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道：“嗯？”


    她正在从发髻上拔下万灵簪。想想在客栈洗过头发后，发髻挽的很松散，现在拔下发簪，长发如瀑布，垂落到肩后，随夜风起舞。


    她当然知道是谁在追她。只是寇凤泽的声音带着重重的疑问，让她有些不确定，寇凤泽想表达什么。


    寇凤泽已经取下堵住耳朵的棉花，他神色凛然，没有说话。


    不是他不想告诉想想。


    是那个人，好像是个魔族。


    寇凤泽出身名门，对天下的剑法，都略知一二。身后那凌冽的剑意，能撕裂苍穹的飞剑，被称作‘凌光剑’，当世只有两个人会。


    一位是多年前的剑客，姓江，已经销声匿迹；一位就是诛魔榜上无名氏，魔域十方城的剑客。


    寇凤泽曾想与他会一会，切磋一下剑术，却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百里师妹，你怎么会招惹这个人？”他低声问。


    想想一怔。


    他的语气好奇怪。


    想想手中的万灵簪变幻，成为她持在手中的法杖，翻海绫在她的身后飞舞。那虚幻的金色飞剑已经追了上来，像一张金色大网，拦住了他的去路。


    从地下往上望，似乎有无数颗金色星星，在云上闪烁。


    ‘星星’只是困住了他们，却没有贸然发动攻击。想想拿起万灵法杖，仔细端详，她在研究什么地方可以镶嵌那块‘天机兽’。


    二打一，现在算围殴岑照夕。


    云海之上，寇凤泽祭出一张又一张符箓，带着风火雷电的威力，朝剑阵轰去，在夜幕上划过一道道像是闪电般的亮光，照亮云层。


    剑阵岿然不动，而寇凤泽又在乎想想的安危，不敢使出别的剑招。


    随着符箓在飞剑上炸开，燃起了一团团火光。布满夜空的‘星星’开始晃动，看起来摇摇欲坠，忽然间，迅速地凝聚在一起，凑成一柄大飞剑，像是有球状闪电在上面炸开，岑照夕的身影蓦然出现。


    寇凤泽直视着他，掩饰不住眼底的震惊：“是你！”


    想想感到奇怪，他之前不是猜到了吗，为什么语气听起来更惊讶？


    哦，对，他们见过。在云中岛的时候，岑照夕帮她送过‘绝笔信’，当时听寇师兄口气，他们之前见过，后来想想就忘了这件事，没多问。


    岑照夕淡淡瞥了他一眼，看向正在挥舞万灵法杖的想想，眼眸中闪过一丝戾气，“是你。”他的语气也有一丝惊讶。


    “你为什么要掳走百里姑娘？”寇凤泽原以为，‘恩人’是个正派剑修，却没想到对方不仅出身魔族，还是个抢掠少女的恶魔。


    岑照夕不理他，金瞳直直地盯着她：“想想，过来。”


    “不去。”想想从寇凤泽的身后伸出一个脑袋，她瞪着他：“你当我傻？”


    “……”


    “想带走百里师妹，要先问过我手中的剑！”寇凤泽大声道，这是他作为一个剑修，最骄傲，最不容置疑的一句话。


    岑照夕又看了看想想，她还在寇凤泽的剑上，这高空中，稍有不慎，就会跌落。他手中持剑，朝下一点。


    一道金光直达下界，刺眼的光芒驱散黑暗，照出山川的景象。寇凤泽知道他应战了，带着想想，朝下飞去。


    ……


    他们落到了一座山巅。


    想想从剑上下来，她看到岑照夕已经站在那里，身上笼罩着一层月光，神情冰冷。


    他生什么气啊。


    他能掳走自己，想想就不能偷偷跑掉吗？


    在她身前，寇凤泽持剑走向岑照夕，在离他十余步的地方立住。寒风袭来，崖下山林沙沙作响，想想手持万灵法杖，往前一步，站在寇凤泽的身边。


    “百里师妹，”寇凤泽回眸看她，眼神里透着一丝狂热：“这是我与他之间的决斗，公平公正。”


    想想猜测这是剑修的骄傲，决不允许群殴。她点了点头，往后走去，如果寇师兄体力不支，惨败于岑照夕的手中，她再上场也不迟。


    这叫车轮战。


    想想都快失去自由了，当然不在乎什么公平公正。能群殴就群殴啊，人多力量大，修真界早就礼崩乐坏了。


    目送想想离开，寇凤泽回首，看向岑照夕，微微一叹：“想不到再与恩人见面，会是这个局面。”


    他又想到，在云中岛上，恩人曾经送来一封想想的‘绝笔信’，那时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很微妙……


    岑照夕话不多，冷冷道：“出剑！”


    看对方让他先出招，寇凤泽感觉受到了蔑视。他也是剑修，是菩心门年轻一代，也是整个修真界的翘楚，从来都是他让别人一招半式。


    但是今日是为了百里师妹。


    他屏气凝神，决定先占这个先机。


    在出招之前，寇凤泽道：“今日比剑，你我先有个约定。赢家，才能陪在百里师妹身边。输家，要主动退出。”


    岑照夕道：“她不是战利品。”


    寇凤泽讥讽一笑：“你强行掳走百里师妹，还讲究这些？”


    “这是我与她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岑照夕面无表情道：“出剑！”


    寇凤泽不再多言，要出的每一个剑招，都了然于胸。他的利剑出鞘，借着山巅的风势，如狂风暴雨，又如黑夜流星。他的剑也很快，剑光森冷，完全不像是菩心门一贯教导的剑法，大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岑照夕没有退，他甚至没有召唤出金光剑影，白衣飘飘，纵身一闪，须臾间已经化解了上百个剑招。


    他心里虽然藏着怒意，但是比剑时，仿佛一切情绪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个潇洒自如的剑客，眼中只有剑，心中也只有剑。


    想想在不远处，看得目不转睛，且眼花缭乱。她虽然不爱练剑，但是很喜欢看舞剑。她观赏，但是未免担心、忐忑不安，想想告诉自己，她是害怕寇师兄受伤。


    虽然局势未定胜负，但是想想隐隐发觉，寇师兄的剑，藏着太多私人的情绪，他渴望胜利，他的心不平。


    想想知道，寇师兄很怕失败，为了她。


    想想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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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摸着万灵法杖，又看向那始作俑者，他神色淡淡，用剑从容不迫，一袭白衣在剑下，像是九霄云上的剑仙。想想很鄙视自己有这个念头，什么剑仙，明明是剑魔！


    希望寇师兄能够获胜！


    但……但是，也希望岑照夕不要受太重的伤吧？


    就在她心中各种天人交战的时候，只听寇凤泽发出一声闷哼，随后‘咔嚓’一声，他手中的剑断裂，落在了地上。岑照夕的剑已经到了他的胸口，明明已经胜了，却往下一点，割出一道血痕。


    “寇师兄！”


    想想大惊失色，她看到鲜血从寇凤泽的胸口渗出，转眼间染红了大片衣襟。想想奔上前去，岑照夕倏忽收了剑，却见她手中的万灵法杖，朝自己挥出一道法光。


    他避开了，脚下的岩土瞬间爆炸，原地出现了一个半人高的坑。这力道很强，如果他不躲，就算不死，也得废半个身躯。


    岑照夕的眼眸里多了一道血光，她就这么想让他死？


    “百里想想！”他怒极。


    想想没有理他，她扶住了身形不稳的寇师兄。寇凤泽摇了摇头，他皱起眉，吐了一口鲜血，望向自己手里的残剑：“对不起……对不起百里师妹，我败了……”


    “你没败，还有我。”想想盯了一眼岑照夕脸上掩饰不住的怒意，从储物袋中取出补气丹、止血丹，递给了寇师兄。


    随后，她拿起万灵法杖，冷冷看着那人：“来啊！”


    紫色长绫翻海绫在她的身后飞舞，想想虽然没能把‘天机兽’镶嵌到法杖上，但是法杖之威，已经初步展现。不过，无论胜负，她都不想再连累寇师兄了。


    想想转身，“寇师兄，你先走吧，你受伤了，我一个人可以。”


    寇凤泽服用了丹药后，感觉好了很多。但是他的剑断了。他的心气仿佛也一下子就散了，整个人老了二十岁。他挣扎着道：“我没事的，百里师妹……”


    想想知道他有自己的骄傲，她低声道：“寇师兄，你放心，他不会杀我的。”


    他还要报复我呢，怎么舍得现在就杀了我？想想如是想。


    “你不知道……”寇凤泽艰难地摇头，他虽然看不清他们的关系，但有必要将一件重要的事情告知想想：“他是魔……”


    岑照夕也听到了这句话，深情不变。很好，想想早就该知道了。


    想想的瞳孔放大，但也不是特别惊讶。


    “他就是，诛魔榜上，十方城的无名氏……”寇凤泽继续道。


    “什么，十方城？”


    想想声音颤抖，十方城，与沧海派有血海深仇的十方城！


    每个沧海派弟子都知道，几十年前，沧海派祖师爷司青笙，惨死十方城魔祖之手。现任的十方城城主岑遂，就是魔祖的亲传弟子。


    他也姓岑？


    想想抬眸，“十方城的岑遂是你爹？”


    岑照夕之前想过很多，关于自己的身份，关于沧海派与十方城的仇恨，但今日听闻想想的话，还是一愣，缓缓道：“……我有那么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