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自家夫人神色不对，林妈妈轻唤：“夫人？夫人……”


    秦夫人回神，看了林妈妈一眼，她这会儿心里乱得很，但还是稳住心神，先安排林妈妈去处理纪家的事：“去库房取两支人参，以我和老爷的名义，送去纪府，给大少爷养身子，就说，我明儿……过两日去府中探望。”


    婚事成不成先不说，当下两家还是有着婚约的，既然事出了，面子上得先过得去。


    夫人的态度让林妈妈有些诧异。


    这不像是探望未来女婿，还是个一直都讨夫人喜欢的女婿，倒是有点公事公办的样子。


    林妈妈压下疑惑，先去把事办妥当了。


    “对了，”秦夫人又道：“稍稍透露一下阿铭又病了的事，不用太刻意。”


    林妈妈跟了她这么多年自然懂她什么意思，马上应下。


    秦司羽更不会隐瞒自己生病的事，事实上，她恨不能敲锣打鼓让满京城都知道，她秦司羽和自己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在大婚前的同一天，一个病了，一个摔断了腿，十分不吉利，巧合到八字不合！


    瞧母亲的反应和神色，秦司羽明白，都不用她再说什么，母亲自己已经有了决断。


    果不其然，林妈妈出去后，她就让人全部退下。


    屋里只剩母女两人，秦夫人还是有些犹豫，主要是不忍。


    没有人比她清楚女儿有多喜欢纪书尘，也没人知道对这门婚事女儿又有多期待，她也年轻过，也曾少女怀春过，是以才更加心疼女儿。


    如今告诉她婚事确实不能成了，她很怕女儿会受不了。


    秦司羽看懂了母亲的迟疑，她心里是很高兴的，母亲也好父亲也好，还有哥哥，他们都很爱她，她反握住她的手：“娘，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都这么大了，承受得住。”


    这么大的事，女儿还能如此乖巧贴心先安慰自己，秦夫人心疼得眼泪唰一下就落了下来。


    怕引得女儿跟着伤心，她忙别开头，把眼泪擦掉，说道：“今儿我在菩萨那儿求了一签，下下签。”


    秦司羽马上就明白了：“求的我的姻缘是么？”


    秦夫人点点头，又默默流了一会儿泪，好半天才道：“娘也不想拆散你和……但，娘现在害怕了。”


    比起怕女儿伤心，她更怕失去女儿。


    没有一个好兆头！


    但凡有一件好事，她都还能犹豫一下。


    “我没事，”秦司羽扯起嘴角，笑着道：“娘也不用这么难过，大不了我这辈子不嫁人，就守着娘和爹爹，我也是开心的。”


    顺利得不可思议。


    一听女儿居然要孤独终老，秦夫人脸色别提多难看了：“别胡说！什么不嫁人！就算不嫁纪家，咱还有很多别的选择呢，小小年纪，不准再说这种话。”


    秦司羽是真的开心，笑得也格外真切。


    可这笑落在秦夫人眼里，都是女儿怕她担心，装出来的，她就更心疼了。


    “不想笑不用笑的，”秦夫人怜爱的摸了摸女儿的脸：“你想哭的话，就在娘怀里哭一哭，娘不跟人说。”


    在自己家，不必强颜欢笑。


    意识到自己这么开心，与事实相悖，她便敛了笑，一脸沉着点头：“倒也不想哭，可能真的是有缘无分。”其实这缘分她一点儿都不想要！


    纪书尘就是个禽兽！


    纪家就是炼狱！


    她这辈子，就是死，也绝不可能进纪家的门！


    秦夫人心疼得要碎了，却也不好再劝。


    外头丫头回话说老爷回来了。


    秦夫人帮女儿理了理鬓发：“你躺着，等会儿乖乖吃药，我去跟你爹商量一下。”


    秦司羽乖乖点头。


    起身的时候，秦夫人又道：“若真是退了婚，就没有回头路了，你想好了。”


    若女儿真的舍不得，她、她也愿意拼尽全力为了女儿赌一把。


    秦司羽点头：“想好了，婚姻大事，事关终身，不仅是我的终身，更是和秦家息息相关，女儿不想冒险。”


    她很庆幸自己毫不犹豫泼了自己一桶凉水，母亲真的被吓到了，否则她还得费一番力气说服她。


    现在倒是省了不少事，也更顺理成章。


    秦夫人含着泪，扯起笑来：“娘再给你找好的。”


    秦司羽是一点儿都没了再嫁人的打算，但为了宽慰母亲，她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当务之急，先把纪家的婚事退了要紧。


    至于日后，日后再说。


    “娘，”她突然喊了一声，秦夫人回头，她认真道：“若是需要我出面，娘也不用顾忌，我撑得住。”


    把婚退了！


    迟一日她就提心吊胆一日。


    心知女儿难过得紧，秦夫人哪里舍得让她再遭受这些：“放心好了，我和你爹会办好的，你好好养着，别想太多，想哭就哭出来。”


    秦司羽再次点头。


    等秦夫人心事重重地离开，秦司羽就忍不住在床上打了个滚。


    太顺利了！


    顺利到她都不敢相信。


    老天爷果然还是长了眼的，怜惜她，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果然也给她开了方便之门，让一切都按着她的心意发展。


    虽然不知道该感谢哪路神仙，她还是双手合十，认真拜了拜。


    哪怕额头烫得厉害，她依然觉得神清气爽，一点儿也没有病重的不适。


    两辈子，她都没有这么开心的时候。


    躺在床上，看着帐顶的花纹，她上扬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来。


    甚至千竹端着煎好的药进来的时候，她都还在笑。


    “姑娘，”千竹神色委实算不上好：“快喝药吧。”


    才刚好转，又病了，接连这番，可是很伤身子骨的，眼下大婚在即，诸事繁忙，别再累着了。


    秦司羽要的是在纪书尘出事时适时生一场病，并不是要缠绵病榻，所以药她还是乖乖喝了。


    “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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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睡会儿吧，”千竹给她盖好被子，满怀心事道：“纪大少爷摔断了腿，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别耽误了大婚呐。”


    婚姻毕竟是人生大事，到那天纪大少爷腿还没养好，一瘸一拐迎亲，总归不算多美的事。千竹又在心里叹了口气，好端端，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呢？


    秦司羽一点儿都不担心，她甚至都没有接话，只打了个哈欠，含糊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千竹也知道，赶上了，着急也没办法，见姑娘都不担心，她心情稍稍放松了些。


    也是，着急又有什么用？


    总有法子的。


    这般想着，她脸色也好看不少，放下床帐后，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心情好，再加上药物作用下，秦司羽很快又睡着了。


    刚一闭上眼睛，就进入了梦境。


    还是之前那个梦。


    可能是因为今天心情好，看着眼前已经算得上熟悉的神秘宫殿，秦司羽没了前两次的紧张和恐慌，反而有了闲情逸致，仔细打量这座宫殿。


    左侧放了一张巨大的落地山水屏风，是一整块大理石雕刻而成，四周还镶嵌了一圈夜明珠，大气磅礴，奢华至极。


    屏风后面，是接天连地的缂丝纱幔，风轻轻一吹，晃动见，纱幔上镂刻般的凹凸纹路与山水屏风交相辉映，有种旷世河山的震撼美感。


    秦司羽一时竟看愣了。


    良久她才缓缓回神，这般奢华贵气，这座宫殿得是什么级别的宫殿？


    她为什么总是梦到这里？


    她很确信，自己上辈子，并没有见过这样的宫殿。


    难不成是天宫？


    又一缕风送进来，秦司羽突然闻抽了抽鼻尖。


    是檀香的味道。


    前两次似乎并没有闻到过。


    难不成真的是天宫？


    迟疑间，她心底突然冒上来一个十分大胆的念头——进去看看！


    一次一次梦到这里，肯定不是平白无故。


    且，这是在梦里，她有什么好怕的？


    就算这座宫殿真的有什么诡异之处，还能在她的梦里，把她怎么样吗？


    与其一直逃离，不如直面它，看看它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有什么来头，一次次出现在她梦里又是为了什么。


    阳光恰好从殿门口打进来，把她的身影拉得老长，一直延伸到宫殿深处。


    那股神秘幽冷感再次传来。


    可能是退婚的事终于有了重大推进，秦司羽心情很是不错，导致她胆子也大了不少，之前拼命要逃离的地方，这次竟让她起了很浓烈的好奇心。


    只迟疑片刻，她便抬脚朝宫殿深处走去——她倒要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宫殿里之前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出些许端倪，那道熟悉的笑声突然从宫殿深处传来，阴沉沉的，裹着几分湿冷黏腻的兴致：“这次居然不跑了？”


    秦司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