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一更


    后排的座位里，乔念已经尽量压低身体，不会让楚京枝通过车窗看到她在车里的影子。


    但楚京枝那么聪明，哪里需要抬头看车，才会发现她在车里？


    只要楚京枝说两句话诈一下乔乐兹就可以了。


    乔念在车里直起腰，深呼吸，下车，让乔乐兹上车，让司机将车开出去，她走向前方正在生气的人。


    夜很深，深得让人觉得世界很安静。


    风很轻，轻得或许柳叶都不会被风吹拂起来。


    前方的楚京枝没有穿裙子，但依然很美，像女明星参加线下活动候场时的样子，精致，冷艳，也生人勿靠。


    乔念已经预料到自己接下来会面对什么样的场面。


    毕竟是她退缩与“劈腿”在先，她有何理由来见楚京枝？


    楚京枝没说话，侧头看调头的车，打手势告诉司机怎么离开，再对车里的乔乐兹挥手。


    乔乐兹打开车窗，欲言又止，挣扎着小声问：“姐姐我可以留下吗？”


    楚京枝微笑着摇头。


    她给宝宝面子，所以在乔乐兹面前给乔念面子。


    乔念若是当着妹妹的面被人“教育”，终归不妥，不好看。


    乔乐兹讪讪的，最后只道：“那我先出去了，姐我在门口等你，还有医生姐姐你今晚好美，比我小时候想象的月亮上的嫦娥姐姐还美！”


    楚京枝浅笑：“你也很漂亮很可爱，去吧。”


    车离去。


    留下一座城的安静。


    楚京枝不再微笑，这座城就好像就成了废墟。


    废墟之上，乔念觉得很冷。


    乔念轻道：“我过来是因为担心你胃疼。”


    楚京枝淡道：“真深情，如果你暗恋对象现在也胃疼，真是辛苦您两边跑了。”


    乔念觉得刺骨的冷。


    仿佛有冰冷的刺从她耳朵穿入。


    楚京枝：“忘了问，为什么还要我再给你一周的时间？”


    乔念哑口。


    因为她想梦到乔梦蝶，再问问乔梦蝶她妈妈真的很温柔吗？


    乔梦蝶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


    她还想再问乔梦蝶，如果不可以说妈妈的名字，可不可以告诉她，妈妈是不是针灸师，这样回答可以吗？


    她今天下午没来得及问出这个问题，就被乔乐兹吵醒了。


    她这几天晚上失眠都很严重，很难梦到乔梦蝶。


    到今天好不容易再梦到乔梦蝶，却被乔乐兹打断了。


    楚京枝：“说话！”


    乔念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无济于事，情绪它自己有了思想，在看到楚京枝冷眼相对的瞬间，情绪摆脱了乔念的控制。


    楚京枝便看到一滴好似悬挂在屋檐的水滴，倏然垂落。


    楚京枝心里一紧，又一缩。


    随即疼笑了，也气笑了。


    她都没哭，乔念有什么好哭的？


    这仿佛是“劈腿后分手”的场面，乔念却还要再深情一回？


    “乔念，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只问你这一个问题，我给你做的红糖年糕，你尝了吗？”


    楚京枝平静的嗓音问。


    乔念浑身猛地一震。


    没尝。


    她那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本来婆婆给她留了一块，但婆婆没跟杜禾阿姨说，杜禾阿姨就顺手把剩菜剩饭都带回小区了。


    杜禾阿姨小区里有位拾荒老人，阿姨经常把剩菜剩饭送给拾荒老人吃。


    楚京枝已经明白了：“尝都没尝过，是吧？”


    乔念以僵硬的身体与情绪默答。


    但乔念急需说些什么，冲破身体的限制：“不是的，前天早上我起……”


    “乔念，我已经听到了结果，不需要再听过程。”楚京枝失望摇头。


    失望过后，楚京枝就只有对面前三心二意的追求者的淡漠。


    “乔念，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不想让你我太难堪，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你不要打断我。”


    “乔念，你在三天前做不了决定的时候，已经让我知道你有多喜欢那个女生，所以我当时就知道一周后你会选择她，而不是我。”


    “你今天过来，让我意识到你不是一个果断的人，既然你叫了我那么多次的京枝姐，今天我就教你一回，如何成熟果断和平和地结束一场暧昧之旅，我还没有说完，不要打断我。”


    楚京枝吹了声口哨。


    口哨声很轻，不会影响到小区的住户，乔念却被刺得闭上了眼睛。


    夏南穗早准备好了，立即抱起箱子拿起筒子过来，一起重重地摔在乔念的脚下。


    然后夏南穗后转身站到楚京枝身后。


    乔念睁开眼，看到了地上的物品。


    楚京枝：“这些是你送我的所有东西，两封道歉信，一封留言信，珍贵的晨雾香水，防中暑的十滴水，玫瑰金的手铐，SPA券，花瓶，锦旗，铃铛。”


    “另外婆婆送我的平安牌，小姨送我的一套五支的口红，金珍珠手链，裙子和外套，这些都与你无关，我就不归还了，你看看还缺什么少什么，我再回家找找，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乔念仿佛被抽干了全部力气。


    若早知道这是一场诀别，她不该来的。


    “对了，还有，”楚京枝说，“这面锦旗没有写赠谁，也没有写赠旗人是谁，你被艾纤纤坑了，但想来也是因为你自己不在意，才没有检查，始点是一面锦旗的不在意，终点是一份红糖年糕的不在意，乔念，我想我应该也没有冤枉你。”


    楚京枝明明没有抬手，却好似有一巴掌重重地打在乔念的脸上。


    乔念被打得偏过了头。


    是不冤枉她。


    不仅如此，她也误会楚京枝是海王在先，一切都是她自己活该。


    “对不起。”


    “好，我原谅你了。”


    “少什么东西了吗？”


    “……没有。”


    乔念痛苦地闭上眼睛。


    今晚风好大。


    要将乔念的身体吹倒。


    忽然一阵大风吹来，乔念被吹得浑身一震，睁开眼睛看到楚京枝转身离去的决绝背影。


    “等等。”


    楚京枝未停。


    乔念快步追上去，挡在楚京枝面前，但千言万语，她只剩下一句：“你胃还疼吗？”


    颤抖哽咽的声音。


    这次换楚京枝深深地闭上眼睛，真是够了。


    三心二意，拖泥带水，当断不断。


    楚京枝回头叫夏南穗：“穗穗，你帮我把车开过来。”


    夏南穗戴着帽子口罩，两只眼睛已经瞪得通红，仿佛楚京枝不在她面前的话，她就要上前去撕了乔念。


    夏南穗死死地盯着面前竟然还敢哭的乔念。


    哭什么哭！


    你现在不管流多少眼泪都不值钱！


    夏南穗愤愤地瞪一眼乔念，去开车。


    等夏南穗走远了，楚京枝心平气和地说：“我还会和婆婆联系，但不会再去你家，我会约婆婆出来，所以你放心，等你喜欢的女生回国，我不会让她看到我，如果她问起婆婆去见谁，你只说是婆婆的医生就好，当然，如果她哪里不舒服，你尽管带她来找我，我先是医生，而后才是被你放弃的人。”


    放弃。


    放弃。


    “对不起。”


    太轻了。


    太轻了。


    好像乔念没有发出声音，或是唇已经无力张开。


    楚京枝没有回应，只是抬头看皎白的月光。


    夏南穗将车开了过来。


    楚京枝上车：“乔念，你也上车，跟我车来我家，跟我妈她们说一声你拒绝结婚的事。”


    既然乔念当断不断，她就帮乔念断个干净，彻底。


    楚家，楚甜花气得直叉腰仰头，要喘不上气了。


    “行，既然决定拒绝结婚，乔小姐送的香水，我们就不收了，”楚甜花招呼阿姨，“你把香水和药这些都放到乔小姐车里。”


    说完，楚甜花继续仰头呼吸。


    她真想都给摔了！


    但摔了会留一屋子的香，会熏死人！


    楚京枝忽然拉住了阿姨。


    所有人都看过来。


    楚京枝从包里拿出胃药给阿姨：“这盒胃药的批准文号国药准字和市面上贵的那些药是一样的，销售渠道不同，定价有些不同，但只是换个包装，贴个牌，药都是一样的，阿姨尽管拿回去给老人用，不贵的，反而吃中药慢慢调理会贵一些，我今晚要回穗穗那儿住，怕一会儿忘了，先给你。”


    她确实要回夏南穗那住，但会明天一早坐高铁去乔念家取她送乔念的那些东西，一次断干净了才好。


    阿姨感激道谢着离开，楚京枝过去坐到沙发上，客厅里站着的三人情绪各异。


    温姿脸阴沉：“既然如此，乔念，我们就不招待你了，听说你妹妹还在车里，天黑了，回车上陪她吧。”


    楚甜花听到妹妹还在车上，情绪稍有缓解，但还是喘不上来气：“但有三点要说清楚，乔念，拒绝就是拒绝，我不允许你再找楚京枝，不许再见楚京枝，不许再藕断丝连，楚京枝，你能做到吗？”


    楚甜花后面话锋一转，先问楚京枝。


    楚京枝坐在沙发上剥橙子，橙子香味很好闻，她脸上神色倒是平和极了，懒洋洋地点头：“当然，明天我去取完东西，互相拉黑，不再联系，这有什么难的，很简单。”


    楚甜花问乔念：“那你呢？”


    乔念的三魂已没了十魂。


    楚甜花：“乔念，你能做到吗？”


    “……嗯。”


    楚甜花真想动手打人，全看在婆婆的面子上才控制住双手没有招呼上去。


    温姿倒不想动手，她是文明人，她只想下毒。


    不过倒也不用下毒，易感期就够乔念疼得死去活来了。


    温姿阴沉着脸，淡淡地下逐客令：“乔小姐，慢走，我们一家人就不送了。”


    乔念看向楚京枝。


    楚京枝笑：“看什么，我明天坐高铁去，不和你一起走，乔小姐还等着我举小黄旗带你回家吗？”


    乔念垂下眼，脸色发白。


    楚京枝慢条斯理地撕着橙子上的白色橙络：“明早把东西准备好，把东西送到大门外，别让我等你，对了，祝你早日追上你的心上人。”


    第72章 二更


    漆黑的树影在漆黑的夜里不断地向后退去，没入更深的夜。


    枫叶已经或红或黄了大片，但在夜里都成了灰黑色。


    车里乔念闭着眼，沉默得像是正去南山殡仪馆的路上，周身笼罩着黑沉灰暗的影子。


    乔乐兹看着姐，恍惚觉得看到了那些影子正在哭泣。


    哭声很低，不敢也不能哭出声音的低，抽泣声藏在心跳后面，好像只有心跳停了，才敢和才能哭出声音来。


    乔乐兹轻轻出声：“姐，你是不是真的劈腿了啊？”


    乔念：“……”


    乔乐兹明白，医生姐姐让她去小区大门口等，没邀请她进她们家，没让她听到姐姐犯的错，都是给姐留的体面。


    虽然她很不情愿相信姐真的会脚踏两只船，但现在好像只有这样才说得通。


    乔念睁开眼，温声说：“以后不方便让楚医生给你解答疑问了，别找她，别麻烦她，发给我，我给你看。”


    姐的声音都哑了，还避而不答她的问题。


    乔乐兹也来了气。


    姐怎么可以这样啊！安知奸邪竟潜在身侧！呜呼！


    姐一直都是她的榜样，妈妈也常对她说姐是她最好的学习榜样，要她像姐一样专心致志，克己守礼，怀瑾握瑜。


    乔乐兹忽然间天塌了。


    三观也崩了，碎了。


    一句话都不想再说，乔乐兹抓起衣服蒙在脑袋上，座椅靠背后调，仰躺下去不再说话。


    乔念轻轻掀起乔乐兹头上的衣服：“别闷到。”


    乔乐兹气鼓鼓的：“就闷。”


    乔念：“……”


    同一时间，楚京枝家的车里。


    温姿正开车，载着楚甜花送女儿去夏南穗家。


    这么晚了，两人担心楚京枝自己开车不安全。


    车里正飘着冲鼻的浓郁的烧烤味。


    楚甜花心疼女儿，特意去买的，温姿不喜欢吃这东西，但也不敢开窗散味，默默忍受着。


    “宝贝，”楚甜花大口吃串，“乔念也就是长得漂亮点嘛，我是没看到她身上有什么优点，不要就不要了，咱回头能找到更好的，我女儿这么漂亮这么有才华这么完美，还愁遇不到喜欢的人吗？”


    “愁。”楚京枝吃得比妈妈优雅一些。


    楚甜花：“啊？”


    楚京枝笑：“您女儿这么完美，喜欢您女儿的人那么多，可这世界却没有能配得上您女儿的人，可不就愁嘛。”


    楚甜花松了口气，笑说：“是很难，太难了，但是总会有的，宝宝，会有的！”


    楚甜花一边笑，一边在心里对已过世的祖宗亲戚和小竹祈祷：乔念那个挨千刀的气死我了！谁快显灵给我弄弄她！


    温姿温声：“一会儿就要睡觉了，要不要少吃一点？不消化。”


    娘儿俩异口同声：“不要。”


    温姿便没了话。


    娘儿俩同时笑出来。


    温姿边开车边忍味儿边在想刚才的事。


    事实上，楚京枝刚刚和乔念回别墅，楚京枝只说了句“乔念有话和你们说”，楚京枝就没再开口。


    而乔念只说了句“抱歉，两位阿姨，是我的问题，我不会再和京枝姐往来”，就没了下文。


    是什么样的问题呢？


    她看乔念真的像个好孩子，很懂事，很文明，也很稳重。


    楚甜花：“对了，那十一咱们去哪儿玩？温姿你去不去，和我们娘儿俩一起去啊？”


    女儿总是最重要的，比她的医馆重要，温姿说：“一起去吧，乖乖想去哪儿玩？”


    楚京枝笑着憧憬：“潜水或者滑雪吧。”


    楚甜花豪迈：“什么或者啊，别或者，咱都去，潜水和滑水，都去，先去马尔代夫柏悦潜水，再去瑞士铁力士山滑雪。”


    温姿忍不住提醒：“铁力士山十月一号不一定开业，而且忽冷忽热的，对身体不……”


    楚甜花：“闭嘴吧老古板，女儿开心就好，懂不懂？”


    温姿：“……”


    楚京枝就笑得更快活了。


    楚甜花也笑了起来，但楚甜花怼了温姿，还记着红灯的时候摸摸温姿脸，喂温姿吃烤串。


    笑了几秒，楚京枝忽然停住。


    楚京枝望向窗外的夜，不是才意识到，是早就知道她和乔念成长环境的不同，她两位母亲都健在，将她宠成了恣意妄为胆大包天又自由潇洒的人，而乔念十岁就失去了双亲……她在想什么。


    算了，不想了，宝宝说她们两年后才在一起，那就两年后再考虑两年后的事吧。


    她只看当下。


    三天前的乔念承认有喜欢的人，三天后的今天，她和乔念一拍两散。


    当下就是她和乔念已经结束，她以后都不会再去想心里另有喜欢的女孩子的人。


    她不知道接下来的两年里，她会和乔念发生什么事，她也很难理解自己怎么可能还会接受吃回头草的乔念和吃回头草的自己。


    或许世事难料，乔念真用生命保护了她？


    不知道，姑且不再想，吃今天的饭，最多考虑明天吃什么，何苦偏要考虑后天的。


    感情的事，顺己心，凭己本能，不委屈自己就好。


    “去冲浪吧。”楚京枝兴致勃勃地说。


    楚甜花兴致盎然：“好啊，去大溪地冲浪！”


    温姿皱眉：“危险。”


    楚甜花：“去！你担心你就自己在岸上，我陪宝贝去，宝贝明天回家就跟妈妈去选最漂亮的比基尼！”


    温姿：“……”


    回到别墅时已经很晚，乔念送乔乐兹上楼。


    乔乐兹在别墅里有自己的房间，人还气着，气鼓鼓地开门进去，都没跟姐说一句晚安就甩上了门。


    乔念：“……”


    连平时黏她的妹妹都生她的气了。


    乔念恍惚感觉到自己即将众叛亲离。


    难道是在所有人都不愿同她说话以后，乔梦蝶口中的世界上最温柔的人这时出现在了她面前，陪她熬过了这一段难熬的时间？


    可是她现在只要想象一个很温柔的人出现在她面前，温柔地安抚她，陪伴她，她就已经觉得很抗拒，她不想要什么温柔的妻子，她只想要楚京枝。


    她想要楚京枝的鞭子，想要楚京枝的手铐，想要楚京枝的指尖掌心拂过她的脸颊与身体，或是咬她。


    楚京枝咬她的时候会托起她，还会夸她长得漂亮，会不经意地触到她的两粒红栗……


    乔念回花房看花的状态。


    其他花都好好的，唯有兰花仍未开花。


    好像应该抽空去祭拜妈妈和阿妈。


    宝宝存在的话，或许妈妈和阿妈也存在吧。


    只是在另一个世界，以另一个方式。


    乔念回到车里修她们在O市玩的照片，慢慢剪出Vlog，设好在一个相簿里。


    剪完已经凌晨两点。


    乔念搬着楚京枝还给她的箱子上楼，回到房间抱着箱子静坐。


    连手都忘了洗，衣服也没有换，灯也忘了开。


    楚京枝的信息素是如火的玫瑰香，楚京枝的身体便也总是热的，可以融化她身体里的冷。


    她的信息素是雾凇冷杉，雾凇是冬日凝聚在冷杉树上的白色树挂冰晶，冷杉是冬日里也会保持翠绿浓绿的常绿乔木，当雾凇被热意融化时，它就会露出它本来的绿叶。


    每个Alpha或是Omega的信息素都体现了本身的性格，当她刚分化的信息素香味出现在系统结果报告上被婆婆看到时，婆婆就说，“看来念念不是一个容易被融化的人”。


    事实上，她被融化了，被楚京枝轻易地融化了，当她看到楚京枝的明媚笑容时，当她听到楚京枝的娇笑声音时，当她被楚京枝的热意触碰时。


    而她选择了放弃。


    归根究底是怕自己深爱楚京枝到难以自拔的时候被楚京枝甩了。


    她知道自己性格不好，小时候就因为做错事间接导致着急回家的双亲空难过世，她想她未来没有和楚京枝结婚的原因，可能就是她又做错事惹楚京枝生气了吧。


    曾经做错事让母亲们离开她，未来做错事让楚京枝离开她，大抵如此。


    忽然乔念手机的震动声打破了死一样的沉寂。


    乔念拿起手机看信息，是陆闪闪。


    陆闪闪：【已经对冯志安审出来了，你怎么知道苏棘和史丽娜有问题？也是认识阿姨的长辈告诉你的？】


    乔念：【嗯。】


    她后来对陆组长和陆组长的领导都是用的这个借口。


    乔念：【有证据了吗？】


    陆闪闪：【有了，不能多说，但放心，结束之前，你家那边我加的安保一直不会撤，以防一次纵火不成，还来二次纵火。】


    乔念：【谢谢陆姐，辛苦了*。】


    陆闪闪：【客气了，换了别人我也会这么做，不用记在心里。】


    放下手机，乔念侧头看外面的风的黑影。


    乔梦蝶真的是她梦里的先知，为她避免了一场足够毁灭她精神世界的火灾，避免了母亲留给她的载满母亲心血的全部兰花被烧毁，避免了她从此一蹶不振，避免了婆婆为她一日又一日的担心忧虑。


    乔念理智地想，现在叫了停，总比日后停不下来的时候叫停更好。


    虽然她已经很喜欢很喜欢楚京枝，但楚京枝今天断得这样干脆果断，大概楚京枝还不太喜欢她，楚京枝很快就会有更喜欢的人。


    她性子这么差劲，笑也不笑，热也不热，疼人也不疼人，无非是会种几朵花，会送几朵花，那花也到处都可以买到。


    她又总惹楚京枝生气，和她谈恋爱，楚京枝气都要气死。


    楚京枝受够了她，被她气得甩了她，所以她才没能和楚京枝结婚吧。


    这样也好。


    也好。


    大家都回到了原点。


    楚京枝依旧是快乐自由的楚医生，她也如以前一样过着安稳平安的平淡生活。


    只是走回原点的路有些痛，比易感期还痛，会划破身体。


    大概人生就是这样有舍才有得吧。


    谁又能十全十美呢？


    她有了预知的外挂，注定要失去些珍贵的人与事。


    这样也好。


    及时止损。


    乔念终于理智地起身，开始整理楚京枝送她的那些物品。


    一样又一样，全部包好放到箱子里。


    忽然听到夏南穗扔箱子在地上的那声响，乔念立即打开楚京枝给她的箱子。


    果见那瓶香水被楚京枝用防摔坏的气泡膜包了很多层。


    是细心的，是成熟的，是连她这样伤害了她，也给她留了体面的楚京枝。


    乔念忽然泣不成声。


    ——“我是要说我忘了把礼物送给妹妹了，可不是忘了给妹妹准备礼物了。”


    ——“妹妹要按时吃药，平时多给自己按按穴位，照顾好自己，才能照顾好婆婆。”


    ——“乔念，我期待你的那一款香水上市，我相信一定会卖得很好。”


    明明楚京枝就是世界上最最温柔的人。


    第73章 一更


    隔日，秋高气爽。


    O市到A市最早的高铁在七点半，一小时路程，到达A市八点半，从高铁站坐车过来大概半小时。


    楚京枝最早九点到，最晚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


    乔念给婆婆约了一节九点半的古典舞私教课，婆婆年纪大了，老师不敢教，乔念在线上签了有法律效力的免责协议，对方才同意，等婆婆到了，也只教些漂亮手势，让婆婆在广场上跳得更漂亮就够了。


    婆婆未多想，八点五十分笑着离开去上课，乔念将要还给楚京枝的箱子放到保安亭里，她去大门外等楚京枝过来。


    忽然起了风。


    今日天空湛蓝，温度也尚好，但一阵阵秋风忽然作乱似的吹来，吹乱了乔念绑好的头发，吹掀了乔念薄风衣的衣摆，吹得乔念熬夜痛哭后早上冰敷才勉强消肿但仍有红血丝的眼睛干燥疼痛。


    乔念背着风踱步，但风像是替楚京枝报复乔念一样，转着弯地又吹到了乔念面前。


    乔念被风打着，也无可奈何，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小时。


    十点多，楚京枝开着她的红色跑车疾驰而来，轰的一声急刹车，潇洒地停在乔念身边。


    但车窗未开，楚京枝又调了个头，慢慢地左停到乔念身边。


    不这么停，楚京枝左驾驶位靠右停车，还得弯腰探头看车外右边的乔念。


    按开车窗，楚京枝拨开墨镜，笑容跟初见时一样明媚：“早啊，乔老师。”


    乔念低头望去，眼睛瞬间胀痛起来，成倍的胀痛。


    楚京枝还是那样漂亮夺目，或是更漂亮了，笑起来的釉光红唇明艳耀眼，化了妆的闪着细细珠光的明眸闪亮美丽，手搭出车窗的美甲闪着晶莹的钻，从车里飘出的香气细腻馥郁。


    乔念慌张地抬起头看旁边：“楚医生早，请稍等，东西在保安亭，我去给你取来。”


    楚京枝戴上墨镜，笑得随意：“好啊。”


    乔念转身快步去保安亭，正顶风，风吹得乔念的衣摆和头发都撒了欢，乔念很难再直腰挺胸，纤瘦的背影弯着，就显出了几分狼狈。


    楚京枝莫名想，若是寒风呼啸的冰雪寒天就好了。


    这辈子都没成为过别人第二选择备胎的楚京枝，冷冷地看着那道让她半个晚上都没能好好入眠的背影。


    今天是她被乔念“变心”的第四天，理智上知道自己再怎么生气都没用，感情上实在没法控制不生气——她将失望，难过，压抑，低落，后悔动情的种种情绪都统一归为生气。


    但乔念已经不喜欢自己，她再在乔念面前生气实在显得自己像小丑，也不会给乔念带去任何实质性伤害，也不会刺痛到乔念，不如洒脱一些，表现得她也没那么在意。


    乔念匆匆取来了箱子，楚京枝没下车，按开后备箱，乔念自觉放进去。


    放好，乔念关上后备箱，走到楚京枝车窗前，拿出手机弯腰说：“你开一下隔空投送吧，我把照片发给你。”


    楚京枝从包里拿出手机边道：“乔老师昨晚睡觉开窗了？嗓子这么哑，吃些含片能舒服些。”


    乔念摆脱了她，要去追回国女生了，估计也有兴奋上火有关，楚京枝说：“再吃点去火的药。”


    乔念骤然鼻酸得厉害。


    她对楚京枝那么坏，楚京枝还关心她。


    她知道这关心是医生对病患的关心，别无其它，可楚京枝这样善良，更叫她难以面对。


    乔念的脸，垂得更低了。


    楚京枝收到了照片和视频，点开几张开，乔念把婆婆修得很好看。


    有些照片在拍的时候就把婆婆拍得有些变形，没有肉眼直接看人好看，所以其实乔念大多是修得还原了婆婆的好看。


    婆婆虽然总说要把她修得好看些，事实上婆婆本身就很好看，气质也佳，真的是广场上无论长相身材气质都是最出众的。


    “修得很好看。”楚京枝夸道。


    乔念摇头：“还好。”


    楚京枝扒拉了一通照片，又快滑视频：“哟，里面都没有你呀？”


    “嗯，两个版本……猜想你应该不想看到我，发给婆婆的照片视频里面有我。”


    楚京枝抬头：“这么有自知之明啊？你也知道你对我很坏，知道我不愿再看到你？”


    乔念努力牵起嘴角：“对不起。”


    楚京枝摆手：“不必总说这个，微信打开吧，先把聊天记录都删了。”


    乔念迟疑几秒，打开微信，点开与楚京枝的聊天界面。


    两人最后的聊天对话是她梦到乔梦蝶的那个上午，她对楚京枝说中午好好吃饭，楚京枝回她【咕叽咕叽】。


    楚京枝已经删了她这边和乔念的全部对话，问乔念：“你删了吗？”


    乔念手指按不下去。


    楚京枝起身探出车窗，伸出贴了美钻指甲的食指，往左一滑，利落点击删除：“这么磨蹭。”


    乔念怔怔地看着消失的页面，心里恍惚被挖空了一大片。


    楚京枝在微信通讯录里找到乔念，迅速删完了，问乔念：“你删了吗？”


    乔念手指发麻：“我，我找不到。”


    楚京枝将手机抢过去，很快找到自己，利落删除。


    就此将微信删得干干净净。


    是她很不容易才加上的楚京枝的微信，是她很不容易才让楚京枝打开朋友圈给她看的微信，是她连夜翻看楚京枝的每一条朋友圈到起始第一条的微信。


    楚京枝：“手机号删了吗？”


    乔念目光空洞：“……没有。”


    楚京枝就拿着乔念的手机查到自己的号码删了，把手机还给乔念，她这边也删好了。


    “哦对，还有。”楚京枝点开她和婆婆的聊天页面。


    乔念无意识地看过去。


    聊天背景好像是她。


    她在花房的一盆玫瑰花前，戴着手套弯腰，似乎在挖土，穿无袖的荷叶领短上衣，深蓝色牛仔裤，腰带是丝巾，头发上也绑着丝巾，正对着一朵玫瑰花笑。


    好像是楚京枝一家人第一次来花房的那天，楚京枝在门口的视角。


    “我第一天来你家，被艾纤纤叫庸医的前两分钟，偷拍的你，”楚京枝笑得从容自若，“你那么漂亮宁静，正对一朵玫瑰花笑，我就有些心动了，后来就设置成了和婆婆的聊天背景，一直用了这么久。”


    乔念唇色发白。


    楚京枝笑着低头看手机：“不过还好，及时止损。”


    说着，楚京枝更改了聊天背景，又去相册里删除了这张照片，再去回收站里彻底清空了她对乔念的心动初见。


    乔念猛地转过身去，眼泪夺眶而出，一滴两滴三滴，很快在脸上流成了河溪。


    “鼻炎犯了？”楚京枝以为乔念鼻子不舒服，笑笑说：“我估计你把我送你的揿针也打包装进箱子放到我后备箱里了，你要是鼻炎又犯了，就自己买揿针扎一扎，你那些香和花里面有很多致过敏和哮喘的成分，不过你应该不会远离过敏原，自己多戴口罩注意吧。”


    楚京枝想到乔念翻看她朋友圈的时候，可能下载了她的照片：“还有如果你手机里有我照片的话，你删得干净点，别让你喜欢的人看到，我可不想变成你们之间的矛盾，她哪天回国？”


    乔念说不出话，摇头。


    楚京枝就笑笑，对乔念的背影说：“行，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你照顾好自己，才能照顾好婆婆。相识一场，祝一切顺利。”


    说罢，楚京枝戴上墨镜遮上自己发红的眼睛，打着右转灯直行而去。


    忽然风停，树止，云静。


    乔念眼前一片黑暗。


    过了很久很久。


    乔念听到有人叫她：“姐，姐。”


    乔念双目慢慢清明，有了焦点，看到是乔乐兹，她都忘了乔乐兹还在家。


    “怎么了？”


    “姐你……”


    乔乐兹本要说“姐你哭了”，可话到嘴边，正直的三观先冲了出来，把纸扔到乔念怀里，嘀咕说：“早知如今，何必当初劈腿！”


    她刚刚在别墅里远远见姐从保安亭里取了东西后就跑了过来，一直偷偷地在保安亭里偷看，她都看到了。


    乔念擦脸擦鼻子，缓慢说：“姐没劈腿，你不用这么生气。”


    乔乐兹不信：“那为什么是你哭，不是医生姐姐哭？”


    是啊，楚京枝还是有说有笑的模样，好似没有任何难过与生气。


    但楚京枝怎么可能没有，她做得这么过分。


    只是楚京枝成熟，讲体面，也或许是看在婆婆的面子上，才以最平和的方式结束。


    也或许，楚京枝也确实没有那么喜欢她罢。


    “姐没有喜欢过别人，也从没有过除楚医生以外的任何暧昧对象。”


    乔念仰头深呼吸，对乔乐兹轻道：“只是我不够勇敢，不敢开始一场一定会结束的感情，乐兹，别学姐，也别生姐的气，姐至少在感情上是专一的，你别难受。”


    “真的？”


    “真的。”


    “你发誓。”


    “我发誓。”


    乔乐兹心里从昨晚到现在的阴霾刹那消散，心里终于舒服了！


    姐没有三心二意，姐还是她的榜样！


    “那为什么你要说这是一场一定会结束的感情啊？”


    “……因为姐不够好，不够自信，有很多缺点，你会包容一个有很多缺点的人吗？”


    “不太会，可是不对啊，姐你就是很好啊，姐你为什么不自信，你有什么医生姐姐很不喜欢的习惯吗？那姐你有什么缺点你就改嘛，你不能因噎废食啊，而且感情就是磨合嘛，没有一对情侣是两个人都完美的，就是互相包容，互相携手嘛，一起面……”


    “要是有先知告诉你，你高考英语完形填空会考0分，你还会花时间学吗？”


    乔乐兹：“！”


    这假设也太可怕了吧！


    乔乐兹：“这，这，这不一样，刚才你不是说你不勇敢吗，那你勇……”


    乔念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又看乔乐兹很有表达欲：“要么你写篇文言文论文给我看吧。”


    乔乐兹：“……”


    才不要。


    ……但也不是不行哦。


    姐妹俩正在大门口聊着。


    乔乐兹突然往乔念身后看去：“咦，姐，医生姐姐的车怎么回来了？”


    “什么？”


    乔念立即回头看过去。


    确实是楚京枝的车，楚京枝的车竟开了回来！


    随后婆婆的车从后面跟了上来。


    ……好像是被上完课的婆婆给顶了回来。


    楚京枝径直将车开进院子里，后边婆婆的车停到姐妹俩身边。


    乔老太按开车窗，高兴地对姐妹俩挥手：“你俩是坐车回去还是走着回去啊？”


    乔乐兹立即高兴地拽姐上车：“坐车回去，走着太远了，一百来米呢，腿累，婆婆你跳舞开心不？”


    乔老太高兴得不得了：“开心坏了！枝枝一会儿还要教我跳舞呢！”


    第74章 二更


    院子里，楚京枝摘下墨镜放车里，拿起外套开门下车。


    今天天气微凉，但风轻云淡，是个好天气。


    楚京枝展开外套穿上，拢着长发拿到外套外，优雅地整理头发和衣领。


    她今天依然穿了长裙，外套是一件双排扣的长风衣，穿好风衣，踱步到廊檐下活动筋骨。


    看见婆婆的车开过来，楚京枝扬起唇，笑着抬手朝婆婆挥了挥。


    挥完手双手插兜，闭着眼迎面感受今天的风和阳光。


    这样晒太阳总是会叫人觉得很舒服，楚京枝的心情便也渐渐舒服起来。


    乔乐兹最先下车，她腿快速度快，一路像只热情狗狗似的直跑到楚京枝面前，楚京枝听到啪嗒啪嗒很快的脚步声，笑着睁开眼，对上乔乐兹和乔锦小姨很像的漂亮眸子。


    乔乐兹惊喜地问：“医生姐姐，你怎么和婆婆一块来的啊？”


    乔乐兹之前真以为姐犯了原则性错误，她就很不好意思面对医生姐姐，现在确定姐没犯原则性错误，她就没有这个顾虑了，也不用再替姐姐心虚，现在跟只小蝴蝶似的很是雀跃欢快。


    刚刚她和姐上车，婆婆光顾着侧身给她使眼色问姐的眼睛怎么红红的，问姐是不是哭了，她也不敢吱声，就没聊是怎么回事。


    她不知道医生姐姐怎么回来了，但原因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现在单看这结果，她可太惊喜医生姐姐又回来了！


    楚京枝余光瞥了眼乔念下车的身影，又看向面前的乔乐兹，细细地解释给乔乐兹听，也算是解释给乔念听：“我刚刚来找你姐取东西，听说婆婆不在，正好我也有事要回去，就走了，谁知这么巧的就碰上了婆婆的车，婆婆下车非说让我跟她一块回来吃完午饭再走，我说我有事，真不行，接着呢，婆婆就捂着脑袋说她头疼得厉害，心脏也疼得厉害，哪儿哪儿都不好了，我这也不好再走了呀，好嘛，结果我刚答应说留下，婆婆就承认是骗我的了，只是想让我留下吃顿午饭，我就实在不好意思拒绝了，盛情难却，就只好留下吃顿午饭咯。”


    她对乔念说过她以后不会再来别墅，见婆婆也会约婆婆出去见面，没承想她转头就破了这约定，开车进了这院子，还要留下吃午饭，好似她言而无信，说话很不算数，自然要对乔念解释得详细些，但也不能对乔乐兹解释得太严肃，就这么语气轻松地半开玩笑半无奈地笑说着。


    乔老太这时笑着走过来，笑得皱纹都深了又深，笑眯眯道：“说到底还是因为枝枝心疼我这老太婆，才会受我的骗！”


    楚京枝嗔怪地瞪了一眼婆婆：“可没有下一次了！”


    乔老太立即笑着躲到乔念身后，躲避楚京枝的视线追击。


    楚京枝便收回了视线，看向面前的乔乐兹。


    乔乐兹对视到医生姐姐的目光，终于有机会道谢了，立即说：“姐姐你好厉害，我之前劝了我妈好久，她都不去做胃镜，还得是你，多亏了你！”


    楚京枝跟看到了大字版的小蝴蝶似的，笑着抚乔乐兹的头发掖到耳后说：“这有什么厉害的，小姨没事就好，你读大一了吧，什么专业？汉语言文学吗？”


    乔乐兹摇头，神神秘秘地说：“企业管理。”


    楚京枝笑了出来：“哎哟，是要接管你妈和你姐的公司呀？我们的小乔总。”


    乔乐兹被逗得不好意思了，双手捂发红的脸：“我没这个意思，我就是想帮帮我姐。”


    楚京枝听出这是真心话，就没再逗乔乐兹这事。


    昨晚乔乐兹大老远坐三个小时的车去O市，她没能多和乔乐兹聊两句，乔乐兹又连夜坐三小时车回来，真的很辛苦。


    楚京枝有心多和乔乐兹聊两句，笑问乔乐兹：“北极好玩吗？听婆婆说你高考后就去北极玩了，感受怎么样？”


    乔乐兹立即高兴地说：“好玩！我先去了北极三岛，去斯瓦尔巴群岛看了北极熊，去格陵兰岛见了因纽特人，在冰岛看了好看的冰川，最后继续北上北极，破冰前行的时候太美了，又美又震撼，我每次看到那些冰的时候都想到我姐，感觉我姐可以和它们融为一体，对了，姐姐去过北极吗？”


    楚京枝笑：“去过，不过也好几年了。”


    “不好意思，姐姐，我打断一下，”乔乐兹跟个花痴似的满脸通红，“姐姐你好香啊！”


    楚京枝被逗得又笑出来：“你家卖香水的，你还闻不够，还说我香？”


    “就是香啊，香香软软的，”乔乐兹又捂脸，“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楚京枝再次笑出了声。


    乔念数次听到楚京枝的笑声，再忍不住地抬头向楚京枝望去。


    好美。


    乔念心里不由为之一动。


    阳光落在楚京枝明艳的面容上，肌肤在阳光下清透白皙泛光，楚京枝的红艳唇角笑着翘起好心情的漂亮弧度，笑声明媚悦耳，叫人听了随之愉悦。


    乔念很熟悉这样的心动，那晚在楚京枝家的落日江边，楚京枝也是这样笑的。


    楚京枝忽然向乔念看了过来，瞬间收回笑容，蹙起了眉。


    乔念心里一慌，半个脖颈都麻了，就要避开楚京枝的视线。


    “乔念，你刚才眼睛还不这样呢，现在怎么这么红，还有些肿，风吹的还是过敏了？”


    毕竟婆婆在场，她还是要表现一下关心的。


    乔念怔住。


    楚京枝还愿意关心她。


    随即余光注意到婆婆的注视，明白了。


    乔念指腹摸了摸眼睛，是有点肿胀，是刚刚哭的时候引起血管扩张又引起的水肿：“应该是过敏，早上起来就打了几个喷嚏。”


    楚京枝不知道乔念哭过，点头道：“过敏难治，你一会儿先用冰敷消消肿，别太久了，一次十分钟。”


    乔念：“嗯，好。”


    乔念不想久留了，对婆婆说：“我去工作室，中午婆婆带京枝姐和乐兹吃饭吧，我去楼上换件衣服就走了。”


    婆婆立即用力抱住乔念不松手：“马上中午吃饭了，能有什么要事，难道别人还不吃饭了呀？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可不许走！”


    开玩笑，她好不容易截住楚京枝的，哪里还会让乔念跑了！


    老太太今早起床的时候就听宗慧过来说姐妹俩是半夜回来的，她就赶紧去问乔乐兹怎么样了，毕竟乔乐兹可是她和乔锦派过去的。


    乔乐兹支支吾吾含含糊糊，她就知道俩孩子可能还没好，所以她今天早上被乔念支开的时候，哪里会真的“没多想”，她特意安排保安帮她注意点，家里有什么情况都随时告诉她。


    于是她立即知道楚京枝来了，立即从那边赶回来，才能顺利截住楚京枝，不然哪里就会那么巧！


    老太太把自己聪明坏了，笑眯眯问：“对了，念念你早上不是说照片视频都做出来了吗，那正好，咱们四个去影音室放大了看。”


    这边婆婆搂着乔念，那边楚京枝搂着乔乐兹。


    乔念征询的目光看向楚京枝。


    楚京枝笑得依旧怡然随意，双眸明亮，但嗓音慵懒又透一点无奈：“婆婆您不疼您孙女了啊？等乔念先冰敷十分钟的吧，再一起用大屏幕欣赏乔导的摄影大片，不然她看了要眼睛疼。”


    影音室里，关了灯，屏幕上正在播放乔念剪的vlog短片。


    冰敷了眼睛后的乔念，反而觉得心里像被热敷过。


    楚京枝和乔乐兹分坐婆婆两侧，乔念坐乔乐兹的另一侧。


    这个短片有乔念出镜，而十天前的乔念和楚京枝正处在近似热恋的暧昧期。


    谭美菊录下的视频里，两人陪婆婆拍照时，楚京枝笑容明媚，乔念笑容明丽，两人互相对视时又会同时笑开。


    乔念帮楚京枝拿包，楚京枝帮乔念整理头发，连喝奶茶碰杯时，两人也会默契地对视和同时笑出来，氛围甜蜜，眼里也流动着情意。


    乔念忽然起身：“我去给你们拿些喝的。”


    乔老太笑：“好啊，还是念念周到，我都忘了这事了。”


    说着，老太太拿起遥控器按下暂停：“你去吧，我们等你。”


    乔念：“……”


    乔念拿了果汁回来，就看到位置发生了变化。


    五个座位，乔乐兹坐最左侧，依次向右是婆婆和楚京枝，楚京枝右边两个座位是空着的。


    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乔念把三杯果汁递出去，她在楚京枝的身边坐下。


    ……确实很香。


    楚京枝正要和婆婆说话，回头看乔念：“你不喝东西？”


    乔念只拿了三杯过来。


    乔念：“怕你们久等，没等阿姨榨第四杯就先拿过来了，没事，你们先喝，一会儿我去取。”


    楚京枝正好不喜欢喝分到她这里的西柚橙汁，递给乔念说：“你喝我的。”


    婆婆和乔乐兹瞬间同时探头看了过来。


    乔念：“……你喝什么？”


    楚京枝扭头看婆婆和乔乐兹的果汁，乔念刚刚分果汁的时候报了配料，乔乐兹那杯是绿色的牛油果奶昔，婆婆的那杯里面加了紫甘蓝。


    杜禾阿姨可能太注重营养了，她都不太想喝。


    乔念看出了楚京枝眼中的不喜欢。


    她刚刚去楼上洗脸，脸被风吹了一个多小时，不太干净，没特意提醒杜禾阿姨给楚京枝做什么喝的，怕她们等急，她下楼后就直接拿了过来。


    乔念低声问：“喝奶茶吗？”


    楚京枝确实还是喜欢喝奶茶，但算了，正要摇头，乔念身体已经比脑子快，先站起身：“我去给你做奶茶，你们继续看。”


    婆婆和乔乐兹惊喜仰头看乔念。


    眼看乔念离开，楚京枝发觉这有点暧昧了，就算她是客人，也不至于主人这样招待，扬声喊：“乔念，不用。”


    乔念没回来。


    楚京枝又喊一声，等几秒，乔念仍没回来，楚京枝只好站起来追出去。


    楚京枝下车的时候没特意换高跟鞋，穿着白色运动鞋，步轻地跑出影音室叫前面的人：“乔念，站住，你不用给我做。”


    乔念在走廊里回头，一束光落在乔念的侧脸上，晶莹的光芒在她眼里打了个转儿。


    乔念正要说话，楚京枝摆手制止：“你回去陪着她们吧，我直接去冰箱里拿杯瓶装饮料。”


    乔念皱眉：“瓶装饮料不健康。”


    很多糖，配料也不太干净。


    楚京枝笑：“那我喝水，行不行？”


    楚京枝说着擦身而过。


    乔念想要伸手拉住楚京枝，但她抬起的手只触到了阳光里的楚京枝的香气，那香气转瞬就散了。


    第75章 一更


    楚京枝选了苏打水回来。


    视频已经播完，影音室的灯光也已亮起。


    “哎哟，播完啦？”楚京枝眉眼弯弯，发自内心地笑。


    太好了，她是真不想再继续看了。


    乔老太埋怨：“都怪乔念，她说她饿了，非抢了遥控器就按了开始，说什么也不等你，气死我了。乔念，你一会儿别忘了把视频发给枝枝啊。”


    乔念垂眸给婆婆捶肩，捶得很轻，违心地说：“记着呢。”她知道楚京枝不想看，她也不会发。


    楚京枝确实不想看，一起看这个实在是太让人不自在了，譬如新婚蜜月期看结婚视频会很有趣，这都要离了，这视频便会让人看得心烦，甚至还能在视频里看到很多厌人的细节来。


    “好啊，”楚京枝如释重负地过来扶老太太起来，边同样地违心笑说，“正好我用手机看的时候还能再仔细欣赏欣赏婆婆的美貌，反复播，反复看，这回婆婆就是我的精神食粮了，看着叫人可开心了。”


    “哎哟，”乔老太又被楚京枝哄开心了，“我们枝枝这张漂亮的嘴巴哟，是真甜！”


    精神食量是什么呀，那是能叫人看着心情好呀，枝枝说看她就心情好呢！


    笑着笑着，乔老太装作不经意的“对了”一声：“我早上约了音疗师，咱们中午吃完饭在院子里走走散散步，再练练八段锦，跳跳舞，音疗师也快上门了，咱们一起好好睡半小时，枝枝午休完再走，好不好？”


    乔老太又求又哄的语气问着楚京枝。


    她刚刚都没怎么看视频，就琢磨怎么留住楚京枝了！


    乔老太又给乔乐兹使眼色。


    乔乐兹接收到婆婆的指令，立即配合：“姐姐午睡了再走吧，我妈好几次想和你一起吃饭，到现在还没能好好谢谢你，特意叮嘱我让我多陪陪你，好嘛姐姐，你也帮帮我，让我在我妈那儿完成任务，不差这半个小时了，求求嘛姐姐。”


    确实，左右不过半小时，不至于那么分分计较，楚京枝应了，笑着摸一把乔乐兹凑过来的细嫩软滑的脸：“好，我这次给婆婆和妹妹两个大面子，下次可不给了啊。”


    乔乐兹欢天喜地：“好！”


    妹妹。


    曾经总被叫妹妹的某人，多看了乔乐兹一眼。


    饭后散步跳舞，乔念未跟随，拿着那杯仍未喝完的西柚橙汁回房冰敷眼睛。


    音疗师到别墅时，家里阿姨已将阳光房准备就绪。


    拉上了厚重的遮光窗帘，调好了室内的空气温度湿度，四张宽厚的瑜伽垫摆在地上，另外准备了四个枕头与被子。


    楚京枝被乔乐兹牵着手走进阳光房，看到了四张垫子，又看到乔乐兹第一个选择最右边的瑜伽垫跑过去躺下占位时，楚京枝就觉得实在是……太刻意了。


    老太太就是这么刻意，不刻意怎么撮合两人快点重归于好啊，快点重归于好才能快点结婚啊！


    老太太“哎呀”一声用力感慨：“我这老太婆到老了竟然还有这样的福气，有三个漂亮宝宝陪我这老太婆午休，今生无憾！”


    老太太张开双手大声致谢演讲：“谢谢你们！我爱你们！”


    说完，老太太就快步走过去挨着乔乐兹躺下了。


    乔乐兹忍不住笑，掀起被子蒙上脸滚进了婆婆的怀里，祖孙俩抱着一起笑。


    没能用有事的借口推脱掉的乔念：“……京枝姐挨着婆婆吧。”


    总不能让客人睡在最边上，理应让客人挨着婆婆。


    楚京枝笑：“好。”


    几人都没换睡衣，半小时就起来了，换睡衣太麻烦，挨过外衣的被子拆了洗洗就好。


    楚京枝穿裙子，走过去拢着裙子坐下，再掀起被子躺好，盖好被子，不紧不慢的动作透出了几分优雅。


    不过楚京枝刚用被子把自己盖好就朝婆婆挪了过去，挠婆婆的痒。


    一时间，笑声四起，老太太带着乔乐兹和楚京枝三人闹成一团，叽叽嘎嘎得像三只喜鹊的脑袋凑到了一起，哎哟哟的笑喘声不断。


    乔念这边一个人躺得笔直，倒显得乔念十分不合群，有几分孤寂。


    旁边闹了好一会儿，音疗师轻转雨棍，从棍体里发出雨的声音，寝室四人渐渐平静下来躺好。


    海浪鼓的阵阵海浪声，果壳摇铃与手碟间或流动出大自然的风声水声与音律，让人很快进入宁静平和的情绪。


    昨晚熬了夜的乔乐兹第一个睡了过去。


    楚京枝面朝婆婆侧躺着，她昨夜睡得少，到了夏南穗家，夏南穗还气着，不睡觉，她也跟着睡得晚，睡下以后又没怎么睡着。


    聆听着祥和的大自然声音，楚京枝眼皮越来越沉。


    乔念仰躺着，双手叠放在被子外的腹部，几次快要睡去时就努力让自己醒过来。


    待音疗师停止声音悄声离开后，乔念睁开眼看向旁边的楚京枝。


    房里很暗，仅一盏微光亮着。


    楚京枝柔软的长发被披散在纯白的枕头上，散发着很温柔的香，比房间里熏的促进睡眠的沉香还要好闻很多。


    乔念慢慢侧躺过来，静静地看楚京枝的背影，静静地看。


    三人的呼吸都很均匀。


    乔念抬起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枕头上，静静地呼吸。


    反复地闭眼，睁眼。


    闭眼，睁眼。


    终于不再闭上，乔念屏住呼吸，缓缓抬起身，一点一点地小心探过去。


    指尖触上了一缕发丝的发尾。


    大约两三根发丝，手指什么都感受不到。


    乔念屏息，再抬手向上，捻起了一缕发丝。


    楚京枝没有察觉。


    乔念将这一缕发丝放在指腹间轻轻地捻动，柔润顺滑的触感，很轻很轻*的触碰，却让她心跳乱了。


    想拿到鼻尖来闻一闻。


    忽然楚京枝动了，乔念慌忙收手。


    楚京枝坐了起来。


    乔念立即闭上眼睛，不敢呼吸。


    乔念屏息了十多秒，没听到动静，慢慢睁开眼睛。


    正看到楚京枝手按着嗓子，好似是想要起身。


    “怎么了？”乔念气声问。


    楚京枝迟疑了几秒：“渴。”


    乔念看楚京枝穿裙子不方便，先一步起了身。


    水就在不远处，只是因为这边有被子，阿姨就没将水放到几人跟前。


    从保温壶里倒出温水，乔念端过去给楚京枝。


    正是铺着瑜伽垫的地面，乔念穿着白袜轻步过来，无意识地双膝跪在楚京枝面前，看着楚京枝喝水。


    楚京枝喝了两口，缓解不大，嗓子还是发干，还有点疼，发觉自己可能是要感冒。


    楚京枝思索着将水递还给乔念：“谢谢。”


    乔念起身将水杯放回去，接着又回到楚京枝面前。


    楚京枝坐着，乔念跪着。


    楚京枝抬眉：“有事？”


    乔念：“……”


    没事。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回到了楚京枝面前。


    楚京枝低头，看到了乔念触地的双膝。


    乔念：“……眼睛疼的话，穴位按在哪里？”


    楚京枝无声地抬起双手的拇指指腹，拇指朝下按在两眉内侧，这是攒竹穴。


    乔念点头，若无其事地躺了回去，抬起双手指腹按穴位。


    楚京枝再躺不下去了，转头看婆婆和乔乐兹都睡得香，她轻轻起身走了出去。


    手机一直在车里没拿下来，楚京枝披着外套出门，边手按缓解咽痛的合谷穴。


    外面依旧风轻云淡。


    楚京枝抬头看向花房，想起了乔念说的纵火的事。


    火若是在大风天着起来，又若是婆婆正在花房里……楚京枝向四周看着是否有易燃物，走进了附属楼，来到了花房门前。


    门锁着，楚京枝试着按下之前的密码，526482，没打开。


    还行，乔念换了密码，至少没人能轻易进去放火。


    “新密码是634484。”


    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按下了密码。


    “……”


    楚京枝不疾不徐地回头，退后一步给乔念让开门：“你来看花的吧，我是突然想起你说的纵火的事，有点担心婆婆，就过来看看。”


    因为是在乔念家里，她就没脱口而出一句“你怎么过来了”。


    乔念正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跟了过来，幸好楚京枝给了她理由。


    “嗯，过两天兰花交流会，来看看花，一会儿就去工作室了，”乔念推开门，“幕后纵火的人差不多找到了，花房和主楼里都装了新的喷水灭火系统，最近保安每天也会排查两次，放心吧，不会有事。”


    楚京枝就意识到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了。


    “兰花都开了吧？”楚京枝随口问。


    乔念：“还没有。”


    楚京枝：“？”


    “不是要到交流会的时间了？”


    “嗯。”


    楚京枝知道兰花难养，这兰花又是乔念母亲留下的，她便安慰了两句：“可能缘分还没到，别放弃，就像你和你喜欢的那个人，你回国一年多了吧，不也终于等到她要回国了，或许她回国的那天，兰花就开了。”


    乔念嘴唇轻动。


    想要说些什么。


    但终究说不出什么，轻轻点头：“嗯。”


    “乔念？！”


    忽然身后传来婆婆的震怒：“什么喜欢的人？乔念？”


    楚京枝和乔念同时回头，同时讶异。


    在婆婆身后跟过来的乔乐兹更加讶异。


    乔乐兹连忙快步扶住婆婆。


    忽然之间，粉饰的和谐就这样被楚京枝不经意地捅破了。


    也好。


    楚京枝先是回头对乔念说了声抱歉，而后对婆婆笑说：“婆婆，您也听到了，我和乔念真不可能在一起，您就别和乐兹忙活了，不然我尴尬，乔念尴尬，以后乔念的女朋友来了，您也尴尬！”


    楚京枝过来抱抱婆婆：“您可别高血压啊，能被乔念喜欢的女孩子肯定很好，您就放心吧。”


    楚京枝转身对乔念说：“过来安慰安慰婆婆，一会儿我就走了，婆婆别再悄悄上火高血压，我一会儿给婆婆开点药，提前备着。”


    “对了，”楚京枝抬指腹按压自己的两眉内侧，“乔念，看我，配合呼吸，吸气的时候按压，呼气的时候松开，每次一两分钟，你那眼睛就能舒服一些。”


    乔老太眼里已经涌出泪光。


    她不知道两人竟是因为这件事吵架，楚京枝受了委屈，而她还让楚京枝受着委屈陪她这坏老太婆！


    “您哭什么，”楚京枝失笑着给婆婆擦眼泪，“没什么的，但婆婆，您可记住了啊，下次您再做什么撮合我和乔念的事，我可就都不听啦。”


    笑着说完这些话，楚京枝最后慢慢收了笑：“婆婆，乐兹，我和乔念之前确实有一点好感，但以后就桥归桥路归路了，你们别再做什么事情了，不然会让我很难堪，好吗？”


    第76章 二更


    乔老太是流着泪送楚京枝离开的，之后老太太回房间给楚京枝发了很久的微信，心疼楚京枝的委屈，表达自己的歉意。


    楚京枝对婆婆总是笑着，回复的每一条语音都笑着说没关系，真没关系，婆婆你不用自责。


    老太太就更自责更难受了。


    接着这两天，乔老太都睡得不好。


    这还是吃了楚京枝给开的中药后的睡眠，不吃肯定要成宿的睡不着。


    三天了，还是没有梦到小蝴蝶，一直梦不到，没办法问小蝴蝶是怎么回事，又没办法从乔念口中问出原因，老太太还很自责自己搞事情撮合楚京枝和乔念，让楚京枝受委屈和难过的事，整日心中都是忧虑，哪里还能吃好睡好。


    至于楚京枝说乔念有喜欢的人、乔念又承认的事，老太太起初信了，也生气，后来冷静下来就知道乔念在国外不可能有喜欢的人。


    老太太最了解乔念了，天天就只知道学习，就算有对乔念有好感的女生冲到乔念面前表白，乔念大概都会说等一会儿，等她把这个分子结构给解析完的，别人不知道调香不仅仅是几种香味混合成那么简单，她作为退休的又指导了Orchid发展方向的化学教授还能不了解吗？


    柠檬烯是什么，丙位葵内酯是从哪来的，怎么捕获香料分子，怎么预测香气阈值，怎么合成符合绿色要求，三原色能混出来多少原色，那么多香气分子又能混合成多少香味，那么多高端机器做检测，Orchid公司开设那么多部门，部门里那些硕士博士都在不知道乔念是谁的情况下对乔念和乔念的那些专利赞不绝口，乔念在国外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恨不得掰成四十八小时用，哪里有空去谈感情喜欢谁。


    老太太思来想去，觉得可能还是乔念双亲的过世给乔念留下了阴影，让乔念不敢做很多事，比如乔念十岁以后就没再坐过飞机出去旅行过了。


    乔念从那以后不仅怕飞机，连去机场都会恐慌，在机场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和看到飞机坪上即将起飞的飞机，乔念都会无法呼吸无法走路，连去留学都是吃安眠药过去的，甚至乔念一来一去两次乘飞机都写下了遗言。


    Orchid大小姐若是被人知道很多国内的城市都没去过，怕是都会被笑话见的世面少。


    害怕失控，害怕失败，害怕她和楚京枝有不好的结果，害怕分手后一蹶不振，是个可怜的、令人心疼的、心里藏了很多恐惧的胆小鬼。


    “乔姨，念念起床了。”宗慧来敲门。


    小老太太叹着气走出房门，一边心说枝枝也很令人心疼啊！


    到了客厅，乔老太装作才看到日历：“哎呀，小慧，今天都十月一号了呀，那枝枝她们一家应该已经出发去旅行了吧？”


    楚京枝说过她们一家人十一要出去玩。


    宗慧轻咳配合：“是。”


    老太太又装作才拿出手机看朋友圈的样子，戴上老花镜说：“哎哟，原来已经到了呀！乔念往哪走！过来给我捏捏肩膀。”


    乔念鼻子两边扎着揿针贴走过来，她这回是真鼻炎了，声音微哑地笑：“您终于舍得和我说话了。”


    老太太：“也不愿意！勉强看在你鼻炎犯了的份上，哼！”


    乔念过来给婆婆揉肩，先按婆婆后脑枕骨下面的风池穴，这是楚京枝教过她的穴位。


    老太太高举起手机高兴地点开楚京枝发的朋友圈视频，是楚京枝玩的一段冲浪视频，背景里的海浪声人声未消，但调小了些，不会很吵，另外加了音乐。


    配着激情动感的音乐，楚京枝穿连体的泳衣，湿法披肩，潇洒自由地从海浪高处俯冲下来，一阵碧绿浪波高高卷起，楚京枝消失在飞滚的海浪中，片刻后忽然从海浪中腾飞而起。


    下一个镜头是近镜头，楚京枝在浪上优雅走板，对镜头自信挑眉飞了一个吻，一缕穿云的阳光恰好落在楚京枝的脸上，明媚，性感，迷人。


    “太美了！”宗慧忍不住鼓掌：“楚医生真的太美了！太厉害了！看得我这心怦怦的。”


    乔念的心也同样怦怦的。


    心动，欣赏，钦佩，还有很想将她搂到怀里，想吻她。


    乔念在婆婆开口前开口：“婆婆也和宗姨谭姐出去玩吧。”


    乔老太哼道：“我想出去玩，我什么时候去都行，和年轻人挤什么热闹，该出去玩的人是你。”


    乔念摇头：“我这两天易感期，不方便。”


    原本预计九月三十号来，今天一号，还没来。


    乔老太不说什么了，继续点视频。


    这段视频是楚京枝很享受地趴在沙滩垫上晒背，腰下盖着浴巾，整个纤美的背部都无遮挡。


    一双手忽然出现，挤了些液体到楚京枝的背上，而后在楚京枝优美性感白嫩的背部缓缓揉开，双手上上下下地移动，楚京枝腰上的一朵玫瑰花若隐若现，像文身，又比文身色艳。


    乔老太：“咦，这是朵玫瑰花吗？真美呀！也不知道是谁在给枝枝涂防晒哦。”


    楚京枝的后腰上一直都有玫瑰花吗？


    这么久以来，楚京枝穿的都是连衣裙，她未曾见过楚京枝的后腰。


    在游泳馆，楚京枝一直面对她。


    在床上，她也没将楚京枝翻过去趴下过。


    她没见过。


    楚京枝没说过。


    还有多少是她不知道的？


    给楚京枝涂防晒的人是谁？


    那双手看起来很嫩。


    是年轻的女生吧？


    灰色德训鞋。


    可能也是楚京枝的Omega朋友吧？


    又或许是欧美的漂亮女生？


    会谈场短暂的恋爱吗？


    又或许不是短暂的？


    “乔念，听没听见我说话！”蔺烟在乔念面前挥手。


    乔念回神：“听见了，你家的一个线上设计师辞职不干了。”


    蔺烟扶额：“不是普通设计师，是销冠设计师，她一个随手画错的不小心发错给我的设计图都能成为爆款。”


    乔念：“……”


    一位随手画错图发错给老板的设计师……


    可能将错就错的设计，不完美得刚刚好吧。


    乔念忍了几秒，难忍：“错的你也敢做出来，不怕卖得不好？”


    蔺烟：“？”


    蔺烟：“怕卖得不好就不做了？那还做不做生意了？做生意不就是不断试错么。”


    乔念：“……”


    乔念很难去惋惜一位这样的设计师，但看蔺烟很苦恼的样子，提议：“如果真的很欣赏，又很不想对方辞职，就写封诚恳的邀请信试试，或许你设计师会回心转意，拖久了更不容易挽回，欣赏就别错过。”


    说完这句话，乔念怔忡的目光定了几秒。


    蔺烟被说得松动了，走到乔念办公桌电脑前就要打开文档：“我用你电脑了。”


    “嗯，随你用。”


    “对了，魏大小姐要回国了，”蔺烟回头挑眉，“这阵子她去国外她奶奶那儿才没来缠着你，等她回国肯定缠着你，生日会一定让你去。”


    乔念没听到。


    那双手是谁？


    楚京枝让那双手碰她的玫瑰吗？


    那么漂亮的玫瑰，是文身，还是什么？


    会是天生就有吗，所以她的信息素是玫瑰香？


    乔乐兹给乔念发了视频来。


    “姐！”乔乐兹兴奋大喊：“姐我跳伞了！我成功了！好爽啊！真的只要跳下来了就一点都不害怕！飞一样！”


    乔念轻轻地笑了。


    乔乐兹前天就逃课提前跑了，现在在新西兰皇后镇，乔乐兹那边是下午一点多。


    “这么棒，”乔念很替乔乐兹开心，“以后不会再恐高了吧？”


    乔乐兹忽然大喊：“啊！！！”


    “姐我太开心了！不怕了，再也不怕了！太爽了！”乔乐兹那边气温不算高，但乔乐兹激动得满脸发红，鼻尖都是汗：“姐我觉得我人生太无憾了！你懂我现在的感受吗！”


    乔念大约是懂的吧，不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此时怎么会在O市的冲浪馆里。


    挂了和乔乐兹的视频后，她为乔乐兹感到高兴，随后脑子就不大清醒了。


    等她清醒的时候，人已经走出O市的高铁站，坐车来了O市外环路温泉小镇里最贵的私人冲浪馆。


    “麻烦美女您稍等一下，我们这边专业水平最高的私教是Sunny，她是国际冲浪协会认证的教练，我给您叫一下。”


    前台对讲叫人：“Sunny姐前台来一下。”


    很快一位大约三十岁的女生从里面出来了，正在打视频电话，羡慕地笑着：“枝枝你那儿也太美了，你那现在是夕阳落日啊，好美，你现在的时间是三十号晚上是吧？和国内时差很多。”


    枝枝，时差很多。


    乔念立即转了过去。


    没有声音从手机对面传来，乔念侧身看过去，女生戴着蓝牙耳机。


    视频通话的手机放在桌上，只有对方那边开了摄像头，这边未开。


    “美女您好，我是这里的私教Sunny，不好意思，我有位学员正在大溪地冲浪，通话难得，我就把手机拿出来了，我现在就挂。”


    这是话术，乔念明白。


    乔念摇头，无声说没关系。


    “太好了！太谢谢您的谅解了！枝枝你稍等，请问美女您怎么称呼？”


    乔念拿起纸笔，顿了一下，写下名字：“孟蝶。”


    边看了眼屏幕。


    Sunny：“孟小姐您好，请您在这里登一下记，请问孟小姐您之前有过冲浪经验吗？”


    乔念摇头。


    Sunny：“好的，那孟小姐您在这里写个‘无’。”


    乔念点头。


    又看了眼屏幕。


    画面里的楚京枝正在夕阳下冲浪，现在浪不算大，手机大约是戴在手腕上，风吹过楚京枝的湿发，楚京枝皱眉说了些什么。


    乔念指自己的耳朵，示意Sunny可以摘下耳机，无声说没关系。


    Sunny戴耳机久了耳朵确实会疼，看孟小姐好说话，就摘了耳机。


    正听到楚京枝说：“……所以我太倒霉了，行李箱就被落在国内机场没带过来，好多漂亮衣服都没穿上，穿的都是我妈的衣服。”


    Sunny看孟小姐在，她也不好意思太激愤，就道：“是太倒霉了，但阿姨的衣服也很漂亮嘛，别生气。”


    聊了一会儿，乔念这边登记完毕，Sunny立即不再聊了，挂断视频。


    乔念递出登记纸张说：“正好我一会儿去机场，我顺路去趟航空公司，帮你把你朋友的行李箱随航班送过去吧。”


    Sunny震惊，这世界竟然还有这样的好心人！


    Sunny：“太麻烦你了，孟小姐。”


    乔念：“不麻烦。”


    第77章 一更


    十一期间，本地会员都出去玩了，但也有外地游客过来体验室内冲浪，所以馆内会比平时忙一些，只是乔念来的时间正好是中午，Sunny刚吃完饭，预约的下节课在下午两点，中午便有时间给乔念上一节新手体验课。


    乔念在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先给航空公司打了电话。


    刚刚她让Sunny问过楚京枝详细信息，但她用的是乔锦的贵宾服务，没有提是落了行李的事，只是单纯以乔锦助理身份进行咨询，了解到如果今天想办飞往大溪地的托运行李事宜，在下午四点前去办理即可，时间充裕，乔念便换上连体泳衣，先到馆内上课。


    新手体验课，Sunny先教孟小姐冲浪板的使用，而后讲安全，给孟小姐做心理建设，不要怕摔倒，摔倒后也不要怕，正确摔倒会避免受伤，而后教平衡，滑水，控制。


    其实大多数新手第一节课就是摔，反复摔，摔摔就好了，但Sunny看孟小姐好漂亮又话少冷淡的模样，再想孟小姐是个很热心肠的人，就知道孟小姐一定是外冷内热的人，对孟小姐就格外有好感，不想看到孟小姐反复摔倒，教得很是细致。


    五分钟后，看到孟小姐摔了十几次就已经能保持平衡站立滑行的Sunny：“……”


    二十分钟后，看到孟小姐摔了三十几次就能敏锐判断浪的起势方向幅度可以做到浪低转和浪高转的Sunny：“……”


    暂停休息，Sunny给摔了六七十次还未见不耐烦与颓败感次次都能立即平静地站起来重新开始的孟小姐递毛巾：“孟小姐真是Beta？”


    乔念：“嗯，我练得很慢吗？”


    Sunny：“……”


    是很快啊好不好！


    Sunny很激动：“美女我可以拍一下你吗？就是发视频号上，或许能激励很多人。”


    她在这行已经做得很不错，找她的人也已经很多，但谁不想有更多潜在客户呢，开直播也能赚钱。


    乔念：“不好意思，不太方便，请不要拍。”


    稍顿，乔念以防对方偷拍偷发被楚京枝无意看到，尽量用不太严肃的语气温和说：“如果我看到的话，会起诉的，所以不要拍，好吗？”


    Sunny被恐吓得打了个寒战。


    结束体验课，乔念感受到了楚京枝冲浪时的自由感，心底没来由的焦虑已经少了一些，约车去机场。


    直达机场国际航站楼，未走地下，站在门外，乔念静静地看着里里外外进出不断的众人，静静地深呼吸。


    想向里面走，但双腿像灌了铅。


    轰鸣声，呜鸣声，有很多声音在耳朵里聚集。


    身体发冷，打起寒战，汗毛竖起，想转身离去。


    从她十岁起，她就觉得机场像一个坟地。


    里面来回行走的人都是鬼魄幽灵，那些嘈杂的声音像坟地里的鸣叫。


    乔念孤身走入这个令她畏惧的坟地。


    冷汗从额头不断地流出，乔念的背影僵硬笔直，却叫人看不出这人异常与奇怪。


    忽然一声巨响，似轰鸣，似音爆，乔念捂着耳朵蹲到了地上。


    浓烟滚滚，一架飞机撞向地面，大火蔓延，消防鸣笛着过去急救，国外记者在报道，背后有浑身是血的人被抬上急救车，是国际频道。


    有人在哭，乔念回头，是婆婆，是小姨，小姨父扶着小姨。


    是谁抱着遗像？


    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


    好像有一个穿着红裙的女人走向了那个小女孩。


    妹妹，你别哭。


    红裙女人蹲在小女孩面前。


    妹妹，抬头看我。


    “美女，美女。”有人拍十岁小女孩的肩膀，二十三岁的乔念抬头。


    “美女你没事吧？”


    “什……么？”


    “不好意思啊，我们是不是吓到你了？我扶你起来吧。”女生不好意思地指旁边，是一群人在干什么，好像是接机活动。


    乔念被扶起来，脸白如纸而又茫然地看着喧闹的周围。


    想逃离。


    “……没关系，谢谢。”乔念转身大步向外走。


    忽又停下。


    她是来做什么的？


    寄行李。


    楚京枝在国外。


    她是井底蛙。


    她……想像楚京枝那样自由。


    她想和楚京枝去旅行。


    想在度假的沙滩上拥抱楚京枝，听到楚京枝的笑声。


    母亲们的笑声也是那样动听。


    没有机会了。


    但远远地看着，听着，也好。


    有巨大的无形的力量推着她。


    不要逃避，要向前走，才能拥抱那抹穿红裙的女人。


    从红色的血迹，到红色的裙摆，到红色的夏日朝阳。


    艳丽的裙摆，明媚的夏日朝阳。


    不要抗拒，不要恐惧，走向它。


    艳丽明媚的楚京枝。


    乔念坚定地转身，走向她：


    “您好，我姓孟，我来帮楚京枝小姐托运因你们失误落在机场的行李。”


    办完行李，乔念感觉到了不舒服，是熟悉的易感期的症状。


    立即贴了抑制贴防止信息素扩散，乔念翻找手机通讯录，给上次她因医馆的事认识的控制局辖区分局的负责人吕菲打电话，询问是否可以送一个信息素屏蔽仪借给她用，吕菲了解情况后说可以。


    乔念入住了机场酒店。


    她来O市时不太清醒，什么都没带，乔念撑着身体在床头放好毛巾，又扔开，不知道干不干净，不能咬。


    拉上窗帘，乔念坐在沙发上等待。


    很快吕菲让人送来了信息素屏蔽仪，让乔念签字备案。


    来人听说是S级Alpha，却什么信息素都没闻到，还是为其打开了仪器。


    “乔小姐用不用去医院？你是S级，易感期比常人更难受吧？”


    乔念努力平和：“不用，谢谢。”


    来人离开，直流冷汗的乔念身体晃了一晃，躺进被子里忍受。


    这次疼痛没有上一次来得强烈，但仍痛。


    像钝刀子钝箭细细地钻着皮肤，细细地磨着神经。


    看不见血。


    但它就是轻轻松松地让一个强大的人变得脆弱。


    机场四星级酒店，隔音稍好，但乔念五感敏锐，外面的轰隆声一晚未停。


    黑夜白日反反复复地不停。


    巨响，浓烟。


    轰鸣，灰暗。


    呜咽，昏黄。


    无声，白色。


    哭声，血色。


    笑声，红色。


    整整五日，乔念独自在酒店度过。


    第五日，乔念拉开窗帘，打开窗。


    嘈杂，蓝天。


    平和日常的嘈杂声，清澈湛蓝的天空。


    梦里巨响声不断变小，变为笑声。


    浓烟散去，变为明日阳光。


    大约是，不再怕了。


    乔念在六号早上回到A市别墅，先看花，温蕊将花照顾得很好，之后才对婆婆说她出差期间已经度过易感期的事。


    婆婆猜到了，心疼地揉揉乔念的脸。


    五天不见，念念瘦了。


    “这几天多吃点，给我一天吃五顿！”老太太气道。


    乔念失笑：“好，猪婆婆。”


    老太太：“……”


    下午到工作室，得知明天有一束送到机场的花，乔念对店长说：“我去送吧。”


    小桃店长：“啊？”


    店里其实很忙，分销的花店单，线上的快递单，线下同城的送货单，单很多，乔老师偶尔会帮忙送一些单，但每次送机场的单，乔老师都会避开不送。


    乔念敲桌：“明天几点，哪个航班？”


    小桃店长忙看单子：“明天下午两点，从伦敦飞回来的航班，这是航班号和花束要求。”


    隔天下午一点五十分，乔念带着花和接机牌和卡片到达国际机场。


    花是闺蜜送给一位姓秦的女生的，乔念心情平和地等待对方落地。


    乔老太听说乔念在机场，急得打电话过来：“念念你还好吗？你怎么去机场了啊？”


    乔念：“不太好。”


    乔老太“哎呀”一声大喊：“宗慧！快让小谭送我去机场接……”


    乔念笑：“别激动，再晕过去，我说不太好只是有点渴了，婆婆，我很好，我没事。”


    乔老太半晌没说话。


    乔念：“婆婆？”


    “小兔崽子你吓死我了！”乔老太破口大骂了半分钟。


    乔念失笑，老老实实地听着挨骂。


    最后乔老太声音轻颤：“你怎么敢的啊？”


    乔念安静须臾：“机缘巧合吧。”


    乔老太喃喃低语：“真好，真好。”


    一位女生托着行李箱走出来，一眼锁定乔念，向乔念走过来。


    “不说了，客户来了。”


    乔念挂断电话，对秦小姐递出花。


    楚温一家三口过海关从里面出来时，就看到这一幕，一个女孩子向一个气质出众的抱着一大束以紫色为主的鲜花的女生走去，气质出众的女生对女孩子递出鲜花，两人互相笑着说话。


    是乔念。


    乔念身穿白色长裤，白色针织衫，外面一件浅咖色风衣，柔顺长发披肩，面容清丽，气质非凡，怀里又是一捧漂亮的花，实在难以让人不注意到她。


    乔念气色好似很好，但细看，人好像瘦了。


    “不看了，”楚甜花冷哼，牵起楚京枝的手，“走了。”


    十八个小时的时差，可不是倒六个小时那么简单的，累都累死了，楚京枝出发前还感了冒，温姿用药才给顶住。


    看什么看！


    乔念明显有新对象了有什么好看的！


    这么快就有新对象了，估计乔念之前就是因为这个女生才拒绝她家乖乖的！


    气死了，不看了，回家休息了！


    楚京枝却很有兴致地停了步，歪头打量乔念对面的女孩子，是很耐看的长相，笑容也很大方阳光。


    忽然乔念好像感受到了什么，转头过来。


    正与楚京枝四目相对。


    乔念呼吸轻滞。


    楚京枝的饶有兴致瞬间失趣，变为面无表情。


    下一秒，心下陡然剧烈跳动起来的乔念，平静地移开视线转了回去，继续看向那个女生。


    又两秒，乔念沉稳地对女生点头，向楚京枝走来，而那女生也转身走了。


    乔念心里忐忑，心虚，不自在，但既然碰到了，做晚辈的不能当作没看到长辈，理该上前问好。


    而且，她有话想对楚京枝说。


    “楚姨，温姨，京枝姐，好久不见，你们回来了，”乔念上前问好，姿态只是一个平常的小辈，温和又热情地问，“怎么是在A市落地的？”


    楚甜花沉着脸，勉强牵了一下唇角。


    她还记得乔念答应过不再找楚京枝，不再见楚京枝，不再藕断丝连，那就一个眼神都不行！


    偶遇也不行！


    而且什么就好久不见了啊？也就才十天而已！


    楚甜花冷淡：“啊，乔念啊，O市落地航班时间不合适，就来A市了。”


    “确实，选个航班方便的时间，行程上会舒服很多。”


    乔念点头，看向温姨，对温姨微笑。


    温姿：“……嗯，好久不见，婆婆还好吧？”


    乔念：“嗯，还好。”


    温乔两人都话少，就此没了话。


    楚甜花不想看到乔念，温姿内心其实也一样，完全一样。


    什么就好久不见了？也就才十天而已，说得好像十年了一样。


    十天前，是乔念在她们家里做出了选择，选择拒绝结婚，承诺不再见楚京枝。


    现在却见到了。


    确实是意外碰到，不是乔念主动来找楚京的，乔念过来问好也没有错，毕竟有婆婆在中间，不能真当是仇人。


    但温姿也当真不想看到乔念。


    楚京枝靠着楚甜花的肩膀，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乔念。


    乔念看三人东西很多，温姨推着一个叠着三件行李的大推车，三人手里还各自拎了几个袋子。


    “我来给客户送花，恰好碰到了。”乔念无法忽视楚京枝的视线，解释了这一句。


    乔念看一眼楚京枝，又看向两位阿姨，硬着头皮温声说：“温姨，楚姨，我帮你们拿东西吧。”


    第78章 二更


    “不用，不用麻烦了，怪沉的。”楚甜花第一个拒绝。


    “行啊，谢谢了。”旁边的楚京枝却似笑非笑地忽然同意了。


    楚甜花：“？？”


    楚京枝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身体挂在楚甜花身上：“好累啊，东西也好沉。”


    楚甜花：“……”


    怎么回事，她家里好像有叛徒了是不是？


    乔念正要伸向楚姨手提袋的手便停下，往前迈了一小步，手转而伸向楚京枝：“京枝姐，我帮你提吧。”


    楚京枝还是似笑非笑模样：“行啊，谢谢了。”


    就松了手，交给乔念拿着。


    弄得楚甜花和温姿都不知道楚京枝这古里古怪的孩子是什么意思。


    出国之前还不是这个态度的啊？


    出国前明明是从此以后半个眼神都不会给乔念、半句话也不会和乔念说的样子。


    现在竟然跟乔念说话了。


    虽然看着也不太平和友好，现在是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但看着更叫人觉得纳闷了。


    乔念也不懂桥归桥路归路的楚京枝为何突然搭理她，但讽笑和冷笑的搭理都算搭理，所以她欣喜，老实照做就是了。


    楚家的车来接，但只接行李，温姿和楚甜花要陪楚京枝坐高铁回去。


    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几人刚说完话，司机迎面过来了，帮忙提行李和带几人下电梯去坐车，要先将几人送去高铁站。


    一路不说话未免尴尬，温姿绞尽脑汁地看在婆婆的面子上和乔念说了两句话，聊的是天气。


    路远，聊完天气又冷场，乔念便主动问起她们的行程，玩了什么，吃得怎么样，温姿聊得就更累更烦了。


    到楚家车前，乔念帮忙将行李箱放上车，边询问：“温姨，你们高铁*是几点？”


    温姿淡淡：“三点半。”


    从机场到高铁大约四十分钟，现在是两点。


    乔念沉吟须臾，温声问：“难得在A市见到楚姨温姨，婆婆也有空，一会儿一起去高铁站旁边吃点东西吧？旁边有家餐厅还不错。”


    楚甜花立即就要严词拒绝，不是说好了不再联系？


    这又帮拎东西又攒局吃饭的，超出晚辈的热情了吧？


    楚甜花气沉丹田，准备输出——


    “好啊，正好我们给婆婆带了礼物，这次直接给婆婆，我就不用下次再跑一趟了。”楚京枝提到婆婆，就没了似笑非笑，笑得很友好。


    楚甜花：“……？”


    温姿：“……。”


    温姿想，大概是因为女儿拎得清，没将乔念当作和她有过暧昧的乔念，只当是婆婆的孙女，所以才一句又一句的“行啊”“好啊”，这样想就说得通了，只是很寻常不过的寒暄。


    但不吃饭的话，时间刚好宽松充裕，吃饭的话，时间就有些紧了，也太麻烦老人家折腾跑一次。


    温姿对乔念说：“谢谢你的好意，但还是下次吧，这次太匆忙，下次再挑个宽裕的时间来找婆婆聚一聚。”


    乔念点点头，不再邀了。


    她刚见到两位阿姨时就已经感觉到两位阿姨对她的不满与不待见，都是不得不的表面客气，多一眼都不想看她。


    乔念转身望向楚京枝。


    应是为了在飞机上舒服一些，楚京枝没有穿裙子，穿了一套浅灰色休闲运动服，戴着白色棒球帽，遮着眼睛，只露出下半张脸，还是那副懒懒的姿态靠着她母亲。


    即便不穿红裙，也能让人感受到楚京枝张扬又慵懒的气场，只露半张脸也依旧能让人看到她的精致与漂亮。


    “京枝姐呢？”乔念邀请不来温姨，便鼓起勇气问向楚家年纪最小但地位最高的人：“京枝姐想和婆婆一起吃个便饭吗？”


    这一句是她的私心，她想试试看楚京枝愿不愿意留下。


    因为楚京枝刚刚对她说了很多句“行啊”“好啊”。


    虽然似笑非笑，但确确实实句句都是同意。


    楚京枝继续似笑非笑：“好啊。”


    楚甜花：“？。”


    得，她可能是明白了。


    真是气死她了！


    现在年轻人谈恋爱这么随便吗？


    十天前还那么坚决呢，十天后就像没事儿人似的了？！


    气死她了！


    楚甜花转头问肩上的楚京枝：“枝枝，你‘只是’想和婆婆一起吃饭，对吧？”


    不是想和乔念一起吃饭，是吧？


    楚京枝：“当然是啊，就是时间太短了。”


    楚甜花松了口气，还好不是才过去十天就要吃回头草。


    乔念好像听出了潜台词，不太确定。


    乔念试探问：“……要么京枝姐多留下几个小时，晚点再回去？”


    楚京枝眼神微冷，但还是似笑非笑地同意：“行啊。”


    楚甜花和温姿两脸无语。


    这孩子真是说风就是雨！！


    还能怎么样，只能蹲下翻行李箱找出礼物了。


    她们家人都听孩子的，只有听孩子的才能保证家庭和谐。


    当然前提是这孩子的每句话都有她的合理逻辑和道理。


    她们信任她们的乖乖枝枝。


    一家三口楚甜花管财务，想买什么都是楚甜花买单，所以这些礼物算是一家三口一起买的。


    她们买了两串黑珍珠手链，分别给婆婆和乔锦，另外买了一些手工艺品的摆件，回头让婆婆分了。


    国外很多东西都产自义乌，这些手工艺品摆件是楚京枝店里看着人家亲手做的才买回来的，买得十分满意。


    从行李里拿礼物的时候，楚甜花把高铁票退了。


    楚京枝不回去，她和温姿两人坐车回去就行。


    “宝贝下午尽量别睡觉啊，”楚甜花拍拍楚京枝犯困的脸，“不然晚上更清醒更睡不着了，明天白天也会更累。”


    楚京枝又打了个哈欠，点头：“漂亮二十多年了，习惯了。”


    “……”


    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


    走走走，赶紧走，跟在这孩子身边容易上火！


    楚温两人走了，楚京枝坐上乔念的车。


    乔念看楚京枝很累的模样，压低帽檐闭着眼，她就暂时没有说话，只循环播放了一首适合放松心情的轻音乐。


    “饿了。”开了十多分钟，楚京枝忽然开口。


    乔念立即侧头看街边店铺，正好右边有一家甜品店。


    车停在店前，乔念开门下车。


    楚京枝发沉的眼皮往乔念的背影瞥过去一眼，等乔念进了店，她也跟着下了车。


    乔念知道楚京枝喜欢吃甜品，买了一块草莓慕斯和一块红丝绒，另买了些小饼干和酸奶，提着东西出来。


    却透过车窗看到副驾座位上没人。


    空的。


    乔念冷汗瞬间从脚底直到脚底，轰地一下全冒出来。


    她立即想到唯一合理的可能性，就是楚京枝不想坐她的车，所以故意支开她，楚京枝自己走了。


    “楚京枝？”乔念环顾四周大喊。


    左边有人正从出租车走下来，多往乔念好看的脸与穿着上看了两眼，又觉她怪异。


    右边有几个人从一家水果超市里走出来。


    乔念脚步已经先大脑一步抬起，快步走向超市。


    “喂。”楚京枝提着一盒绿豆糕从一家店铺走出来，喊乔念：“婆婆喜欢吃油炸糕吗？这家店卖，估计味道不错，好几个人在排队。”


    乔念额头上细密的汗刹那被风吹去了。


    但心里还是有些紧绷地抖。


    乔念定了几秒，回头说：“婆婆喜欢吃，那就等等吧，你排油炸糕这边，我去买点水果。”


    楚京枝点头，转身进店排队买油炸糕。


    还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又好似打哈欠的时候笑了一下，好似成功把人耍着玩了一回很满意似的勾了下唇。


    两人各买了些东西回到车上。


    乔念递出她买的：“先垫垫吧，里面有甜点饼干和酸奶。”


    “啊，不用，谢谢你，”楚京枝拿起自己买的绿豆饼，“我自己买了，你吃你的，谢谢。”


    很客气，很疏离，很冷淡，也没了刚刚的似笑非笑。


    乔念抿了抿唇，只好收回。


    行驶了一会儿，车里除了音乐声，就只有楚京枝吃绿豆糕的很小的咀嚼声。


    乔念问：“我给婆婆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声吧……还是你打？”


    楚京枝：“不用，你安排个吃饭的地方，吃中餐，把我放在餐厅，你就去忙你的，不用和我们一起吃饭，让谭姐带婆婆去找我就行，对了，别跟婆婆说是和我一起吃饭，我给婆婆一个惊喜。”


    乔念：“……”


    她感觉到，也明白了，楚京枝只是不想和她撕破脸皮，只是看在婆婆的面子上，给她留了体面，没有戳破她们两人本不该说话和独处的虚假友好。


    乔念开去了一家曾被婆婆夸过的餐厅。


    到了餐厅后，乔念提着给婆婆准备的礼物送楚京枝上楼进包厢，和楚京枝商量着将菜点了，这样一会儿婆婆到了无需再等。


    包厢里有沙发，环境也算雅致，楚京枝点完菜后就不和乔念说话了，去沙发上坐着休息等婆婆过来，乔念明白自己不受待见，便关上包厢门离开了。


    到楼下收银台，乔念加经理微信预付了饭钱，回头吃完在微信上多退少补，不用在结账时拉扯谁买单。


    接着乔念给谭姐打电话让谭姐把婆婆带出来，只说是自己想和婆婆吃饭，没有提楚京枝。


    办完这些，乔念原地站了三分钟。


    焦虑的，紧张的，惶恐的，但也不得不的心情，不断绞着她。


    那双手是谁？


    她管不着，没有资格去了解。


    但她伤害了楚京枝。


    无论如何，她该道歉。


    她该解释清楚。


    不能再错下去了。


    即便楚京枝不愿听她说话，她也应该道歉，应该解释清楚。


    乔念返回包厢，敲门进入。


    楚京枝已经摘下帽子躺到沙发上了。


    “怎么？”楚京枝费力地掀了下眼皮，冷淡。


    乔念在门口说：“楚姨不让你睡，不然明天你上班会更难熬，我陪你说会儿话吧，等婆婆来了我再走。”


    楚京枝躺着没动：“乔念，你好像有点多管闲事了吧。”


    乔念：“……”


    乔念脱下风衣外套折起搭在椅背上，走到楚京枝面前，弯腰俯身说：“京枝姐，坐起来吧。”


    帽子正放在肚子上，楚京枝抓起帽子盖到脸上：“烦。”


    乔念安静几秒，掀开帽子放旁边，继续轻声问：“我陪你去外面散散步吧？有个还不错的丛林区。”


    楚京枝睁开眼，眉头皱得很深：“乔念，我刚刚只是给你面子而已，你不知道什么叫做桥归桥路归路吗？你现在的行为让人很反感。”


    乔念垂下眼：“……那你睡十分钟吧，到时间了我叫你，睡久了，晚上会难受。”


    楚京枝：“……”


    这人最会装惨卖乖。


    楚京枝叹了口气：“算了，睡了就起不来了，走吧。”


    楚京枝缓缓坐起来，再缓缓站起来，忽然重心不稳，向沙发摔过去，乔念立即伸手扶住楚京枝，楚京枝借力坐回到沙发上，后脑没有向后撞到墙。


    “小心，”乔念松开楚京枝，“那坐会儿吧，先不出去了。”


    乔念去给楚京枝倒了水，回来递给楚京枝：“你从不坐车走高速，是单纯不喜欢吗，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楚京枝怔了下。


    楚京枝怔过之后还是凉着张脸：“干什么，想跟我谈心啊？”


    乔念坐在楚京枝旁边，缓声说：“我从小就很怕机场，也很怕坐飞机，我十岁以前去过很多地方，十岁以后除了去国外上学，就几乎没有再出过省，出差也是坐车或坐高铁。”


    楚京枝看向乔念，白色的针织衫，好似将乔念笼罩在白色的雾里。


    乔念笑：“我长大以后没怎么见过世面，是不是有点丢人？”


    楚京枝确实有些意外，但乔念在跟她分享十岁小乔念的内心世界，她就无法继续讽刺了。


    不该讽刺十岁的小女孩，每个成年人都懂也应该懂这个道理。


    楚京枝轻轻摇头，温声说：“见过世面与否不是用腿走的，是用眼睛看，用智慧思考的，很多人去过很多地方仍然不通透，你不丢人。”


    乔念抿唇露出了梨涡：“谢谢。”


    乔念很慢地说：“我小时候很调皮，不讲规矩，老师不在教室的时候，我经常逃课跑出去，课上内容也都会，就经常不写作业，老师喜欢我，又不喜欢我，可能是怕担责任，怕我带坏别的同学吧。”


    楚京枝静静地听着。


    乔念：“那天有人推了我一下，或是要抢我的东西，又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可能是因为我回想过太多次那个场景，慢慢的，我可能想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吧，一次次篡改那些场景，现在就已经记不清真实场景是什么样，具体是因为什么事了，只记得我做错了事，还了手，对方额头磕在桌角上，流了血，缝了针，要找家长。”


    第79章 一更


    这是乔念第一次主动和楚京枝谈起她双亲的事。


    声音缓慢，很缓慢。


    偶有停顿，停顿时轻轻地深呼吸，好似要将她的痛苦呼出去。


    而乔念每次停顿时，楚京枝都会跟着屏息。


    这是楚京枝可以感同身受的，试想发生意外的是楚甜花和温姿，她生活里的秩序一定会乱掉，会变成灰色的世界，和面无表情的自己。


    乔念：“……她们在国外参加国际展览会，听说我伤了同学，她们就急着改了航班要提前回来，婆婆说那孩子已经没事，但她们说担心我会害怕，急着回来是急着想回来陪我……在国外转机的时候，那架飞机落地后冲出了跑道，撞击到了外墙，发生爆炸，那场灾难死亡23人，她们在其中……如果她们不改签，如果她们不提前回来，如果我没有做错事，她们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抱歉，和你说这些，我只是想了解你为什么从不走高速，不知不觉说了这些。”


    楚京枝摇头，拿起帽子戴到乔念头上，起身去拿纸巾，回来递到乔念手里。


    乔念还好，因为反复停顿，说得缓慢，说了很久，冷静了情绪，因此只哽咽了一次。


    泪光闪烁，但没有掉下泪来，忍住了。


    楚京枝轻道：“你一直都在为这件事自责。”


    乔念低头卷纸巾：“很难不自责吧。”


    楚京枝暂时放下她们两人之间的恩怨，她侧身蹲下来，手轻拍乔念的膝盖，抬头看乔念说：“乔念，这不是你的错，是航班，是机组，是那天的天气不好，是那天有鸟撞了飞机，或是什么其它理由，但绝不是你的错，你当时只有十岁，这样的事情绝对不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的错。”


    乔念怔怔地低头看着眼前蹲在她身前的人。


    穿红裙的女人正蹲在十岁的小女孩面前。


    “可是姐姐，如果我没有犯错，她们一定不会出事。”


    婆婆和小姨都对她说过不是她的错。


    可是如果她没有犯错，她们一定不会出事。


    这是她无法避开的事实。


    楚京枝缓缓坐到乔念身边：“……是一个有一点妄想症的女生，我高中时期的同桌，她十七岁就分化为Alpha了，一直对我隐瞒，十八岁后一直说自己是Beta，我们大学没读同一所大学，但断断续续的，她来找我，我就和她吃饭逛街喝点酒，久而久之，她单方面以为我在和她谈恋爱，正巧那时候有两个女生在追我，她很生气，我车送去4S店保养，我开我朋友的车，她不知道开车的人是我，只以为是我朋友，就加速撞了过来。”


    “幸好那天我系了安全带，车翻出去的时候我先捂住了脸，气囊弹开，我脸没有被车玻璃碎片划到，只是陷入昏迷，颈椎和胸肋骨骨折，休养了几个月就好了。”


    楚京枝：“但这件事最让我无法释怀的是它确实是个意外，如果她本就要撞我，事后我可以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不会再有人想撞我，但她没想撞我，我就时常担心还会发生与我无关的意外，刚好又发生在我身上。”


    “刚出院的时候，我不想坐车，但不坐车这事很难避免，我又不想让我妈和我阿妈担心我，我就慢慢自己克服，先是只坐车，再慢慢开车，开到熟练了，我试着上高速，不行，就尝试喜欢上跑车，再开跑车，试着上高速，还是不行，一共花了一年多吧，最后就是现在的情况了，只要不上高速，我就一切正常。”


    乔念将她头顶的帽子戴回到了楚京枝的脑袋上了。


    楚京枝笑了一下。


    乔念：“那个撞你的人，后来怎么样了？”


    楚京枝：“判了一年，应该出来了。”


    乔念：“还在O市吗？”


    楚京枝：“不清楚，无所谓了，她确实不是有意伤我，所以我不担心这事。”


    乔念却有些担心。


    话题有些沉重。


    乔念：“你恢复期间，没影响到学习。”


    楚京枝笑：“非但没影响，那段时间还背了很多书。”


    乔念：“楚博士很让人钦佩。”


    楚京枝手撑着膝盖，侧头看乔念：“乔念，就算你无法劝通自己，你认定了是你导致你双亲出事，但人总是要走出来的，人不是活在过去，人是活在当下，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活在当下，如果我一直怕坐车，一直怕意外，我就要缩在我家房子里不出门了吗？”


    乔念深深地看着楚京枝。


    是啊，活在当下，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活在当下。


    楚京枝觉得乔念的眼神有些热烈，但她也没避开，问：“从那以后，你就变得很乖了吗？这十多年来，你总是小心翼翼，总是担心做错事，总是担心有不好的后果，一直谨小慎微地生活着？”


    孤僻的，礼貌的，内敛的，稳重的，知错就改的乔念。


    在乔念拒绝她之前，乔念都是这样的。


    “嗯。”


    “你说你小时候不懂事，闯了很多祸，经常写检讨，就是那个时期吗？”


    “嗯。”乔念垂眸，眼睫轻颤。


    “那你今天怎么敢来机场了？是什么时候克服的？怎么克服的？”


    一架飞机忽然在乔念眼前飞过，坠落，浓烟滚滚。


    一个红裙女人走向她，向她伸出手。


    乔念听到自己说：“因为想和你一起去冲浪，想和你一起去旅行。”


    楚京枝：“……”


    乔念：“……”


    楚京枝慢慢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乔念。


    傻子。


    真是个傻子。


    但也要气死她了。


    不对，不傻，此时眼前的乔念可不傻，会用提起双亲的事情来获取她的同情心，聪明得很。


    “哦？”楚京枝慢慢悠悠地笑：“想和我去冲浪，想和我去旅行？不是为了接机从国外回来的人？乔念，你的勇敢应该不是从我这儿获得的吧？”


    乔念觉得自己此时好像浑身赤&裸地站在楚京枝面前，赤&裸地接受着楚京枝的嘲讽。


    她因为听了宝宝的预言，知道自己一定会因为做错事而失去楚京枝。


    她怕自己在最喜欢楚京枝的时候失去楚京枝让自己无法承受，所以她为了避免做错事而选择放弃。


    而她为了避免做错事的结果，就是对楚京枝做出了最大的错事。


    乔念快将手里的纸巾卷烂了。


    她错了，她做错了，也选错了。


    她不该选择未来。


    不对，她应该选择未来。


    机场，飞机，飞行。


    她从飞机上走下来，迎面走向楚京枝，将冲浪板递给楚京枝，炽热阳光，白色沙滩，在最炎热的夏天，碧蓝的天与碧绿的海，她热烈地走向明媚的楚京枝，拥抱楚京枝，亲吻楚京枝。


    她不应该选择宝宝梦中的未来，应该选择有楚京枝的未来。


    那宝宝怎么办？


    珍惜当下。


    当下。


    那双手。


    那双摸过楚京枝背部与腰部与玫瑰的手。


    她不想让除她以外的任何人碰。


    她想亲手给慵懒的楚京枝涂防晒，涂背部。


    未来的坏事不要去考虑。


    不要消极地活着。


    应当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积极地活在当下。


    乔念忽然抬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乔念站起来，刚要说话，站着的楚京枝却想坐下了。


    楚京枝摆手制止乔念说话，转身坐到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摘了帽子扇着帽子玩。


    楚京枝坐下，乔念哽咽蹲下，仰头看楚京枝。


    楚京枝目光淡淡。


    乔念哽咽地轻声说：“对不起，京枝姐，我说了谎，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我骗了你，是我自己不坚定，是我恐惧未来的不确定性，是我怕自己受伤，是我怕失控，所以选择推开了你，伤害了你，我真的很抱歉……”


    认识到了错误，理该道歉。


    “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你不会再喜欢我，更不会再给我机会，但我还是想和你道歉，我应该和你道歉，我必须和你道歉，我那么伤你的心，让你受了委屈，让你难过，”乔念的歉意淹灭了自己的理智，眼泪涌出眼眶，她哽咽着喃喃地重复，“我真的很抱歉，很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


    那天班级里，双亲过世后，她懵懵懂懂地和长辈们给双亲烧了头七后，她恍惚地在额头流血已经缝线拆线的同学书桌前，她也是这样道歉，一声声地道歉。


    那同学对她说了原谅吗？好像有吧。


    她妈妈和她阿妈对她说了原谅吗？


    原谅她动手打同学，原谅她致使她们离开这个世界了吗？


    没有。


    永远不会有。


    楚京枝冷冷地看着乔念。


    气得头发要冒烟了。


    她几天前就已经知道乔念没喜欢过别人！


    她在出国的飞机上无所事事，就复盘了她和乔念相处的一切，越想越不对劲，乔念一来性格使然，如果乔念真有喜欢的女生，就坚决不会和她搞暧昧，二来乔念那么专注的一个人，怎么会在国外不专心学习，乔念的脑袋与眼睛怕是每天都钉在研究上。


    之后她到大溪地的第一晚就梦到了小蝴蝶。


    小蝴蝶可怜死了，身体都要变透明的了。


    她吓坏了，问小蝴蝶是怎么回事。


    小蝴蝶哭着问她是不是和阿妈吵架了，她和阿妈吵架就结不了婚了，结不了婚就生不了宝宝了，宝宝就要消失了！


    她就对小蝴蝶解释虽然她现在不再喜欢阿妈，但现在的情况和两年后的情况很可能完全不一样，这不代表她和阿妈两年后也一定不会结婚。


    小蝴蝶不懂，只知道自己要消失了，求求妈妈继续喜欢阿妈。


    她很介意乔念到底有没有喜欢别人，试着问小蝴蝶，知道阿妈的所有事情吗，知不知道阿妈有没有喜欢过别人。


    小蝴蝶立即坚定说没有，绝对没有。


    她半信半疑，毕竟家长怎么会告诉小朋友自己还有过前任之类的这样的话。


    小蝴蝶信誓旦旦说真没有，小蝴蝶说她看过她们两人结婚的视频，阿妈发言时说过妈妈是阿妈一生的初恋，妈妈是阿妈唯一喜欢和唯一深爱的爱人，阿妈肯定不敢在结婚的时候对妈妈说假话，妈妈在结婚之前也一定考察清楚阿妈了，所以阿妈肯定没有喜欢过别的阿姨！


    她就知道乔念真的没有喜欢过别的女生了，知道乔念这肯定是在自己钻牛角尖！


    她被乔念气个半死。


    从梦里醒来后还气着。


    还有孟小姐。


    她收到航空公司托运过去的行李，她给Sunny打电话视频感谢Sunny，结果Sunny说不是她寄的，是一位孟小姐帮忙寄的。


    她问孟小姐的手机号，Sunny说不能透露客户手机号，她便让Sunny问可不可以约孟小姐出来吃个饭。


    Sunny去问了，孟小姐先是没接电话，后来终于接了电话，答复是拒绝，说小事而已不需要特意感谢。


    她便问起孟小姐的长相，果不其然越问越确信和乔念长一样，她从婆婆朋友圈找了张乔念的照片发过去问是不是这人，Sunny说是。


    跟Sunny学冲浪，帮Sunny克服心理阴影去机场寄行李。


    乔念喜欢的人是Sunny吧？为Sunny改变这么大，还为Sunny跟她敞开心扉聊小时候双亲的事。


    但她之前确实不知道乔念不敢来机场的事。


    楚京枝似笑非笑：“我说你今天的行为怎么这么反常呢，不像是在接待婆婆的忘年交好朋友，还突然和我谈起了心，交起了心……想和我一起去冲浪？想和我一起去旅行？我给了你这么大的勇气呢？但怎么非得在你甩了我以后，我才能让你找到勇气呢？”


    楚京枝说着，拿着帽子轻拨乔念的脸，徐徐左拨，又徐徐右拨，像在打量这人的皮相如何一样，又像是在评价这人的皮相和内心都不怎么样，轻佻，又讽刺。


    乔念垂着眼睑，随着楚京枝的拨动来回听话地转头，同时一颗心怦怦怦跳得厉害。


    楚京枝用帽子抬起乔念的下巴：“怎么，你现在知错了，对我道歉了，你说你没有喜欢的人了，我就要信了？”


    乔念眼睫颤得厉害，一双清冷的眼睛又红又水，被迫抬着脸，轻声说：“真没有。”


    楚京枝松开乔念的下巴，用帽子打乔念的脸：“那你下次甩我的时候又说你也没有喜欢过我，我要不要信啊？接着我又给你勇气了，你又向我道歉了，我要不要原谅啊？”


    乔念被打得呼吸急促。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真的……”


    忽然门外传来婆婆笑声，楚京枝收了帽子戴上，站起身：“起来，别让婆婆以为我欺负了你，出去，说你有事要去送花。”


    楚京枝冷道：“周六来O市找我，我慢慢跟你算账。”


    第80章 二更


    乔老太笑着走到门口，本来只以为是乔念找她吃饭，正要问乔念为什么要特意找她出来，没想到抬眼就看到了里面的楚京枝！


    老太太高兴又惊喜地快步冲进包厢握住楚京枝的手：“枝枝！原来是你找我吃饭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楚京枝笑着抱住婆婆：“刚回来，恰好在机场碰见乔念给客户送花，我就过来和您吃个饭，吃完我就回去啦。”


    乔老太就更惊喜了，自己在楚京枝心里是这等重要！


    但接着老太太对楚京枝就是惊喜又心疼，刚回国就来陪她这老太婆吃饭，多累啊。


    楚京枝笑着把头靠在婆婆肩膀上：“反正都是休息，在哪儿不是待着呀，累什么，才不累呢。”


    老太太连连笑着跟楚京枝说话，乔念插不进嘴，就去通知服务员可以上菜。


    过了一会儿，服务员差不多将菜上齐了，婆婆才迟疑地看向乔念，不知道俩孩子和没和好。


    不等婆婆说话，乔念先说自己要去送花，让她们慢慢吃。


    老太太：“啊？不一起吃饭了啊？”


    其实很想一起吃饭的乔念：“嗯，下次吧。”


    楚京枝搂着婆婆，笑着提醒乔念别忘了拿上给“店员”买的甜点，乔念只好提起楚京枝不要的甜点，就此离开。


    留下楚京枝和婆婆加上谭美菊三人一起吃饭，吃得欢天喜地热热闹闹。


    婆婆吃楚京枝买的油炸糕也吃得很是乐呵，特别好吃。


    楚京枝又给婆婆送出了她在大溪地带回来的漂亮礼物们，婆婆简直觉得全世界最好的孙女就是楚京枝！


    拍了好多礼物的照片，又和楚京枝一起比剪刀手自拍，郁闷了一星期的小老太太，今天总算是开心起来了。


    乔老太全程没提一句乔念，所以楚京枝这顿饭吃得也很舒服。


    饭后，乔老太陪楚京枝散步放松倒时差，一直让楚京枝输出这次出去玩的所有趣事，坚持没让楚京枝睡觉。


    到六点半，婆婆送楚京枝去高铁站，握着楚京枝的双手叮嘱说：“高铁上别睡觉，到家洗漱后八点多就躺床上，过了困劲儿睡不着也要老老实实放松地躺着，别看手机，不然明天难受。”


    楚京枝笑着点头说好，让婆婆若是想她了就随时给她发微信。


    高铁到站，楚京枝这就上了车。


    是困的，全身都很疲惫，楚京枝闭着眼睛听歌，渐渐睡去。


    再睁开眼时，是被人轻拍肩膀叫醒的。


    头有点疼，楚京枝慢了几秒方睁开眼睛，发觉列车好像停下了。


    “京枝姐。”


    熟悉的声音，低低的，有一点小心翼翼的。


    楚京枝不耐烦地抬头。


    乔念：“……怕你坐过站，到站了，提醒你下车。”


    正要问“你怎么在这儿”的楚京枝把话收了回去，抬眼看车厢，已经有两三人走了出去，车窗外写着“O市欢迎您”。


    楚京枝拿起外套往外走，乔念跟着她身后一起下了车。


    楚京枝穿好外套回头，脑袋又清醒又困：“谢谢你的提醒，不然我就真坐过站了，你一会儿要去哪儿？”


    乔念还是穿着白色针织衫和浅咖色风衣，温笑柔和地看着楚京枝说：“我坐下一趟高铁就回去了。”


    楚京枝慢慢醒了神，斜着眉眼：“真是闲的。”


    乔念：“……”


    很快周五，乔念中午在蔺烟家里陪蔺烟。


    蔺烟易感期，上午在店里晕倒，店员给乔念打电话，乔念陪着蔺烟在医院输液，又把蔺烟从医院接回家。


    个体差异，Alpha易感期的反应也不太相同，蔺烟很容易突然晕倒。


    蔺烟在床头刷新邮件，反复刷新了好几次，仍是丧着脸。


    乔念坐在旁边思考她要不要给楚京枝打电话问问明天在哪里见楚京枝的事。


    楚京枝只说让她周六去O市找她，没说在哪见面。


    楚京枝周六休息，不在医馆，她要去楚京枝的家里吗？


    又听到蔺烟的一声叹气，乔念抬了下眼：“怎么了？”


    蔺烟：“还是我家那位设计师，我写了一封非常真诚的邮件给她，分成都让了，她还是没有回复我。”


    乔念：“……没回复就再写，可能她不想拒绝你，但你又没打动到她心里吧，或许她在等你新的态度。”


    蔺烟：“也是。”


    乔念抬眼看蔺烟的床头，各类难以入眼的物品……琳琅满目。


    楚京枝会在酒店找她算账吗？


    乔念又想，楚京枝是在等她的新态度吗？


    乔念忽然起身。


    蔺烟肩膀一抖：“干什么？吓我一跳。”


    乔念：“我先走了，你自己可以吗？”


    蔺烟看乔念神色急忙忙的，点头：“你走吧，一会儿蔺娜来陪我，没事。”


    傍晚，医馆下班，楚京枝和朱杏灵一起说说笑笑地从楼里面走出来。


    朱杏灵正哈哈大笑着，忽然停步：“哎呀！哎哟！哎哟喂！”


    楚京枝：“？”


    楚京枝顺着朱杏灵的目光向前面望过去。


    温暖黄昏下，乔念身穿白色衬衫叠搭浅灰色开衫毛衣，外面一件深灰双排扣风衣，背着一只安克拉红的单肩包，手里拎着一个保温盒，温和地看着*楚京枝。


    像是接女朋友下班回家一样。


    “小乔美女来接我们楚医生下班啦！”朱杏灵兴奋。


    “没有，”乔念不想楚京枝反感她的行为，温声说，“给楚医生送点东西，说两句话就走了，不耽误你们太久时间。”


    “没关系，没关系，”朱杏灵笑着挥手走了，“我晚上和楚医生没约，楚医生拜拜，小乔美女拜拜。”


    楚京枝：“……”


    朱杏灵离开，楚京枝没动，等乔念走到她面前来。


    楚京枝穿秋天的长裙，脚下是一双白色短靴，外面穿的也是风衣，但不同于乔念的深灰色，楚京枝穿的是一件玫红色风衣，和唇色口红是同一个色号，明媚又冷艳。


    秋风在两人头发上打了个转，留下个飞吻，发尾扬起相似的弧度，转瞬落下。


    乔念递出手里的保温盒：“京枝姐，婆婆给你做的红糖年糕。”


    楚京枝笑着接下，打开盖子看还是热的，像是新出锅的：“哎哟，谢谢婆婆呀！”


    接着楚京枝冷眼抬头：“还有事？”


    乔念：“……我不知道明天去哪找你，所以今天过来问问你。”


    楚京枝：“闲的，给我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乔念垂眼：“怕你不喜欢。”


    楚京枝失笑：“这你有什么怕的啊。”


    乔念吃惊抬头。


    楚京枝讽笑：“反正你怎样我都不会喜欢啊。”


    乔念：“……”


    楚京枝双臂抱肩：“记着，明珠广场，明天医馆义诊，早上八点到中午十二点，你来帮忙，做志愿者，提前到，布置场地，维持秩序，当导诊，登记，发传单，解答问题，大概这些。”


    乔念意外，但点头：“好。”


    楚京枝打量乔念两眼，忽然走到乔念面前，似笑非笑地睨着乔念：“干什么，失望了？你以为我是要把你叫到酒店跟你算账？用鞭子抽你惩罚你？做什么美梦呢乔念？”


    乔念耳根发红，垂下眼去：“没有。”


    楚京枝：“没有最好，少做白日美梦，你自己不也说了知道我不会原谅你，不会再喜欢你？我只是看你很抱歉，给你一个在我这儿忏悔的机会而已，但对我而言，你做完了也跟没做一样，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这就可以了，谢谢京枝姐。”乔念低着眼帘。


    隔日义诊，乔念早上七点就到了，和志愿者们一起帮着忙东忙西。


    抬东西，发传单，为老人解答，帮忙照看小孩，发放物品，为几位医生和楚京枝倒热水，乔念一刻不停歇，但有条不紊不急不忙地干着。


    温姿向乔念投去了好几眼。


    她摸不准楚京枝是什么意思，但能看明白乔念是什么意思。


    等人少了些的时候，温姿叫道：“乔念，累了就过来歇会儿。”


    乔念正在给周围路人发此次义诊的传单，回头说：“没关系，温大夫，我不累。”


    正好阳光从云层里踱步出来，映亮了这一片天地，也映亮了乔念的脸，乔念白皙清透的漂亮脸颊上是耐心与温和。


    乔念看向温姨旁边的楚京枝，楚京枝没看她，正按着笔帽和旁边同事说说笑笑，乔念就收回了目光。


    “温大夫，”有人过来问，“今天那位好漂亮的志愿者是谁呀，以前都没见过呀，是楚医生的‘朋友’？”


    楚京枝转了过来，笑说：“不是，阿姨您要是想介绍对象，尽管介绍。”


    温姿：“嗯，我女儿说的是，她说什么都是对的。”


    在旁边听见对话的乔念：“……”


    那人赶紧就过去要问乔念，乔念立即摆摆手，快步躲开很远。


    楚京枝笑着勾了勾唇，提杯喝茶。


    来了一位有哮喘的小女孩，是奶奶带来的，温姿把脉后多看了两眼小女孩，让小女孩找楚京枝。


    楚京枝又把了脉，向奶奶询问了一些情况，最后说：“我给您开些中药吧，免费的，或许可以缓解，可以吗？”


    奶奶说：“免费的？可以，可以啊。”


    后面有妈妈跑了过来：“可以什么可以啊，都是骗人的，妈，宝贝，走了，别信。”


    奶奶：“你看看你，试试呗，或许好了呢？”


    小女孩看着很乖巧，抬头期待地看母亲。


    母亲：“试什么试，不试，都是骗子。”


    楚京枝遗憾地叹了口气。


    乔念见状快步追上去，硬往这家人手里塞了一张传单，被扔了，乔念又给那位奶奶塞了两张：“阿姨，您留着吧，可以回家叠垃圾纸盒。”


    奶奶便接了。


    温姿看笑了，摇头：“这乔念。”


    楚京枝还是那副斜睨的表情，没个正眼。


    过了会儿，乔念过来问楚京枝冷不冷。


    搭的是户外大型折叠挡风帐篷，挡了些风，但毕竟是十月份，天气凉。


    楚京枝身上披着衣服，手里捧着热水杯，抬眼看只穿了件开衫毛衣的乔念：“我不冷。”


    乔念：“嗯，那就好。”


    楚京枝：“你也不冷？”


    乔念刚刚一直在走来走去：“冷，但穿了又会热。”


    温姿：“那就这样吧，后背出了汗，脱了又容易着凉。”


    楚京枝淡淡吐出一个字：“傻。”


    十二点，义诊结束，收了所有帐篷桌椅物品，众人准备一起去餐厅吃饭。


    乔念没一同去，楚京枝让她随车去把东西都放回库房摆好。


    乔念整理完毕，已经下午两点，有些饿，去超市买了一个面包吃了。


    吃完打电话给楚京枝，问楚京枝还有什么事需要她做的吗。


    楚京枝：“北岸酒店，1909房间，现在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