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愕然。


    什么反应？


    不过，她算了算，沧海派祖师爷已经陨落四十多年，据说，成焱老狗在祖师爷陨落之后就失踪了，岑遂继任十方城城主。因为魔域里有些魔城不服，所以岑遂不曾给自己冠上‘魔尊’之名。


    假设沧海派、十方城开战时，岑遂二十岁，那现在也该有六十多岁了。


    就在想想飞快地计算年龄的时候，岑照夕淡淡道：“他是我祖父。”


    原来如此。


    她想起从小到大，沧海派提起魔族时的仇恨，想起师父对祖师爷的尊崇和怀念，忽然陷入深深的难过中。


    为什么……


    与此同时，岑照夕也在问：“你可知，为什么？”


    “什么？”她没听懂，只知道他的‘为什么’，和自己心中的‘为什么’不一样。想想难以掩饰语气里的酸涩与仇恨，她握紧了万灵法杖，别过眼不想看他。


    岑照夕直直地看着她：“沧海派与十方城的仇恨，源于魔祖杀了沧海派祖师爷，你知道为什么吗？”


    浮云遮住明月，山巅之上，想想踩在萧索的草木上，抬眸看着眼前那道熟悉的黑影，忽然有些茫然。


    仔细想来，沧海派仇恨成焱老狗，弟子们却从不知其中缘由。


    偶尔想起，都会自行解释：成焱是魔头，他丧心病狂，背叛师门，谋杀亲师，杀人如麻，谋害沧海派祖师爷，还要解释缘由吗？


    想想摇了摇头。


    “我知道。”一旁寇凤泽忽然插嘴道。


    想想回眸，一头长发随风慢慢起舞，她的眼里还残留着一点水光。寇凤泽捂着胸口，慢慢道：“我们菩心门收藏的书籍里记录过此事。据说，四五十年前，沧海派门主司青笙率领门下弟子前往十方城，在城内遭遇伏击，司门主为了保护弟子，不幸死于魔祖成焱之手。”


    “祖师爷为什么要率领门下弟子前往十方城？”想想感到困惑。


    寇凤泽摇头：“这就不知道了，对了，当时你们还叫巫山剑宗。四五十年前，人、魔两族交战颇多，巫山剑宗原是不问世事的中立门派，隐居于东海之畔，很少有人知道。出了这件事后，才改名沧海派，收揽弟子，渐渐活跃。”


    他之后说的这些，想想都知道。


    “对了，”寇凤泽熟读各大宗门史，又想起了一件事：“有记载，司门主原本出自问天剑宗。后来，不知何故离开宗门，开创了沧海派。”


    问天剑宗、玄阳宗、菩心门是当世人族三大宗门，想想见过问天剑宗的人，他们有时也会来沧海派拜访。沧海派主张‘有教无类’，一直被部分人族宗门抨击，比如说思想激进的玄阳宗，但是问天剑宗总会支持沧海派，原来他们一直将沧海派当做自家分支。


    “原来如此，我都不知道。”想想恍然大悟。可是之前的疑问还是徘徊在心头。


    既然司青笙出身大宗门，他去魔域做什么？主动剿魔吗？可是，当年的巫山剑宗隐居避世，门下弟子寥寥，去了岂非是白白送命。


    就算成焱老狗设下圈套，那么，能让司青笙不顾一切带着弟子们前往的，又是什么呢？


    而且，沧海派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故意隐藏了这段历史。


    “也许，十方城里可以找到一些线索。”浮云游过，岑照夕的面孔重新出现在月下，他眼眸里的红光稍稍黯淡了几分。他道：“如果你想知道。”


    寇凤泽皱起眉：“想想，小心他骗你！”


    岑照夕冷冷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输的人，话倒是挺多。”


    寇凤泽闻言，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他握住断剑的手不住地颤抖，终于，只听‘叮当’一声，断剑落在脚底的山岩上，他低眸，从剑刃上看到自己颓废的容颜。


    “寇师兄，你没有输。”想想替他把断剑捡了起来，轻声道：“人生还很长。”


    “我知道，百里师妹，你不用再安慰我了。”寇凤泽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容，抬眸望着远方山川的轮廓，自言自语，“我总算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过去我也许是狂妄的，但是从今往后，不会了。”


    想想没有说话，有些痛苦，只能自己消化。她的心里也有很多痛苦，很多事像藤蔓一样，紧紧地缠绕在她的心上。


    “百里姑娘，考虑一下？”岑照夕再次道。


    微风拂来，想想点了点头。


    “百里师妹！”寇凤泽大惊失色。


    “我想过了，我需要知道为什么。”想想垂下眼。她这么做的原因有两个，第一，她可以和岑照夕拼死一战，但是胜负未知，如果败了，他迁怒杀了寇师兄，一切都将无法挽回。如果她愿意跟岑照夕走，寇师兄就很有可能会被放回去，也能跟她的宗门通风报信。


    第二，她也很想知道那个答案。这些年，师父的石室里，挂满了祖师爷司青笙的画卷，在想想小时候，也经常将她抱在怀里，给她讲过去祖师爷的故事。师父是一个执着的人，难道，师父在寻找什么？


    会不会师父对祖师爷的死耿耿于怀，也在寻找被隐藏起的答案呢？


    想想转过身，直视寇凤泽的褐色眼睛：“寇师兄，你回去吧，好好养伤。等我一切事情都了了，我去菩心门看你。”


    寇凤泽的嗓子很干，但是眼睛却很湿润。他感觉自己从未有过这样无力的时刻。


    “百里师妹……”


    想想忽然轻轻抱了他一下。


    她很快就松开了，但是想想正好挡在了他前面，如果岑照夕要杀他，肯定会先误伤想想。想想没有回头，低声道：“谢谢你，寇师兄。”


    “我……”


    “你走吧！”


    寇凤泽握住断剑，夜风风干了他脸上的泪。他闭上眼睛，道：“我走了，百里师妹。”


    他踩在了摇摇晃晃的断剑上，穿过夜风与群山，慢慢消失在想想的眼前。


    他终于离开了。


    想想很平静。


    她身后传来脚步声，随后，她被岑照夕用力地拥入怀中。他的力道之大，几乎让她感觉有些疼了。他的唇在她的耳畔摩挲，似乎要亲她。


    万籁俱寂的深山之巅，想想忽然觉得很疲惫，她看着岩石上，寇凤泽滴落的一滩滩鲜血，强打起精神，“你说你要报复我。”


    “……是。”


    “什么时候进行到你抛弃我的剧情？”想想冷冷地问。既然是‘报复’，就要按照原剧本上演。


    岑照夕一时无话可说。


    他从背后抱着想想，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幕，让他极其担心，想想会离他而去。他又嫉妒，又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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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又害怕，他只能用最卑鄙的办法留下她。


    “什么时候？”想想再次催促，声音极其冷酷。


    岑照夕看不见她的眼神，他也不想看，生怕其中流露出太多的厌恶。


    他垂下眼眸，在她的耳畔轻语，“等我们查明，四五十年前，巫山剑宗和十方城的往事。”


    想想点头，“这里离十方城要多久？”


    他声音沙哑，“大约五六日。”


    其实，以他的速度，也就两三日。


    “好。”


    他吻了吻她泪痕，他的胡茬长了出来，扎的脸有些疼。想想用力想挣脱他的禁锢，但是没能成功。


    “到时候，你会遵守承诺吗？”想想忽然问。


    岑照夕微微一顿。


    “百里姑娘，我虽然不是个君子，但也不是食言的小人。”他的眼神晦暗，似乎不愿意被想想认作为那样的人。


    “那就好，岑少城主。”想想道：“还有，按照剧本，我之前没有对你动手动脚。所以……”


    她果断抬起腿，重重地跺了他一脚。


    岑照夕：“……”


    确实很疼，他忍着没说话。他将手放在想想的肩上，让她面对着自己，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好，什么时候给你上药？”


    想想忽然浑身一僵。


    .


    寇凤泽踩着一柄断剑，几次要从断剑上落下来，还好他修行多年，灵力深厚，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落在了一片荒原上。


    他半跪在杂草丛里，伸手捂住脸，不想面对自己。


    他竟然输了。


    竟然将百里师妹留给了一个魔头，竟然让她用命来保护自己！


    他当然知道想想为什么留下。想想不可能打得过那个姓岑的魔头，那人的剑，实在是全天下无人能敌。看来，也就只有妖王，能够在围堵之下，重伤他。


    寇凤泽深深呼了一口气，在晨雾里，手持断剑，晃晃悠悠站起身来。他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香囊，上面挂着一个小小的海螺。


    他凝视了许久香囊，再看了看日头，确定方向后，朝东行去。


    ……


    四五日后。


    沧海派一行人在海岸边上的峭壁客栈，收到了来自宗门的一封信。


    离开万灵群岛后，大师兄就让受伤了何师妹先歇息，让苗墨雪出去寻找想想的踪迹，自己则给宗门写了一封信，说了近日发生的事情。


    今日终于收到了回信。


    他拆开信，读着读着，眼珠子都瞪大了，叹息了一声：“唉……”


    “大师兄，写什么了？”宋清还问。


    “师父说，让墨雪护送着何师妹返回宗门，你和我去追踪巫师弟的下落。”他停顿了一下，又道：“残星，是十方城岑遂之孙，他将想想带去了十方城。”


    “什么！”


    “据说，是菩心门的寇道友写信告知了宗门，师父已经让廖师叔去十方城了。”大师兄看着放在桌子上的剑，是想想那日没来得及带走的‘非邪’。


    宋清还沉默着走到栈道上，望着漫天晚霞。她忽然很自责，如果早点告诉想想，岑照夕是魔，会不会，想想对他多点警惕？


    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系统，你说，我阻止了想想‘苏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