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恰露了一点点红晕，天空一片澄明，大安宫的宫女们围在一处，对着在中间练枪的姜云尔拍手叫好。


    姜云尔在雁州时一直有早期练武的习惯，回到京城后堪堪拾起来。


    她心中烦闷，昨日兰萧与她说的那番话，让她不得不在意，想要放下，心中又放不下，害怕又是兰萧的随口诌的胡话来匡她，但说不担忧白隐又是假的，虽然二人之间有误会尚未解开，这么多年的陪伴让她如何不在意。


    姜云尔边练枪边眉头紧皱思索着，动作时而如雷霆劈树般凌厉，时而如春风扫叶般轻柔，围观的宫女们纷纷赞叹，这样的景象吸引了带着一队护卫巡视大安宫的柳七，抬手令停队伍站在一旁远远地看着被宫女围在一起的姜云尔。


    姜云尔一套动作正结束，收枪吐息，看见了立在不远处的柳七，便生了要切磋一番的主意。


    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冲着柳七挥了挥手，“柳统领，来切磋一下罢。”


    她这么一嗓子，倒是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在了柳七身上，柳七见这么多人同时看向自己，有些不自在，敛下了眼，抬手就是要拒绝。


    姜云尔正在兴头上，哪里能让他拒绝，齐霜直接挑了把枪，扔在了柳七怀里，略带笑意说，“主子的令，你敢不听？”


    众人见有热闹可以看，愈发动作起来，围观的宫女太监越来越多，甚至有大胆的宫女出声，“柳统领就展示一下身手嘛，好让我们看看殿下的威风。”见齐霜没有喝止她们多嘴，胆大的人也越来越多了，纷纷表示想看二位切磋一番。


    姜云尔立着枪站在那，星眼明亮地等着柳七。


    柳七无法再推脱，便提枪上前来，众人见他应下了，纷纷叫好，给他让出一条路。


    柳七：“请殿下赐教。”


    “切磋玩玩而已，点到为止，柳统领不必紧张，让我看看你的本领如何？”姜云尔说完，一个起势提起枪向柳七刺去，柳七闪身避过，并不出招。


    如此来来往往十几回，都是姜云尔在出招，柳七一味地避让，再一次身形相近时，姜云尔对上柳七，并不去看他，“柳统领一再避让不出招，莫非是看不起本宫？”


    柳七听到她语气中隐隐的怪罪，不得不重新调整了姿势，开始主动出击，姜云尔大喊一声，“好！”，二人终于开始了切磋。


    太阳终于升了起来，被彩霞缀在空中，下方切磋的二人身上泛出了汗，在最胶着的时刻，终于姜云尔的枪直指柳七的命门，在堪堪要碰上时，停止了动作，几个宫女发出了惊呼。


    柳七忘记了下一步动作，就这样直愣愣地盯着刺过来的明晃晃的枪头，他输了。


    输得非常彻底。


    “在下输了。”柳七回过神，收起了枪，在一众宫女太监对姜云尔的赞叹声中向姜云尔行了礼，“在下学艺不精。”


    姜云尔无所谓地拍了拍他的肩，“你惯常用一柄长刀，不善使枪，我用枪却很久了。”


    “输了就是技不如人，没有借口。”柳七又恢复了往常油盐不进的样子。


    姜云尔没搭理他，“我所用招式皆是在战场上习得，目的是为了一击制敌，而你的职责时护卫皇宫安危，自然用不上这许多杀招。”


    “不过你动作利落、招式娴熟，若是在战场上一定是个好将军。”


    “可惜啊——”


    可惜什么？柳七看了眼说完话就往折花楼里走去的殿下，他不解其中意。


    今天是个好天气，临安东城的巷子里行人如织，街巷上叫卖声不断。


    “姑娘，我们这折扇做工一等一的好，你看这花鸟图，画得那叫一个栩栩如生，只需要十个铜板——”


    一位身穿浅绿衣裙、高扎马尾的姑娘正在摊前挑选着折扇，摊主见生意上门，热情推销着，眼见姑娘拿起荷包给钱给的痛快，张口就是，“第二把只需八个铜板，姑娘要不要再来一把？”


    “再来两把。”


    摊主高兴坏了，片刻间卖出三把折扇，今天开门红啊。


    刚买完吃食抱着纸包走过来的齐霜，就看见她家将军被摊主哄骗着买了三把扇子，“你买这么多扇子干什么？”


    马上就要九月，谁还用扇子。


    “好看呐。”姜云尔利落地打开扇子，附庸风雅般扇起了风。


    齐霜：……


    她家大将军早上不睡觉跑出来练枪，引得一众宫女尖叫连连，把柳七打得怀疑人生后又偷偷拉她出来，美其名曰“逛街”，现在又笑得像个纨绔子弟在向摊主打听事情，不过她怎么听见她家大将军要去什么劳什子赌坊。


    “如意赌坊啊，这您可问对人了，我在这城东巷子摆摊有七八年了，这如意赌坊是我看着看起来的。”姜云尔出手就是三把折扇，她一说出她要打听如意赌坊的事情，不用姜云尔细问，一口气说了老些，反正也没有什么生意。


    “如意赌坊的老板姓张，听口音像是东边来的，如意赌坊前身是个酒馆，后来出了人命，东家着急转手，就让张老板给捡了个漏，一开始呐我们这的人都不看好他，开赌坊？谁不知道当年城东最红火的明秀赌坊是谁家的，还想赚钱，不赔钱就不错了。”


    “可谁知道，不到一年如意赌坊就干起来，彻底成为了咱们这最大的赌坊，连明秀赌坊都比不上。”


    “如意赌坊只招待富贵人家子弟，那怎么辨别是不是富贵人家呢？”


    摊主卖了个关子。


    “交保护费？”姜云尔迎着摊主鼓励的眼光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对喽，就是交保护费，据说想进大门就得是这个数——”摊主伸出了两根手指。


    “二百两？”齐霜微惊。


    摊主摇摇头，“两千两。”


    “嘶。”轮到姜云尔震惊了，她一个月的公主份例加上月俸也不过才六百两，这到底得家境多殷实的人家才能进得到这如意赌坊啊。


    摊主知道的也就这些，再多他也不清楚。


    “我看你俩外地来的，还是不要去了，就算要玩，寻个其他寻常的赌坊乐呵一下就算了。”摊主好心地又提醒了一句，姜云尔又大手一挥买了一把折扇。


    齐霜：……


    谁来管管。


    后续姜云尔又陆陆续续向人打听了许多，都与折扇摊主说的大差不差。


    姜云尔与齐霜抱着买的七七八八的一堆东西，坐到一家糖水铺里，一口气点了七八碗样式精美的糖水，与齐霜慢慢吃着。


    舀起一勺莲子百合红豆沙送入嘴中，姜云尔满意地发出喟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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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愧是临安，糖水都这样精细。”又一连尝了其他几碗，满意地不行。


    二人就这样边饮糖水边聊着如意赌坊的事情，“如意赌坊的大门还真是好进，竟然要两千两，那白隐公子在里面就不奇怪了。”


    向白隐求医之人多如牛毛，其医术高超，师承有“药王在世”称号的丁大人，其诊金自然是不便宜。


    “如若你真的想进那如意赌坊，宫里给你的赏赐也不少，要不然——”


    “不行，那上头都有官家标识，我敢卖也没人敢收啊。”


    “阿霜，你说我怎么就没有钱呢。”姜云尔刚刚仔细盘算了一下，她的月俸、份例还有回宫后赏赐的白银，加起来不过才一千两，剩下的一千两她上哪凑去。


    齐霜眼睁睁地看着姜云尔脸色由吃到糖水时的快乐变成愁眉苦脸，正想要宽慰她一下，又见她眼睛亮起，冲她扬眉一笑，齐霜对她这样的眼神再熟悉不过了，坏主意出现了。


    果然，下一秒她就听见姜云尔说，“我记得长安公主府好似就在城东。”


    姜云尔收拾了一下她们堆放在一起的大包小包，又让糖水铺掌柜的打包了六碗糖水。


    等糖水打包好了放在一个框里，姜云尔喊上齐霜，“我们去拜访一下长安妹妹吧。”


    长安公主府很是显眼，路上随便找个人打听一下都知道在何处，很快二人就到了姜长安的公主府。


    姜长安听到下人来通报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长平怎么来了？她现在不应该在马场帮长乐练马么？


    不管心中怎么疑虑，姜长乐还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一盘点心放入蒸锅中，吩咐厨娘照看着，一刻钟后送到前厅，便洗手换了衣裳，去见长平了。


    “不知二姐来访，妹妹来迟了，二姐不要见怪。”姜长乐来到前厅坐下，亲自给长平倒了茶。


    “是我唐突了，不请自来，长安莫要怪罪才是。”


    “怎么会，二姐能来我府上我高兴还来不及。不过，二姐怎么有空往我这来了？长乐又不练马了么？”


    “昨日倒是陪她练了半下午，今天长乐便要自己练习，我无事可做闲着无聊，就拉了我的丫头出来逛逛，没想到一逛就到了妹妹的公主府附近，我想着都到这儿了，不来看看你怪不好意思的。”


    “就打包了些糖水给你送来，我吃着很好。”


    “难为二姐想着我，正好我有一锅芋头酥马上出锅，一起配着吃刚好。”


    “昨日刚接长乐的光喝了你的一壶梅子饮，更期待三妹的芋头酥了。”


    很快芋头酥上来了，姜云尔捏了一个尝，眼睛眯得弯起来了，“好好吃，昨日长乐还给我显摆说她姐姐的厨艺有多好，没想到今天我就吃上了。”


    “二姐过奖了，不过是我自己打发时间做着玩罢了。”


    “你这做着玩都做得那么好，让我等这样的脸往哪放。”姜云尔笑嘻嘻地又吃了第二个。


    “不知二姐过来我府上，有何要事？”姜长安见她一直不说，还是主动开口了。


    姜云尔把口中最后一口糕点咽下，“没想到这都让你看出来了。”


    “其实怪不好意思的，这次我过来主要是想问妹妹你借一点钱。”


    姜长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