸骨突然集体坐起,用没有牙齿的牙龈咬住从天花板垂落的锁链,坚固的铁链竟在咔嚓声中崩断。


    第二根金发落下,半空中灼烧出星图纹路,远处,城镇钟楼的齿轮卡住了一秒,接着以倒转的方向疯狂旋转。


    被囚禁在钟楼顶层的女人破门而出,她们凌乱的发丝在奔跑过程中与月光交汇,织成银色的星桥。


    第三根金发落下,伯迪额头的血纹突然开始发烫,竟从中流出液态的火焰——这是母亲早年烙刻在她身上的“诅咒”。


    能让她永远记得自己是谁的咒文。


    “原来如此,”剥离的血肉间露出新生的骨骼,塞西莉恍然大悟,“你们是先代女巫军团的幸存者。”


    腐烂的血肉如蛇蜕般剥落,露出底下由月光凝结的新肌体,骨骼在重组时发出风铃般的脆响,每块骨头上都浮现出被焚毁的女巫名单。


    “哈——”她突然大笑,从自己肋间抽出一把染血的弯刀,“那些蠢货把我的战友们丢进那条河里,现在,她们的骨头都成了造反的武器。”


    城堡外,血河掀起浪涛,狂风卷着这些年积攒的愤怒,在王宫上空形成旋转的红云,开始降下腐蚀性的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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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见了吗?外边的世界在革新。”塞西莉微笑道。


    “母亲说过,我们会让所有王座都被血浸透。”伯迪攥紧了手心的三根金发,发现自己的声音变为千万种陌生而熟悉的和声。


    (五)


    王城的面包房里,女工们正将准备好的酵母揉进面团。


    这种古老的发酵菌种曾在药婆的地下笔记中出现——它能吞噬真正的恶鬼血肉。


    卫兵们狼吞虎咽地啃着新鲜面包,却在咽下后捂住腹部,瘫倒在地。


    他们的肚皮开始鼓胀,像发酵过度的面团,密密麻麻的脐带从他们的牙龈里钻出,正顺着食道爬向心脏。


    “你们在面包里藏了什么?”垂死的卫兵强忍着剧痛,无力地抠着喉咙。


    “只是最天然的酵母,”女工头领微笑着展示她溃烂的指尖,“是时候让你们也尝尝被挤压的滋味了。”


    高塔之上,纺车正在悠然吟唱。


    国王踹开高塔大门时,公主正背对着他,坐在纺车前哼着曲子。


    “你还有闲心纺纱?”他怒吼着伸手,试图像往日般扯住她的头发。


    公主缓缓回头,手中的金纺锤闪着寒光。


    “父亲,”她轻声说,“你让我纺了这么多的线……”


    金线如同活过来般缠绕着国王的脚踝,每转一圈就切断一根脚趾。


    纺锤刺入国王眼窝的瞬间,公主快意地笑了。


    “——正好够吊死你。”


    尖刺抽出时,带出的不是血,而是无数根细如发丝的金线——那是被国王处死的侍女们的头发,如今缠绕上罪魁祸首的脖颈,将他挂在高高的王宫穹顶上。


    血河正在沸腾。


    河底的骸骨们手拉手浮出水面,组成通往王座的浮桥。


    伯迪每走一步,就有新的指骨从桥面刺出,扎穿追兵的身体。


    “看啊,”塞西莉的金发在血河上飞舞,发间闪烁着星海的光辉,“她们正在回来,她们都在此处!”


    站在城墙最高处,她展开那面浸透血液的红旗——旗帜上的女性面孔齐声高歌,声波震碎了高处那象征权威的王座。


    金发在风中狂舞,化作千万根燃烧的箭矢,将所有罪恶尽数钉在耻辱柱上。


    (六)


    清晨,伯迪在废墟里发现一面残破的镜子。


    她擦去血污,发现镜中浮现的不是自己的脸,而是无数个不同时空的女人——她们有的在调配药汁,有的在教小女孩识字,有的在火海中放声大笑……镜框渐渐长出金发般的纹路,最后变成塞西莉的微笑。


    “你以为我们在反抗什么?只是一个国王?”


    手中的镜面开始皲裂,碎片却悬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出未来的可能。


    塞西莉跨上由锁链化成的骷髅马。


    “这还不是结局,”将一根金发绑在伯迪的手腕上,她向前伸出手,宛如诚挚的邀请,“只要还有一个女孩没有醒来,这场叛乱就永远活着。”


    “那么,我们要去哪?”双手紧扣,伯迪明知故问道。


    塞西莉笑着看向远方,她的金发正在日光下持续生长。


    “我们不是统治者,伯迪,我们是种子。”


    种子的使命是随风而动,遍地生根。


    途中,她们割下压迫者的舌头,用发丝将其编织成一座会说话的桥。


    每当有女人走过,舌桥就重复那些人生前的恶言——


    “不过是女人罢了。”


    “经血会招来厄运。”


    但只要女人的鞋底踩上去,舌头便立刻改口求饶,直到溃烂成泥。


    此刻,一个女孩跪坐在河边,从翻涌的血水中攥住一根漂浮的金发。


    发丝在她的掌心膨胀,突然化作一柄匕首。


    她不禁望向远处,抗争者的身影已消失在血色地平线上,但风中仍传来金发燃烧时的爆裂声。


    地面开始震颤,无数苍白的手臂破土而出一—那是历代被埋葬的先驱们,正等待着新的持刃者带领她们……


    用新的匕首划开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