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川的青园内，秋日的阳光斜映入暖阁，燕椿和睁眼平静呼吸，低头望了望，脸一红，起身去沐浴，拨开铜兽首后，浴池很快蓄满水，外袍褪下，落在灰色地砖上后被玉润腻白的脚趾踩过，池水逐渐掀起波澜，很快，他锁骨上凝了些透明水珠，那些水珠沿着胸口两抹被热气蒸出的淡绯色摇摇欲坠后滴落，他闭目仰头枕着池沿，喉结随偶尔地吞咽轻滚，肩窝蓄着些凝结的水洼。


    大片的青灰地砖、玉璧和逐渐升起的白雾中，丰腴和白皙同时并存，墨发朱唇，活色生香。


    很快，他冷静下来，重新起身匆匆擦干，直接用内力烘干发穿好衣裳后去前园的书房。


    没一会墨七携着两个女子入内。


    燕椿和颔首道：“你该取名了，去七珞府重新登记后，去一趟平南岛，你们保护好他。墨七，你心细，想的也多，不妨再想的多一些。”


    两句话，墨七先是狂喜，然后一怔，最后呆滞，不过很快，他点点头，犹犹豫豫地磨蹭，按理说这时候他就该走了，但他还有问题想问呢。


    “会再相逢的。”燕椿和温和开口道。


    那没事了，墨七快乐地出去了，赵元青反正一直到处跑，他都习惯了。


    随后蘅秋进来，低声道：“那边结束后，有许多人提前下山，在往江州赶，淮州现在乱成一锅粥，在禹州外堂和内堂就杀了起来，令狐邈不肯回去，说他要自由，跟其他人一起在往江州走。”


    “垂云宗……张之蘅失踪了。但蔚柳派也没说什么，没有趁机杀人，只草草地离开了禹州。大魏那边，这次笼络了许多人。”


    “这这是珑骧盛会的名次名单。阁主，琅嬛境第一是大魏的人。”


    燕椿和翻开名单看了看，笑了一声。


    “无事。把江州守好，结阳的人调些来。韩沅呢？”


    “他下山后没和沈嘉宝道别，现在在往青州走去。我派人去了他的蛇谷，暂时人还未归。”


    “盯好他。”


    同样的日光下，燕椿和在辛苦做事，元让蓝策马疾驰，他眉眼冷漠，一路过云梦来到庆城，在庆城的，曾经是慕容庭的园子中歇了一宿后再换马，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牧野匆匆下马兀自走回殿内后唤来李玉郎道：“去，给我把个人找出来放你府内，今晚我会去你府上。”


    说罢他把画像丢给李玉郎。


    他捡起画像一愣呆滞问道：“她？”


    “她。”说完他不再抬头，拿起桌上的奏折开始批阅。


    李玉郎没敢走，这实在……简直不知该说什么，这女人虽然出身显赫，但是，是望门寡，可谓是不吉祥中不吉祥，如今在城外的道观中修行，她的名字甚至都不该出现在这里。


    李玉郎俯身行礼后退出，又仔细地看了眼那人名，不禁头疼起来。


    这人……陛下的口味，他是懂的，陛下喜欢那种琼州女子，高大威猛，笑起来十分灿烂的，从前夜宴，偶尔谁家带了这样的女子，陛下会多看两眼，可这人，都不说其他，光年纪，就比陛下大了足足十六岁。


    但他不敢质疑，元让蓝是一个看着不好相处，实际更不好相处的人，他每一步都不能错。他唤了自家马车，一路来到城外的明月庵，这庵破败，看着久无人烟，只有二三个老尼见到官员起身惊惶拦下道：“贵人，男女有别，不可入内。”


    李玉郎也不是非要闯，他看人奇准，只看这老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回身挥手，车夫立刻送上银子，老尼佯装挣扎，他又给了一些低声说出目的，几番拉扯后才见到了那个女人。


    那女人穿着一身破败灰袍，里面露出些草絮，身高约有五尺半，两腮凹陷，眉眼带着死气，见到男子也未行礼，而是平淡一瞥，可那样平淡的一瞥，却透露出讥讽来。


    李玉郎先行了个礼，保持一定距离后低声道：“慕容堇，走吧，我主人要见你。”


    他在心中道歉，是他想多了，第一眼见到这女人，他就知道这女人不是陛下喜欢的类型。


    女人轻轻颔首，也没问主人是谁，兀自出了小院，走到门口碰见老尼后，她深深一笑，凑近老尼道：“圆惠，你记得，我会杀了你。”


    老尼先是望了眼李玉郎，李玉郎佯装没听见，随后凑到慕容堇面前也冷笑啐道：“来啊，你当我怕你。”


    她沉静一笑，径自走向马车入内，李玉郎也不好和她同坐一车，不然这谁说得清，只得憋屈地和车夫坐在一起，重新回到牧野后让管事给她找个新房间沐浴更衣后又匆匆回礼部忙碌起来。


    直到下值回了自己府上，吃得了饭才听说有个少年人来递了拜帖。


    又匆匆迎了陛下，指了方位，自己把自己关回屋子中，反正不该问的事他不问。


    元让蓝是带着东西来的，自然不是给李玉郎的，他带了一卷文章，步入院子后慕容堇率先跪地磕了三个头道：“慕容堇给陛下请安。”


    他把那卷东西扔给她问道：“起来罢，你写的？怎么不去递给别的地方？”


    慕容堇起身坦诚答道：“回陛下，我出不去。”


    元让蓝仔细琢磨了一下，问道：“你是不是……王景昱从前未过门的妻子？”这名字他听陈襄提过。


    她微微冷笑一声，道：“他因一个女人和我退了亲，我父母觉得丢人便一直瞒着，到最后，王景昱死了，我便被满大魏的人说是望门寡，后来被送去了明月庵。”


    当年陈小圆，其实是侧门抬进去的，那是纳妾，没上族谱，但王景昱退亲，更重要的因素是她是慕容家的女儿。


    如何能娶政敌的女儿呢？


    元让蓝觉得有点失望，她若是这些事都看不明白，可做不了什么。


    不过他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沧州的女人们被限制得太久了，男人们又不顶用，写点淫词艳曲都不乐意，赚银子，哪有站着赚的？


    “说说这个。”元让蓝指了指她手中的东西。


    “今九州七分八裂，大魏羸弱，财力难以支撑，小女认为大魏最该抑制和针对的，是江州。江州狼子野心，垄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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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九州的大部分商人，若以财力，九州无出其右。”


    慕容堇侃侃而谈。


    其实大部分的内容还是过于空泛，他想解决财的问题，得先解决人的问题。但他得千金买马，抛砖引玉。


    况且，慕容堇胆子很大，在庵中都能想到如此多，未必不能一试。


    他是不计较是男子还是女子的，只要能用，猫犬都行。


    时间很急，也很紧。


    想到这，他再次羡慕起江州来。


    同一片月色下，去往青州的山路上，韩沅嘀嘀咕咕地抱怨道：“我不喜欢青州。”


    黄香自他衣襟中大骂道：“母亲在海边等你，若你不去，她活吞了你，当年她陪你来，云州的雾也没了，灵气散尽，如今，你也该陪她去！”


    “可我不想去。”韩沅生气大叫。


    黄香蛇信一吐，转了转眼睛道：“赵元青在那边。”


    韩沅歪头摸了摸它，悄悄问道：“你说真的？”


    “我骗你有什么用？她在那边等你呢。”它甩了甩尾巴，盘在他的脖颈间。


    “她同你说的？何时？我如何不知？”韩沅睁大眼睛。


    黄香一顿，咋咋呼呼道：“我会骗你？阿公，你信我，我不会骗你的。”


    韩沅也是经验派，仔细想了想，好像黄香从来没骗过他，于是信了，露齿一笑道：“那我要去，前些日子我帮忙了，赵元青至少要帮我烧三……不，烧五次洗澡水才行。”


    说完他把黄香从自己脖颈拎出来仔细看了看，忧虑道：“你是不是要蜕皮了？为何最近总觉得你干巴巴的？”


    黄香心中暗道你再不去那边我就得死了，这边吞人又不让，云州的灵气又没了，如何长大？


    她只能趁着现在，如今这样的大小才能带韩沅回去。


    其实母亲也不会去那边，赵元青也不在那边。


    不过小蛇偶尔骗人一次，也是可以被谅解的，她不想和阿公分开，去了那边后，也会好好照顾阿公的。


    “没有！快走！”它凶巴巴道。


    韩沅气呼呼起身，他在雾泩都是乘轿子的，至少四个人抬！突然自己走，好不习惯！它还让他瞒着别人，要悄悄走。


    寂静山路，他滔滔不绝地一时夸赞自己，一时抱怨，这样的语言，被形成文字，重新传到燕椿和手上。


    燕椿和盯着那些字，沉下脸。


    他不明白，为什么韩沅能去，他不行，若说是因为那条蛇，他有尺玉啊。


    尺玉也有妖兽血脉，他是寸金的孩子。


    凭什么韩沅能去找赵元青？


    旁边坐着的陈小圆一看他那个死样子就知道他又犯病了，最近燕椿和动不动就表演沉下脸，表情酸，真不知道元青如何忍他的，要她说，这种男人，一巴掌抽过去立刻正常。


    不过她还得求他让她上船呢，她能忍。


    陈小圆开口道：“燕椿和，我都说完了，但我如今去不了天绝山，半年，半年后，咱们天绝山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