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一更


    从O市回到A市，乔念第一时间回花房看兰花。


    虽然艾纤纤每次来花房时都会给她发微信和照片，她还是惦记着。


    每一株兰花细细地检查，检查叶子是否有枯叶虫害，检查土壤湿度是否合适，再检查其他花卉，全部检查完一遍，才彻底放下心来。


    楚京枝洗澡后换衣服，时间已经下午一点，下楼陪一直在等她的婆婆吃午餐。


    乔老太笑眯眯地盯着乔念看：“宝贝呀，你这次易感期，还行？”


    乔念没在微信上详细跟婆婆说当时的情况，现在想了想，放下筷子，先对婆婆说了她去楚京枝医馆那天遇到的事和她回来前一天射击馆靶场上发生的事。


    如果梁家真有人找上来，她得让婆婆有所准备，所以不能瞒着婆婆。


    乔老太收回了所有嬉笑，定神凝思。


    半晌后，老太太点头道：“梁家应该不敢再做什么，毕竟是梁家小女儿动手在先，行，婆婆知道了，婆婆心里有数了。”


    乔念：“婆婆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乔老太摇头，语重心长地叹息：“你在靶场那边也被信息素攻击了，说明你还是不够强，这让婆婆很担心，哪里还会训你，没事要多锻炼，让自己身体好一些，才能保护我……和你喜欢的人。还有这事说明梁家仇人很多，梁家小女儿也是该着，咱们以后要离姓梁的远一点。”


    乔念明白婆婆在装糊涂，笑着点头，敬了婆婆一杯茶：“有婆婆在，我永远安心。”


    老太太喝了一口茶缓缓放下杯子，心想念念的妈妈和阿妈都不在了，她当然要永远支持念念。


    老太太心疼地摸了摸乔念的脸：“所以宝贝还是疼了一下午？”


    乔念摇头，握着婆婆的手，慢声细语地对婆婆说：“我信息素失衡指数下降了，所以没有那么疼，京枝姐下班后打我电话打不通，立即来酒店找我，给我针灸上就好了。”


    乔老太一直不知道枝枝究竟给乔念针灸哪里了，只觉得枝枝真的好厉害。


    乔老太又问：“那你和枝枝？”


    除了乔念易感期疼痛的事，这是她最担心的事了！


    两个小朋友再不谈恋爱，她就要给自己的双腿打石膏装瘸了！


    乔念想到楚京枝以为她真醉得神志不清时说的喜欢她的话……既然楚京枝喜欢她，她也喜欢楚京枝。


    乔念笑着，对婆婆说：“我正在追京枝姐。”


    乔老太惊喜得要蹦起来：“真的呀？！”


    乔念：“……还在追，您也别太激动，或许追不上呢。”


    刚说到这里，乔念收到了楚京枝给她发来的一段视频以及一句话。


    楚京枝：【找不到婆婆的聊天页面了，是给婆婆看的，可不是给你看的，你帮我转发给婆婆。】


    乔念笑着点开视频，背景音乐响起的同时，画面里出现了楚京枝的身影。


    应是在楚阿姨的舞蹈室里，楚京枝穿一件古典长裙，拿一把团扇，仿佛古时美人在轻盈舞动，伴着古典曲子优美动人，令人惊艳心动。


    “哎呀哈哈哈！！！”


    已经看到楚京枝跳舞画面的乔老太跳起来爆出一声激动的笑声：“肯定能追上！能能能！哈哈哈哈！！”


    吃完后，乔念没有休息，又立即去Orchid找小姨，了解小姨这一周的进展。


    正巧小姨在开会，乔念进去参会旁听，了解了大概。


    开完会出来，乔锦对乔念说她和两位律师持续联系着，让乔念放心。


    一位是知识产权律师罗绫律师，乔念在O市办事时接到了罗律师说考虑清楚决定接下这个案子的电话，乔念就将小姨的电话留给了罗律师。


    另一位是罗律师推荐的并购律师，上午还和小姨见过面。


    不仅两位律师在忙着Orchid的事，公司法务团队也一起忙着，所以乔念无需担心，只要在关键时刻做决策就好。


    “对了，”乔锦带乔念进她办公室，从办公桌下面的柜子里拿出两个购物袋说，“我最近应该没空去看小枝了，这是我之前‘自己’购物去给小枝买的一条漂亮裙子和一件搭配的小外套，正好是初秋款，你有空帮我送她。”


    乔念：“……您不用把‘自己’说得那么重。”


    乔锦摆手：“过河拆桥的臭丫头，快走吧，我还忙着呢。”


    乔念：“……不臭，我用了香水。”


    乔锦失笑，把乔念轰了出去：“是是是，保密香水都偷偷送给人家了，你最香了。”


    乔念拎着两个购物袋马不停蹄地回Skye工作室，她*先在二楼调香室了解小组新调的香水。


    市场上的香水很多，她们要调出不同于市场上已有的又能成为爆款的香水，所以要不停地试香。


    最后乔念终于坐在办公室里看店长递来的报表时，已经下午五点。


    乔念按内线叫艾纤纤进来。


    这次乔念注意到了，艾纤纤将烫成羊毛卷的头发拉直了，穿的衣裳也比之前多了设计感。


    艾纤纤对乔念笑得温软：“乔老师，你叫我。”


    “嗯，等我写完这张卡片，”乔念写着，忽然抬头，“庸中佼佼的庸怎么写？”


    艾纤纤轻笑，拿起桌上一支黑色笔：“乔老师我写哪儿？”


    乔念把报表翻到背面，温和道：“这里吧。”


    艾纤纤认真写下“庸中佼佼”四个字，递给乔念看。


    乔念：“你字写得很漂亮。”


    艾纤纤谦虚地笑：“还好，小时候学过书法，但和乔老师比还是差一些。”


    艾纤纤内心激动地看着乔念。


    天知道她这一周有多想乔念！


    在她知道乔念去O市考察后，她一直在担心乔念会不会和楚京枝有了实质性发展，比如成为情侣正式谈恋爱了。


    她今早听说乔念回来后，她全天的心都紧着。


    现在终于被乔念夸了，她心里像中了彩票般欢喜。


    乔念抬眼看着艾纤纤，忽冷道：“也是庸医的庸，对吗？”


    艾纤纤怔住，全身血液倒流，脸色发白：“乔，乔老师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乔念冷淡地收回目光：“楚医生没和我说过这句话，是我恰好翻出了那天的监控，因为前一个月监控的存储空间满了，工作人员来调试时忘了调静音，所以我亲耳听到了你称初次见面的楚医生为庸医。”


    艾纤纤慌张：“不，不是，乔老师你一定听错了，我，我没……”


    乔念未再抬头看她，平静地打断她：“监控语音很清晰，这一句‘庸医’已经足够我有正当理由开除你，我无法预料你是否还对其他重要客户说了这样的话，所以我绝对不会再留你，现在去人事办离职手续，工资会按规定补偿给你。”


    她本打算让艾纤纤自己辞职，之前也和小姨聊过，但发生了关俊和梁岑的事，她发觉不能再把任何潜在危险留在身边，谁知道下次艾纤纤再见到楚京枝，又会做出什么事？


    乔念淡道：“出去把门带上，叫温蕊进来。”


    艾纤纤失魂落魄地走出乔念办公室，轻声叫温蕊进去。


    艾纤纤呆呆地坐在工位里，无法将乔念那么冷冰冰的目光抛出脑海。


    只因她说了楚京枝一句“庸医”？


    她在乔念身边兢兢业业工作了一整年，都比不上乔念仅认识两个月的楚京枝吗？


    愤怒，后悔，失望，茫然等等情绪交织在一起，艾纤纤趴在桌上失声哭了起来。


    乔念连续加班熬了四天，到周日晚上十一点洗完澡，才稍微得了空，换上衣服散步到湖畔赏月，深呼吸放松连日来的紧绷情绪。


    一轮下弦月落入水中，微凉的秋风阵阵吹拂湖面，连着月亮都抖动起来。


    乔念坐在水榭的美人靠上，不知不觉回想起醉酒的那一晚。


    除了一些旖旎的事情外，楚京枝真的很细心。


    楚京枝将她咬过的真丝手绢洗了，还在浴室里用吹风机吹干，才将所有物品放回到蔺烟送的礼物包里面，隔天早上装作完全没有打开过的样子，还故意好奇地问她里面是什么。


    乔念思及至此轻笑出来，给楚京枝发信息：【睡了吗？】


    楚京枝没有回复。


    乔念等待楚京枝回复的时间里，手指上划，翻看她这四天给楚京枝发的信息。


    几十条信息，楚京枝的回复大多是【咕叽咕叽】和【。】。


    比如她刚回来的那一天：


    10：05


    乔念：【我安全到家了，忘了正式说谢谢你昨晚照顾我的话，我喝得有点多，失态了，辛苦京枝姐，谢谢京枝姐。】


    11：02


    楚京枝：【。】


    13：05


    楚京枝发来一段视频与一行文字：【找不到婆婆的聊天页面了，是给婆婆看的，可不是给你看的，你帮我转发给婆婆。】


    13：06


    乔念：【转发给婆婆了，京枝姐跳得比专业舞者还好看。】


    13：11


    楚京枝：【。】


    15：15


    乔念：【小姨为感谢你，送了你裙子和外套，在我这里，下次给你带过去。】


    18：18


    楚京枝：【哇，谢谢小姨～】


    22：05


    乔念：【我刚从工作室出来，今晚的星星很好看，这是仙女座，拍下来送给你。】


    23：05


    楚京枝：【咕叽咕叽】


    总之连续四天，楚京枝都不怎么理会她的信息。


    就像是楚京枝在她醉酒那晚说喜欢她，隔天早上就装作不爱搭理她的样子。


    ……也可能是真不想搭理她。


    乔念发信息的时候不觉得什么，现在看起来确实有些笨拙。


    23：06


    楚京枝给她回复了：【。】


    乔念笑：【方便接电话吗？】


    楚京枝：【咕叽咕叽】


    乔念明白是方便的意思，给楚京枝拨了过去，响了一会儿，楚京枝才慢悠悠地按下接听。


    短暂的安静，谁都没有说话。


    楚京枝那边只有安静的呼吸声，乔念这边只有徐徐的风声。


    第62章 二更


    对面楚京枝的呼吸声均匀，同深夜一样深沉。


    这边乔念耳边的风声忽缓忽急，像乔念不稳的心跳。


    慢慢地，对面传来了楚京枝的轻笑声。


    “傻。”楚京枝嗔她。


    乔念便也轻轻地笑了。


    楚京枝：“给我打电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好，那挂了？”


    乔念急道：“别……”


    楚京枝语调上扬：“嗯？”


    乔念捂着自己在户外还发热的半边脸：“我想问，你可以把朋友圈打开给我看吗？”


    楚京枝有了逗乔念的兴致：“嗯？为什么？”


    乔念拢着外套站起来走动：“因为想了解你。”


    楚京枝说过“什么时候你想了解我，我再给你打开权限”这句话，乔念一直记在心里。


    而且乔念之前有一次删了很多照片，确实全删了。


    乔念手机里只有一张蔺娜发来的路人拍的她在酒吧门口扶楚京枝的照片。


    楚京枝：“噢。”


    没说给不给乔念开权限，只说了个“噢”字。


    摸不准什么意思的乔念：“……”


    楚京枝：“还有什么别的事吗？没有就挂了？”


    “还有，”乔念转身坐回到美人靠上，深呼吸，“灵灵，是那天在你医馆门口和我们说话的护士吗？”


    那个女生戴了护士帽，乔念猜测是和楚京枝关系比较好的护士。


    楚京枝那边安静了几秒，像是仔细回忆了一下乔念在哪里听说的“灵灵”这个名字。


    终于楚京枝回想起来了，突然失声笑出来：“我跟你说我中暑那天，我好像提到了灵灵，是吗？乔念你还记着呢？”


    这都已经九月中旬了！


    乔念：“……嗯。”


    楚京枝揶揄：“小乔老师你记忆力这么好？”


    乔念：“……是她吗？”


    楚京枝：“不是她。”


    乔念：“……”


    楚京枝：“又是谁？”


    这次换乔念失声笑了出来。


    楚京枝：“乔念，你老家山西的是吧？”


    乔念不好意思接茬。


    乔念：“还有一件事。”


    楚京枝：“嗯？还卖醋？”


    乔念被调侃得脸微红：“不是，是另一件事。我在O市的时候查医闹的事，查到了关俊，温姨楚姨可能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对此知不知情，关俊在一些群里发了很多你和人……聊天的视频，造谣你是海王，以此劝退那些喜欢你和追你的人。”


    乔念没能说出“调情”这个词。


    楚京枝已经明白：“和人调情的视频？”


    楚京枝问：“你看过吗？”


    乔念坦言：“看过你和楚阿姨在酒吧，你和罗律师在茶馆的视频，还有一个是你在医院，一个人像是在努力挽回你。”


    楚京枝没有说话。


    楚京枝从工作台前站起来，放下画设计图的电子笔，走到阳台前拉开窗帘看外面墨黑的深邃的夜色。


    她想听乔念会怎样问她，又要对她说什么。


    即使已经知道她会和乔念结婚，她还是想多了解一些乔念的为人。


    没与她相处过的人，或许会相信那些视频，她可以理解。


    那已经相处了这么久的乔念呢？


    乔念会质问她，会怀疑她，还是不管乔念看到了什么，都会认定这其中一定有隐情？


    乔念在楚京枝的安静中轻声说：“那个视频，你是在你朋友的片场，对吗？”


    楚京枝抓紧窗帘的手蓦地一松，提起的心也跟着一松，稳稳地落回了地。


    楚京枝故作冷淡：“为什么这么问？”


    乔念轻声和语：“查医闹的时候，难免在外面打听你的事，除了知道关俊，还知道你有位明星同学，也是你发小好朋友，夏南穗。”


    乔念：“那天我在酒店见过你的一位朋友，你说你要和她去玩剧本杀的那位，她和夏南穗长得有几分像，她们是亲戚，是吗？”


    也就是那位穿灰色德训鞋的女生。


    楚京枝：“继续说。”


    乔念：“之后你和我朋友蔺烟加了微信，我通过她微信看到你朋友圈里有你和夏南穗的合影，所以我渐渐有了这样的猜测，但我想，无论那个视频是真是假，是真，也该是那个人做错事理该被你那样对待，是假，或许和我猜的一样，而无论真假，我都只是想了解你。”


    乔念：“还有我想了解你，不是因为我和你信息素匹配度高，不是那晚我……欺负了你而产生的愧疚感，也不是因为楚阿姨让我和你结婚，我在医闹那天一早就去你医馆找你是想给你惊喜，我想了解你的想法也是在想给你惊喜之前就有了，与信息素无关。”


    乔念声音越来越轻：“我想了解你，但或许你很不喜欢我这样以道听途说的方式了解你……所以，你可以打开朋友圈权限，让我在你那里多了解你一些吗？”


    楚京枝推开窗放热。


    好热。


    楚京枝用手给自己扇风。


    乔念猜对了，不仅猜对了，还没有对她说出或质问或怀疑的类似“楚京枝，这视频是真的吗”这样的话，而且口才还这样好，并且最关键的是，乔念说了这么多话，就只是想看她朋友圈而已。


    竟然只是想看她朋友圈。


    让楚京枝生出了一个念头，想要坐到乔念腿上，捏乔念的下巴，奖励乔念。


    楚京枝说：“乔念。”


    乔念紧张：“在。”


    她听到楚京枝的声音有些冷。


    楚京枝轻轻慢慢地徐徐笑出声来，声音娇嗔：“你真的很会卖乖，有空介绍你和穗穗认识……不许熬夜给我点赞和评论！”


    乔念是真不听话，楚京枝说了不许她熬夜点赞评论，乔念还是这么干了。


    楚京枝隔天早上醒来就看到好多条提醒。


    楚京枝：【再点赞评论，关了你的权限！】


    乔念：【好，不补了。】


    楚京枝掀开被子正要下床，忽然想起件事：【你打架怎么总是不躲反进？】


    那天真是把她吓到了，乔念好几次都是近身攻击。


    乔念轻声回复语音：【在对方手握棍棒的情况下，越躲会越容易受到棍棒的击打，如果跑得不够快，想要还击，就可以试着近距离还击，这样至少不会受到棍棒的击打。】


    楚京枝没练过搏击之类的，她怕疼，听着都够疼的。


    然后回复乔念：【咕叽咕叽。】


    乔念默默念了两遍这四个字，被可爱到了，心想大概可以翻译成“原来如此”吧，笑着起床去洗漱。


    周二，一天工作结束。


    楚京枝从针灸室回到诊室，伸了个懒腰，从冰箱里拿出楚甜花中午送来的吃剩的甜点，慢条斯理地吃了补充能量。


    今天针灸时间没控制好，工作超时了十分钟。


    吃完甜点，收拾收拾，楚京枝拎包锁门离开。


    朱杏灵其实不算护士也不算助理，更像楚京枝带的学徒，跟在楚京枝身边学了不少针灸知识和手法。


    “京枝姐，”朱杏灵过来搂着楚京枝的胳膊问，“明天休息，去爬山登高不？”


    楚京枝摇头：“像我们这种中医神医，都讲一个静字，要尽量避免心率被拉得太高。”


    朱杏灵笑：“您去酒吧喝酒的时候可不这么讲！”


    两人说说笑笑着出了门，楚京枝挥手跟朱杏灵说了拜拜，她走向自己车边。


    楚京枝骤然惊住。


    车头冲外，而她车头前面摆了六种不同的花！


    “小姐要买花吗？”


    耳边忽然响起了这道询问声。


    楚京枝惊喜回头。


    “婆婆！你怎么来了？！”


    问话的正是乔老太，乔老太笑说：“想你了呀！念念非让我当卖花小妹说要给你惊喜，枝枝惊喜到了没？”


    楚京枝笑着抱住婆婆：“惊喜到了！”


    乔老太也笑着抱住楚京枝。


    她都惦记好久要来O市看枝枝了，可终于来了！


    乔念这时从车后走了过来，V领薄衫和长裤，长发挽着，浅色的发巾从脸边拂过来，耳上戴着楚京枝送的那一对羊脂白玉水滴耳坠，衬得乔念耳朵莹白如玉。


    楚京枝再看婆婆，婆婆也戴着她送的耳坠，另外婆婆还戴着她送的丝巾。


    “好看吗？”乔老太一手摸丝巾，一手摸耳坠。


    楚京枝笑：“超级好看，超级漂亮！”


    “晚上好，”乔念手里拿着包花的雪梨纸，浅笑着露出梨涡，“楚医生要选什么花？”


    楚京枝看了几眼乔念的耳朵，挽着婆婆问：“到底谁是卖花小妹啊？”


    老太太：“我是卖花老妹，念念是卖花小妹。”


    楚京枝和乔念同时笑出来。


    乔念问楚京枝：“我给楚医生介绍一下花？”


    楚京枝：“好。”


    六种花，分别是做搭配装饰的黄色跳舞兰，纯白的蝴蝶兰，红色的大花蕙兰，蓝白的绣球花，紫色的郁金香，和火红的玫瑰花。


    楚京枝听完说：“我只要玫瑰花，一共几朵？”


    乔念：“九朵。”


    楚京枝笑：“那我全包了。”


    乔念：“好。”


    晚风吹起花的芳香，落到了楚京枝樱桃红的裙摆上，落到了楚京枝红棕色的长发上，也落到了楚京枝的明眸笑靥里。


    乔念包好花送给楚京枝，而后乔念费力地将其余五种花放回到她车里。


    楚京枝一边笑话乔念多此一举，一边抱着玫瑰花笑。


    弄好了，乔念提着小姨准备的礼物送给楚京枝：“小姨送你的。”


    楚京枝高兴有礼物：“是你说的裙子和小外套？”


    乔念：“嗯。”


    楚京枝故意挑眉：“你觉得我穿着会合适吗？”


    乔念：“不用担心，不管你穿什么都很美。”


    楚京枝慢慢压不住唇角，彻底笑开了，接过礼物捶了一下乔念的肩膀。


    哎呦呦！甜死个人！


    把老太太看得直在旁边捂嘴笑。


    乔念感受到婆婆的笑意，轻咳一声，问楚京枝：“晚上吃什么？”


    楚京枝看了两眼婆婆：“毛血旺？”


    乔老太再止不住地大笑开。


    “那正好，”乔老太搂着楚京枝的肩膀笑，“吃毛血旺配点红酒，念念酒量好，从来没醉过，今天敞开了吃吃喝喝！”


    楚京枝本来也跟着一块笑呢，笑着笑着突然笑不出来了。


    嗯？


    乔念酒量好？从来没醉过？从来？


    第63章 一更


    从夏到秋，天色晚得越来越快了，好似只眨了回眼的工夫，天色就暗了下来。


    两侧路灯也都顺次亮起，叫人忽然惊觉夜来了。


    乔老太本来是在开玩笑，她都这么大岁数啦，哪里还能真吃毛血旺配红酒，肝胃都不要了呀？第二天上厕所都不够她折腾的，就是逗两个小朋友玩。


    可老太太笑着笑着，就觉得气氛不太对劲了。


    楚京枝笑看乔念，而乔念好似不敢看楚京枝，在侧头看那一棵银杏树。


    “这，”老太太想说“我哪里说错话了吗”，又觉得会让气氛更不对劲，就没话找话问，“枝枝，这树好些年了吧？”


    楚京枝笑着从乔念脸上收回“夺命”目光：“是，听说有一百五十岁了。”


    “哎呦，真好，真能活，”老太太说，“长寿，壮实，长在你们医馆门口，这寓意也好。”


    楚京枝左手抱花提购物袋，右手搂婆婆肩膀：“那就借花献佛了，我祝婆婆也像这棵银杏树一样，长寿，壮实！”


    老太太笑合不拢嘴：“那我可就成老妖婆啦！”


    楚京枝：“不老，您可不老！”


    乔念也在看这棵银杏树，树上已经结出了通黄的小果子，看着硕果繁茂。


    这果子落在地上会被分解发出臭味，但这棵银杏树下一粒小果子都没有，大约医馆安排了人时刻清理，只有果子叶子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植物果香，但也都被楚京枝怀里的玫瑰花香掩盖住了。


    “上车吧，”乔念问，“婆婆和京枝姐一辆车，我坐谭姐的车跟在后面？”


    楚京枝的车是两座跑车，明天休息日应该会用车，不便停在医馆门口。


    楚京枝笑看乔念，还是那个“夺命”目光：“好啊，这么安排刚好合适，还是我们念念妹妹聪明呢，真是个聪明的小天才。”


    被阴阳怪气讽刺的乔念：“……”


    跑车座位深，楚京枝没再看乔念，扶着婆婆上了车。


    楚京枝驱车带婆婆去距离医馆不远的一家私房菜餐厅。


    路上楚京枝没再问婆婆关于乔念是否真喝不醉的事，给楚甜花打电话说婆婆来了，楚甜花立即说来医馆接温姿，等温姿下班了就过去。


    乔老太正给乔念发信息问她是不是说错哪句话了，一会儿注意，闻声抬头笑说：“哎呀，不用麻烦赶过来，小姿医馆忙，就让她忙吧。”


    楚甜花热情得像见了女儿的亲姐，音响里传来楚甜花咯咯的笑声：“那可不行，乔姨都来了，我们一会儿就过去，枝枝一会儿把餐厅定位发给妈。”


    楚京枝笑：“好。”


    挂了电话，楚京枝说起她记得住的私房菜馆的菜单，问婆婆听着对哪道菜更感兴趣，乔老太没客套，一一说了。


    楚京枝给餐厅打电话，在路上把菜点了，另外等乔念和谭姐到了再点两道爱吃的。


    楚京枝跟餐厅打电话的时候，乔老太收到了乔念的回复。


    乔念：【婆婆没说错话，是我的问题，如果温姨楚姨来了，您别再提我喝不醉的事就好，上次我胃不太舒服，就说了谎，说了我不胜酒力的话。】


    老太太：【哎哟，瞧我这嘴，好，婆婆明白了，婆婆一会儿一句都不提。】


    乔念：【没事，就算提了，温姨楚姨也不会放在心上，婆婆安心[笑]】


    乔念安慰了老太太几句，老太太就也不再跟乔念自责了，偷偷自责就好。


    “对啦，”老太太抬头说，“枝枝跳舞是真漂亮呀！我每天都要看好多遍，后来我听小谭她们说这个好像叫精神食粮，枝枝就是我的精神食粮啊！”


    楚京枝失笑：“您要是喜欢看，我多给你发。”


    到了餐厅，谭美菊拗不过楚京枝，点了一个菜。


    乔念没点，不敢点。


    乔念之前回A市跟婆婆讲O市发生的事情时，自然是只说了同蔺烟和楚家三口人吃饭的事，没提她喝醉的事。


    因为婆婆岁数大了，就算今天见面，也不会有人劝酒喝，大概会直接陪着喝牛奶果汁，她就完全没嘱咐婆婆别提这事。


    就算温姨楚姨提起，她也可以先说一句自己喝醉了，婆婆自然也就明白了。


    完全没料到婆婆抖机灵说要吃毛血旺配红酒还说了一句她喝不醉的事。


    乔念默默记着下次就算再小的事情也要提前和婆婆说。


    乔念不点菜，楚京枝也没再劝，爱点不点，不点更好。


    楚京枝就又笑着给婆婆点了一份不辣的毛血旺。


    饭过一半，温姿和楚甜花来了，这场面仿佛真是亲家见面，热闹得不行。


    “哎哟，”楚甜花拎包进来，一眼瞧见放在后面桌子上的玫瑰花，“这哪里来的花呀，餐厅送的？好漂亮！”


    楚京枝和乔念谁也没说话。


    乔老太笑：“是我和念念送你们的。”


    “哎呦，漂亮，”楚甜花对老太太挤眉弄眼，“不过乔姨您别哄我，这一瞧就不是送我的。”


    楚京枝笑：“是送您的，咱们家一人三朵花。”


    乔念笑：“车上还有，一会儿都拿给温姨和楚姨。”


    楚京枝暗戳戳地瞪了乔念一眼。


    接着几位长辈就聊了起来，尤其是楚甜花和婆婆聊得热火朝天，楚京枝和乔念完全插不上话，温姿也只是偶尔才能说一两句。


    楚京枝看准时机放下筷子，拿起包，对谭姐低声说了句她去洗手间就出去了。


    正聊得热闹的乔老太和楚甜花都没注意到楚京枝出去，只温姿看了一眼楚京枝。


    乔念安静须臾，拿起包，效仿着楚京枝，也出去了。


    乔念刚关上包厢门，就被踢了一脚。


    抬头，楚京枝正抱着肩膀在门旁等她，冷冷一眼要在乔念脸上剜出洞：“滚过来。”


    乔念默默地跟在楚京枝身后。


    楚京枝下车后换回了高跟鞋，每一步都踩得铿锵尖锐，像一脚又一脚踩在乔念的脖子上。


    楚京枝提前对经理安排过，走到经理准备好的包厢前推门进去，按开墙上灯，乔念再默默地跟进去。


    “锁上。”楚京枝冷道。


    乔念闭了闭眼，锁上门。


    会让她跪下吗？乔念想，楚京枝一定气疯了。


    但是她使坏在先，不管楚京枝怎么拿她出去，她都认了。


    乔念明白，这时候千万不能嘴硬，这时候嘴硬说真醉了就是个死。


    就算楚京枝没有证据证明她是真醉还是假醉，楚京枝怕是会把白酒红酒鸡尾酒都摆在她面前重灌她一次试试看她还会有多少理智。


    “真醉还是假醉了？”楚京枝这时问。


    乔念：“……假醉。”


    楚京枝轻“哼”了一声，果然比听到乔念嘴硬的反应好一些。


    但乔念仍然忐忑，怀着忐忑的心转身。


    楚京枝正背对着她拉窗帘：“坐下。”


    乔念挑了把椅子坐下，乖乖垂眼。


    楚京枝走过来，手机放了首音乐扔桌上，提着一把椅子坐到乔念面前，平静道：“先说说今天来干什么的。”


    楚京枝越平静，乔念越屏住呼吸：“我担心你信息素失衡，发热期难熬，就过来看看。”


    楚京枝：“所以你是过来给我标记的？”


    乔念：“……嗯，不想看到你难受，不想看到你泡冷水澡，你不喜欢被人质疑你的医术，我便不质疑，但你说过医不自医，我想有些穴位，你应该自己针灸不到，我不放心。”


    楚京枝态度冷淡：“还有吗？”


    乔念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礼物盒：“还有送你礼物。”


    楚京枝：“打开。”


    乔念乖乖打开，里面是一只手摇的纯银铃铛，打磨得光泽柔亮，周身有浮雕玫瑰花，花瓣上是光润鲜红的红釉，像给玫瑰花染出了红色花瓣。


    楚京枝：“什么意思？”


    乔念：“你摇一下，我就听你的。”


    楚京枝：“不摇就不听？”


    乔念：“听，只是……更有仪式感，希望你会喜欢。”


    楚京枝猛地推开乔念的手，铃铛落地，发出一串悲鸣。


    乔念的心随着铃铛的声音颤动。


    楚京枝又忽然倾身碰乔念耳坠：“这么漂亮的耳坠，让喜欢说谎的人戴着，实在是委屈了它，跟铃铛一起做个伴好了。”


    说着，楚京枝作势要摘下耳坠。


    乔念立即握住楚京枝手腕：“京枝姐。”


    楚京枝冷笑：“干什么，又是这副扮猪吃老虎的可怜相，诱我说出喜欢你的话，是不是都得意死了？乔念，看来我要叫你一声‘情场老手’和‘海王’才对，这么会钓？”


    乔念心跳顿滞：“不是，京枝姐，我不是这……”


    楚京枝：“松手，不然是不是又要把我摔在哪，利用我可怜你，你就对我为所欲为？”


    可怜她？


    乔念倏地松手，心落进冷水里。


    就在乔念怔怔出神时，楚京枝从包里扬出一样东西，这东西是她刚刚从窗台药箱里拿出来的，而药箱又是她让经理去她车里取的——


    一把皮制流苏手拿鞭，“啪”的一声打在乔念腿上。


    正好桌上手机播放到激昂的重金属节奏，乔念被打得腿一颤，错愕抬头。


    她裤子的料子薄，但不疼，相反很痒。


    明显声音大，力度小，楚京枝收着力气。


    懒得真打她，还是不舍得用力打她？


    楚京枝斜睨她：“看什么，把你打疼了，还是把你打爽了？”


    乔念急喘着垂下眼：“只要京枝姐能出气，打多少下都行。”


    楚京枝：“美得你！”


    楚京枝生气，想到乔念装醉装乖的一幕幕，气得她胸口都要炸了。


    但她又知道乔念没对别人这样过，只对她一人如此“用心”，她这满腔怒火就变为了无处发泄的无奈。


    于是又一鞭子打在她曾经咬过乔念的位置上，乔念被打得全身颤栗绷紧，手抚桌子喘息。


    第64章 二更


    包厢不暗，深灰色的窗帘虽然遮住了人影，但依然透光。


    窗帘不是全遮光窗帘，头顶水晶灯也大开着。


    这是一个陌生的地点，有着明亮的光线，旁边桌子大约是一个二十位的大旋转圆桌，中间一个装饰假山。


    就算是楚京枝选的地点，楚京枝一定能保证不会有摄像头与监听设备，但万一呢？


    万一给楚京枝安排房间的人没有检查清楚呢？


    可能会被人看到或被人听到的念头冲进乔念的念头里，乔念不安地深深闭上眼。


    楚京枝似乎看出乔念在想什么，漫不经心地甩了甩鞭子，发出数条流苏抽打空气的声音：“这边经理的检测设备都是专业的，等会儿离开前，让她当面再检测一次就可以了，不会有问题。”


    乔念睁开眼。


    楚京枝冷笑：“干什么，在想象我和别人是不是来过？”


    乔念又顺下眼去：“不是，只是在想你是不是被关俊偷拍过。”


    楚京枝淡道：“不是关俊，之前吃完饭顺便给一位长辈针灸过，是我妈妈的朋友，针灸了长辈前胸，针灸完，长辈让经理来检查过有没有摄像头。”


    乔念再次抬起头，眼里有了一丝放了心的清明。


    楚京枝又冷笑：“但是，乔老师，我不过打了你两下，又没脱你衣服，也不会对你做别的，你怕什么呢？还是你很期待我以其人之道还之彼身，对你做些什么？”


    乔念的脸就红了。


    也不知道她是真期待，还是被楚京枝调侃得不好意思了。


    乔念低头看被她手没拿稳扔到地上的铃铛，身上仍然有余颤。


    楚京枝：“捡起来。”


    乔念心口一松，俯身捡起银质珐琅红釉铃铛，除去薄膜包装递给楚京枝。


    楚京枝让乔念举了十多秒，才不疾不徐地接过来拿在手中看了看。


    “蔺老板那里买的？”


    “嗯。”


    楚京枝慢吞吞地晃了晃铃铛：“说说吧，你易感期那天晚上我陪你的事，你到底记得多少？”


    乔念听到清脆悦耳的铃铛声，不敢再说谎，坦言说：“只记得你问我怎么知道是你初吻，我说凭感觉，其它真的不记得。”


    楚京枝摇铃铛：“真的？”


    乔念看着铃铛：“真的。”


    楚京枝嘴角一哂：“你说真的就是真的？你说我还能相信你吗？我又怎么相信你？”


    乔念看到楚京枝明眸里不只有嘲讽，更多是难过，全身心信任她却被她欺骗的难过。


    “对不起，京枝姐，”乔念深深地垂眼，“你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不可以。”


    “……”


    乔念觉得自己像正在冰水里泡着。


    又做错事了，她想，她明明已经很小心，懂礼数，知错道歉……但前些天她刚打过架，还以醉酒的幌子欺负喜欢她的人，让喜欢她的人失望。


    冰水不断地往上涌，肩膀很冰。


    冷了下巴，又堵住口鼻。


    “傻子。”


    忽然她听到楚京枝的声音。


    “抬头。”


    乔念立即惊喜地抬头。


    却忽然又一鞭子打在了刚刚那一鞭的对称面！


    乔念身体骤然颤抖，连腿都颤抖起来，呼吸急促得停不下来，脸色涨红。


    楚京枝：“疼吗？”


    乔念：“……不疼。”


    楚京枝：“痒吗？”


    乔念不说话，只是绷着身体气息很不稳地看着楚京枝。


    楚京枝笑着放下流苏鞭和铃铛，从包里拿出一块口香糖剥开放在口中，慢条斯理地嚼着。


    草莓味的口香糖，香味慢慢地从楚京枝的口中溢出来，落入到空气里，落入到乔念的鼻息里。


    楚京枝一下下地捏着哗啦啦的糖衣，徐声问乔念：“想要吗？”


    乔念轻轻点头。


    楚京枝：“张嘴。”


    乔念乖乖张嘴。


    楚京枝剥开糖纸，捏着口香糖放到乔念唇边：“舌头伸出来，自己接。”


    乔念的心跳已经加速到要冲出身体。


    发红的舌尖伸了出来。


    楚京枝目光下扫到乔念发红的舌头，一时间分不清乔念仍上热下寒还是此时羞的。


    楚京枝松开手指，口香糖掉到了乔念的舌尖上。


    勾*回去。


    两个人都在嚼口香糖。


    寂静。


    能听到牙齿在口香糖上挤压出的带水的声音，挤出口水，口水声黏腻，饱满，多汁。


    楚京枝扬唇，吹出一个泡泡，再突然吹破，发出一声爆响。


    那响声要震破乔念的耳朵。


    乔念惴惴地嚼着，惴惴地看着楚京枝。


    终于，许久。


    楚京枝抽出纸巾，吐掉了口香糖。


    乔念忘记了呼吸地看着。


    楚京枝不紧不慢地抽出一张纸递给乔念：“吐吧。”


    乔念吐出口香糖。


    折好。


    一层层折好。


    无声流动的指针一秒秒地折磨着乔念的每一个神经。


    终于，楚京枝靠着椅背，后仰。


    “过来吻我。”


    乔念的理智轰然崩塌。


    楚京枝樱桃红色的长裙在乔念眼里变成了雾色的红纱，中央空调垂下来的徐徐轻风在拨动轻纱，手机里音乐鼓点节拍越来越急。


    等乔念发觉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她已经撑着楚京枝的椅子，俯首要吻楚京枝光润红艳的唇。


    楚京枝没有推开乔念，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乔念可以看到楚京枝的睫毛在轻轻地扇动。


    两人的呼吸越来越近，逐渐要交织到一起。


    忽然楚京枝抬手，不轻不重的一巴掌扇在乔念脸上。


    “吻哪，”楚京枝睁开眼，唇边是戏弄乔念的懒笑，“不是来标记我的？”


    楚京枝侧头，掌心按乔念的脑顶：“吻我腺体。”


    楚京枝声音妩媚地低柔下去，也按下乔念的脑顶：“轻点，我怕疼。”


    楚京枝确实快到发热期了。


    楚京枝上个月的发热期，正好在乔念易感期的半个月后。


    乔念这个月的易感期提前了三天，现在已过去半个月，那么楚京枝这个月的发热期差不多就在两三天后。


    楚京枝上个月在腺体上提取的信息素只有上上个月的一半，今天被乔念临时标记注入信息素，她这个月的发热期确实可以平安度过了。


    不会发热，不会颤抖，不会发生意外，也不会无法控制到需要垫止液巾。


    结束的时候，楚京枝按着乔念的发顶，半晌说不出话，也不让乔念离开，就这么一直按着乔念。


    等到楚京枝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乔念感受到压在她发顶的力气松了一些，乔念方轻轻出声问：“疼吗？”


    虽然她已经很轻，但临时标记终究要咬破腺体。


    楚京枝呼吸平稳了下来，腿还有些颤。


    过了一会儿，舒服过头的楚京枝才懒懒地发出声音：“疼你还让我咬回去吗？”


    乔念还保持着那个姿势：“让。”


    楚京枝无语地揪了一下乔念的耳坠：“谁稀罕。”


    乔念就觉得耳朵被耳坠扯得耳朵一圈都痒痒的。


    楚京枝：“窗台的药箱，拿过来……放下，你转过去。”


    乔念：“我帮你。”


    楚京枝：“转过去。”


    乔念只好转过去。


    楚京枝自己消毒，贴上创可贴，再贴上抑制贴。


    乔念背对着楚京枝，仔细听楚京枝棉签消毒和撕开贴膜的声音，轻道：“你说我除了对你没有终生标记，其它都做了……那天在游泳馆，我一直惦记你腺体的伤口。”


    楚京枝：“少装，你装醉欺负我的时候，不是都看见长好了？”


    乔念：“……喝酒是在游泳馆之后。”


    楚京枝冷哼。


    但楚京枝也心虚，毕竟乔念那晚没对她临时标记，所以没再继续这茬。


    楚京枝把流苏鞭和铃铛都放回到药箱的暗格里，合上药箱，站起来冷漠道：“走了，药箱你拿着。”


    乔念仍背对着楚京枝。


    她刚刚听到了楚京枝将铃铛放起来的声音，这说明楚京枝已经收下了她的礼物，但这好像还说明……


    楚京枝拨开门锁，正要压下门把手打开门，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的两步加速脚步声。


    楚京枝眼睫颤得很快，立即要加快速度拉开门，但她已经被速度更快的乔念拉住了手腕。


    转瞬间她被乔念拉得转过身去，她背向后撞到了……乔念的手，乔念的手撑在她背后，叫她后背没有直接撞上门。


    落锁门声再次响起，楚京枝正要张嘴问乔念要干什么，乔念的吻落了下来。


    没落在唇上。


    落在了楚京枝的颈上。


    乔念呼吸很急地喃喃：“没刷牙，不能亲。”


    楚京枝侧头过去抿嘴，然后慢慢地扬起嘴角笑了出来。


    真是不乖又乖的乔念。


    乔念呼吸很急，都是楚京枝刚刚那两鞭子和捉弄她让她吻她时惹出来的。


    楚京枝问：“不是吃了口香糖？”


    乔念：“……那也不干净。”


    楚京枝笑着抬起双手搂住乔念的腰，轻轻地叫她：“念念。”


    “嗯？”


    “念念。”


    “嗯。”


    乔念被楚京枝叫得眼睛发了红，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又柔软，又急切地想要做些什么。


    乔念辗转地吻着楚京枝的脖颈，楚京枝的柔嫩与香气，使乔念的呼吸越来越错乱。


    楚京枝仰头，让乔念吻到了她锁骨。


    楚京枝双手揉着乔念的头发，随着两个人起伏得越来越强烈的心跳，楚京枝越揉越用力。


    然后楚京枝猛地揉乱了乔念的头发，揉得乔念跟刚被疯子欺负或是被狂风吹了似的，再一把推开乔念。


    乔念呆住。


    楚京枝成功捉弄乔念后笑出声来，笑得花枝乱颤：“自己留在这儿整理吧。”


    楚京枝又用膝盖推开乔念，笑着转身开门，最后回头对乔念说：“把药箱给我送到车里，让经理来检测一下这里有没有摄像头监视器，再自己找好借口回包厢。”


    楚京枝：“谢谢小乔妹妹。”


    楚京枝脸上笑意盈盈，眸里再无怒气。


    第65章 一更


    楚京枝和乔念两人缓和了脸上的红晕，先后若无其事地回包厢。


    楚京枝揉乱了乔念的头发，也弄乱了乔念的发巾，乔念重梳了头发，重系了发巾，但重梳重系的能和之前一模一样吗？


    众人看破说不破，便只是聊得更热烈了。


    饭后约定明日楚京枝带三人去逛O市的古建鼓楼，就送三人去了酒店。


    在酒店停车场，乔念把车里的花都送给了楚姨和温姨。


    年轻人不太喜欢兰花，两位阿姨刚好喜欢。


    这也是乔念选了三种兰花带过来的原因，本就做好了要送两位阿姨的准备。


    绣球花和郁金香偏年轻人喜欢，是给楚京枝做的备选。


    乔念还在每捧花里面附上了把花带回去后如何怎样照料和延长花期的手写卡片。


    楚甜花喜滋滋地说：“原来真有给我们准备的花啊，瞧这字写得也漂亮，念念真贴心，这以后谁要是和念念结婚呀，真幸福！”


    被点名的楚京枝好像一点没听出在点自己一样，怀里抱着绣球花和郁金香，好姐姐一样笑说：“可不嘛，妹妹贴心又漂亮，以后谁和妹妹结婚呀，真幸福！”


    乔念看向楚京枝，不说话，只弯出梨涡浅浅地笑，好像那笑里藏着无尽的未说出口的情意。


    几位长辈都隐晦地笑了，像看穿了乔念那虽浅但无尽的笑意。


    楚京枝偏开头去看满树的月光。


    那月光摇晃着，好似也有无尽的情意。


    她没问过乔念为何要装醉，但也没什么好问的，若换作是她，她可能也会装醉试探对方，无非是因为不确定对方喜不喜欢自己的不安。


    而趁酒醉做出的事，她也舒服，所以是两相情愿、两情相悦的吸引。


    等她有兴致的时候，再捉弄惩戒乔念两回就罢了。


    到底是她喜欢的人，她当然大度。


    进了酒店，婆婆和乔念一间房，谭美菊自己一间。


    这边乔念刚关上她和婆婆的套房门，就被婆婆打了一下肩膀。


    “臭丫头，我听说你两位阿姨给你限时九月三十号之前要么结婚要么再也不和枝枝往来的事了，你是一句都不跟我提啊！”


    乔念失笑：“这不是有人跟您提了吗？”


    老太太：“你就跟我打马虎眼！”


    乔念左手提行李箱，右手扶婆婆往里面走：“在追呢，今天十六号，还有半个月就有结果了，您别急。”


    老太太现在已经不急了，结果显而易见嘛，好事将近嘛！


    她都要高兴得上天了！


    老太太笑着摸摸乔念的脸，高兴地奚落道：“也不知道谁一开始还死活不肯见人家，现在可会暗度陈仓了！行了，进来帮婆婆洗澡吧，我可得小心不能摔着，还得参加某人婚礼呢……”


    祖孙俩洗完澡，早早地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楚京枝来酒店陪三人吃早餐，饭后四人出发，由“导游小楚”带着去逛景点。


    秋高气爽风小，天气刚刚好，拍照打卡，吃喝闲聊，慢行程着逛完了一小天。


    乔老太依旧能走得很，体力好，到下午的时候，身体完全不觉得累，还觉得筋骨正正好的很舒服。


    下午四点，四人从下午茶厅出来，其中三人就准备走了。


    楚京枝劝说：“婆婆还是吃完晚饭再走吧，五点吃，六点吃完，您九点到家，洗一洗，十点睡觉，时间刚刚好。”


    婆婆也舍不得呢，摸摸楚京枝柔嫩嫩的脸，笑说：“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你从昨天下班就一直在陪我们，可不能再占用你时间了，你也该去做你自己喜欢的事休息放松了，婆婆可不是不懂事的老太太。”


    楚京枝：“可我就喜欢陪您。”


    婆婆笑得直眯眼笑。


    两人让来让去，婆婆终究是要走的。


    婆婆最后说：“今天拍了好多照片，等乔念修好照片，都发给你一份。”


    楚京枝看了乔念一眼：“好。”


    之前她在A市和婆婆逛街游玩拍的那些照片，乔念贴心地挨张修掉了她脸上的痘痘贴。


    乔念是不是很早就对她有想法了？


    “哎哟，瞧我，”老太太忽道，“昨天吃的毛血旺，今天上劲了，小谭快陪我去洗手间。”


    乔老太和谭美菊走得飞快，停车场这边就只剩乔念和楚京枝两人了。


    楚京枝说：“不用修我，给婆婆修得漂亮些就好，你这次要剪vlog吗？”


    谭美菊拍了婆婆楚京枝和乔念三人的照片视频，乔念又拍了婆婆楚京枝和谭美菊三人的照片视频，总之婆婆和楚京枝一直都在镜头里。


    乔念：“会剪一个片子出来，剪好发给你。”


    乔念又道：“京枝姐漂亮，怎样拍都好看。”


    楚京枝嗔她：“这又不是你垂眼不说话的时候了，这嘴不是长得挺好吗？”


    乔念就又垂眼不说话了。


    楚京枝正要伸手推乔念脑门，乔念忽然抬头说：“有点冷，好像感冒了。”


    又是这一句，楚京枝失笑，扇了乔念的额头一巴掌：“好像是有点感冒，回头趁天上下醋的时候在醋里多走一会儿就好了，灵灵。”


    “……”


    乔念逃了一天半出来，回去后就又紧锣密鼓地加班了三天。


    艾纤纤已经离职，乔念重带新助理温蕊，虽然温蕊开过花店做过店长有经验，但乔念花房的光控温控湿度控制系统都很复杂，需要重教。


    乔念花房里的一些兰花又都是乔念妈妈培育出来的新品种，与市面上的不同，每种兰花的生长环境要求不同，也需要重教。


    还有要给律师整理随时需要的资料，要继续跟小姨打网络舆论战，要看报表制定不同营销方案等。


    总归不清闲。


    周日这天，乔念在办公室里休息着睡了过去。


    “阿妈，阿妈，”有人推她，“阿妈你醒醒。”


    乔念睁开眼，一个小女孩出现在她面前，穿着粉粉的公主裙，十分漂亮，就是肚子有点鼓，圆滚滚的。


    见阿妈醒来，乔梦蝶立即对阿妈展现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快速说：“阿妈不要醒，这是阿妈的梦，宝宝是阿妈未来的女儿，宝宝来梦里看阿妈了，宝宝叫乔梦蝶，宝宝今年三岁半，阿妈还记得宝宝吗？”


    乔念：“……”


    她记得。


    乔念：“你小名叫小蝴蝶，对吗？”


    乔梦蝶高兴地点头：“太好啦，阿妈还记得宝宝，阿妈最聪明了！”


    乔梦蝶张开双手等阿妈抱抱。


    她最喜欢被爱她的人抱抱啦！


    乔念没把面前的小朋友抱进怀里，说实话，她现在觉得有点奇怪。


    这是她的梦。


    她看向周围，是在她的花房里。


    但有些像她的花房，又有些细微的差别。


    同时又是如此清晰的一个梦。


    她还梦到了同一个小女孩。


    乔梦蝶仰脸问：“阿妈你不相信宝宝说的话吗？”


    乔念蹲了下来：“……你和我小时候的照片有些像。”


    乔梦蝶高兴：“太婆婆也这样说！”


    乔念：“太婆婆？”


    乔梦蝶：“就是阿妈的婆婆呀！”


    乔念沉默，许久：“你真的来自未来？”


    乔梦蝶用力点头。


    乔念还是无法相信，她更相信面前的宝宝来自她的潜意识。


    乔念把小女孩抱了起来，走向花房的阳光下的竹椅前坐下，她把小女孩抱坐到她腿上。


    阳光。


    乔念抬头看花房外的阳光，很耀眼，也有些刺眼，竟也这样真实。


    乔念尽量不质疑面前的小女孩，引导着问：“那你为什么会来阿妈的梦里呢？”


    乔梦蝶心说阿妈和太婆婆和妈妈好像都不太一样。


    乔梦蝶抬起肉乎乎的双手捧着阿妈的脸：“因为宝宝想提醒阿妈一件事，过几天要到兰花交流会了，阿妈的花房会发生一场大火，会烧光阿妈所有的花，阿妈好难过，我们都不想看到阿妈难过。”


    阿妈和妈妈已经很好了，不需要她再撮合了，她只要帮阿妈避免这件即将发生的让阿妈很难过很难过的事情就好了。


    乔念：“……”


    乔念再次看向阳光，阳光也落在了小女孩的脸上，那么清晰的光芒。


    乔念碰碰小女孩的脸，柔软的，有温度的，小女孩的裙子布料的触感也很真实。


    仿佛这就是现实，仿佛她真的正将她三岁半的女儿抱坐在她腿上，搂在怀里。


    乔念问：“‘们’？是指谁？”


    乔梦蝶捂嘴：“不能说。”


    有好几个人都在她旁边说话，咕叽咕叽好吵，不让她说。


    乔念：“……那你知道是怎么发生的吗？我花房里有消防报警系统，为什么会着火呢？”


    乔梦蝶：“知道，是每三个月来检查一次系统的工人叔叔被人收买关闭了报警系统，他们放的火，他们不想让阿妈去参加兰花交流会，他们不喜欢阿妈培育的兰花总是最受欢迎的，哦对，还有苏棘，就是之前骗阿妈的那个大学同学，她是大坏蛋！她之前就偷走了奶奶和阿妈培育兰花的配方，这次还配合出主意放火！”


    乔念：“……”


    这究竟是来自她潜意识里的幻想，还是这真的是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事情。


    乔念觉得更奇怪了，因为她竟在梦里对这个和她有些像的、说是她未来女儿的小女孩，问出了这样的一句话：“如果我是你阿妈，那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乔梦蝶呵呵呵地笑了起来，然后捂嘴：“不能说哦，说了宝宝就要消失了，但宝宝知道阿妈超级爱妈妈，阿妈愿意为妈妈付出生命！”


    乔念便慢慢笑了。


    即便是梦，也肯定就是楚京枝了。


    乔梦蝶幸福得双手托腮说：“反正妈妈好温柔好温柔，妈妈说话温柔，妈妈笑起来也温柔，妈妈在家里从来没有和阿妈和宝宝大声说过话，妈妈是全世界最最最温柔的妈妈，阿妈也经常对宝宝说妈妈是她一生中见过的最最温柔的妻子……”


    乔念笑容慢慢收了回去。


    这听着……不太像楚京枝。


    第66章 二更


    乔念在轻轻的敲门声中醒来。


    梦里乔梦蝶皮肤Q弹水嫩的触感还在指腹上留有温度，乔念慢慢按了按指腹。


    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让她不安。


    乔念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好一会儿，直到紧绷的情绪随着深呼吸而缓解，才扬声叫人进来。


    进来的人是新助理温蕊。


    “乔老师，”温蕊递出一份用曲别针夹好的大约五六张A4纸说，“乔总那边发来的文件，我给你打印出来了，这样方便你看。”


    乔念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温蕊说话……很温柔。


    是她接触的人里面说话最温柔的人，音色轻柔，语速偏慢，语调起伏不大，叫人很容易联想到说话很缓很轻柔的轻敲颂钵或音叉助于冥想的音声疗愈老师。


    忽然意识到温蕊很温柔的这件事太奇怪了。


    乔念忙打断这想法。


    “谢谢。”乔念收下文件。


    温蕊：“下午可能有雨，乔老师，我需要去湖畔花房调整一下温湿度和模拟光照吗？”


    乔念思绪微微定住。


    过了十多秒，乔念抬头说：“我有个问题在面试的时候忘记问你了，现在问可能有些冒昧，如果你不方便回答，你可以不回答。”


    温蕊：“好，乔老师您问。”


    乔念：“请问你有对象吗？资料上你只填了你是Omega，未婚。”


    温蕊神情未变，依然是温和的模样：“有一个谈了三年的女朋友，但还没到谈婚论嫁的阶段，所以目前不会有怀宝宝的计划。”


    乔念心里莫名松了口气，梦很怪，她自己也怪。


    乔念为自己的唐突再次道歉，而后温声说道：“如果你工作期间有宝宝了，我这边确实会聘请新的助理，因为我需要有人帮我，请你谅解，但就算我没办法为你保留原职位，我也会为你安排其它同等工资的职位，所以如果你有结婚和生宝宝的计划，可以放心准备，都是女生，我这边理解，也会尽量帮助你。”


    温蕊其实可能已经快要和女友分手了，突然听到老板说出这样的话，心里软了一下，被这个社会上仍存在的善意触动到了。


    温蕊轻轻地低下头去，轻道：“谢谢乔老师，有乔老师的这番话，我在你这边一定会尽心工作。”


    乔念：“客气了，下午你不用去花房了，我回去。”


    温蕊：“好，乔老师，那我先出去了。对了，乔老师，您记得多喝水。”


    乔念：“嗯？”


    温蕊回头看养生壶里的水，又看乔念水杯里的水，温柔说道：“乔老师上午就是这些水，现在还是，要多喝水，以防上火。”


    乔念：“……嗯。”


    乔念下午回到花房，下了小雨，先查看上次消防报警系统检修升级记录。


    上次检修是在6月23日，检修人员为冯志安。


    前几次也是这个人。


    每三个月一次检修，今天是9月21日，确实该检修了。


    乔念在花房思索良久，给冯志安打去了电话，约上门检修时间。


    冯志安态度很好，但是今天已经排满了，最快也要明天过来，乔念说可以，定下了明天，也就是周一下午过来。


    隔天下午三点，雨已停，冯志安提着一大箱检修设备用品来了，乔念对他有印象，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按往常一样，冯志安说他检修项目很多，还要全面排查一遍安全隐患，让乔老师去忙，等他忙完了给乔老师打电话。


    乔念说好，道了谢，去咖啡厅和今天休息的朋友陆闪闪喝咖啡。


    约过二十分钟，乔念打开她放在花卉中间的不易被察觉的隐形摄像头的软件，正看到冯志安鬼鬼祟祟的样子。


    乔念心中一沉。


    如果冯志安真有问题。


    那梦似乎就是真的。


    那么宝宝口中的最最温柔的妈妈……


    乔念呼吸有些发紧，暂且关注眼前，把手机递给陆闪闪看。


    陆闪闪是ABO控制局小组组长，也是招S级Alpha乔念成为编外成员的组长。


    陆组长看到画面中的人正挪动堆放在角落里的泡沫箱，往里面放报纸和桶。


    “这是？”


    “我花房，此时此刻纵火案的布置现场。”


    “……”


    在此刻以前，乔念主观上不会相信梦中小女孩说的话，只是那梦真的太清晰了，过去了一天仍然清晰，实在让她无法忽视，就试着放了一个不在保安监控范围的摄像头。


    如果冯志安谨慎地发现了这个摄像头，便证明了谨慎的冯志安有问题。


    倘若冯志安没发现，也能拍到冯志安只是检修或是做了检修以外事情的画面。


    于是便如此时，拍到了冯志安在做检修以外事情的画面。


    陆闪闪：“我说你怎么没事突然请我喝咖啡呢，行，我知道了，证据保留，接下来你要干什么，都和我说一声，我写报告。”


    陆闪闪又问：“那些泡沫箱是什么意思？如果是你故意放的诱饵，意义可能有些不同。”


    乔念：“是我平时培育小育苗和垫在花盆下面用的，冬天装花保鲜用。”


    陆闪闪想了想：“行，正好我下午没什么事，我陪你去一趟。”


    一小时后，冯志安这边检修完毕，乔念同以往一样付了单次检修费用，送了两盒烟和一袋水果给冯志安。


    冯志安离开后，乔念让小姨公司的负责消防系统的队长过来，很快宋队长过来又做了一遍排查。


    不多久，宋队长站在高梯上，摘下绝缘手套说：“有些电路被切断了，这几个红点亮着，看着像在运行中，实际没有，是自带电池的亮点。”


    宋队长担心说：“乔经理，这事不小，最近有什么人来过吗，还是你招惹了什么人？这得报警啊，我也得跟宋总说一声。”


    乔念跟陆闪闪对视一眼，两人眼里都出现了对这事的重视。


    乔念：“宋姐，这花房里还有什么安全隐患，能找到吗？”


    宋队长下梯子四处找四处看，翻了很多地方，之后来到了视频里堆放泡沫箱与纸箱的角落，陆续打开一些箱子，看到了报纸。


    另外有个箱子里有些湿，宋队长打开闻，有汽油味，是被汽油泡过的报纸。


    视频里看不出是被汽油泡过的报纸，现在闻气味才明确。


    三人一起沉默了有两三分钟。


    “这事儿，”宋队长脸上出现了不少汗，已经出现了“不想惹事上身”的紧张，“乔经理您惹了谁啊？”


    乔念异常平静：“除了乔总和我这位朋友，没人知道宋队长来过，宋队长放心。”


    宋队长擦了把汗：“瞧您说的，我也没那个意思。”


    乔念带陆闪闪到旁边聊。


    陆闪闪问：“你怎么猜到会有纵火的？”


    乔念：“梦里有人告诉我。”


    陆闪闪：“……神神秘秘的，那跟你说可能是谁弄你了吗？”


    乔念：“可能是苏棘，为了阻止我去兰花交流会，她还在兰花圈子里，但我没有证据。”


    “苏棘？她不是你……”


    “嗯。”


    陆闪闪不住地用手机敲击掌心，凝思过后说：“引蛇出洞也不能用婆婆的安危引，先让宋队长把安全隐患都清了，我再叫人检查一遍，你家安保队里面应该也有问题，既然你叫我出来，你应该也是有心想要都交给我吧？那我跟上面打报告，这事我接了，暗着干，不打草惊蛇，可能会抓出大鱼出来。”


    乔念：“谢谢陆姐。”


    陆闪闪摆手：“说这个就见外了。”


    两人聊了几句，乔念回来问：“宋姐觉得哪天可能会着火？”


    宋队长已经琢磨半天了：“风大的天气吧，‘飞火蔓延’，难扑灭。”


    陆闪闪看手机：“后天晚上，阴天，阵风最高九级。”


    这个晚上，乔念几乎没有合过眼，辗转反侧无法平静。


    太奇怪。


    梦中小女孩真的预言到了未来会发生的事。


    这颠覆了她的认知。


    隔天周二，一晚没怎么睡的乔念只在早起后到花房看了花，连晨跑都忘了。


    好像还忘了什么事，又没想起来。


    到工作室上班，乔念继续魂不守舍。


    今日的风就已经有些大了，窗外都是呼啸声，一阵阵地叨扰着乔念的耳朵。


    乔梦蝶，乔梦蝶。


    这名字似乎都有深意。


    乔念正想着，楚京枝的电话拨了过来。


    ——“妈妈是全世界最最最温柔的妈妈。”


    乔念全身血液似乎都有那么一瞬僵硬停止了。


    如果宝宝真的存在。


    ——“阿妈也经常对宝宝说妈妈是她一生中见过的最最温柔的妻子……”


    她未来的爱人，竟然不是楚京枝吗？


    乔念鼻子突然发酸，眼眶也发胀了起来。


    乔念深呼吸接起电话，对面一连串不高兴的质问传了过来：“乔念，今天的早餐和花为什么都断了？我为了等你的早餐我还没有吃早饭，而且你昨天中午以后都没再给我发信息，乔念你是不打算继续追我了吗？”


    乔念：“……”


    忘了。


    她终于想起来她是把这件事给忘了。


    从O市回来后，她一直都有给楚京枝订早餐，她也会特意交代O市花店的店长留一枝花，这样如果店里的花凋落了，就可以及时给医馆楚医生送去新的花。


    她昨天做了关于宝宝和预言花房会着火的梦以后，就全忘了。


    电话那边楚京枝的声音虽然不是气急败坏，也如往常一样慢条斯理的，但语气是阴阳怪气的，和平时奚落嘲讽她时的声音语调一样。


    总之不是温柔的。


    乔念忽然说不出话来。


    她明明很喜欢楚京枝。


    楚京枝：“乔念？掉线了？”


    “没有，”乔念回神，轻声说，“对不起，我忙忘了。”


    楚京枝：“呵。”


    一个“呵”又是讥讽十足，好似在说乔念追人原来就是这么追的。


    如此没诚意。


    乔念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机械地说：“对不起。”


    半晌安静。


    电话里传来了楚京枝的淡淡嗓音：“自己在办公室吗？方便我进去吗？”


    乔念没反应过来：“什么？”


    楚京枝：“问你方不方便。”


    乔念说：“方便。”


    虽然她不明白楚京枝为什么这么问。


    十来秒后，乔念办公室门忽然被推开，楚京枝穿着乔锦送的漂亮裙子和小外套，唇边带笑。


    乔念怔怔地看着楚京枝。


    今天周二，楚京枝不休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其实楚京枝能理解乔念一定是真的忙忘了，她是故意打电话逗乔念的。


    所以楚京枝关上门，笑着绕过桌子走到乔念面前，抬手想要轻扇一下乔念的脸。


    乔念却下意识向后避开了。


    楚京枝手停在半空中，僵住。


    乔念不安地避开楚京枝的目光，起身过去拿杯子：“你怎么来了，你要喝什么，茶？”


    楚京枝缓慢地收回僵住的手，抱肩，静静地看着忽然冷淡的乔念。


    第67章 一更


    身后的楚京枝没有回答。


    乔念目光发空地看着墙面，直到热水溢出茶杯烫到手，她方低下头。


    手指有点疼，但也还好，能忍受。


    乔念没有急，动作缓慢地擦净溢出来的水，再将杯子里的水倒出去一些，擦净杯身，拿着八分满的茶水递到楚京枝面前。


    楚京枝仍站在办公桌前没有动，抱着肩膀淡淡地看着乔念，亦没有接茶。


    那目光像是死的。


    或者像是在看死物。


    乔念低头将桌面清理出来一块空地，放下茶杯问：“什么时候来的？”


    楚京枝看到了乔念眼里努力镇定的不安，有慌乱，有遇到了难题一样的心不在焉。


    楚京枝放下了双臂，拿起茶，走到一旁沙发上坐下：“刚到，A市有个不方便出行的年迈客户约了我今天过来上门针灸，看到你换助理了，艾纤纤是被你开的，还是她自己主动辞的？”


    乔念脑内紧绷的那根弦稍松，坐下说：“我开的，后续关于她泄漏香水配方的事，小姨那边会处理。”


    楚京枝：“花房和锁屏那些密码都换了吗？”


    乔念：“还没换，会记着都换了，但通知保安不许再让艾纤纤进了。”


    楚京枝：“嗯。”


    楚京枝还是能感觉到乔念紧绷着什么，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随意聊着想让乔念放松下来：“新助理说话很温柔。”


    她刚刚上楼直奔乔念办公室的时候，一个长得温柔说话也温柔的女孩子拦住了她，虽然是拦，态度也坚决，但女孩说话慢言细语的，一点不会让人感觉到烦，明显和艾纤纤不同。


    而楚京枝的一句话，又叫乔念紧张了起来。


    乔念竭力平静：“还好，你针灸约的是几点？”


    “十点，”楚京枝将乔念的紧张尽收眼底，笑说，“乔念，你不会是刚知道你有一个孩子吧？”


    乔念瞳孔地震：“……”


    乔念努力出来的平静被打碎，如坐针毡。


    楚京枝：“？？”


    空神了几秒，乔念摇头：“没有，是昨天花房里抓到了一个谋划要纵火的人。”


    楚京枝看乔念的反应差点都要以为乔念真有一个孩子了，听到是花房差点被烧才松了口气，随即楚京枝正了神色问：“怎么回事，婆婆没事吧？”


    乔念先缓缓吁出一口浊气，随后对楚京枝娓娓道出昨天的事。


    至于她为什么会突然放摄像头做准备，她只说是有人提醒她的，主要是因为有人不想她去参加过两天的兰花交流会。


    另外乔念没提苏棘的名字与事，毕竟目前还没有证据。


    楚京枝听后觉得很后怕，火是最不讲人性的灾难之一，丧生火海的人太多*，如果乔念没有及时发现冯志安有问题，即便婆婆和乔念都住在旁边的主楼别墅里没有生命危险，但那一整个花房若是烧了，乔念的心血就一同成了灰，乔念该有多难过？


    再倘若失火时，乔念就在花房里……


    后果不敢想。


    宝宝怎么没在梦里提前告诉她？


    她手将在医闹中受伤之前，宝宝都提前告诉她了。


    是宝宝打算今天就告诉她，还是宝宝……已经告诉了乔念？


    是啊，她之前怎么没想到呢，或许不只有她能梦到宝宝，乔念也可能会梦到吧？


    楚京枝庆幸地说了几句还好没事还好及时发现和制止的话，并说不会告诉给婆婆，不让婆婆担心，然后突然问乔念：“告诉你要小心花房被放火的人是谁？”


    乔念有准备：“是在上次交流会上认识的一位长辈，她和我妈妈认识。”


    楚京枝心里就没了疑惑，看来乔念本来就能避免，宝宝才没有和她说。


    所以因为宝宝是她怀胎生的，才只有她能梦到宝宝？


    可乔念心不在焉时，为何避开她的反应那么明显？


    又或是她太敏感，乔念确实只是心不在焉？


    楚京枝起身走到乔念面前，抬手欲抚乔念的脸。


    乔念明白楚京枝是想安慰她，乔念对自己说不要躲开楚京枝。


    一秒后，乔念再次避开了楚京枝。


    乔念别开脸的同时，乔念的转椅还向后退开了半米远。


    楚京枝：“……”


    乔念低眉垂眼。


    自己怎么了？


    怎么会这样？


    楚京枝慢慢直起腰：“你认为这场火和我有关？”


    乔念皱眉脱口：“怎么会！”


    楚京枝冷眼：“那你躲我干什么？”


    乔念：“……”


    楚京枝打量今天的乔念，异常简单的衬衫与黑裤，直顺的头发未扎起来，自然地披散着，丝巾没有，耳坠没有，平时戴的手表也没有，皮肤依然白皙，这样不加一点修饰的素颜清纯样子，更衬得乔念天生丽质，漂亮得不染一丝繁世尘埃，像隐居在哪里的神仙妹妹。


    但再仔细看，乔念眼里有一点红血丝，应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除此事之外，还发生了什么？


    让乔念对她如此回避？


    都快避她如蛇蝎。


    “对不起，”乔念抬头，很抱歉地说，“我心里有点乱，从昨晚就有些恍惚，早上忘了给你买早餐和花，现在也有点不太正常。”


    楚京枝忽然缓缓收了冷眸，摇头弯下腰，轻声说：“很抱歉这么问你，因为这是会让你和婆婆都难过的事，所以我没有问过你和婆婆……两位阿姨是因为火灾过世的吗？”


    乔念心里忽然涌出巨大的愧疚。


    她今天的反应这样伤害楚京枝的心，楚京枝还在为她担心。


    “不是，”乔念摇头说，“她们是空难。”


    楚京枝就再也找不到乔念反常回避她的理由了，甚至她都能为自己找到了理由，她若刚接触一场火灾危机，她都会因为想起妹妹而失神，要恍惚上几日。


    楚京枝俯身抱住了乔念，这次乔念没有躲开。


    “抱歉提起两位阿姨的事，”楚京枝仍能感觉到乔念肢体的僵硬，“我要去针灸了，再聊，你别让自己太累了。”


    乔念恍惚觉得这就是宝宝口中最温柔的人。


    忽然她被楚京枝放开，脸被楚京枝扇了一巴掌，不重，但也不轻：“给我快点好起来，下次见到我，不许再这么一副三魂没了十魂的样子了！”


    “……你针灸完要去看婆婆吗？”


    “你管呢？”


    “……”


    “我穿的是小姨送的裙子衣服，好看吗？”


    “好看。”


    “好看也不是你送的，走了。”


    “……”


    楚京枝从客户那儿针灸完出来后，先去简单吃了口午餐，之后来了蔺烟的情趣用品店。


    楚京枝直接从正门来的，不像乔念，乔念每次来都从后门进，好像怕被人看到一样。


    蔺烟正接待一对情侣顾客。


    但在楚京枝进来之前，蔺烟就注意到了那辆红色跑车，再看到穿着一身像拍封面杂志的长裙与外套的楚京枝，即便楚京枝戴的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蔺烟还是被惊艳到了。


    同时蔺烟心里产生了一个疑惑。


    楚京枝进去，向下拉开墨镜让蔺烟看到是她来了，摆手让蔺烟先忙，她去随便看看。


    楚京枝丝毫没有见到这些东西的不自在，看到不少挺好看的玩意儿，或是打开电源放手背上感受感受，或是在自己手腕上缠两圈，看得怡然自得。


    情侣之一的人忽然往楚京枝这边看过来一眼，另一个立即捶对方：“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


    扔下手里东西，其中一人走了，另一个人不好意思地对蔺烟笑笑，叹着气快步跟上去，临出门时边用余光又往楚京枝脸上看了一眼。


    顾客“被”送走了，蔺烟抬头看楚京枝。


    楚京枝摘下墨镜：“我都没说话，和我没关系吧？”


    蔺烟：“……”


    楚京枝：“行，让你折了桩生意，我买点东西带回去。”


    蔺烟笑了：“这行。”


    楚京枝皱眉：“乔念也不抠啊，怎么会有你这么小气的朋友？”


    蔺烟：“那是因为乔念是富二代啊！”


    说起这个，蔺烟问出疑惑：“冒昧问一句，你家开医馆很赚钱吗？”


    蔺烟指门外的跑车。


    楚京枝笑了：“我家中医馆不怎么赚钱，我阿妈开方子都尽量用便宜药不用贵药，我针灸的费用也没多贵，家里的资产有些是祖上积攒下来的，有些是长辈做投资，我妈妈跟着一块赚的。”


    蔺烟总算懂了：“回头也让阿姨带带我吧。”


    楚京枝随意笑笑：“你店里这些，也挺赚钱吧？”


    蔺烟：“凑合吧，你今天怎么过来了，串休？去乔念那了吗？”


    “刚从乔念那过来，”楚京枝顺势问蔺烟，“乔念最近有朋友突然回国了吗？”


    蔺烟干的就是情侣的生意，立即明白了：“吵架了？”


    楚京枝拿起一根皮鞭在空中挥了两下，空气被打得直喊疼。


    楚京枝：“有吗？”


    蔺烟摇头，一脸不想参与的模样：“不管有没有，我都不掺和。”


    楚京枝点点头，随意拿起一套她设计的将人双手双脚向后折起的皮质束缚带：“我多买些东西走，蔺老板能给我透露几句吗？”


    蔺烟坚决：“楚姐，就算你把我店买下，我也不可能多嘴乔念的任何事，哪怕只是你问我一句乔念喜欢吃什么这样的小事，我也不会说。”


    楚京枝笑：“难怪乔念和你玩得好。”


    嘴严，值得信任。


    “行，那就不为难你了，”楚京枝摇了摇上面的铃铛，“这个有点意思。”


    蔺烟：“楚姐买一个？”


    楚京枝懒懒瞥过去：“不买，一句没问出来还指望让我在你这儿消费？”


    “……”


    楚京枝现在唯一剩下的怀疑就是乔念在国外留学的那一年是不是有过暗恋对象。


    宝宝说阿妈很爱妈妈，她不怀疑。


    婆婆说乔念没谈过恋爱，她也不怀疑。


    但谁知道乔念是不是有过暗恋对象，而这暗恋对象恰好要回国了，乔念才态度大变，才反复避开她的碰触？


    楚京枝忽然觉得心口很难受。


    第68章 二更


    傍晚，Skye工作室。


    风吹得关门都费劲。


    乔锦费力地关上重重的门，拢着被风吹乱的头发走进来，小桃店长立即拿起两把梳子迎上前说：“乔总别生气，这有梳子，乔老师在楼上。”


    乔锦抬眼，一把木梳，一个王妃梳。


    乔锦：“我头发顺，用手抓抓就通了，小桃今天这衣服还行，就是你要再戴一顶小黄帽，就可以和秋游的小学生坐同一辆大巴车了。”


    小桃勉强欢笑：“当老师哈，挺好的。”


    乔锦：“呵。”


    小桃：“……”


    乔锦上楼，见到了乔念之前跟她提过的新助理，看着跟书中紫薇似的漂亮。


    温蕊虽然只在微信上和乔总的秘书对接过，但也能一眼认出面前的人就是乔总，起身道：“乔总晚上好，我是乔老师的新助理温蕊，您叫我小蕊就好，乔老师现在在办公室，乔总您要喝果汁还是热水？”


    乔锦：“怎么我就成老年人了，晚上不许喝茶？”


    温蕊微笑不变：“许的，我给乔总泡茶，大红袍可以吗？”


    乔锦直盯温蕊，温蕊未怯场，未回避视线，只微笑着一脸请乔总随意为难与吩咐的温和样儿。


    “不用了，”乔锦收回视线，“家里有困难？”


    温蕊微愣，道：“有一点。”


    “知道了，你忙你的吧，还有你不适合穿黑色，花店也不适合，下次我若再见到你穿黑衣服，我就不留情了。”


    “……是，乔总。”


    乔锦进乔念办公室，开口便是：“让晴好来给你当助理，让温蕊去我那。”


    乔念正在修前几天在O市拍的照片，慢了几拍才抬头：“你说京枝姐怎么了？”


    乔锦：“……”


    她可提楚京枝三个字里的任何一个字了？


    “脑子喝水了？”乔锦坐到乔念对面：“我说让晴好来给你当助理，让温蕊去我那。”


    “……”


    乔念摇头：“我好不容易招来的，你怎么过来了？”


    乔锦：“昨天就听宋队长说纵火的事了，今天才有空过来。”


    乔锦打量乔念，魂不守舍的，状态像失恋了。


    “怎么满脑子都是你京枝姐？”乔锦问：“联系不上她了？不接你电话？”


    乔念放下手机：“没有，在想纵火的事，突然走了个神。”


    乔锦指乔念手机：“边看人家照片边想纵火的事？”


    “……”


    暂时说回纵火的事，乔锦问：“你怎么知道可能会有纵火的事？谁告诉你的？得好好谢谢人家。”


    若是没能提前知晓这场火，这场火若是真的烧了起来，她不敢想乔念心里有多疼。


    乔念：“她不让说，我会好好谢谢她的。”


    乔锦顿时了然：“女生是吧？因为你答应她保密不能说，所以你也不能跟小枝说，你和小枝就发生口角了，小枝以为是你前女友？”


    乔念：“……”


    某种意义上也不能说小姨说的全是错的，有些难以解释的关联。


    乔念垂眸，她在上午楚京枝走后认真反省了一番，她怎么可以因为一个梦就如此不正常？她后悔了。


    但她因为昨晚没怎么睡过，下午在办公室里眯了一会儿，又梦到了乔梦蝶，乔梦蝶说苏棘在L省的省会开了一家高端花卉店，与交流会主办方一个叫史丽娜的人来往很多。


    她醒后查资料，均与梦里乔梦蝶说的对上了。


    她心里便藏满了不安与无助。


    乔梦蝶说她妈妈很温柔很温柔，而这与楚京枝实在不同。


    楚京枝开跑车，去酒吧，做SPA，穿红裙，高调，张扬，鲜活。


    楚京枝也是娇的，是媚的，是狠的，生气时笑也要笑里藏刀，高兴时笑也要快乐地放声大笑，是活泼生动充满活力的人。


    明知道你的未来里没有她，你会怎么做？


    乔念感受到了一种提前知道了未来的痛苦。


    “喂，”乔锦抓起桌上苹果向乔念扔过去，“想小枝还是想你前女友呢？是你在国外留学时候认识的？”


    至少在国内，她没听婆婆或蔺烟提到过乔念有过喜欢的人，她也没在乔念脸上见过恋爱和暗恋的甜蜜表情。


    乔念有一对梨涡，平时不笑的时候气场冷，但一旦笑得露出梨涡，就超甜。


    恰在此时，乔念收到了蔺烟的信息。


    蔺烟琢磨了半天，还是把楚京枝来店里问她的话跟乔念说了。


    蔺烟：【楚姐下午来店里问你最近是不是有朋友突然回国了，我嘴严，也确实不知道，什么都没说。】


    乔念：“……”


    她在国内太清白，所以都想象她在国外是否有特别的朋友吗？


    乔念：【知道了。】


    蔺烟：【你们吵架了？】


    乔念：【没有，在忙，不说了。】


    “没有前女友，”乔念递资料给小姨说，“这两天可能会遇到京枝姐，您别乱说话。”


    乔念家厨房。


    窗外阴天，大风呼啸，树被吹得阵阵弯腰，但风实在无情，任树再怎么求情，都不近人情地吹着。


    亮白的灯光下，一老一小在厨台前笑着聊天，外面的狂风大作，一点没影响到里面的人。


    乔老太正教楚京枝做红糖年糕，老太太还一边唱着她经常给乔念唱的《婆婆桥》。


    “摇呀摇，摇呀摇，摇到婆婆桥，婆婆叫我好宝宝，一只馒头，一块糕……”


    楚京枝腰上系着红格子围裙，小腰很细，臀又饱满，头发盘起用一根筷子别着，背影很是漂亮。


    楚京枝调红糖水，混糊糊，记住了婆婆教的乔念爱吃的比例，用她悦耳的嗓音和婆婆一起温柔地唱着这首歌。


    婆婆说在乔念小时候，婆婆就常给乔念唱这首歌哄乔念睡觉，乔念总是能很快睡着。


    “等我有了宝宝，”楚京枝憧憬地说，“婆婆也给我宝宝唱吧。”


    乔老太立即想到了梦里的小蝴蝶，眼笑眉开地说：“好啊好啊，我给她阿妈唱完，再给她唱，我这日子过得可太有盼头……”


    “停。”楚京枝打断。


    老太太：“啊？”


    “是我的宝宝，不是乔念的宝宝，您想哪儿去了？”楚京枝纠正。


    老太太：“哎哟！”


    老太太试探：“婆婆就想想嘛，只是这样想想，行嘛？”


    楚京枝脸上一点红晕都没有，只是笑着，全无害羞：“不行，我和乔念只是普通朋友，有您在才稍微像姐妹一样，您可别乱凑对儿。”


    老太太心里立马一声哎哟，坏了，俩孩子怕是吵架了！


    不敢问，这时候越劝越糟糕，老太太做了个捂嘴的动作：“好，婆婆不说了。”


    楚京枝笑着用糊糊在婆婆脸上点了一下。


    上锅蒸四十分钟，计时结束，俩人从客厅来到厨房掀锅，趁热撒上芝麻粒，香得楚京枝直鼓掌。


    等到晾凉切开，楚京枝揪下来一小块尝：“好吃，您也尝尝。”


    味道刚刚好香甜软糯。


    老太太尝了一口，笑道：“就是这个味儿，枝枝可以出师了，如果以后我不在……”


    楚京枝一块年糕堵住婆婆的嘴：“呸呸，您长命百岁呢！”


    老太太泪眼模糊地笑了。


    楚京枝不知道，当她今天突然来家里忽然说想要做红糖年糕时，老太太心里有多高兴。


    但爱是相互的，老太太暗暗地想，乔念也要学些枝枝爱吃的东西才行。


    这边俩人正聊着，那边下班的人回来了，宗姨快步去递毛巾，风里有沙，进家门可以直接进车库，但从工作室出门没有地下停车场，吹得人脸不干净。


    乔锦和乔念一起回来的，乔锦意外楚京枝正在家里，快步上前打量楚京枝：“漂亮，我们小枝真是怎么穿都漂亮，这裙子也得小枝穿才能让它发挥出最大程度的美！”


    刚收到小桃店长告状微信哭诉乔总说她像小学生，以及刚被乔锦骂过脑子喝水了的乔念：“……”


    算是见识到小姨的双标了。


    乔老太端出了红糖年糕，显摆道：“快来尝尝，今天是枝枝做的！”


    乔锦立即拿了一块尝：“好吃，厉害呀小枝！”


    楚京枝看乔念。


    乔念避开楚京枝的视线未看回去，红糖年糕也只是看了一眼，没尝，指楼上说：“我先去洗澡换件衣服。”


    乔家娘儿俩面面相觑：“……”


    楚京枝微笑：“去吧，一会儿再尝。”


    冷水用力拍打着脸，乔念闭着眼，心里疼得全身发冷。


    如果提前知道这是一场一定会分手会结束的没有结果的感情，你还敢用尽心意拼尽力气继续走下去吗？


    如果提前知道对方一定会在某一刻不再喜欢你，你还敢义无反顾地全心全意地爱下去吗？


    如果提前知道未来的妻子不是你现在喜欢的人，你还要继续喜欢下去吗？


    如果提前知道未来一定会和现在的爱人离婚，你还会结婚吗？


    如果提前知道未来的孩子会生很重的病，你还会生下她吗？


    无数个这样与乔念有关或是无关的问题涌入乔念的脑海里，不断地假设，不断地备受折磨。


    乔念慢慢抱膝蹲在花洒下。


    如果她执意继续喜欢楚京枝，那个世界里的乔梦蝶会不会消失？


    是要乔梦蝶，还是要楚京枝？


    又或者，是不是即便她和楚京枝在一起了，也终究走不到最后？


    乔念洗完澡换了衣服吹干头发，终于开门走出去，旁边闪过来一个人影推她肩膀，将她推回了门内。


    楚京枝直直地盯着乔念，咔哒一声反手锁上门：“给我看看你的手。”


    乔念：“什么？”


    楚京枝：“你今天给我倒茶的时候不是烫到手了吗？我看看。”


    乔念自己都忘了这件事，没想到楚京枝还记得。


    乔念深深地垂着眼：“不用，我没事。”


    楚京枝用力深呼吸：“我一会儿陪你去换花房的密码？”


    乔念：“不用……我还没想好换什么新密码。”


    楚京枝已经耗掉了两次耐心：“好，那就再聊另一件事，我刚刚偷听了婆婆和小姨的谈话，小姨问婆婆你在国外是不是有女朋友，乔念，说说吧，为什么这么反常，连我做的红糖年糕都不愿意尝一口，和你在国外认识的人有关吗？”


    乔念：“……”


    楚京枝冷道：“你不用这副‘我怎么可以偷听她们说话’的表情看着我，我是去厨房拿东西意外听到的。”


    没用那种目光看楚京枝并且一直低着头的乔念：“……”


    楚京枝抬高音量：“说话！”


    乔念：“没有。”


    乔念不想在日常沟通上和楚京枝生气，楚京枝生气，她也不好受。


    乔念抬头说：“没有，我在国外没有过女朋友。”


    楚京枝：“暗恋对象也算，有暗恋对象近期要回国吗？”


    乔念不想在这事上说谎，但好像也没有能解释得清楚她反常的理由了。


    乔念听到自己说：“有。”


    楚京枝的心沉了下去。


    一路沉到了冰冷的海底。


    竟然真的有。


    “还喜欢她？”楚京枝轻声问。


    乔念：“嗯。”


    第69章 一更


    乔念进浴室洗澡时，房间里只开了小孔灯，光线很暗。


    房间窗帘未拉，落地窗外，黑魆魆的黑夜的身影在疾风中不断被撕裂，再重塑，再被撕裂，再重塑，反反复复，仿佛鬼魂一样永不见天日般剧烈地摇晃着。


    楚京枝在昏暗的光线与摇晃的黑影间，静静地看着面前面容已经有些不清晰的乔念的脸。


    楚京枝想，这可能就是为什么宝宝说她们两年后才相爱的原因吧。


    明白了。


    乔念心里还有一个人，现在还没办法全心全意爱她。


    明白了。


    她和乔念的缘分还没到。


    明白了。


    她该回家了。


    楚京枝发觉自己此时异常平静，不管外面有怎样的疾风，或是室内有怎样的疾风，楚京枝都很平静，嗓音也平静：“我没有听到小姨问婆婆你国外是否有女朋友的话，是诈你的，就和我诈艾纤纤一样。”


    乔念：“……”


    乔念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


    楚京枝还是平静地看着乔念，平静地缓声说道：“谢谢你的诚实，既然这样，乔念，是不是代表你现在已经给了我母亲们的答复，决定不和我结婚，以后也不再见我，不需要我再给你任何治疗了？”


    乔念此时连张嘴都变得艰难。


    有什么东西正在她心里快速地崩塌。


    她以后都再也见不到楚京枝了吗？


    “我，”乔念艰难地开口，用尽力气，红着眼睛抬头，“你再给我一周的时间，可以吗？”


    楚京枝沉默地看着请求她的乔念。


    今天是9月23日，一周后是9月30日，乔念上次易感期在9月4日，下次的易感期大概就在9月30日前后。


    “可以，”楚京枝到底比乔念年长了三岁，她有她的成熟，她有她的包容，但其实她的冷静终归还是看在宝宝的面子上，徐声淡道，“乔念，我可以给你时间整理好你现在的感情，一个星期后，要么你心里只有我，我还愿意给你追我的机会，要么你心里难忘那个女生，我们就不再见面。”


    楚京枝不急，不快，不催，不迫，只是平淡地说着：“我会收回我送你的全部东西，也会返还你送我的全部东西，微信和电话也都互相拉黑，不再联系。”


    可说到这里，明明在努力保持平静的楚京枝，眼眶还是红了一圈，在昏暗的光线里飞快地眨去从心里涌上来的酸意。


    “好。”乔念不敢抬头，低着头答应。


    楚京枝未再多留一秒，转身开门离去。


    就如同一周后乔念倘若真的决定不再联系，楚京枝也会走得像此时这样果断一样。


    乔念隐忍许久的眼泪掉到地上。


    她的心，好像也跟着一起掉了出去。


    低着头，还可以看到地面上汇聚的晶莹眼泪，一滴，两滴，突然加快了，三滴四滴五滴。


    心却看不见了。


    心和离去的楚京枝一起消失了。


    楚京枝说她临时有事，上午的患者刚刚突然不舒服，叫她过去，晚饭没吃，直接开车走了。


    乔念说她身体不舒服，想早点睡，也没有下楼吃饭。


    剩乔家娘儿俩一个在门口，一个在楼梯口，互相遥望着面面相觑。


    乔锦按时吃过药以后，还没再测幽门螺杆菌，为了和楚京枝一起吃饭，特意准备了新的公筷，菜也都分了小份，准备就绪了，楚京枝却走了。


    乔锦坐回到餐桌前：“我就说乔念脑子喝水了，怎么弄，你去劝乔念，我去劝小枝？这里面肯定有误会，要么也是气头上曲解了对方的意思，咱俩在中间弄清楚了，解释开了就行了。”


    乔老太捂脑袋：“……先别急，我想想。”


    乔锦：“行。”


    反正俩孩子都年轻，折腾折腾也没什么不好，等上了年纪再折腾，更要命。


    就是俩孩子心里可能都不好受，乔锦还是挺心疼的。


    老太太在想她们两人在中间调解合不合适的问题。


    年轻人好像都不爱听老人和长辈说话，容易越劝越反感。


    乔老太问：“要不让乔乐兹先问问是怎么回事？小丫头撒娇打滚黏人，兴许念念愿意说了，枝枝那边也不好不理小丫头。”


    乔锦：“今天周二，她有课呢。”


    老太太：“你有她课表没？大一课松，拿出来看看。”


    乔锦翻出手机里的课表，周五下午就没课了，周一上午十点才有课。


    乔锦：“行，周五下午就让司机把乐兹送到乔念那儿，周六正好去小枝那儿，小枝周六休息。”


    娘儿俩打定主意商量好了，一身轻松，叫上管家宗慧，司机兼保镖谭美菊，做饭阿姨杜禾，洗衣阿姨胡鸯，还有打扫阿姨等，数人一起热热闹闹地吃这一大桌子的丰盛晚餐。


    周五下午，台风过境，天气大好。


    被寄予厚望的乔乐兹带着满肩沉甸甸的重大任务来了乔念工作室。


    “姐！”乔乐兹刚进工作室门，在一楼就喊上了。


    一路喊到二楼姐的办公室，推门进去：“姐！你，咦，姐你眼睛怎么这么红？你哭啦？”


    乔乐兹把一张清澈脸盘凑到乔念面前看：“姐你谈恋爱谈得偷偷哭啦？那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可难受了？我看小说上都说失恋的时候心脏就像被针扎似的，被车轱辘碾似的，一下下地疼，一抽抽地疼，心揪揪着，可疼了。”


    心里确实很疼的乔念：“……”


    不想说话。


    乔念努力温和：“你怎么过来了？”


    乔乐兹：“哦，我想让医生姐姐帮我改改我的小说，想让你把她微信推给我，我如果在电话里向你要，你肯定不能给我，所以我就来当面要了。”


    乔念看了眼桌上手机，拿起来放在手里：“她不方便。”


    又问：“你怎么不向你妈和婆婆要？她们也有。”


    乔乐兹眨眼抛媚眼：“因为妹妹我在给你创造和医生姐姐说话的机会啊，给你递台阶呢，不然你自己不好找台阶下。”


    乔念：“……不用。”


    乔乐兹就开始抱着姐的肩膀胳膊像只精力十足的吉娃娃似的跳着撒娇，“求求姐你告诉我怎么了嘛”“姐我看你偷着哭我难受”“姐你让我帮帮你嘛”。


    乔乐兹其实长得很甜，是个甜妹，而且还和她小时候长得有些像，那么乔梦蝶长大后会长得像乔乐兹吗？


    乔乐兹就突然在她姐的眼睛里看到了慈爱。


    乔乐兹：“？”


    乔念徐声问乔乐兹：“你相信有人会在梦里给你预言吗？”


    乔念刚说完，乔乐兹就捂上了乔念的嘴：“姐，我是大学生，你是高才生，可不兴迷信啊，说出去让人笑话。”


    乔念：“……”


    看，这就是她无法与人交流她梦到了未来女儿事情的原因。


    如果她坦然对楚京枝说她梦到了未来的女儿，女儿说她未来的妻子不是楚京枝，楚京枝一定会嘲笑又冷笑，并将她当作神经病吧？


    就在刚刚，她梦到乔梦蝶，正在问乔梦蝶：“你妈妈真的很温柔吗？”


    乔梦蝶双手托腮蹲在花房的阳光下，笑眯眯地说：“当然啦，妈妈每天都会温柔地哄宝宝入睡，妈妈会温柔地给宝宝梳头发，也会温柔地给阿妈梳头发，如果宝宝和阿妈做错了事，妈妈也会温柔地亲宝宝这里和妈妈这里，对我们笑说没事，从来都没有对宝宝和妈妈生气过。”


    宝宝指的是脸蛋儿。


    乔梦蝶美滋滋地甜甜地说：“有一次阿妈做错事，妈妈还比平常更温柔地哄宝宝睡觉，也比平常更温柔地回去哄阿妈睡觉，一晚上过去，阿妈和妈妈更甜蜜了呢！”


    当乔念还想再问乔梦蝶关于她妈妈的外表或是爱好时，她就被乔乐兹在楼下大喊的声音吵醒了。


    乔念拉开乔乐兹的手：“好，我不说，放开吧。”


    乔乐兹放开了姐，然后继续撒娇追问，但姐怎么都不说，她只好在一边等着。


    等到医生姐姐的下班时间，乔乐兹给妈妈留的医生姐姐的电话拨了过去。


    乔锦提前跟楚京枝说过她女儿有事想问楚京枝的事。


    电话接起，对面传来楚京枝慵懒带笑的声音：“您好，是乔乐兹吗？”


    通话是免提，手机就放在乔念面前。


    乔念把楚京枝慵懒动听的笑声听得真真切切，也听到了犹如有千万只蚁虫在她心里爬的声音，有蚁虫在咬她的心。


    她没想到乔乐兹要给楚京枝打电话，直到听见楚京枝的声音响在她耳边，她已经来不及阻止。


    周二到周五，过去三天了，她第一次听到楚京枝的声音。


    乔乐兹笑：“医生姐姐好，我是乔乐兹，姐姐我有打扰到你吗？”


    “没有，”楚京枝笑说，“刚好下班，有空和你聊，你说吧，有什么事找我？”


    乔乐兹：“太好了！等一下，医生姐姐我现在在我姐办公室，姐，你和医生姐姐打声招呼！”


    乔念定了几秒：“……京枝姐，晚上好，吃饭了吗？”


    说出这十个字，乔念忽然鼻子酸得厉害，低头翻看抽屉不让乔乐兹看到她眼里的泪光。


    楚京枝正在办公室里吃楚甜花的甜点，忽然之间，甜点好像变成了苦的，胃里也忽然很难受，楚京枝抬手捂住了眼睛。


    “医生姐姐？你在吗？”


    楚京枝拿开手，双眼已经红得像在最亲的家人那里受了好大的委屈一样。


    楚京枝按了按发酸的鼻子，平常地说：“在，刚刚和患者说了两句话。”


    “我才下班，怎么吃饭啊，乔老师真有意思。”楚京枝半笑半讽。


    乔念欲言又止。


    朱杏灵这时突然急匆匆地冲进来：“京枝姐我把胃药给你拿……”


    突然看到京枝姐在通电话，京枝姐眼睛还有些红，朱杏灵一怔，及时收回了话，闭上嘴，把胃药放到桌上，悄悄出去了。


    “医生姐姐你胃疼吗？”乔乐兹立即担心地问：“你疼多久了，你还好吗，是哪种疼啊？是没好好吃饭还是吃东西吃不对劲了？”


    乔念也担心地看着桌上乔乐兹的手机，仿佛能透过手机看到楚京枝正在按着发疼的胃一样。


    楚京枝会轻轻拧起眉，一边忍着疼，一边若无其事地笑着说没事吧？


    乔念心里难受得如有利爪在抓挠。


    楚京枝淡淡地摇头。


    这是给家里阿姨带回去的胃药，她不会再在乔念面前装自己疼了。


    如果对方喜欢自己，怎么演都不为过。


    如果对方不喜欢自己，再演就是小丑了。


    “没有，”楚*京枝将药扔包里，“是给家里阿姨的。”


    楚京枝笑声轻扬：“放心，我没事。”


    第70章 二更


    乔乐兹看向身边的姐。


    姐大她五岁，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就觉得姐是像玉一样的人，肤如细腻白玉，模样如精雕美玉，个性温和如碧玉，正若美人如玉，是谓昆山片玉。


    她有同学见过她姐，说她姐好高冷，想和她姐说话，又不敢，总觉得说什么都自讨没趣，得不到回应。


    后来她长大了，才后知后觉她同学暗恋过她姐，她跳出她是妹妹的身份看她姐，方发觉她姐确实对别人都冷冰冰的，似寒玉，也才知道因为她是家人，姐才是暖玉。


    面前的姐穿着半高领的浅色针织衫，长发披散着，好像有些冷，肩上披着纯白色的西装外套，气色不太好，有一种仿佛刚淋过雨的破碎感。


    姐怔怔地看着桌上手机，雨珠好像滴落到了姐的眼睛里，雨珠在姐的眼睛里晃动了起来。


    为什么医生姐姐说没事，姐反而这么心疼？


    “医生姐姐，你真没事吗？”乔乐兹替姐问。


    楚京枝笑：“你都叫我医生姐姐了，我是医生，我能有什么事？”


    乔念脱口：“你说过医不自医。”


    寂静。


    乔乐兹想，似顷刻间，群鸟忽陨，万籁骤喑。


    乔念亦感觉到了姐的着急与急迫。


    而对面似乎升起了天地之大的铁盾。


    楚京枝不疾不徐的声音传来：“乐兹，我这边患者来找我了，你加我这个号码的微信吧，有事在微信上和我说，挂了电话你等我一分钟，我要设置一下允许手机号添加好友。”


    乔乐兹此时此刻真切的意识到做错事的人肯定是她姐了，不然如果是医生姐姐做了错事的话，医生姐姐刚才应该会顺着她姐的担心回应一句，而不是回避。


    乔乐兹现在跟她姐是一面的，所以医生姐姐可能也把她当敌人看，乔乐兹迅速地想到这里，立即乖巧说“好的姐姐”就不再多聊了。


    等医生姐姐先挂断电话，乔乐兹等了一分钟，顺利加上微信，乔乐兹先敲下自己的名字发过去：【姐姐，我是乔乐兹[太阳]。】


    之后乔乐兹发过去一长句乖巧的语音：“姐姐好，我听婆婆说姐姐研究过好多古文，我刚好也一直喜欢看文言文，但有些句子不太懂，我上网查，网上有些翻译也有争议，我分不清谁对谁错，所以想请教一下姐姐，没事，姐姐，你先忙，我先不打扰你啦，等你有空我再和你聊。”


    发完语音，乔乐兹看向总想打断她的人，乖巧说：“姐你放心，我没那么不懂事，不会在这时候让医生姐姐帮我批改那些用词用句。”


    乔念点点头，她也相信乔乐兹很懂事，但现在有些大学生喜欢灵机一动，直到乔乐兹发完语音她才放下心来。


    接着她心里仍是担心楚京枝胃疼的事。


    是没有按时吃饭吗？


    还是吃了什么食物胃不消化？


    又或者是被她气的？


    “姐，”乔乐兹双手撑着桌子趴过来问，“我相信你的人品，你肯定不会犯原则性错误，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呗？你憋在心里，我们看着也难受，积郁久了就成疾了，你跟我说说吧，好不好？”


    乔念不想说谎，说真话又没人信，只能吞进肚子里保持沉默。


    乔念拍拍乔乐兹的脑顶说：“我有事出去，先送你回去，你去你妈那，还是去婆婆那？”


    乔乐兹抱住姐的胳膊撒娇：“我和你一块去找医生姐姐，你不用搪塞我，你对医生姐姐的担心都写在脸上了，我知道你要去找她。”


    乔乐兹点乔念的眉心：“姐你这里一直皱着，除了你易感期疼痛的时候，我从来没见过你眉头皱得这么深过，写满了难受和忧愁。”


    楚京枝看到乔乐兹发来的名字，心说这名字真让人想吃冰激凌，之后听完乔乐兹的语音，回复了一个“好”字和一个“OK”的表情包。


    楚京枝想，应该很多人说过乔乐兹的名字像冰激凌吧，不知道乔乐兹喜欢还是不喜欢别人聊她名字，毕竟有些人是不喜欢的，楚京枝便没多逗一句，很尊重对方的给对方备注为大名“乔乐兹”。


    之后楚京枝抬头看墙上的锦旗。


    其实她一直怀疑这锦旗是艾纤纤定做的，因为上面只有“仁心仁术，妙手回春”八个大字，没写赠哪位医生也没写落款是谁。


    乔念那阵子回避她，大概没仔细看过，被她退回去后就一直放在筒子里，第二次送的时候也是直接就送来了，又或者是乔念没送过锦旗，所以不知道该写什么——她之前心情好的时候是这样想的。


    现在心情不好了，就从无所谓变成心烦了。


    楚京枝踩着凳子，将锦旗从墙上摘下来，卷好带上车。


    后备箱里已有一个她封好的箱子，里面装的是乔念送她的全部东西。


    楚京枝一直将车开到夏南穗家地下停车场，停稳车后，才发起呆。


    这几天她都没有梦到小蝴蝶。


    如果乔念真的选择继续喜欢那个近期要回国的女生，乔念的易感期怎么办？


    楚京枝忽然自嘲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要么是那个女生帮忙安抚乔念，要么乔念自己忍受过去。


    乔念都选择喜欢别人了，与她何干？


    摔门下车，楚京枝上楼找夏南穗。


    今天夏南穗休息在家。


    楚京枝按了密码刚进门，夏南穗甜甜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枝枝，婚纱我给你设计出初稿啦，你快来看看～”


    婚纱。


    楚京枝站在门口，忽然感觉眼前的空间在坍塌，收缩，膨胀，扭曲。


    耳朵里的声音也都成了她听不懂的语音，高高低低，远远近近。


    “枝枝！”


    夏南穗在楚京枝面前挥手，拍她肩膀：“睁眼睛睡着啦？听到我说话了吗？”


    楚京枝回过神，忽然身体发软一晃，夏南穗急忙扶住楚京枝。


    “枝枝？”夏南穗紧张：“你身体不舒服吗？头晕吗？哪难受？”


    像是过了很久，楚京枝慢慢抬头：“可能饿得低血糖了，我刚进门的时候，你说什么了？”


    “哦，我说婚纱，初稿给你设计出来了，不急着说这个，先去吃东西，你吃点甜的，能好点。”


    楚京枝被夏南穗扶着走向餐厅，楚京枝边往客厅那边看了一眼。


    时间这么快，半个月转眼过去，夏南穗已经为她设计出了她半个月前想要的婚纱了。


    “是抹胸的吗？”


    “那当然啦，全按你想法设计的。”


    楚京枝轻轻地笑了。


    夏南穗听这笑声觉得不太对，转头看楚京枝，楚京枝已经收回了刚刚的笑。


    楚京枝的五官里带着一种艳，美艳，明艳和娇艳各占几分，而此时此刻更多是冷艳。


    楚京枝漂亮的五官依然美得动人，气场已经变冷。


    楚京枝：“先暂停吧，四天后再看看还要不要继续设计。”


    “为什么？”夏南穗惊诧。


    十分钟后。


    夏南穗气得小白兔眼睛都快要凶狠成狼了。


    这也就是楚京枝冷静，体面，如果换作是她，她都不会再多给乔念一周的时间！


    楚京枝笑着抬起夏南穗的下巴，饶有兴致地勾着媚眼看夏南穗：“我们穗穗这不挺会瞪人的吗？看来你一直被诟病的毛病可以治好了，这不就入戏了么，瞧你现在气的，凶死了。”


    夏南穗配合地张开大嘴气吞山河一声吼：“啊——气死我了！”


    心里有喜欢的人，干什么还撩她家枝枝啊！


    夏南穗正气着，楚京枝收到了乔乐兹发来的语音微信：“姐姐，我今晚要去一趟O市，我姐说两位阿姨一直没来A市，没机会去我姐工作室调香，我姐就准备了几款工作室调的还没上市的香水送给两位阿姨，让我顺路给你和阿姨们带过去，你今晚在家吗？我明天早上有事，所以想今晚给你送去，姐姐方便吗？”


    楚京枝按扬声器播放的语音，听完说：“是乔念小姨家的妹妹。”


    夏南穗皱眉：“乔念让的？”


    手机在楚京枝修长指尖灵活地转动，楚京枝徐徐道出四个字：“优柔寡断。”


    晚上九点二十，司机将车开到了夏南穗家小区里，乔乐兹提着香水和胃药下车，转圈看周围。


    虽然没来过，但也知道这是个私密性很强的高档小区，医生姐姐提前问了她车牌号，她才能开进来，后面有辆车就被堵在大门口了。


    乔乐兹正要给楚京枝打电话，就迎面看到了向她走来的婆婆给她看过照片的医生姐姐。


    真人比照片还要漂亮多了！


    五官立体漂亮明艳，平面照片根本拍不出姐姐的美！


    “姐姐！”乔乐兹招手：“我是乔乐兹！”


    楚京枝在夏南穗家洗过澡，穿夏南穗的衣服下楼的。


    九月末，天气已转凉，楚京枝穿运动长裤搭松软的彩色毛衣，今晚刚好风小，头发松松散散地挽着。


    楚京枝对小她八岁的小朋友笑得明媚又温柔，笑着快走了两步说：“认出来了，你和小姨长得很像，看定位感觉你快要到了，没想到刚下楼就看到你了，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累了吧，走吧，上楼去坐会儿。”


    乔乐兹摇头，姐说过这小区不是楚京枝的家，应该是楚京枝朋友的家，她不便上楼。


    “姐姐我不上去了，把东西给你就走了，喏，这些是香水和药，姐姐你还胃疼吗？”


    楚京枝笑：“我不是说了不胃疼了吗？我真不疼，不过这药我就收下了，不想辜负你的心意，谢谢你帮忙带过来的东西，辛苦了。”


    “姐姐不客气的，”乔乐兹狐疑问，“姐姐你胃真不疼？”


    楚京枝：“是啊，不然我蹦几下给你看看？”


    乔乐兹松了口气，傻乎乎地挠挠头：“不用不用。”


    “真可爱。”楚京枝摸了把乔乐兹的脸，忽然想到也不知道小蝴蝶长大后会不会和乔乐兹有些像。


    楚京枝牵乔乐兹的手：“走吧，我坐你车，我送你出去，这边不好出去。”


    “啊？”乔乐兹大惊，差点甩掉楚京枝的手，乔乐兹努力不惊：“不，不用了吧，就原路返回嘛，司机能找到路的。”


    楚京枝本是试探，现在已明了。


    松了乔乐兹的手，楚京枝冷道：“叫你姐出来，我就等她半分钟时间，她下车，你上车，不然她就别想再见到我了。”


    乔乐兹还想再挣扎两句，但挣扎也没什么用，楚京枝只要过去拉开车门就能看到姐的脸。


    乔乐兹赶紧转身跑过去，拉开车朝里面快速重复楚京枝的话，末了心有余悸地说：“姐，好吓人，医生姐姐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姐你快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