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 61 章
作品:《年登巷陌家家酒》 崔杦是在清晨时过来的,不复昨日邋遢模样,蓄了几日的胡须刮了,还换了身干净衣袍,除却眼下乌青,倒是与在小巷外药堂时别无二致。
“你几日没睡觉了?”盛樱里瞅着他满是红丝的眼睛问。
“眼够尖的啊,”崔杦打了个哈欠,自顾自的拖了个凳子坐下,拿了碗里的鸡蛋在桌上滚了滚,边剥壳边说:“没多久,三两日吧。”
盛樱里:……
崔杦抬头又看了她一眼,道:“可以啊盛将军,这么远都敢来?”
盛樱里撇撇嘴。
江大嫂和乔小乔出去方便了,这会儿不在帐中。她也没什么忌讳的实话实说道:“江白圭春闱去了上京,迟迟没回家,上京都被鞑靼攻占了,他也不知如何了,音信全无,我坐不住,索性就出来寻寻。”
从应天到凤阳有千里地,她却说得像是出巷子转悠似的简单。
崔杦不置可否,问起她之后打算。
“章柏诚说今日送我们去城中。”盛樱里道。
“他?”崔杦呵了声,“那厮这会儿还等着我去给他换药呢,哪里起得来床送你。”
正说话,帐帘被人唰的掀起了!
“你背信弃义!”冯敢气咻咻的,一根手指恨不得戳他脸上。
崔杦:?
“怪不得诚哥儿不愿让你来医治呢,你嘴巴都没我的严!”冯敢又说,语气半嫌弃半骄傲。
自然,嫌弃的是崔杦,骄傲的是自己!
崔杦咬了口鸡蛋,也不恼。
“所以,他如何伤了?”盛樱里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圈,蹙眉问。
“是受了刑杖吧。”崔杦淡淡道,“得有二十?”
凤阳营中军规不少,也不乏多有触犯者,他见过的伤多了,也能猜得出几分来。
盛樱里脸色煞白。
她没见过挨刑杖的,但邓登登杀猪时,褪毛猪都受不了……
难怪那厮说,怕是不得闲来送她们,怎的没被打死呢?她气得咬牙。
冯敢抿紧嘴巴,忿忿的瞪着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我能去看看吗?”盛樱里攥着冰凉的手心问。
“不能。”
“不行。”
崔杦和邓登登异口同声,但都拒绝得斩钉截铁。
“他歇在大帐,那儿都是一群臭老爷们儿……”冯敢皱着脸说,绞尽脑汁想要将她劝下。
但出乎意料的,盛樱里没闹着非要去。
倒是崔杦一碗面刚吃完,还没来得及擦擦嘴,手里又被塞一颗鸡蛋,被盛樱里催着去救死扶伤了。
这片刻,快得乔小乔和江大嫂回来,都没见着崔杦一面。
“我们何时走?”盛樱里问。
冯敢过来就是为着这事儿,他觑一眼盛樱里有些发白但很凶的脸色,小声说:“马车都收拾好了,只等江鲫他们过来。”
盛樱里当真是气,章柏诚那王八蛋说得信誓旦旦,什么杀了一个还他一个,那是人又不是竹篓里的鱼,就是卖鱼也得掂量肥瘦呢,天底下哪有这样做买卖的?
他从开始就没跟她说实话!
可偏她被那厮插科打诨的糊弄了去,竟还将那话信了!
盛樱里不闹腾,冯敢反而惴惴不安了。
他们打仗都变习惯了,他瞅着她这样凶神恶煞的坐着,忽的想起了这人从前牛粪里放鞭炮炸他一身的事儿,那时她也是这样阴恻恻的,瞧得让人害怕。
“咳……”冯敢轻咳了声,撇清道:“诚哥儿不让我告诉你,就是……就是怕你揍他。”
为表说得诚心,他一双眼睛努力睁大,以显得诚恳。
“还有啊,诚哥儿那伤,你听崔杦说呢,其实都是皮肉上,养个两三日就没大碍了,”冯敢宽慰道,“再有,总旗也没什么好的,不当就不当了嘛,诚哥儿打仗厉害着呢,没准儿过几日,也能混个百户当当了!哈哈……哈……哈……”他闭上了嘴。
过了会儿,冯敢想起自己今早打听来的,又变得有点蔫儿,“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诚哥儿杀了的那个百户,是郑副将身边那小妾的亲兄弟,听说郑副将极为宠那小妾,打仗什么的都带着的,这才闹大了。而且本来二十杖也没多重,但那新来的叫什么贺霖的,恩将仇报,诚哥儿将他引见给万将军,他倒好!占了诚哥儿原本的总旗位置不说,还为了讨好万将军,对诚哥儿下狠手,你放心,等我……”
“你说什么?!”盛樱里眉头紧蹙,目瞪口呆。
冯敢被她突然一句,愣住了:“啊?”
“贺霖行刑的?”盛樱里问。
冯敢点点脑袋:“啊。”
盛樱里怔然。
片刻,她呐呐道:“是杀鸡儆猴吧。”
冯敢没听懂。
谁是猴儿啊?
“动手的那个。”章柏诚趴在床上说。
背后的伤就是上了药,也止不了疼,他趴着一夜都没睡好,无精打采的。
“都安顿好了?”章柏诚问。
冯敢“嗯”了声,“粮食也都买齐了,就是衣料铺子没开张,就算了,等过两日我再去。”
说罢,他又问:“可为什么贺霖是那个猴儿呢?”说着,他声音低了些,悄悄的道:“万将军不喜欢他吗?”
昨夜那话,贺霖能说,但章柏诚不能说。
说多了,便有他们勾结的嫌疑在,纵然贺霖一身武艺,万将军也不会全然信他而重用之。
不过,万将军让贺霖刑杖,心思倒也不难猜。
万将军先是被贺霖那番话架在了高处,他若是要将章柏诚拖出去斩杀了,倒是有徇私报复的嫌疑,那话任谁听了,也得憋着气。再来,底下的士卒该是对自己的将军忠心耿耿,可再是忠心,都不该越过上面的将军去。偏是章柏诚将那百户杀了不说,底下的士卒也未将他如何。唇亡齿寒,今日只是他一个小小的总旗与百户的事,焉知来日不是万将军与两位副将的境遇?
将军若是不能一呼百应,竟是要仰赖手下的副将,那还如何征战?又如何称得上是一位将军?
所以说,章柏诚这顿罚,挨的属实不冤枉。
至于刑杖的是谁,于他也无关紧要。
左右不是贺霖,也会是旁人。
章柏诚脑袋懒得抬,后脑勺儿对着他说:“别管,也不用想着去找贺霖的茬儿。”
冯敢不服气,“你护着他做甚?!”
“……”章柏诚烦躁,“我有病?”
被他一凶,冯敢哼了两声,“反正咱俩是自小光屁股长大的,这情谊,旁人别想比。”
章柏诚无语辩驳:“你光了,我没有。”
他可是打小就不爱穿开裆裤。
冯敢好似没听见,又说起崔杦这个嘴巴不严的,他咋舌道:“你是没瞧见,盛樱里脸色多难看,我都怕你若是在,她能给你一鞭子。”
饶是这会儿想起来,冯敢还心有余悸的很。
章柏诚手指揉了揉额间,闭着眼睛没说话,难得心虚。
那本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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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臭脾气,这会儿被他骗得彻底,一鞭子哪里够,得两鞭子。
“她可说这两日做什么?”
片刻,章柏诚问。
“我哪里敢问她?!”冯敢大吃一惊,又嘀咕,“我和江鲫刚将粮食扛回去,就被撵走了,水都没说给我喝一口。”
章柏诚:……
没用的东西。
“小乔竟是也跟着来了,你说,她是不是偷跑出来的?”冯敢琢磨。
章柏诚后脑勺没说话。
.
两进的四方小院儿,被打理得干干净净,院中没有杂草,倒是有一棵枝繁叶茂的枣树。
日头渐晒,炊烟四起。
这两边儿院子都是有人住的。
后院儿咚咚咚的响,是邓登登和江鲫在劈柴。江大嫂在灶房张罗午饭,盛樱里帮忙添柴,门前屋檐下,乔小乔在用皂荚洗头。
“你若是担心的厉害,就让冯敢带你去看看就是了,等天黑,你们悄悄的,也没几个人会注意到。”乔小乔说。
“不去。”盛樱里语气生硬道,“万一他光屁股呢。”
乔小乔无语,“……他是伤在背啊。”
“……”
还不如打在屁股上呢,盛樱里想,后背都没点儿肉,二十杖,骨头怕是都断了。
连日在路上,一下午烧了几锅的热水,几人洗了个痛快。
江大嫂又去了厨房,想做点儿吃食。
院子里,盛樱里裁纸,乔小乔将墨研好,扭头问:“怎么写?”
盛樱里心不在焉,嗅着空气里炸油渣儿的香气,张嘴就是一句:“回家吃油渣儿了。”
乔小乔:……
他们几人中,只乔小乔学过画,可也学得不好,便是勉强,届时张贴在外,人家见着也认不出。索性只是写字罢了。
乔小乔提笔默了片刻,还是照着盛樱里胡言似的这话写了。
她想,若是他能看见,便回家来吧。
.
贺霖顶了章柏诚的位置,所率的自也是他从前带的士卒。
一行人一路从庐江到凤阳,同吃同住,也算是相熟了些。
可这会儿,气氛凝滞。
“你为何好好的,而我们的总旗大人却是不在了?”有人道。
这话问得刺,贺霖带出来的几人脸上神色变了变,想说什么,被他眼神止住了。
“待他伤好,你可自去问他。”贺霖道。
“说的好听,谁不知道是你将我们总旗坑害了。”有人义愤填膺道。
“你说什么呢?”
“你聋吗?听不见?”
“你再说一遍!”
“你爷爷再说一百遍也还是这话!不服来干!”
……
不远处,郑壮嗤之以鼻,“狗咬狗。”
孟州看着,倒是没说话。
郑壮:“将军这一手很妙啊,既离间了这俩王八犊子,又塞了个烫手山芋。”
他是从小兵过来的,自是能懂这些小兵对章柏诚的忠心,这会儿,章柏诚被贺霖打得下不了床呢,贺霖倒是要接手这五十人,焉能服众?咬着吧,最好咬死了才好!
孟州轻笑了声,“你还懂离间了?”
郑山被他这话问得不大痛快,粗声道:“我是没读过书,但也跟在将军身边几十年,离间之计有何不懂?”
孟州点点头,附和道:“也是。”
二十年过去,没个长进,连万重山想要重用这二人都看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