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没有一个契师会想要和另一个契师成为朋友。


    果然，我那天在学院餐厅里感受到的是错觉吧？


    我居然以为，洛琛会怀念我们那段时间的友爱相处。


    算了，这样也好。


    这样，我就能心态平常地面对他了。


    倘若他真的成为了我的友人A，看中朋友“妻子”的我也太道德败坏了吧！


    我松下了一口气。


    洛琛则放开我的手，表情紧绷地退到旁边。


    我有一种我们将要沉默很久的预感。


    还好，第三人的声音这时响起。


    “你们在聊什么？”


    我回头，看见丛南星穿着一件香槟色的礼服裙从更衣室里走出。


    我望向她，眼神直直地发呆。


    我知道丛南星漂亮。


    可我此刻才意识到，她的身材还这样好、这样成熟，我羡慕地看着她领口的深度。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啊，我像个男孩。


    我悲从心来，可还是赞美：“南星，这条裙子好漂亮，你该一直穿着它。”


    我的话穿过空气没有抵达任何人的耳畔。


    我转身，看着走到我身后的丛南星一路走到洛琛面前。


    “洛琛少爷，您觉得这件衣服适合我吗？”


    丛南星定是笑着向洛琛抛出的这个问题。


    我都听见她声音里谄媚的笑意了。


    我不喜欢她这样说话，我以为的丛南星不会这样说话。


    还是我又误会了呢？


    我不知道。


    我的大脑正陷入空白，我无所适从地站在原地，双手紧贴裙摆。


    我在等。


    等洛琛快点回答，等丛南星快点变回丛南星。


    过去了一分钟，亦或是更漫长的时间后，洛琛终于开口。


    他说：“耿晚——”


    我惶惑地抬头，视线和洛琛的在空中相遇，不，他似乎是早就看向了我。


    我不明白。


    洛琛却很清楚他要说什么，他的声音坚定，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你累了，我叫人送你和你的朋友回去。”


    -


    我空白的大脑一直到我和丛南星坐进车，车子启动，才重新开始运作。


    随后，我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是我忘了换下身上的裙子。


    第二件事是丛南星在拿一种怨恨的目光看我。


    而当我看向她的时候，她又故意把眼睛闭上，装作睡着、装作从来没有看向我。


    我看着她，发现她的身上也还穿着刚才的裙子。


    我说：“南星，这条裙子很漂亮，你该一直穿着它。”


    是的，我又重复了一遍我说过的话，我希望她刚才是没有听见才没有答复。


    希望落空。


    她这一次还是没有回复我。


    显然，她是故意这么做的，我又不是傻瓜。


    我有点伤心，继而想到洛琛和我说过的关于她的话。


    我好奇，也不满她一次、两次不理睬我，我主动开启了这个肯定不愉快的话题。


    “你和洛琛说了什么？”


    丛南星眼睫颤动，没有说话。


    我准备追问。


    她嚯地睁开眼，深色的眼眸扫向我，盯住我。


    “他没有告诉你吗？”


    “没有。”


    “那我也不说，耿晚，你猜去吧。”


    她抱着手臂，嘴角浮现出笑容。


    一种得意的笑。


    一种非常丛南星的笑。


    我很高兴，她变回了她，我感到我的嘴角在向上弯起。


    可她看见我的笑，却像见到可怖的怪物，嘴唇立时扭曲成惧怕的形状。


    我愕然。


    我不清楚她怎么了，我还没有问，就见她重新把眼睛闭起，不再理我。


    车内一片安静。


    车外，柏城市中心的霓虹灯光间或穿进玻璃，打在我们的身上。


    我借光看向丛南星身上那条香槟色的裙子。


    我暗暗思索如果要我们付钱买下，需要花多少钱，我想到了一个天价。


    轿车渐渐开离市中心，来到城市西边。


    我转头，托腮，无所事事地盯着车窗，我从窗户远眺到一片朴素、无法同宫殿相比的楼房。


    我想，这意味着，我们快到了。


    丛南星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我听见她的额头同另一边的车窗碰到一起的声音。


    “耿晚。”


    她突然开口。


    “嗯？”


    我回头，看向她的后脑勺，而她看着车窗上我模糊的影子。


    我们在窗户上对视。


    “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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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业顺利。”


    我们对视了一会，她对我说。


    我听着这句话就像听见时念对我说“祝您考试顺利”。


    他明明就是有其他的话要说，却不说。


    她也是。


    我是有什么话就说什么的类型，我如何都猜不透他们这类人心底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所以，我只能这么回答她。


    “好，谢谢你，南星。”


    这是一句生疏到连我都不好意思再接下一句的话。


    我们也果然沉默到了路途尽头。


    -


    市中心之行结束后的几天，我没有再和丛南星说话，也很少遇见她。


    有一两次，我们在孤儿院的餐厅同时出现，她看都不看我地从我的旁边走过。


    我有点失落，又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对。


    我们原本就不是很好的关系。


    不是朋友。


    顶多只是一起长大的伙伴罢了。


    过去，我和阿准的关系都要比和她的熟稔一些。


    想到阿准，我又想到那个连通城外的避难所，那个门外不具名的敌人。


    我想要再回去一次，这一念头甫一产生便不再消失。


    如今，丛南星不再和我说话，也不会再阻拦我，我更是感到它蠢蠢欲动。


    事实上，我已经出发。


    我头脑昏沉地踏上一辆前往旧城区的车。


    人很奇怪，开始一件事很艰难，可开始了又觉得要将它结束才是真的困难。


    不再有人能够阻止我回到那个避难所。


    也不再有人能够阻止我寻找办法朝门外看上一眼。


    好奇。


    我非常非常想要知道，城外究竟有什么。


    “你不可以再向前。”


    然而——


    等我到了藏有梯子的房间里面，这道声音毫无征兆地从我后方的房间里响起。


    我蓦地回头，看见一个匆忙离去的人影。


    我追过去，被漆黑房间里杂乱堆放的东西绊倒，我爬起来，再向前看，已什么都看不到。


    然后，我停在原地，感到一种无可描摹的冷意爬满全身。


    因为那个人？


    不。


    是因为声音。


    我听见的是绝无可能出现在这的声音。


    我听见的……是影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