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昱：【之前找教练给你留的门票。】


    卓昱：【如果你要去苏黎世，就提前给我身份信息。】


    卓昱：【我帮你订机酒。】


    颜芯感觉卓昱好像是在释放和好的信号，但她看了这三句话很久，又感觉措辞过分正经，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携带特别的感情色彩。


    颜芯：【我还没有办签证。】


    卓昱：【嗯……我就是说一声。】


    卓昱也无法通过这简单的一句话来判断颜芯的态度，躺在宿舍床上久久无法安眠，思忖着他这几条微信是不是会让颜芯觉得叨扰。


    可他又实在忍不住，四天没见过颜芯了，他忍不住想和她说说话。


    卓昱：【我周日上午九点半的飞机直飞苏黎世。】


    卓昱：【周六只训练半天。】


    颜芯：【那一路顺风，赛前放轻松点。】


    这不是卓昱想要看到的回复，但他又无法和颜芯直接表达他的诉求，气得关掉手机在窄小的宿舍床上连翻两次身，惊动了另一头的章明哲。


    他刚给女朋友发了个晚安，用气声嘀咕：“你怎么了？”


    “……没怎么。”


    “那行，有事你就直接说。”


    卓昱闭着眼说了声谢谢，不过他困扰的问题显然没法直接说出来，之后安静了很久，才又低声说：“你和你女朋友好像感情一直都很好。”


    章明哲在清游戏日常，一听这话就笑了，“那是你们没见过我们吵架的样子。”


    “你们也会吵架？”


    卓昱睁开眼，听见他低声说：“吵啊，天天吵。她还一吵架就喜欢说分手，我都不知道被分手多少次了。不过她很好哄，问题在我的时候，我诚恳认错，以后注意别再犯同样的错就好了。问题要是在她身上，那就给她递个台阶，气自然而然就消了。”


    现在的游戏日常也是帮女朋友做的，清完了一个游戏，章明哲又打开下一个游戏，一心二用地分享经验，“谈恋爱嘛，讲究的不就是互相喜欢和互相尊重？”


    “如果没有恋爱，也没有互相喜欢呢？”


    “那——”


    章明哲意识到他分享的这些经验和卓昱不太匹配，马上把“别谈”两个字憋回去，反问：“你怎么知道不是互相喜欢，人家亲口说的啊？”


    卓昱望着漆黑的天花板，“感觉到的。”


    “说不准你感觉错了。”


    “……可能？”


    卓昱忽然又燃起了一点信心，手不自觉地摸到了手机，又想和颜芯说些什么。但刚一解锁，他又把手机关掉了。


    他的勇气像弹簧，被拉扯开的时候信心十足，一松手就立刻收缩回去。


    还是不敢。


    颜芯也不敢。


    她看懂了卓昱最后的暗示，是想在分开之前和她再见一面，所以卓昱确实是有想和好的意思。


    和好很简单，但问题在于，在她想清楚之前，她不应该再轻易做出任何表态。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这一晚不可避免地又失眠了，她从上周六开始就开始失眠，每天躺到床上要折腾两三个小时才能入睡，逼得她总是半夜爬起来改简历，刷一些心仪公司的官网和新闻。


    后来她就算睡着了，也总是睡得不安稳，被一层又一层的梦境困扰。


    有时候梦到的是颜程远出生的那一天，有时候是被人挂在表白墙上唾骂，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的画面，有时候是卓昱红着眼睛快要落泪的模样。


    梦境一层接着一层，有些梦她早就走出来了，有些梦她到现在还困在里面。


    或许是被忽略已久的心事终究被翻了出来，她无法在自欺欺人地当作无事发生，梦也在这个时候开始变化。


    那些属于过去的，都消散了，渐渐的只剩下卓昱。


    周六上午九点半。


    直飞苏黎世的国际航班没入千米高的云层中，颜芯刚到孤儿院不久，靠在客厅的沙发上，刷到卓昱起飞前发了一张射击队在机场拍下的合照，放大照片定格在卓昱身上。


    正红色的队服衬得人特别精神，看着镜头的眼睛像是在发光，看起来状态很好。


    嘴角不自觉跟着他微笑的弧度提了起来，她正想要退出去点个赞，安明一屁股坐到她旁边，“姐姐你在看卓昱哥哥啊！”


    她忽然清醒了，手指长按往旁边划了下，没点赞。


    “是他刚发了朋友圈。”


    “他不是从来不发朋友圈吗？”


    事实是这样没错，但颜芯狐疑地看了安明一眼，“你怎么知道？”


    安明一下子被问到了，张着嘴巴有一会儿没吭声，随后撇撇嘴老实回答：“我拿妈妈手机看的，就是想看看他每天都在干些什么，结果他朋友圈每天都是空空的。”


    颜芯给自己倒了杯水，轻声笑：“你关注他朋友圈干什么？”


    “看他配不配得上你啊！”


    不知道这算不算语出惊人，颜芯差点呛了口水，咳了两声，“那你还真是费心了。”


    “还好啦，举手之劳～”


    安明当颜芯是在夸她，害羞得红了脸，没忍住继续说：“但是多亏我经常拿妈妈手机玩，上周就是我在微博搜了卓昱哥哥，才看到有人骂你们的！那些人说话也太讨厌了，要不是我自己没有手机号，我真想和他们吵一架！”


    看她又要把自己说生气了，颜芯拍了拍她的肩膀，“我都已经把他们送进警察局了，你就别生气了。也谢谢你和妈妈在网上帮我说话，我真的非常感激。”


    “哎呀，那都是应该的啦。”


    安明太不好意思了，在沙发上扭捏了下，哼哼唧唧地把话题转回去，“不过好奇怪哦，卓昱哥哥怎么突然发朋友圈了？”


    “他今天坐飞机去瑞士参加世界射击锦标赛，可能射击队的人都发了照片吧。”


    颜芯已经退出了朋友圈，切回聊天界面，置顶的消息停留在三天前的晚上，耳边是安明惊叹的声音，“那他是不是还可以在瑞士旅游啊？”


    她关掉手机，“如果有时间的话，应该会？”


    安明已经完全变成星星眼了，“这也太爽了吧！感觉瑞士会很好玩诶，风景一定会很好看吧？反正你现在不用上班，为什么不一起去啊？”


    面对未成年的小女孩，颜芯不好再说真实的理由，半真半假地说：“我没办签证，”


    “那就去办呀，这个很难办吗？”


    “这个……”


    听说现在瑞士的签证不难办，但如果不难的话，她为什么不去呢？


    颜芯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所幸楼梯间里传来咚咚咚的声音，荆凡背着大大的书包下了楼，看到颜芯就乖乖问了声好。安明马上忘了刚才那些问题，从沙发上弹起来，跑到他身边，“你这么早就去训练啊？”


    荆凡回头，“期末考完了，寒假想多加点训练。”


    “那你以后都这么早吗？”


    “嗯。”


    “晚上呢？”


    “也会晚一点回来。”


    荆凡想的很简单，既然有人在他身上付出了精力和金钱，那他必然要以最大的努力回报。不过每次看到安明的星星眼，他的心脏里就好像装了跳跳糖，跳得不剧烈，但持续的时间很久，好长时间都平静不下来。


    听着她轻快的声音，甚至会跳得越来越快，“那你肯定很快就能进市队，进国队，拿冠军，然后像卓昱哥哥一样去世界各地参加比赛了诶！”


    “进国队要很长时间——”


    两人同时开口，荆凡及时闭上了嘴，听着安明继续欢快地说：“到时候一定要带上我！而且要提前和我说，我得早点去办签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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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我梦一下又怎么了嘛！”


    荆凡怕了她了，摸了摸鼻子，“没，没有不让你梦。”


    安明心满意足叉上腰，“那你就快点答应我，只要有机会出国比赛，就一定要提前告诉我，带我一起去！”


    “答应你。”


    不知怎么的，话题总是绕来绕去，又回到最终的原点。


    颜芯看着他们两个嘀嘀咕咕说话的身影，眼前浮现的竟然是卓昱给她留下的那张门票，最后等她恍然回神的时候，搜索引擎里已经出现了“瑞士签证”四个字。


    好吧。


    一时冲动也好，深思熟虑也罢。


    如果这就是她当下想要做的事，那她就不应该给自己留下遗憾。


    -


    雾气笼罩着繁华的城市，入目所见都是一片白茫茫的。


    瑞士属于申根地区，申根签证的办理速度比颜芯想象中要快很多，但是又不够快，前前后后折腾了十天左右，还是没赶上来看25米手枪速射的资格赛。


    比赛是在昨天结束的，颜芯看不了直播，就在飞机上睡了一路。


    后来出了苏黎世机场，她实在警惕欧洲的小偷，办完交通卡后就把手机牢牢挂在脖子上，藏到衣服里，都不怎么敢拿出来，一直到抵达酒店了，她的精神才放松下来。


    她订的房间很小，但位置刚好在苏黎世射击体育馆附近，打开窗户就能看到。


    建筑在浓厚的白雾中若隐若现，她凝视片刻，打开手机搜索世界射击锦标赛男子25米手枪速射资格赛，网页首条检索内容就是昨天的比赛回放。


    她一点进去就能看到各国队员在观众的欢呼声中进场，站在天生骨架更大的欧美人身边，卓昱也不显半点逊色。


    导播好几次把特写镜头放到卓昱身上，解说也很懂噱头地介绍起卓昱的家庭背景，讲完他过往优秀的成绩，又讲他去年因伤错失比赛的低谷。


    而卓昱从始至终面无表情，终于又让这张硬朗的脸表现出几分冷酷。


    颜芯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他垂着脑袋脑袋，可怜兮兮的模样，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看他慢慢戴上护目镜和防噪耳罩，一脸冷静地在举起手枪。


    8秒内连响五声，全中。


    第一组射击圆满完成，屏幕左侧的计分板实时刷新，全中的人不在少数，但凡偏了一枪，名字就瞬间掉到了最后一名。


    即使知道卓昱已经成功入选决赛，但隔着时间和屏幕，颜芯还是紧张到屏住呼吸。


    好在卓昱本身并不受任何影响，始终平静地目视前方，平稳地依次完成了六组射击，以第一名全中的好成绩进入决赛。


    好遗憾，第一次看到他全中，竟然隔着屏幕。


    不过吊到嗓子眼的石头悄然落地，手机屏幕上方忽然弹出一条邮箱通知。


    颜芯最近顺利完成了好几家心仪企业的面试，速度快一点的，像现在这个都已经给她发offer了，只是她最想拿的offer还没发下来。


    所以她暂时没确认接收。


    不过辞职应该是板上钉钉了，她目前拿到的offer都比UNICE要更好。


    她和HR半推半就地聊了两句，暂时没有给出很明确的回复，抬起头时，一片白茫茫的天空透着日光，微信里又弹出一条赵希子发来的信息：【已经到苏黎世了吗？】


    她没有外出给人报平安的习惯，一时间有点新奇。


    颜芯：【到了。】


    颜芯：【刚到酒店没多久。】


    现在国内是晚上九点，还算到瑞士时间就是下午三点左右，赵希子算完时差，又算颜芯的飞行时间，【那你先休整一下，倒个时差，晚点再去见卓昱？】


    颜芯：【我没告诉他我来苏黎世了。】


    颜芯：【等决赛结束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