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青足足待了十来日，也没什么动静，她寻思是不是她想多了，主要她待不住，夫洵现在被她打理的皮毛油光水滑，鹿角锃光瓦亮，实在没什么事做，便只能每日出去杀兽，反正她只要站出去，就有兽扑过来。


    但今日，夫洵一早醒来角掉了一个，它一共四只角，就……一抬头，掉了一个。


    她震惊地望着夫洵问道：“你……你疼不疼啊？”


    夫洵用蹄子踢了踢那角，天真道：“不疼啊，这角送你。”


    她也不是很想要，她只是喜欢做事，不喜欢带东西。最后，一人一鹿商量半天，最终决定慎重地把角埋了起来。


    为表示尊重，赵元青还许了个愿，希望夫洵的角可以重新长出来，一定不是她给擦掉的。


    夫洵见她闭目念念有词，学她也念叨希望我早些长大。


    二人在溪边葬完角，她也不知该怎么办，想走，走了又怕出事，夫洵一看就什么也不懂，还比不上韩沅，韩沅好歹还知道跑，这小孩，随便就容易被卖掉，若是麒麟真的死了，那真的就……


    她想想都头大。


    她不是愁别的，主要是愁燕椿和，那脑袋，别说一天了，一会就一个主意，这里完全不适合带他来，好歹等出了山，有了人家再带他来。


    不过她突然嘿嘿笑了一下，她很思念他，那种情绪堵满心脏，似乎只有靠看见他才能排解出。


    夫洵以为是什么必要的仪式，也嘿嘿笑了一下，但很快，它重新四蹄奔跑起来，去溪边饮水，她如今已穿上兽皮袄，穿着兽皮裤，浑身还是涂满厚厚的血，只有两手是干净的，闲着无事，坐在草地上看夫洵喝水，觉得若是它能永远这样开心就好了。这里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她希望它能永远开心。


    它饮完水重新跑到她身边开心问道：“赵元青，今日我们玩什么？”


    她挠挠头说：“我该走了。”


    夫洵一怔，长而卷翘的睫毛闪烁着不舍，围绕着她绕了几圈，问道：“你去哪里？我能去找你吗？等我长大时，我去找你，很快的。”


    “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就是随便走走。”她也老实回答。


    “那我如何找到你呢？”


    “有缘吧，有缘就会相见。”她偏头想了想，这样答道。


    她又问它道：“你别出去，外面很多恶兽的，你看我，满身都是它们的血。就在这里不好吗？”


    小鹿笑道：“可母亲让我长大时出去呀，我想她应该是等我去找她呢。”


    “那你母亲叫什么，我去帮你问，到时候让她来找你。”


    “夫沄，我母亲叫夫沄。”它轻快地跳跃到一旁的溪石上答道。


    她又想了想，决定还是再待几日，她没什么急事，小圆姐给她留下的阴影很深，而且她总觉得若是走了，她会后悔。


    她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夫洵，我再待几日，我今日给你做个球玩，你要不要？”


    “要！”小鹿快乐地跳着。


    “行，那我先给你做个球，你自己玩，然后我再给你洗洗你的玩具，晚些我再陪你玩球。”她迅速安排好今日目前能做的事情，开始捡些灌木丛旁的藤枝折断后编起来。


    这样的一天很快结束，小鹿睡着了，她抱剑坐在山壁下时，剑突然嗡鸣，所有荧光迅速被和青剑收回剑身，赵元青提剑，她转到另一侧才出去，然后迅速飞身到灌木丛附近，瞧见了一个人带着四五个奇形怪状的……人。


    打头的那个也不能说是完全是人，有些人的特征，但他的头上长着羊角，眼血红，在舔吮自己的手指，血顺着唇角和手指不断滴下。这是个很邪气的，看起来像羊的男人。


    他的身旁，有一只被咬断喉咙的褐猿。


    那男人舔干净后，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那四五个奇形怪状，长着毛的人瞬间扑上，他自己却继续朝灌木丛走去。


    这怪了，他怎么发现的？


    赵元青提剑边打边退，她没着急，反而慢慢引那几个兽妖到灌木旁边，她想看看，这男人能不能突破这个阵法，若是能，她就带夫洵走，若是不能，她也安心了。


    那男人先绕着灌木丛转了一圈，开始阖目，口中念念有词，没一会，她看见夫洵竟然出来了。


    但它确实出不去。


    那男人甚至看不见夫洵。


    她心中安心不少，立刻挥剑斩下其中一个看起来像狼的妖怪，就这狼爪子利，旁边那个尖鼻尖嘴的突然口吐一阵黄烟，一个躲闪不及赵元青被熏得眼睛胀痛，落下泪水，她猛眨眼缓解后皱着眉重新杀上。


    她在外面打，夫洵是看得见的，它开始用角抵着无形的屏障用力，试图救它新交的好朋友，很快，它看见赵元青流泪了，心中更加焦急，用角猛猛使劲顶着屏障。


    赵元青睁眼就看见了，连忙大喊让夫洵回去，别那角顶！可屏障内的夫洵听不见，她只得暗骂自己好心办坏事。


    怒气冲冲地挥剑在空中划出无形气刃干脆地斩了那几只怪后飞身杀向那领头的男子。


    那男子上半身是光着的，突然背上睁开双眼，刺目金光直直朝赵元青双眼袭来，那光十分突然，窄而强，她在空中躲闪不及只得以剑格挡，和青剑瞬间发出青芒，吞噬殆尽。


    男子缓缓起身张开几乎到耳根的口，同时，她脑中浮现声音。


    “你杀了我的子嗣。我刚生没多久的爱子。”


    这话有点不讲理，她不和畜生讲道理，也不想和会生孩子的男妖怪讲道理，这边很好，善恶都很明显，不像在那边，她偶尔很纠结。


    她低头问道：“你上？还是我换另一把剑？”


    和青剑立刻青芒大放，急急抗议。她扯了下嘴角，把它扔到空中只喊了声去。


    和青剑自半空中直直斩下直奔男子颅顶，他却直奔赵元青而来，双手双脚齐用，如野兽般奔跑迅速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利齿，她站定，冷漠盯着他，将要碰到的时候，赵元青两手提起他的头跃入空中后翻身，拎着他旋转一圈把他狠狠摔在地上后，迅速提起在她手边的和青剑连斩四肢。男子痛得发出兽鸣，像羊，也有点像马。


    她仔细思考了一下，又用剑敲掉他的牙，把他翻过身后，刺入那背上双目，觉得安全了，才拎着他的短发朝那灌木丛走去。


    完完全全地，猎户打到猎物的处理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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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自得地想，若不是有茂茂，在这边生活个十年八年，她都觉得没问题，都是兽，真好。她喜欢这样，在那边她总分不清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在这里只有力气才是道理。


    但她能进去，那男人进不去，而灌木另一侧的夫洵已经晕了过去，也不知它是不是把自己给撞晕了，不过夫洵很结实，这两日偶尔玩的时候，她发现夫洵的力气还挺大的，反正比茂茂大。


    差不多是四五个茂茂一起用力那样。


    于是，她只能在灌木外踢了那男人一脚。


    “别装死，我问，你答，我耐心不多，被我听出来你说假话或者答的慢了，我就抠出你的妖丹，明白？”


    那男人吃力点头，抠出他背后的眼睛后，似乎他的那双血红眼睛也睁不开了。


    “来，给我讲讲，你是哪个部的。”她蹲下问道。


    “苍君，我是苍君的子嗣，负责宫殿装饰。”赵元青脑内响起声音。


    龙怎么可能生羊？


    她皱眉继续问到：“说说你孩子旁边那个母羊的事情。”


    “人、人羊，她是人羊。是苍君大人奖励我的。”


    赵元青听他说话有些吃力，她不太明白人羊是什么。


    “人羊是什么？”


    “是贡品，供给苍君大人的贡品，不过他不用，他赏给我，我是他的孩子，和榑榑的孩子。”


    “你爹……苍君有多少孩子？”


    这回那男人卡壳了一下，半晌才道说不清。


    “是你在空中看我吗？”


    这回那男人一会说是，一会又说不是，好像是通过一个东西看的，还是通过一种感觉感受到的，她没听明白。


    “这里是哪里？”


    “佑山。照拂子嗣之处。只有最有天赋的幼崽会在这里长大。这里有……的灵气。”这里有和的灵气中间那句，她也没听明白，不过他这么坦诚，她都不好意思杀他了。


    “认识夫沄吗？”


    “……的从属，不是我杀她的。”啊，刚刚两个字是麒麟或者青君。


    “她死了？谁杀的？”


    “……”这也没听懂。


    男人可能也是看出来她没听懂，比划了一下，指了指远处的猿尸。


    “明白了，那青君的从属，还有人吗？”


    这回他又一会摇头，一会点头，差不多是有的死了，有的跑了的意思。


    “你来这里，是找我，还是找它？”


    “它要成年了，它要死。很多人，杀它，吃它。我报仇，生子，提前来等，苍君会找我，吃它。”


    “青君怎么死的？”完全听不懂。


    男人摇头。


    看样他混得也不怎么样。


    “好嘞，走好。”赵元青提剑剜去它的妖丹。


    这妖丹，在他的丹田处，是一颗柔润黄珠，很亮，也很小，然后她思考了一下，扒掉他的衣服。这兽只比她高一些，他的衣服她能穿。


    她走进灌木丛，回到草地上单臂夹起小鹿，运转轻功把它放回山洞内，自己去溪边迅速洗了个澡，洗了洗衣裳，把它们晾在溪石上后，躺在草地中，终于可以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