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最后一战(五)

作品:《卑劣者被推上神坛

    金乌高悬,大把大把的金光将她笼罩,打眼看去,整个人明亮到近乎朦胧。


    那只搭在雪白狐裘上的手,突然反抓住他的手腕,他一个踉跄,便被她抓进了太阳地里。


    “到太阳地里来,你瞧,是不是暖和多了。”


    对上她坦荡的笑意,他抿了抿唇,喉舌喑哑发涩,今夜诸事纷杂,所有人都有许多要忙的,只留他们二人在此,他一时间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她就静静地等着,许久,他才道:“对不起....”


    “别说这些了,我方才确实生气,”她低头看着地面,脚尖踢着地上的小石子,“你从前有事从来不会瞒我,刚才那么凶险,你就没有想过,我要是失手了呢?”


    她抬眼,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并非百战百胜,我也会害怕恐惧,也会惊慌失措,我...”


    她突然发不出声音了,她看见了他眼中太多的情绪,她不想在失去在乎的人,她希望大家都能好好地活下去,而他似乎,比她还要害怕。


    她突然想到,他的至亲,埋葬在了大场屠城的战火里。


    她压下情绪,抓着他的袖子轻轻晃了晃:“该做的都做完了,从今晚到明天,还有一整天的时间,闲着也是闲着,你支持不是拿了好多珍藏的话本?”


    他猛然抬头,片刻的震惊后,平淡的语气下掩藏着迟疑:“我留下来陪...”


    话还未说完,就被还裹着纱布的手捂住,“不能言而无信,都说好了是你送我一程。”


    而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逾矩,可偏偏手腕被圈住,她扭动了两下,手腕依旧纹丝不动。后半段话强作镇定,措辞慌乱,“你,你要是留下来,谁替我去正名,万一沦为政党间相互攻讦的筏子,咬死我就是南梧死而复生的公主,跳进宛江都洗不清了。”


    这是两人触碰的最近的一次,他按捺住不明的情绪,后退了一步,鸦羽色的长睫遮住双眼,一丝不苟地行了一礼:“是江某孟浪了,还望沈姑娘见谅。”


    阿乔愣了愣,这有些生分的称呼,挺不适应的,下一刻又心口发涩,撤走城中百姓后,她既不会承认是姜黎,也不会否认,反正姜黎那个狼子野心的亲弟弟不会让她回南梧,那么她的最大价值便是用来和亲。但也有别的可能,总之,不会让她好过。


    她张了张口,一个念头闪过,她脱口而出道:“你给我写一张婚书吧,我要是能活下去,我就去找你,嫁给你。”


    就当给我留个念想。


    他双眸倏然瞪大,脚下那道无法斩断的黑色墨迹随着裂帛声戛然而止。


    拿了一辈子笔的父亲披甲执锐亲自送他出城,抓着他的肩膀说:“子诚,你记住,不论后面经受多少苦难,都不会有人来帮你,你只能靠自己,记住,不会有人来,你只能靠自己。”


    所有人都习惯依赖他,可他也会害怕。


    直到她说:“你撑着我,我撑着江氏。”


    原来他也可以休息。


    两人慢慢变成房屋与梁木,早就融为一体,一个在外遮风挡雨,一个在内支撑起整座屋子。


    他牵起唇角,绽开一个明亮的笑容:“可想好了?”


    一个问句,被问出了不容否定的语气。


    她眨眨眼,还没来得及尴尬,就被他问懵了,就像一个奸诈的商人,明明迫不及待地想要签下契约,偏偏还故作有礼地提醒是否要三思。


    让人三思但又不允许拒绝。


    不等她回答,便被他拉上了马车,奉壹坐上车架,少年笑容明亮,声音也亮堂的很:“沈姑娘,坐好了!”


    少年扬鞭,枣红色的骏马打了个响鼻,强健有力的四蹄稳稳地奔在石板路上,如此颠簸的环境下,这人还能写出一份礼单和草贴,着实令她瞠目。


    隐隐猜到他要做什么,唇角勾起一个小小月牙,捏着衣角,有些忸怩:“倒也不用...”


    对面的人啪的一声合上洒金雪笺,义正言辞:“方才可是问过你了,既然不答便是默认,落子无悔。”


    阿乔眨巴眨巴眼,她想说的是,用不着弄出这般大的阵仗,一会见了沈老爹,怪难为情的。


    余光不经意地扫了过去,就见他不动声色地往门边挪了挪。


    没有绑牢的车帘微微扬起,街景从她眼前化成一团飞逝而过的虚影,街上没什么人,车轮旋转地飞快,像在腾云似的,阿乔心想倒也没给她后悔的余地呐。


    而先前蹲在屋脊上的两排黑影早不见了踪迹,这会儿正在城里飞檐走壁,直奔负责婚仪占卜的红娘家,红娘正哼着歌在浣衣,突然,十几个黑衣人从天而降,红娘以为遭了贼,就在她准备用捣衣杵砸人时,这些人齐齐整整的朝她恭敬行礼,说明来意。


    她的心跳还没平复下去,就听见杂乱的脚步声在她家门口停下,屋外的男人响亮地喊道:“许娘子!我老大要嫁人了,劳烦您帮他未来的夫君上门提个亲。”


    .....


    沈府守门的护卫一见奉壹,立马让管家从里头开门,江狐狸笑吟吟地递上名帖,不远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为首的人格外突出,因为他怀里抱着一只半人高的大雁,阿乔几乎看呆了,这大雁忒肥了些,羽毛油光水量,正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正与她遥遥相望。


    最后一人还牵着一辆驴车,车上坐着一个头上簪着梅红色绒花的妇人,驴车虽颠簸,可仍维持着端庄的姿态,一身绫罗绸缎,正是城里久负盛名的许娘子。


    经她手的姻缘,至少有上百桩,听说是给沈家姑娘说亲,连酬劳都不要了。


    阿乔托着雪腮,在马车里天人交战。


    她一会儿对话本里有情儿女了历经艰险仍百折不挠私定终身的相守充满向往,一会儿又对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充满了期待。


    她说出那句话时,想的是第一种来着。


    毕竟不顾世人阻拦的相守需要极大的勇气支撑,光是一想就感动的想落泪,其次,他白手起家还需要一些时日,现在让他给聘礼太为难他了,最后,她现在的身份也不适合与旁人有太深的连结,所以只是想留一张婚书,当个盼头。


    她要是真的从火坑里逃出来了,也有个归处。


    纳彩需由红娘先行问询女方父母的意见,女方同意议亲后,会给出生辰八字,占卜纳吉。


    阿乔还没见过提亲,想跟着一同前往正堂,却被金秋娘捉了去。江狐狸恰好是她最为欣赏的谦谦公子的模样,卓尔不群,如松如竹,立于白雪山石间,竟跟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很快,占卜的结果传了过来,大吉。


    在一阵阵道喜声中,她怔愣了半晌。


    “姿姐儿,想什么呢?”金秋娘的语气掩不住的喜悦,“我可看出来了,这位江公子可是真心求娶,虽说时间仓促,可该有的礼数半点都没落下。”


    她浅浅点头,抿着双唇,唇角牵起一个极其好看的弧度。


    纳吉大吉。


    院儿外,十几个小丫头银铃般的笑闹声从院外传来,临近正门时,一溜烟的噤了声,对着孟氏和金秋娘问完安,碧珠才一脸喜色地汇报着正堂的情况。


    沈宜之病重,点过头后便交由沈清荇主持全局,她和江狐狸要在清河唱空城计,晚上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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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都要泅水出逃了,下聘纳征的环节便省去了,江逸书写了一封礼单,便算走过章程了,这会正在祠堂写婚书呢。


    孟氏接过清茶,正用茶盖撇去浮沫,茶香四溢,闻之心醉,透亮的茶汤入喉清润,不如馥郁香气这般浓烈,喝了两口,茶沫子便翻了上来,入口微涩。


    就像她和沈宜之青梅竹马几十载的夫妻情分,最后也不过如此,至亲至疏夫妻。


    少年的情感纯粹真挚,总觉得能凭着一腔真心与世界对抗,可在美好的花也经不过风霜雪握的摧残。


    “姿姐儿,城中流言可都解决了?”


    “回母亲,暂时压下去了,可女儿身为乃沈氏女、江氏妻,今日的流言与功绩仍会将沈江二族卷入风波,是危机也是转机。”


    孟氏无奈地叹息声让沉浸在喜悦中的金秋娘也察觉出几分异样。


    “姿姐儿,你是怎么想的?”孟氏严肃的声音从正堂传来,阿乔明白她问的是她未来有何打算。


    可是她也看不清未来会有什么样的狂风暴雨在等着她。


    但她却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笑了笑,阳光穿透窗纱,薄尘飞舞,将她的侧脸勾勒地极为柔和,双眸露出安定的喜悦,却不失坚毅的力量。


    她知道自己即将独自面对很大的险境,可内心油然而生的力量犹如万数抽春芽,源源不断,汹涌澎湃,没什么能难倒她,她要尽一切努力好好地活下去,拿着婚书去找他。


    她正色答道:“他曾在我走入绝境时留下一言,‘莫愁前路无知己’,我所行之事皆发乎本心,想做之事,在当时看来近乎难如登天,但一路走来,总能得人相助,更何况这次有他站在我身后,女儿不怕。”


    金秋娘不知又想起了哪个话本,已经开始用手帕抹泪了,跟在她身边的小丫头也感动的红了眼眶。


    孟氏喃喃地念了两遍“莫愁前路无知己”,疲惫暗黄的双目顿时释然,挥了挥手,“行了,议亲的流程快结束了,不拘着你了,你去吧。”


    阿乔喜滋滋地行了一礼,出去时身后跟了一溜想看未来姑爷模样的小丫头。


    ......


    城外,黑压压的一片如霜打的茄子,一个个哈欠连天,黑影无精打采地问道:“头儿,你说那假公主是不是已经...”他伸手抹了抹脖子。


    他真正想问的是能不能撤了,他们已经在这儿杵了半日了,又不打,单纯当一个制造压力氛围的吉祥物,没劲。


    可一想到城内早已乱成了一锅粥,甚至朝自己人举刀互砍,他糟糕的心情又立马放晴。


    “桑将军啊,”一个颤巍巍的老迈声音传来,桑扬皱眉,似不耐与南梧的俩个老东西周旋,妘繇不想见,便将人推到他这儿来了。


    今日午时将他升为副将,南梧使臣清楚他说话的分量,便跟狗皮膏药似的赖上他了。


    “二老不在帐中休息,特意来寻本将,所为何事?”


    桑扬并不行礼,两人也不在意,直接切入正题:“南梧的公主用性命为破城立下汗马功劳,吾等不敢耽搁,已八百里加急送回都城,想来陛下的旨意不日便会下来。”


    另一人口直心快,直接说道:“攻下清河,大军便可借助清河的补给长驱直下,一路打到宛江,这些城池与南梧隔得太远,南梧就不参与了,公主亡在清河是大事,吾等前来,是商议城破后大和准备如何答谢?”


    桑扬被俩人步步紧逼,加上在城下站了半日未进食,他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声,结果此起彼伏的来自肚子的抗议声响起,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