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邋遢熟人

作品:《盛京第一女状元,是榜眼下堂妻?

    到了第七日。


    一众考生千辛万苦,终于熬到了最后一场。


    姜如初到这时,带来的那小瓶人参枣酒也已喝完,她就是再强的身子骨熬到这个时候,也有些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带来的药草早已熏完,不过此时风里混合的各种臭味已让她的嗅觉麻木,熏不熏的也已不重要。


    姜如初用手帕沾凉水,贴在额间,感觉这样似乎能清醒些。


    昨日夜里,便有一名考生实在坚持不住,几日没有好好吃喝,再加上考试的压力更无法入睡,直接神情崩溃的放弃了这次考试。


    还有一位是身子骨弱,进来的第一场夜雨就得了风寒,但一直强撑着考试,直到昨夜里被巡逻的号军发现晕倒在号房里。


    天不亮从众人眼前抬着出去的时候,那考生已是紧闭双眼,一脸青白,不省人事了。


    看到这人心惶惶的一幕,剩下的考生许多都已是神情难看。


    乡试和前程再重要,其实也没有身子重要。


    姜如初也知道这次考试承载着自己数年的艰辛,但若是感觉自己真的坚持不住时,她也会选择放弃。


    只要好好保重自己,留着一条小命,总有挣前程的机会。


    再是一声号炮响过,第三场的试卷发了下来。


    最后一场一篇杂文,以及一篇策论,题量是这三场中最少的,但这题目却最难,尤其策论紧跟时事。


    姜如初花了一日时间作杂文,杂文是关于官场往来的公文行文方式,应用各种文体,诸如箴、铭、论、表等,这倒是难不倒她。


    当日夜里,她被蚊子咬得无法入睡,又没有药草能熏,便只得一边在号房里踱步,一边思考最后剩下的这道策论题。


    此次策论着重育学,谈的是兴学之举。


    题目:世局日变,任事需才,诸政之下,非学不能明理,然人才难得,如何兴盛教学,扩充人才。


    涉及育学的策论题目,其实每几年的考试中就会出现一次,姜如初从前也看过类似的策论文章。


    但这难就难在,前人已然珠玉在前,想要增添人才,无非就是兴办学堂,教化愚民,但这些早已是老生常谈。


    不知被多少考生翻来覆去的写过,被嚼过无数遍的甘蔗,再嚼又怎能嚼出甜味儿。


    后头的考生再写,难免会显得中庸,很难再有出彩之处。


    但,姜如初其实在看到这道策论题的那一瞬,心中就早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此时她一直踱步的原因。


    只是在纠结到底要不要那般写......


    一直到深夜,对面的黄鸣从闷热的被褥里探出头时,都还能瞧见那个静立在号房内的身影。


    他见状反倒稍稍的松了一口气,看来不止他一人在为策论发愁,连中了小三元的女秀才都如此愁眉。


    大家都发愁,那他写得不好,也就未必是不好!


    这说明这第三场的策论至少有一大半的人都在苦恼,想到这里,黄鸣那颗悬着的心反而放了下来,渐渐安心的睡去......


    次日一早,姜如初已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前。


    昨夜里她想了一整夜,决定将自己那个大胆的想法作成文。


    三年一次的乡试,正常来说,考生一般走的都是中庸之道,轻易不会冒头,大多求的都是一个稳妥。


    但姜如初已然想好了,或许从她以女郎之身参加科举开始,便注定是受人瞩目,无法中庸稳妥。


    这一次她决定彻底的搏一把,其实从头两场的论史题和律令题,她一直都是在剑走偏锋。


    既如此,那便一条道走到黑。


    等着号炮响过,姜如初第一时间磨墨提笔,落下的头一行字,便是:女子不入学,家人坐之。


    这世上的人才,并非只能是男子,女子亦不输,亦有许多惊才绝艳之辈,只是埋没于相夫教子中。


    然世风如此,即使如今女子被允许科举,亦有许多的百姓不愿意花费这个银钱让家中女郎入学,反让她们在大好年华嫁人......


    本朝有过十五的不嫁女要交税的律令,若是过十五未入学的女郎家也要交税,不止要交税,家人还须得连坐!


    劝学和劝嫁若能同等处罚力度,甚至更重,女子入学的又岂会少?嫁人与入学,也并非不能共存!


    南壁治下,男女皆是万民之一。


    既要取才,为何要忽视这万民中的另一半,若女郎皆能三岁启蒙,自幼开化,不被世俗所束缚,何愁不能增添人才!


    姜如初想了整整一夜,她决定要写的是,女学论。


    她知道这篇文章太过冒险,若是主考官是一名反对女郎科举的陈旧派,她这番就算是撞到了刀口上。


    但若她心中对那位主考官的猜想没错的话.......


    对面号房内,黄鸣烦躁之际偶然一抬头,便瞧见对面那姜秀才正埋头苦写,神情十分认真。


    黄鸣一时只剩呆愣。


    他瞧着她突然就停下,随即又开始磨墨,磨墨后又立马提笔开始写,马不停蹄,一副文思泉涌的模样。


    昨夜里,他明明瞧见她发愁到睡不着,合着真正写不出的就他一个?


    他顿时埋头,抓着自己油乎乎的发髻,赶紧继续苦恼。


    第三场考试,在最后一声号炮后,终于结束。


    此次乡试终于落下帷幕,姜如初从号巷里走出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坛被腌坏的酸菜。


    浑身上下的馊味儿和酸味儿十足,头上的油腻都已沉重到无法忽视,感觉比陈山长院子里那个酸菜坛子都还要臭上一些。


    当日交卷后还不能出去,等到次日一早,贡院的大门打开,姜如初领了“照出笺”。


    这才能排队,等着贡院开门验笺,放牌出去。


    憋了十来日,此时贡院门口排队等候的众人个个都是神情麻木,头巾下的头发油腻的结成缕,衣衫褶皱脏污。


    这个时候,平时意气风发的众书生们都是默契的一言不发,互相隔着对方几步远。


    瞧见熟人都是沉默的选择避开,实在避无可避时,也都是有气无力的拱拱手便作罢。


    好巧不巧,姜如初也瞧见一个大熟人。


    周长济正从另一个方向走来,也是一副萎靡样,锦袍上尽是褶皱,全身上下包括他的俊脸,都是皱巴巴的。


    近十日不能沐浴,连这位不染凡尘的世族郎君,也不免要沾上几分世俗气,堕入这污泥里来滚一圈。


    周长济彻底没了往日的光鲜,皱着眉头走出来,屏着呼吸正是不想遇见任何熟人的时候。


    抬眼便正看到那个此时他最不想看到的熟人。


    姜如初静静的站在角落里,希望此时自己能与这处屋檐下的阴影融为一体,见某人抬眼看来,她瞬间移开视线。


    周长济也默契的选择了沉默,脚下一顿,站在了离她数步远的另一支队伍里。


    没有人想在这等邋遢的情形下交谈,没有人......


    此次乡试,总算是彻底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