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雅舍的众弟子都在互相交头接耳,就连唐玉和沈梦生都在互相讨论,只有姜如初和贺知书什么动作也没有。


    贺知书这家伙看了那不方不圆的圈一眼,笑了一声之后,就照常神游天外去了,奇怪的是曾夫子也对他视而不见,任由他在堂课上置身事外。


    而姜如初,她在望着那个圈发呆,无他,只因这个“圈”她曾经见过......前世在霍府伴读时,她替霍衍舟整理过南壁历年来举国各地大大小小的试题,那时,她曾研读过这一道试题。


    这是永顺十七年,秦川县的一道县试题。


    按理说,区区县试,不该有如此难度的题目,但当年那位秦川县的县令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不知轻重的竟然出了一道如此刁钻古怪的试题,害得当年县试落第的考生不知凡几,连要求的生员数都没有录到,最后这个县令也被朝廷下令罚俸三年。


    因此姜如初对这道题的印象可谓是十分深刻,不过因秦川县地处偏僻,而且还是七年前的一道小小的县试题,所以书舍的弟子们不知道,也不算稀奇。


    任由书舍里的弟子们交头接耳半天,曾夫子这才出声问道:“不知道你们其中哪一个心中已有答案,不妨大胆的站起来一试。”


    一众师兄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一个姓杨的弟子缓缓站了起来。


    这位杨师兄虽然姓杨,但和一流世家中吴杨崔萧中的那个杨,可不是一个字。但这位杨师兄却常常自己是杨氏的远房旁支自居,颇有几分自傲。要知道,即使是世家大族的旁支,照理也不该在这个书院才对,除非是远得八竿子都打不着。


    杨凡环视了周围的师兄弟们一圈,见大家都一脸的茫然,随即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来,毫不犹豫的说道:


    “弟子猜想,这应该是一个蛋,天地万物初生都是从此开始......若是要弟子以此为题,弟子以为,是人之初。”


    杨凡的话音刚落,旁边就响起忍俊不禁的噗嗤一声。


    旁边的一位邓师姐笑着揶揄道:“杨师弟,你这猜想倒是有几分道理,只是这天地万物初生,可不是都从蛋开始的,至少‘人之初’,可不是一个蛋。”


    邓颖的话说完,堂上顿时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低笑声。


    “杨师兄,师弟我以为换成禽之初,或许会更贴切几分。”书舍另一边的唐玉哈哈一笑建议道。


    听到周围一片笑声,杨凡也意识到自己的回答有些矛盾,顿时一张面皮涨得通红,在曾夫子的一个安抚的眼神下坐了回去。


    姜如初听到这杨师兄的回答,也忍不住跟着同窗们笑了起来,听到“禽之初”的时候,更是笑得她眼睛都眯了起来。


    毕竟她早已知道标准回答,再听到这个关于蛋的说法,心中就更是觉得好笑了几分。


    “姜如初......”


    她的笑容还来不及收回,就听到上方的曾夫子突然点她的名。


    姜如初一惊,霎时收回笑容,一脸茫然的抬头看上去,就见曾夫子眼神犀利的问道:“本夫子见你对旁人的回答笑得如此开怀,想必心中已有自己的答案,且站起来说一说罢。”


    曾夫子毫不留情的点破,瞬间让堂上所有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尤其是杨凡,那眼刀子好似要直接戳死姜如初一般。


    夫子害我......


    大家都在笑,为何就她被曾夫子挑中......姜如初认命般的站了起来,正面迎上四周一片看好戏的目光。


    旁边原本在神游天外的贺知书,也循声一脸好奇的望向了她,似乎颇有些期待她的回答。


    姜如初心中知道答案,当即也没有藏着掖着,直言道:“此题当为‘无方体也’,其意是不以规矩,不成方圆。”


    不以规矩,不成方圆,正好对应上了曾夫子手中这个不方不圆的“圈”,实乃精妙。


    姜如初的回答一出,顿时引来周围的同窗们一片情不自禁的低呼声,都不禁直呼妙极,望向她的眼神也霎时齐齐变得一片惊异。


    沈梦生和唐玉俱都目光惊奇的看了过来,连贺知书那一贯迷迷糊糊的睡眼,都不由得意外的睁大了几分。


    曾夫子听到姜如初完美的说出标准命题,表情也不由得露出几丝惊讶,她有些意外的问道:


    “这答案,可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姜如初倒没有隐瞒的意思,闻言直接回答道:“回夫子,弟子惭愧,这是永顺十七年,秦川县的县试题,弟子曾有幸翻阅过,恰好记住了这道试题。”


    她的话一出,四周顿时响起一片嘘声,周围的师兄弟一个个都松了一口气,大家刚刚被震惊得差点说不出话,谁曾想她竟是运气好见过这道题。


    “切......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深藏不露呢。”


    “这狗屎运......”


    曾夫子望着姜如初的眼神,却多了几分满意之色,她毫不吝啬的当堂夸奖道:“这道题当年难倒无数考生之后,便被封存了起来,并没有外传,你能翻阅到这道试题,至少说明你是用了心的。”


    曾夫子虽然严苛,但她对用功的弟子一向也都偏爱几分,当下眼中都是满意之色,抬手示意姜如初坐下。


    见在座的弟子似乎有不服之色,曾夫子便清了清嗓子一脸正色的说道:


    “南壁历来在科举中出现重复试题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若刚才是在考场上,就算你们姜师妹是碰了运气,这一题,她也算是远胜于你们,你们便是不服也没用。”


    “运气,向来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这一席话,说得静雅舍的一众弟子们纷纷低头沉思,大家转念一想也是,这一次是姜师妹走了狗屎运,说不定下一次运气好的便是自己了。


    众弟子纷纷点头称是:“弟子受教。”


    这道试题刚刚开始遇到姜如初这个走了狗屎运的,曾夫子想了想,决定重新再出一道。


    趁着曾夫子低头出题的时候,旁边的贺知书默默的扭头,朝姜如初问出一个颇有些疑惑的问题:


    “你没事去翻七年前的县试试题做什么?难不成你要准备去科举?”


    姜如初闻言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向他:“若不是为科举,我来书院读书是为何?”


    这人的问题倒是问得稀奇,读书不是为了去考试,那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