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惩戒
作品:《夺妹》 六月二十,是王媖十八岁的生辰,也是她入宫以来过的第一个生辰,热闹,隆重,却缺了最重要的一个人。
“娘娘,您不胜酒力,别再喝了吧……”银杏皱眉,斗胆按住王媖斟酒的手,殷殷切切道,“大家伙都在,娘娘若是醉了,指不定传出什么来。”
劝是劝,银杏实在压着火气呢。
皇后娘娘过生日,普天同庆,偏偏十公主又丧声歪气地给自己折腾病了,引得陛下心急,一刻也坐不住,接信儿就走,全然不管殿内坐着众人,硬生生置皇后无地自容。
对妹妹,还是半路相认的妹妹,竟塞过正宫娘娘上心,这叫人上哪说理去。
银杏为主忿忿不平,王媖这个主子倒没有气愤,只有话不尽地酸楚。
陛下待她冷漠,她待陛下亦无情,貌合神离的两个人,因为种种不可抗力的因素凑在了一起,会有什么好果子。
假如她不是家世煊赫的王家之女,而托生在一个小门小户下,那以如今这个年岁应当自由许多吧——不用遵守那一条条繁文缛节,尽情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到了年纪,相看一个自己欢心的人,与他做一对平凡夫妻,相守到老……
醉了,当真醉了,不然怎么多愁善感起来。
王媖摇摇脑袋,将黏在头上的恍惚感甩开,逐渐耳清目明。
放下空了一半的酒瓶,右手边有一道幽深沉静的目光,越过幢幢人影,爬上她的面门,渐渐长在了她的眼里。
是他,是谢琰。
死去的记忆势不可挡地活了起来。
他是父亲的学生,同是父亲最得意的门生,与崔介共同殿试,摘得探花荣誉,随后入职翰林苑。
嫁入东宫后,一心只闻东宫事,他在翰林院如何,是否定下良姻,通通被她闭目塞听在外。
一年有余,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再度重逢,明明只隔几个人几张桌子,竟如隔山隔海,遥不可及。
银杏心细如发,早打听见今日皇后寿宴谢琰也会参与——他凭借超凡才华,及国丈学生的不俗身份,得陛下赏识,扶摇直上,连升两级,戴上了从五品侍讲学士的乌纱帽,自然有资格出席。
银杏就怕皇后、谢琰二人不经意对上视线,两人毕竟有过那么一段,固然发乎情止乎礼,谁都没挑明,但银杏看得出,皇后一直没放下,素日不打照面尚可,一见上面,保不齐死灰复燃。
那可是暗通款曲、秽乱宫闱的重罪,绝对不能出差池!
思及这层,银杏忙倒杯清水奉与王媖:“娘娘,您脸红得厉害,喝点水冷静冷静吧。”
冷静想想现今的处境,切莫覆车继轨,牢记“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
王媖久梦乍回,艰涩转眸,伸手接了银杏的温水,逼着自己一口又一口饮用,逼着自己心无旁骛。
这份暗地里萌生的情缘,打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她跟他,皆不可执迷不悟下去了。
王媖狠心切断对视后,谢琰低垂了眼皮,看着未开口的玉瓶,沉思良久,动手拔出酒塞,白得透亮的浆液泻入青花瓷酒盅内,隐隐散着香醇之气。
琼浆玉液滚滚流入谢琰腹中,但觉有人在拿刀子一下下割他的喉咙,火辣感沿食道,一直拖曳至胃里,又热又辣,可远不及心脏难受。
心疼。
他心疼她。
谢琰心疼王媖。
同一时间,乾清宫暖阁。
青纱帐内,薛柔闭眼侧卧,她没入睡,是眼疾复发,眼里白茫茫一片,好似下雪,什么都看不见了。
“为崔介伤心?”薛怀义就在床边高高地立着,暗红的烛光将他微微俯视的轮廓镀上一层朦胧的光边,幽微,神秘,高深莫测,“妹妹铁石心肠,倒为一个弃你如敝履的男人吃尽苦头,叫朕十分意外呢。”
南征军明日开拔,南地凶险,归家无期,崔介、九哥哥,她在意之人,均被薛怀义捏在手心摆布……
他是冲她来的。
“崔介没有,”薛柔一动不动,维持背对人的姿势,“他没有弃我如敝履。是你,是你在背后搞鬼,是你在报复我。”
薛怀义笑了:“崔介非池中之物,朕只是给他一个实现抱负的机会,况且,朕为主,他为臣,朕调遣他,何错之有?是妹妹你是非不分,不识时务,自作自受而已。”
当初欺他辱他之时,就应做好多行不义必自毙的准备。
薛柔冷声讥讽:“我不悔我当初的作为,要悔只悔那时下手太轻,留你一条贱命苟且至今……我错了,我真的错得离谱,居然对你手软!”
薛柔是块硬骨头,不好啃,但薛怀义有一点一点磨碎她的耐心与决心,当下笑说:“你一再骂朕贱种,那你身为朕的妹妹,你又是什么?”
薛柔总是学不会忍耐,勃然大怒,费力坐直身子,强忍双目不适,张开空洞洞的眼:“我从来都没承认过你是我的哥哥,我与你,八竿子打不着。你以后少说妹妹两个字,你不配!”
“是么。”迎着她死寂的怒视,薛怀义伸手捞起她的下巴,指尖的温意同她皮肤的凉意碰撞,厮缠,最终融为一体,“可巧,朕也没只把你当妹妹看。”
薛怀义是薛柔名副其实的哥哥,岑熠不是。
薛柔盲目打开禁制了下颔的重量,咬牙切齿道:“你滚开,我嫌你脏!”
一面呼唤三喜四庆。
“别白费力气了,”做戏做久了,是会累的,薛怀义也不例外,他索性放任冷血无情的一面,“她们怕死,不敢擅闯。”
薛柔连身带心一凛,佯装镇定:“你干了什么?”
头顶的声音悠悠的、闲闲的:“她们是衷心不假,只是衷心用错了地方——”
声音慢慢低了,近了,巧妙地落在右耳膜上:“私自往外传递消息,视为私通,理应重罚。”
是了,是她不死心被锁在这鬼地方,抓着三喜的手,凝重交代她用妆奁里的首饰收买门口看守的禁军,试图向母后求救。
看来,失败了。
“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她们是授我的意,你觉得不满,尽管对我来啊,欺负两个宫女算什么本事!”
薛柔自私且护短,自己不吃亏,自己的婢女也不能吃亏,哪怕今朝失势,亦不会坐视不管。
“当然。”与喑哑的回应同时落下的,是脸颊优柔的抚摸,每拂过一点,身上的鸡皮疙瘩便多冒一茬,“朕不昏聩,略施惩戒罢了,闹不出人命来。”
略施惩戒——把三喜四庆拖去了浣衣局做苦力,既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又拆掉了薛柔的臂膀,叫她彻底死心,安安分分待在乾清宫赎罪。
薛柔恍而升腾起一种不详的预感,灰黑的瞳仁暗藏戒备:“什么叫略施惩戒,你给我说清楚了。”
指腹一路摩挲,擦过鬓发,直抵耳垂。
薛柔猛地僵住,因为自己的耳垂被人捏住了,还在孜孜不倦地揉捻。
真是……卑劣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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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两个不老实,始终靠不住,不如换两个乖巧的来伺候你。”
耳垂脱离魔掌,紧接着响起两下拍手声,然后是如猫一般轻盈的走路声。
“奴婢青萍。”
“奴婢霁蓝。”
“参见公主。”
正前面,平添两道柔和轻细的声线。
静默半晌,薛柔了悟现状,不觉咬紧牙关:“你把她们两个弄哪去了,你最好给我全须全尾地送回来,否则我不会饶了你的!”
青萍霁蓝受过严酷的训练,明白该听的听,不该听的则装傻的真理,适时默契垂眼,与空气合为一体。
薛怀义站直,俯瞰着床上那眼神漫无目的,尽显迷茫无助的人,尽情嘲笑:“你连最起码的视物且做不到,拿什么筹码来给朕好看?”
那对为崔介哭瞎的眼循声望过来,当中淬有人间百味,复杂万千,薛怀义摸不透。
他痛恨自己摸不透,尤恨看久了,自己会情不自禁地沉溺其中。
“看好公主,若出了岔子,唯你们是问。”
必须抽身了。
于是乎,薛怀义迈开腿,大步流星去了。
青萍霁蓝双双抬头。
霁蓝接管四庆的营生,外出预备薛柔沐浴的热水,青萍则近薛柔身,温声说:“公主,天黑了,该用药了。”
薛柔就此失明,薛怀义绝不能容忍,来之前传召过吴院判,重新配了药方,外敷的内服的,先用一个疗程看效果。
薛柔窝着悲愤之气,盲指着门口,冷脸说:“给我滚。”
薛怀义安插进来的眼线,不配得到她的好脸色。
霁蓝身兼料理好薛柔日常起居的使命,不可顺应着撤走,便不退反进,操着如死水般平和的嗓音说:“奴婢来就是服侍公主的,奴婢不能走。请公主上药。”
漫漫怒火悉数倾注于丢下地的枕头上,薛柔冷硬复述:“我叫你滚。”
霁蓝镇静自若,拾起枕头,放回原处,稳稳道:“请公主多考虑考虑自己的健康,不要任性了。”
“你是什么玩意,也敢支使我?”薛柔气极反笑,“不滚是吧?好啊。你既成了我的奴才,那便要有奴才的自觉。”
霁蓝平静聆听。
“跪下,掌嘴二十。”
霁蓝诡异地顺从,当即跪倒,挥手自己掌嘴,响亮,清脆,豪不糊弄。
够二十以后,霁蓝悉心说:“只要公主不拿自己的身子赌气,奴婢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犹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这些天默默泪流成河,薛柔确实累了,疲于和霁蓝耗下去,随便揭揭嘴皮子:“把药端来,你们麻溜滚。”
霁蓝说:“怕是不成,另有敷眼的,您自个弄不了。”
薛柔沉默以对。
霁蓝脑子灵光,知道她这属于默许了,托着衣摆起身取药过来,稳当着动作服侍。
“三喜四庆,现在何处?”
心力交瘁之际,薛柔依然关心她们俩的情况。
三喜四庆去浣衣局,不是秘密,没必要隐瞒,霁蓝如实告知。
薛柔手指成拳,沉沉打在被褥上,惊起一声闷响。
他薛怀义真够小人的!浣衣局那是犯了大错的宫人呆的地儿,全年干不完的活,受不完的罪,简直是无边苦海。三喜四庆跟着她没挨过打骂,连句重话也不曾有,如何撑得下去!
不行,必得想法子将她们解救出来。